二十一、刘邦和吕后是利益的搭配

　　二十三、刘邦和吕后是利益的搭配
　　《孔雀东南飞》歌咏的也是汉朝夫妻之间的事，那么纯真的爱情，感动了我几十年。事实上，有许多汉朝人的婚事，并不太看重爱情，两人走到一起，主要的还是互相利用。刘邦和吕后，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更多的，是利益的搭配。　　
　　色，是有权有钱人的享受。刘邦一无所有时，三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后来弄了个泗水亭长，才娶了吕家女子，也不过是一夫一妻。人世间，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少有，刘邦追逐皇位那么来劲，就是为享受，包括享受色。果然，当皇帝跟当亭长大不一样，后宫美女无数。以体察民情为由出巡时，下级也常成了皮条客，八仙过海，想尽办法找绝色女子，对他进行性贿赂。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当年吕老爷子慧眼识珠，认定刘邦是个大潜力股，把女儿嫁给了他。有一个老爷子，也跟吕老爷子一样，好眼力。这个老爷子姓戚，今山东定陶戚家村人，又据说是陕西汉中洋县的戚氏村人。近来“抢名人”甚嚣尘上，各地为吸引投资，想尽一切办法广告宣传自己，以至于争夺名人故里、故居，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戚姬的故乡，定陶未必为真，洋县未必为假。许多事情，只好按约定成俗来说。比如汉字借，原来正确的读音是（假）jia。我曾在陕西韩城龙钢工作过，韩城人至今还读作jia。但绝大部分地方的人错读为jie，久而久之，就将错就错，约定成俗，标准读音也为jie了。所以我这里就按约定成俗之说，认定戚姬是山东定陶戚家村的人吧！戚老爷子和吕老爷子一样，是个小富翁。可怜两个老爷子洋洋得意为女儿钓到一个金龟婿的时候，却没想到会给后世造成毁灭性的灾难。可说两个老爷子以女儿进行的精明投资，都落了个血本无归。　　
　　楚汉战争中，彭城一战，刘邦又被项羽打得落花流水，单枪匹马逃到戚家村。天色渐晚，人困马乏，他见有一家房屋挺多，便推开门，说自己是过路的，想借宿一夜。主家的戚老爷子，见他好吹嘘，就认为他气度非凡，满口答应，不只让家人置办酒菜招待，还让女儿表演歌舞助兴。戚家女儿，人称戚姬，或戚懿，貌如天仙，且是歌舞名家，擅跳“翘袖折腰”之舞。她舞姿优美，甩袖和折腰都有相当的技巧，且花样繁复。舞时两条彩袖凌空飞旋，娇躯翩转，还长于鼓瑟，为人情感饱满细腻。刘邦对之，不由起了色心，道：“敢问大叔，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又为何这么热情地招待我？”　　
　　“想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有意，今晚就成亲。”　　
　　“人家讲究‘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老人家倒思想开放，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把女儿嫁给我！”　　
　　“是谁虽不知道，可老汉我感觉你是个不平常的人。女儿跟了你，准会大富大贵。”　　
　　“我是汉王。”　　
　　戚老爷子大笑，道：“老汉我真是有眼识泰山啊！招待不周，恕罪！”　　
　　“不过，我如今已被霸王打得剩孤家寡人了。”　　
　　“不要紧。民心所向，大势所趋，霸王不得民心，天下迟早是汉王的。”　　
　　“承蒙高看，我如果得了天下，一定封你女儿为贵妃。”　　
　　戚氏父女忙叩头谢恩。当夜，两人便上了床。　　
　　刘邦与其上床的女人无数，戚姬似乎是他第一个爱慕的。而戚姬那时只有十八、九岁，刘邦已快五十岁了，很难相信戚姬对刘邦有什么爱情，只能说她像现在那些仅凭美貌，甘愿做人二奶、三奶的女子一样，爱的是浮华虚荣，为人好吃懒做，只欲不劳而获。　　
　　刘邦又组织起人马来进攻项羽，路过戚家村，便带走了戚姬。从此两人常相为伴。刘邦爱玩，舞剑唱歌也来得，常与戚姬歌舞。高兴时，两人开怀大笑，忧伤时则相对唏嘘。不久，即有了孩子，取名如意。　　
　　吕后对刘邦，正如刘欢在那首歌里所唱的：“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她以相对优越的条件嫁给刘邦时，对刘邦有些俯视、小看的意味。后来，刘邦成了汉王，她则有些仰视的焦虑。她因刘邦，被项羽抓去受苦受罪，刘邦却在另寻新欢。她虽痛苦，但想想自己不在丈夫身边，也就原谅了。然而，当她被项羽释放后，刘邦却仍到晚上只想别的女人，她就有些怨愤了。不过，她对地位的喜爱，远胜过对刘邦的喜爱。她设法想法，让自己党羽满朝野，权威仅次于刘邦。于是，她很快就和刘邦比肩淡定了。　　
　　那时，只有萧何镇守的关中比较稳固。刘邦便把家属安顿在咸阳。吕后到咸阳后，刘邦别的女人，都乖乖地向她早请示晚汇报。戚姬因为跟着刘邦在前方，很晚才第一次见到吕后。王不见王，这两个汉帝国后宫的女强人相见，是很难堪的。吕后本来就有着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势，且见戚姬时满脸肃杀之气。戚姬是凭在刘邦跟前的娇痴可爱成了女强人的，面对真正的女强人吕后，则两腿发软，跪地怯声道：“臣妾叩见王后。”　　
　　“生得怪可人的，难怪汉王疼你。你这个先奸后娶的，倒成了汉王真正的老婆。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反成了汉王名义上的老婆。好，好，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哩！”　　
　　“王后恕罪！”
　　“该我求你恕罪才是。你是汉王的心上人，王后的位子，本该是你的。我倒霸占着，罪当万刮。”　　
　　“王后这话，真让臣妾无地自容。”　　
　　“我这个人，脸丑，话也丑。人，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准弄得无地自容。我这几天着了凉，身子懒懒的，懒得多说。去吧！”　　
　　“臣妾告辞。”　　
　　“慢走，懒得送你。”　　
　　说戚姬怕吕后，不如说吕后更怕戚姬。刘邦对戚姬，犹如唐高宗对自己那一群女人中的武则天，万千宠爱于一身。武则天挟唐高宗之势，致王皇后于死地。吕后怕的就是戚姬挟刘邦之势，让自己也成落架凤凰。不过，性格决定，吕后的命运，只会在牛A到牛C之间徘徊，不会输给美貌可人，能歌善舞的戚姬。　　
　　刘邦由汉王摇身一变为皇帝后，因为秦朝的皇帝都没有立后，吕后便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后，是真正的千古一后。　　
　　吕后和刘邦的关系很有意思。女皇武则天，是唐高宗死后，才有面首的。吕后却在刘邦活着的时候，和审食其便有一腿。审食其只是刘家的家奴，对建立汉朝没有任何功劳，刘邦生前就封他为侯，地位比许多大功臣还高。显然，是吕后说了话。可见吕后当时已有多大的能量了。　　
　　审食其是一个风神俊朗、肌肉发达的帅哥。刘邦四处征战的时候，审食其的工作是照顾刘老爷子和吕后的生活。家奴么，小心翼翼，腿脚勤快，只会让主人高兴。现在的帅哥傍富婆，是主动的。审食其成为吕后的小情人，却难谈主动。吕后第一次让他陪睡的时候，几乎没吓死他。论年纪，吕后人老珠黄，几乎可以做他的妈了，他根本对吕后就没有什么爱情。只是如果不陪睡，吕后一怒之下，准要了他的命。陪睡么，吕后是汉王的老婆，传出去，恐怕就没他的活路了。奴隶难当啊！生存，是人的第一本能。审食其决定先对吕后遵命。刘邦知道，还有个过程。多活一天是一天。第一次上吕后的床，他真有一种上战场的悲怆感，完事后浑身瘫软。好在竟然平安无事，后来还给他带来了荣华富贵。这倒让他没想到，甚至不敢相信。好容易，他让自己相信了，却仍然提心吊胆的。每次与吕后上床，他都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如果说吕后背叛了婚姻，那么她和刘邦的婚姻，起码得是完整的。可是从她嫁给刘邦第一天起，这个婚姻因为没有爱，就是假的。她对刘邦，刘邦对她，都谈不上什么背叛。　　
　　吕后在征服这个帅哥时，算是享受到权力带来的愉悦。她对刘邦爱别的女人并不太在乎，最在乎的是自己可以号令天下的皇后地位，以及儿子的太子地位。因此，别的女人为刘邦生了儿子，她就在乎了。这直接威胁到了儿子的太子地位，也间接威胁到了她的皇后地位。　　
　　叱咤风云的男人如韩信、彭越，吕后轻易就要了他们的命，后宫柔弱的女人们，就更不在话下了。她们当然都明白，都在为自己找活路。汉文帝母亲薄姬的路数，是远刘邦，近吕后，处事谨慎，从不做出头鸟，更不和吕后抢镜头，极尽其能地对吕后奴颜婢膝。戚姬的路数，则是横挑强敌，紧紧抓住刘邦不放，日夜梨花带雨，哭哭啼啼，要刘邦立自己的儿子如意为太子。这一路数要能走通，倒是个万全之策，可永保戚姬母子平安。可惜戚姬的能量太小，根本无法走通，反招致母子俩落了个更悲惨的结局。　　
　　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往前冲。吕、戚之惊心动魄的战争，是头脑简单的戚姬，首先发动的。刘邦已日落西山，戚姬已与吕后积怨甚深，无缓和的可能。不事先搞掉吕后，刘邦一死，就没她和儿子活的路了。摊牌时，她打出的，当然是张王牌——皇帝刘邦。　　
　　刘邦情愿让戚姬打自己这张王牌，也不是为了戚姬。戚姬不过是他的玩物。等他死了，玩物的存与不存，对他已没有意义。他考虑的是刘家江山的万年永续问题。除他而外，刘家眼前没人能跟吕后玩政治。儿子们都小，弟兄们在世的，只有父亲老年得的那个儿子，和自己的儿子年纪差不多，玩政治还嫩。吕后要是想把刘家江山变吕家江山，刘家有谁能敌吕后？所以说，戚姬在打刘邦的牌，刘邦也在打戚姬的牌，欲借机废掉吕后。　　
　　两国的交战，权谋只能获得暂时和局部的胜利，最终的胜败，是两国实力的较量。权力之争也一样。戚姬的王牌打出来，来势汹汹，吕后惊慌失措，一时竟不知如何招架是好。不过，她的实力，却在第一时间维护起了她的权益。　　
　　中央要员们绝大多数和吕后是老同乡、老战友、老相识，而几乎没人和戚姬有什么关系。所以从维护自己既得利益的角度考虑，他们不约而同与老资格的黄脸婆吕后结成了利益联盟，屡次强力反对刘邦换立太子。除太子的老师叔孙通发飙外，周昌的反对也很有意思。　　
　　周昌是刘邦任泗水亭长时的老部下，跟随刘邦一块儿起兵，关系异常亲密。当了皇帝后，叔孙通那一番礼仪，开始让刘邦很过瘾，但部下见了他，老是一脸肃穆，就让他觉得冷冰冰的，没有趣味了。于是，他特许周昌等老朋友，私下可以和他随便，且不用通报，就可直接进内室见他。一次，周昌大白天去见刘邦，正碰上刘邦和戚姬行床帏之事。周昌羞得满脸通红，掉头就走。刘邦也恼羞成怒，几步追上，把他扑倒在地，骑在脖子上，没头没脑乱打。他一言不发，任由刘邦欺负。刘邦倒不忍了，放掉他，哈哈大笑。　　
　　刘邦在中央会议上，又一次提出了换接班人的问题，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就是不说心里话。皇帝轮流当，他刘邦能当皇帝，烂婆娘尿床娃都能当皇帝。如果他说出自己是怕吕家人强势，夺了刘家的天下，那么这些能成为中央领导的人，谁不强势？兔死狐悲，他致吕家人于死地，必使大员们个个恐惧，人人自危。　　
　　周昌口吃，说话老结结巴巴的。那次撞上了刘邦的私密事，他任刘邦欺负，一言不发，这次却来了个大爆发，道：“我虽没口才，但知换太子的事，期期艾艾不可为。陛下即使想废太子，我期期艾艾绝不接受这个诏书。”刘邦被他的口吃，惹得大笑。众人也跟着刘邦大笑。会议气氛，一下子变得不那么严肃了，问题也就议而不决，只制造了一个成语“期期艾艾”。其实周昌这一次的口吃，是故意捣蛋会场。言多必失，有些话，不能说尽，他便用口吃来搪塞。他不是白混到中央要员的，分明很有头脑。　　
　　吕后悬着心，在大殿侧室，隔墙偷听会议内容。散会后，周昌刚出大殿，那千古一后就降尊纡贵，跪在他面前，哭道：“周大兄弟，感恩你救我母子的命！”周昌吃一惊，想拉起她，男女之别，又不好意思拉，说话也不结巴了，道：“嫂子快起来！再说你也是皇后，只有我给你跪的，哪有你给我跪的？”　　
　　“大兄弟要不仗义执言，我连命怕都保不住，还说什么皇后？唉，我这阵，感觉脆弱地像人常比喻的小草！”　　
　　“我的力量也有限。最高领袖一句话，天摇地动。光凭我们这些人在会议上跟他争执，怕不最终解决问题。张良最有谋略，又最得最高领袖信任。我的意思，是最好让他想想办法！”　　
　　“你难道不知道？张良早不肯掺和这些事了。”　　
　　“我是知道张良不肯管事了，但我也知道，人心最隐蔽处，说出来都一样。人人都怕死，张良也不例外。”　　
　　“谢大兄弟提醒！”　　
　　戚姬与吕后，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决斗。戚姬凭的是对刘邦的柔情和眼泪，吕后则是努力调动朝臣的支持，凭的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