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连载四十六）

　　北方深秋的夜，泽源城伸向郊外的多条柏油路此时已格外宁静，偶尔会有一辆汽车“嗖”一声划破沉寂，一阵风卷起路边干枯的树叶“哗啦啦”作响。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其中的一条柏油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迎来一连串“咯吱、咯吱”人力三轮车脚踏板与转轴摩擦的声音。老流氓又准时出发了。
　　老流氓姓刘，名茂盛。刘茂盛的爹给他起名“茂盛”寓意多子多孙繁衍茂盛。好名字带来了好福气，刘茂盛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娶的婆娘很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小子，个个鼎呱呱。刘茂盛的爹很满意，刘茂盛天天喜气洋洋，干劲十足。生活虽然艰辛，但自从有了三个小子全家人都觉得很幸福。为了下一代的好福气，刘茂盛为三个儿子各起了寓意希望的名字，老大叫刘发财，老二叫刘发达，老三叫刘奋进。
　　时光飞逝，一晃三十多年过去，老刘家下一代的福气却迟迟没有到来。自从七年前老刘家在村庄里做小卖部生意失败后便一蹶不振。刘发财急于求财，在外打工干起偷盗蹲了号子，前年才被放出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人都三十多岁了，娶妻生子的事早已过了岗，再没有做事的劲头；刘发达头脑“发达”，从小就数他最机灵，从不吃亏，长大养成了好吃懒惰，十足一懒虫。“有的吃我就吃，没得吃我就睡，反正我是不去打工，又脏又累，挣了钱还得给老大娶媳妇用”；刘奋进从小就是个学习刻苦的好孩子，不曾想连续两年高考失利，后来赌了气，一股脑钻进房屋里再也不想出来。整天也不知道老三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在看些什么书，时常半夜突然从房屋里传出一阵哈哈大笑声，或是拍桌叫好声。如此这般，兄弟三人在联庄个个成了街坊邻里茶余饭后谈论的好料子，流言蜚语开始满天飞。有人说，老刘家家底已经赔空了，能致富的可能不大；有人说，老刘家的仨儿子没一个有出息，赚钱养家根本指望不上，注定光棍的命；有人说，刘茂盛不会办事，总想走歪门邪道，看到个女的就流口水，虽然是为了找儿媳妇，还是感觉老不正经。时日一久，街坊邻里对老刘家的舆论压力让刘茂盛天天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老刘家三个大光棍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刘茂盛真是恨铁不成钢，心急如焚，不知求了多少媒人，托人找儿媳妇都无果而终。自知家族声誉一天不如一天，刘茂盛对儿媳妇的标准也一落千丈，见了王媒婆，扭扭捏捏甩了一句：“只要是女的，俺都要！”王媒婆一怔，轻蔑一笑，撇嘴白了刘茂盛一眼，说“老流氓”！从此，刘茂盛就经常被人唤作老流氓，让站在风口浪尖上老刘家的声誉更是雪上加霜。“老流氓”家的福气已是日薄西山永无翻身之日了。不久，老流氓的爹含泪而终，撒手人寰。
　　民众的舆论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联庄天天下着刀子雨，在老流氓的脸上和心里划出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家——老流氓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了，而自家婆娘天生性情火爆，更是受不了刀山火海般舆论的包裹。总不能都死了去吧！老流氓下定了决心，卷了铺盖，带着婆娘出外谋生去了。
　　老两口还算幸运，在城郊一座废弃的桥洞里安顿下来。桥下污水横流，一到夏天蚊虫满天飞，虽然不能挡风，好歹能够遮雨。老流氓在外捡宝，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日积月累渐渐少有积蓄；婆娘在家专管洗衣做饭，老两口总算过上了一段清净安稳的日子。
　　夏威夷小区是老流氓的一块风水宝地。小区就像一座花园，中央偌大一个人工湖碧波荡漾，成群的锦鲤与黑白天鹅游来游去，湖周围茂密的灌木丛中窜出一栋栋欧式别墅，形状各异。弯弯曲曲的人工小溪贯穿于每家每户门前，常年溪流不断。这里春天鸟语花香，秋天硕果累累，夏天凉风阵阵，冬天暖意融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老流氓早中晚三次会到这里来捡宝。时常会遇到出来遛狗打扮很时尚但又觉得有点老的女人，老流氓就会不自觉注目半晌。他在想，这样的女人如果做儿媳妇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娃！有时傍晚也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两个女人搂着一个富态的男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布袍子在溜达，那女人嘴里说话那个甜哟！男的是当爹的岁数了，可是两个女的他就分不清哪个是闺女哪个是老婆了，或者都是闺女，又或者都是老婆！这样的女人要做儿媳妇肯定能生娃。
　　垃圾车每天准时早晨六点会来到夏威夷小区，老流氓必须在垃圾车到来之前把每个桶都要拨弄一遍。
　　夜深人静，一阵寒风吹过，“哧溜溜”把老流氓身上刚捂的一点暖气又给挤走了。老流氓裹了裹破棉袄，把整个脑袋都探进桶里，用一双干瘪的手去感知，探寻着他要的宝贝。
　　该死的清洁工，把枯叶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里面的宝贝更让他难找了。每拨弄一下，桶里的树“叶哗哗”作响，加上此时老流氓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声，偶有路过的人，冷不丁的准会被昏暗的角落、桶里窜出半个扭动的活物吓个半死。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鼻子的嗅觉好像比老鼠还要灵敏。老流氓来到下一个垃圾桶前，还没翻动垃圾，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不自觉嘴里溢出一口唾液，吞咽一回，砸吧一下嘴唇。
　　老流氓的手伸进垃圾桶里开始拨弄，枯叶哗啦啦作响，翻来摸去，突然摸到软塌塌的一大包什么东西，用手面按摸一下还有点温热。令人十分好奇，会是一包什么垃圾，到现在了还温乎乎一大块？老流氓伸入两手把温乎乎的一包东西拿出来。原来是用塑料袋包裹，打开塑料袋，一股浓浓的诱人香味引起老流氓肠胃“咕噜噜”作响，一大口唾液很是吞咽了一回。温温的最多是上夜扔出来的东西，应该还能吃。富人家不爱惜东西，大鱼大肉吃的多了，不想吃随手就给扔了出来。
　　老流氓吞咽着口水，手里捧着捡来的垃圾走到微弱的路灯下，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好吃的。塑料袋放在路灯下的地面上，里面还有一层纸包裹，打开纸，分明是一只鸡或是鸭又或是鹅的，也许是烧鸡，也许是烤鸭，也许是烧鹅，油滋滋香喷喷顿时让人食欲大开。老流氓喜出望外，赶紧把肮脏的手指在衣服上来回蹭几下，上去揪住一块肉撕了下来，放进嘴里一搅吧。哎呀，他奶奶的，那个香啊！老流氓飘飘欲仙，彻底被美味征服。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饥肠辘辘，突然得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一块肉一块肉被撕了下来，老流氓美美地享受着美味，想起此时老婆子在场多好，很久没舍得吃过肉了，回去把剩下的带给她，还不把老婆子美翻了去！
　　伸手又撕下一块肉，突然看到肉里露出一个黑色棱角。老流氓很是奇怪，是烧鸡还是烧鹅什么的肚子里怎么还有东西？把撕下的肉赶紧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双手扒开那美食的肚子，原来里面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厚厚的什么东西。把塑料袋从美食肚子里掏出，打开一看，老流氓的心脏顿时“咚咚咚”地跳声像擂鼓一样剧烈跳动，全身血液沸腾，大脑嗡嗡作响，眼珠子就要爆炸了，分明是厚厚的一大摞钱！老流氓猛地摇了摇头，定住精神，双手颤抖把塑料袋完全拨开。一大摞钱，全是百元大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抽出一张仔细看是不是真的，没错，不是冥币，是真的人民币！
　　老流氓左右看异常警觉，慌忙起身，把钱塞进棉袄里疯跑向三轮车，骑上三轮车就要走。刚骑两下，跳下车又急匆匆向路灯下跑去，把落在路灯下的美食收起来带上，现场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后又疯跑向三轮车，“咯吱咯吱咯吱……”急速向着回家的路骑去。
　　一阵狂风似的来到桥洞处，天已经微亮，老流氓累的大口喘气，跳下三轮车向桥洞里跑去。来到桥洞下，老婆子还在被窝里沉睡，老流氓激动异常在铺板前来回走动不停，一时半会无法平静下来。过了一会，老流氓双手颤抖，把一大摞钱从怀里掏出，两眼直直盯着钱发呆。
　　高梦荷迷糊糊苏醒，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背影站在铺板前，惊出一身冷汗，睡意清醒大半，坐起身，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老头子！一边披上衣服一边嘴里抱怨道：“你个老东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问了一句，看到背对身呆站着的老流氓没什么反应，高梦荷伸出一脚向老流氓后退踹去，大声说道：“你个死老东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流氓被踹一脚猛一激灵，双手捂在胸前，回头眯着两眼一脸诡异的笑看着高梦荷，也不说话。高梦荷被老流氓诡异的笑又吓出一身冷汗，向着老流氓腿上又踹上一脚说道：“你个死老东西，你吓唬人呢！”
　　老流氓转过身来，诡异的笑，颤抖着双手，手里捧着一大摞钱送入老婆子眼前。高梦荷看着一大摞钱先是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老流氓，又看着钱发呆，接过钱左右看是不是假的，看来看去怎么像真的一样！高梦荷惊恐万分，抬头看着老流氓说道：“老头子，你是穷怕了，杀人放火咱可不能干，偷抢拐骗咱可昧良心，这么多钱你倒是从哪弄的？”
　　老流氓难掩激动，哆哆嗦嗦说道：“老婆婆婆婆子，没没没没偷，也也也也没抢，是是是是我捡来的。”
　　“谁家会把钱扔在地上让你捡！这么多钱丢了，人家还不急死了！这是要遭报应的！”
　　“这钱来来来来路是是是是不正常，不不不不过，是是是是我从鸡肚子里面扒扒扒扒出来的。想着也是不不不正经的人家干了不不正经的事，不知道鸡肚子里有钱就给扔了出来。”说完，老流氓疯跑向三轮车，拿上捡来的美食回来放在老婆子身边。
　　高梦荷看着黄油油好大一只被吃了一部分是鸡是鹅的什么东西，再看看钱，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老天爷开了眼，竟然让咱这样的人家发了大财！
　　老流氓又开始在板铺前来回走动，好像正在谋划一个天大的计划。高梦荷慌慌张张穿上衣服，把钱用纸包好，再用衣服裹上藏在铺板下，坐在铺板边看着走来走去的老头子问道：“老头子，咱是不是有希望了？”
　　老流氓停下脚步，笑看着老婆子小声说：“有，有了，这可是能够娶上儿媳妇的钱。”
　　“这些钱，三个儿子给哪一个娶媳妇是好呀？”
　　“都要娶，都要娶。”
　　“那可要省着花，怕还是不宽裕！”
　　老流氓一脸诡异的笑，看着高梦荷说道：“老婆子，我这样给你形容一下，你好好找找感觉。这么一大摞钱，活了大半辈子你见过没有？这一辈子怕也没见过！想一想，好好想一想，这些钱是咱的了，想想看，想想看，对——咱有钱了！就是这种感觉，要保持不变！千万要记住咱有钱了，要自信。找找这种感觉：别人都知道咱有钱了，你心里会是怎样的美？对，就是有钱的感觉，要保持不变！”
　　“老头子，你是不是魔道了，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咋和别人家反着来呀？有钱藏还不知道藏哪里好呢！”
　　“妇妇妇妇人短见，你你你你懂个狗屁！虽然这些钱不少，别人家都看不起咱家，想给三个儿子娶上媳妇有那么容易吗？你只要听我的，保证娶上仨儿媳妇，还能一扫咱们家多年的晦气！现在就听我的，我已经计划好了，不要闲着，赶紧把这里所有破烂东西都堆一堆，该掩盖的掩盖起来，今夜就回家。记住，除了钱，这里的东西什么都不带走。”
　　高梦荷虽然搞不明白老头子到底打的什么注意，感觉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顺着老头子的意思听他的就是，慌忙起身收拾东西。
　　桥洞里的炊具、衣物、棉被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堆在一起，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万一被别人拿去觉得怪可惜。忙活了多半天，最后才用几块破烂的板块把所有的东西都掩盖上。把所有东西收治妥当，高梦荷跟着老流氓依依不舍离开了桥洞。
　　入夜回到家里，把钱藏好。第二天天不亮，老流氓带着婆娘进城，首先为全家每人买了一身像样的新衣服，接着去理发，然后去洗澡。从澡堂出来，老两口换上新衣服，把旧衣服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傍晚时分回到村庄，老两口喜气洋洋来到村口，远远看到有几位爷们和娘们在一起唠嗑。老流氓乐呵呵大声招呼道：“大家伙都闲着呢？”
　　村口唠嗑的人看着老流氓一愣，猛然的没认出热情打招呼的人是谁，一时没有人应答。
　　老流氓夫妇走近大家，乐呵呵又热情打招呼道：“大家伙都闲着呢，来来来，抽烟。”老流氓掏出香烟向爷们手中送去。
　　“哎呀！我以为谁呢，是老流氓啊!”周三坏接过香烟说道。
　　“咦，咦，咦！老流氓，你整的这么光鲜，在外面是发财了吧？哈哈哈。”吴传福说道。
　　“梦荷，你们两个老东西，这么久不露面是到外面渡蜜月去了吧？哈哈哈。”吴孝利家的婆娘问道。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拿自己开玩笑，老流氓夫妇只是乐呵呵不作答。高梦荷笑嘻嘻站在一旁，老流氓乐呵呵手拿香烟为每一位爷们送上。
　　周三坏点上香烟抽上一口，大声感叹道：“老流氓，这可是好烟呢！是十块钱以上的好烟吧？”
　　老流氓一脸得意，乐呵呵答道：“不贵，四十八元一盒，吸着也就那个样，剩下的给你了，留着吸吧。”说着，老流氓把剩下的半盒香烟甩手向周三坏身上扔去。这一举动让周围爷们震惊不小，还没回过神来，老流氓夫妇乐呵呵向回家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伙爷们和娘们呆呆地站在原地非常诧异地目送他们远去。
　　回家后第二天，老流氓带上好烟好酒来到村长李尚文家，不为别的事，就为在自家分到的宅基地上盖新房子打声招呼。
　　不久，老刘家的宅基地上出现了一伙建筑工人，一车车红砖、木材、白灰、水泥被拖拉机拉到宅基地周围。这个时期，谁家盖新房子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一开始大家并没注意，不久后，等房子盖起来，一个个看到的人才惊叹不已。房子外观上看比谁家盖得都气派，明三暗五的设计，深门楼，琉璃瓦，瓷砖贴墙，红漆松木门上镶嵌着虎头门钉，门前还放有两头石狮子，口含圆珠，威风凛凛。村里还不曾有人家愿意花钱弄两个石狮子放在门前摆阔。
　　不久，村里风声四起，议论说老流氓像是发了大财，有钱身板直，原以为老流氓是装装样子臭显摆，这么好的房子盖起来，有钱看来不是吹的！有人十分好奇，不知道老流氓怎么一下子就发了财，见了面想要问个究竟。谁知，老流氓神神秘秘十分遮掩，嘿嘿发笑，摆摆手说：“不算有钱。”
　　一日，老流氓来到王媒婆家里。坐在凳子上的王媒婆抬头看了一眼老流氓，一脸的不待见，总觉得他还是个老不正经，撇着嘴转移视线不愿意搭理。
　　老流氓站着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沓钱“啪”的一声甩在饭桌上。
　　王媒婆听到响声，转脸看到桌上的一沓百元大钞，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盯着钱扭扭捏捏说道：“茂盛兄弟，有什么事倒是说个清楚，我这一个老婆子没见过世面，看不懂茂盛兄弟今天的来意。”
　　“废话少说，给俺家发财找个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哎呦呦，今非昔比，茂盛兄弟发了大财，自然要找个最好的。这事我老婆子一准办成，茂盛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话音刚落，刘茂盛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王媒婆带着西装革履的刘发财去相亲。看着带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对方家长意见自然很大。王媒婆说道：
　　“哎呦呦，俺家发财有出息着呢，前几年忙着做生意，闯天下，钱挣到手里把婚事却给落下啦。钱挣的再多没个媳妇花，一辈子还图个啥。年龄大了些，总也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古人说的好，三十而立，可不正是当年好。事业立了没成家，就像退了潮的螃蟹，到最后的反而捡到的是最好的……”
　　在王媒婆一再鼓动吹捧下，对方家长依然犹豫不决，最后说先让回去，过后商量好了给个回话。
　　回到家里，刘茂盛拿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钱，找熟人陪伴王媒婆晚上又来到对方家里。王媒婆再一次鼓动吹捧一回，对方终于把钱收下。
　　两天后，对方传话说过去把钱拿走，还是不行，原因是，经过打听，刘发财蹲过号子。
　　刘茂盛又拿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钱，让熟人和王媒婆再次来到对方家里。
　　几天后，刘茂盛派人去商量结婚的日子，对方家长有些为难，说，自家姑娘不太愿意，劝说了好几回，哭过好几回，真的很为难，不如再缓一缓，慢慢来。
　　第二天，有人带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元钱再去商量婚事，确定春节后吉日结婚。
　　刘发财结婚当日，几乎整个村的男女老少都跑过来看热闹，除了夸赞新娘子长的好看以外，最主要是开开眼界。嫁妆是最好的，沙发、组合橱柜、摩托车、彩电、音响、影碟机等一应俱全。租了五辆黑色小轿车一辆红色小轿车迎娶新娘子，燃的是一千响的鞭炮，还雇请了摄像师录像，好不热闹。过后，吃喜宴的人逢人便说没吃过这么好的喜宴，烟是十分好的烟，酒是十分好的酒，菜是最花样百出的菜，唏嘘之余，感叹老刘家是真的发了大财！从此，老刘家有钱名声大噪。
　　大儿子的任务完成，接下来是二儿子，刘茂盛晚上与高梦荷在自己卧室里合计下一步的计划。高梦荷一脸愁容，总是埋怨老头子不知道节俭，为大儿子娶媳妇花去这么多钱，挨到最小的儿子可怎么办哟？刘茂盛看到高梦荷愁容满面，脸色一沉，呵斥道：“妇人短见，你懂个狗屁！现在门缝里吹喇叭名声已经在外，正是对咱们家最有利的时候，
　　要一鼓作气，办完一个是一个。老三也不会亏了他，按照我的主意走，保证都能娶上媳妇！”
　　“老头子，你不会为老二娶媳妇也按照老大的办法走吧？”高梦荷一脸惊恐，“钱可剩下的不多了，再这样花钱，剩下的加在一起把咱家老底都用上，老三的媳妇可就没着落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钱重要还是儿媳妇重要我问你？”
　　“儿媳妇当然重要了，可是，到最后没钱去哪里为老三找媳妇去？”
　　“妇人就是短见，榆木疙瘩，一共就这些钱，连个好名声都没有，谁家愿意搭理你！有几个钱握在自己手里面照样娶不上儿媳妇！”
　　高梦荷好像有点开了窍，看着老头子心里却发堵，现在不像开始时看到一大摞钱，心里面都觉得自己是有钱人，美的很。按照老头子的想法，看样子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有钱人，钱已经离手，心里没底呀，怕是万一装不好露了馅可怎么办呢！
　　刘茂盛看出了老婆子的困惑，非常严肃一本正经看着老婆子道：“你可要把持好，保持原来的状态，还是有钱人美的你不得了！万一露了馅，娶不上儿媳妇可全是你的责任！”
　　高梦荷吓出一身冷汗，六神无主，心里反复开始念叨：“咱是有钱人，咱是有钱人……”
　　春暖花开时，刘茂盛不动声色，又张罗着在自己家另一处宅基地上开始建造新房子，一车车红砖、木材、白灰、水泥被拖拉机拉到宅基地周围。不久，和大儿子家的房子一模一样又建了一座新房子。
　　左邻右舍乃至全村人开始坐不住了，刘茂盛家到底有多少钱，这么好的房子盖了一座又一座？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做了什么买卖，一下子竟然发达了！因为好奇，更因为羡慕，村庄里的爷们和妇女只要聚在一起唠嗑，都少不了酸溜溜谈论刘茂盛发财的事，各种猜测五花八门。乡亲们走亲访友，不免把这个话题带到亲戚家的酒桌上。不久，有人得到消息，听一位亲戚说，见过刘茂盛在城里捡破烂，按常理说发不了大财。如此，很快村里开始谣言四起，传说刘茂盛肯定干了什么不正当的事！
　　谣言四起，刘茂盛不免有所耳闻，自己琢磨，是时候往外漏漏风了。得意洋洋正在村庄里转悠，迎面看到周三坏笑呵呵走过来给打招呼道：“茂盛哥，有空闲出来转转，啥时候去俺们家喝酒去？”
　　刘茂盛掏出好烟送上，乐呵呵说道：“要请也是我请你，还有两瓶茅台酒，有时间去我家喝两盅。”
　　“哎呀，茂盛哥，茅台可是好酒啊，只有当官的才喝得起，我哪有那口福！茂生哥，都说你发了大财，在外面做买卖有机会也把我带去吧？”
　　“做啥买卖，在外面就是捡个破烂。”
　　“茂盛哥，捡破烂就能发大财我也早去干了！谁不知道茂生哥现在有钱，牛的很呢！捡破烂得捡个金元宝才有茂盛哥现在这么阔吧？”
　　刘茂盛看着周三坏神神秘秘微笑，说道：“金元宝没捡到，也就捡了一只烧鸡，好东西都在鸡肚子里。记得有时间去我家喝两盅，茅台酒给你留着，让你喝个够。”说着刘茂盛拍了一下周三坏肩膀，乐呵呵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只一天功夫，整个联庄村村民们恍然大悟，原来刘茂盛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怪不得出手这么阔！很快，村民们谈论的重点不在于刘茂盛怎么花钱，最感兴趣的是猜测那只烧鸡到底有多大，因为鸡的大小决定了肚子里面装的钱有多少。如此奇特的事情很快传遍十里八乡，人人好奇，刺激了人们的想象，猜测一只鸡肚子里到底能装多少钱。人们猜测鸡的种类从家鸡到肉鸡、从母鸡到公鸡，最大个的肚子里好像还真不少装东西！看来刘茂盛是发了大财！
　　好名声带来了好运气，刘发达相亲一切顺顺利利。王媒婆不用怎么夸奖刘发达，对方家长总是笑呵呵说挺好挺满意。虽然如此，为了做到天衣无缝，彩礼钱自然是与平常人家比起来不是小数目。对方姑娘也欢天喜地，觉得自己找了一个好人家。送完彩礼订好婚，只等着春节前吉日结婚。
　　与老大刘发财的婚礼一样，老二刘发达的婚礼办的欢天喜地红红火火。
　　二儿子的任务完成，接下来是三儿子，刘茂盛晚上与高梦荷合计下一步的计划。高梦荷不断擦拭眼泪，总是埋怨老头子不知道节俭，现在，家里没有几个钱了，可怜小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刘茂盛呆坐着许久不说话，心里好像有着十全的把握，只是这最后是一步险棋，一定要十分谨慎，稍有不慎可能全盘皆输。老婆子在一旁哭哭啼啼，刘茂盛也不理会，许久，终于小声发话道：“你可要把持好，保持原来的状态，还是有钱人美的你不得了。外表上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在最后关头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了。最后一步走不好，老三不光娶不上媳妇，前面两个说飞也就飞走了！”
　　高梦荷抹着两眼老泪，小声说道：“老头子，你到底是咋想的，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你过了今不想明，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是被捅破的呀！”
　　“这些我能没想到吗。咱家的路子只有这一条，也是老天爷开了眼，好歹让儿子都能娶上媳妇。今后的造化就看他们自己啦，咱们这把老骨头，能多扛一天是一天。就怕咱俩死的早，儿媳妇没了念想，那时候就是纸烧着火的时候了。”
　　高梦荷“呜呜呜”开始小声哭出来。刘茂盛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老婆子，你别难过，跟了我一辈子，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怪我没能耐，没有把儿子们的任务完成好。想想那时候，你一个接一个给我生了仨儿子，那时我心里多美呀。哪曾想，这时代变化这么快，现在有钱的有钱，没钱的没钱，大家的眼睛都是从钱眼里往外看呀！咱种一辈子地，也不够仨儿子用啊！也怪咱们自己，仨儿子没教育好，人家的儿子学些技术出去打工，好歹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这是命啊，老大蹲了监狱打了光棍，名声不好让老二也不好找媳妇，前两个都是光棍，老三也就没个希望了。咱只有这一条路要走，无论如何都要走完呀。都这把老骨头了，能扛的都让咱们扛着吧。我这一辈子没有让你享福，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老婆子，你就别哭了，哭肿了眼睛明天让人家看到了笑话。”说着，刘茂盛两眼泪下，一把老茧手不断擦拭眼泪。
　　高梦荷止住哭声，把眼泪擦干，看着老头子说道：“还说呢，你咋又哭起来了？老头子，我知道你心里苦，我懂，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吧，我都听你的。你也别太怪罪自己，啥这一辈子苦了福了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啥不是个活。嫁给你那会我心里美着呢，这一晃啊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脾气犟，你也总让着我，有啥好吃的还都留给我，自己不舍得吃。就是皇帝大官让我去选，我也愿意跟着你。老头子，我心里美着呢。你也别难过，今后的日子咱一起扛，就是一想到，万一什么时候我先死，留下你一个老头子自己顶着，我心里难受！”
　　“不哭，不哭，什么你先死，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咱都不哭，都老夫老妻了，哭哭啼啼算是怎么回事呢！不哭，都不哭了。”刘茂盛安慰老婆子，伸手为她擦了一把眼泪。
　　大年初几天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初四，刘茂盛来到老姑家为姑母和姑丈拜年，表弟妹全家人到齐。家宴上，一桌老少爷们酒过三巡，八十多岁的老姑丈坐正座，看着酒桌周围子孙晚辈相互敬酒一团和气，心里乐呵呵。
　　刘茂盛被四位表弟和两位表妹夫轮番敬酒，盛情难却，几轮下来刘茂盛已有些醉意。二表弟坐在刘茂盛一旁，看着表哥好奇的问道：“茂盛哥，那只鸡到底有多大，今天没外人你倒是说一说？”
　　刘茂盛三分醉七分醒，表面上却装的七分醉三分醒，摇头晃脑，神神秘秘微笑着摆摆手说道：“都是小钱，不值一提。”
　　话音刚落，几位表弟、妹夫开始抱怨刘茂盛把自己家人当外人，催促表哥说个实情。
　　刘茂盛眯缝着眼睛，看到亲戚们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微笑着说道：“这时运轮到咱头上，想躲躲不掉。很重，我两手托着走，要说大小吗，也就——”刘茂盛伸出两手，拇指和食指张开对照着一比划，下意识觉得两手比划的距离有点小，不自觉又往外扩张变大，抬头看着亲戚们，接着说道，“也就这么大。”
　　亲戚们看着刘茂盛两手比划的大小，全都惊呆了。二表弟瞪着眼睛看着表哥惊叹道：“茂盛哥，你是真的发了！”
　　“唉——”刘茂盛叹了一口气，看着二表弟，“钱是有了，都怪我没考虑这么远，大部分钱存了定期。当时想着吃利息也够咱们普通人家过得光鲜了，手里只留了一些零头随便用着花。发财和发达的婚事办完，轮到老三，没想到这事来的这么顺利，年前已经有好几家托媒人来提亲！现在不就犯了难，去银行取钱，定期变活期，利息少了一多半，不去取钱吧，一时半会手头没有了闲钱。老三年龄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耽搁着。这几天想起这个事我就……”
　　二表弟突然打断刘茂盛的话，一手“咚咚咚”拍着桌面激动的说道：“茂盛哥，我觉得你这个思维就不对！三个小子不是十七八九岁，一个个都二十三十几的人了，还用得着你这么操心？他们的事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顶多你帮衬帮衬是应该的。你和嫂子一大把年纪，手里有了钱总不能都用在儿子身上。谁人不知你家那仨小子一个个都不争气！我早就提醒你不要宠着他们，你就是不听！茂盛哥，有钱留着养老吧，你可别傻了，把钱都……”
　　二表弟的话说的刘茂盛心里十分不自在，慌忙打断话说道：“二弟，当爹的不为儿子操心那还是个爹吗？我这么做……”
　　“茂盛哥，我觉得你这个思维就是不对，你养的儿子都是窝囊废，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你图啥？到老还要把自己的老本都搭上，你养的是儿子还是祖宗啊？”
　　刘茂盛一撇嘴，极不耐烦，用手拍了一下桌面，假装醉话说道：“二弟，今天大哥我喝的多了，嘴上把持不住，有什么话我就直说。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事，你没有儿子，你没有发言权。”
　　一句话说到二表弟的痛处，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气的全身颤抖，情绪激动，突然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刘茂盛说道：“你……你这么说啥意思，没有儿子，没有儿子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是不是？”
　　刘茂盛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咚”的一声把酒杯顿在桌面上，说道：“不……不是，我是实事求是的说。这个事我和你说不到一块去，你没有发言权，和你扯也白搭。”
　　二表弟看着刘茂盛面红耳赤，一时语塞，嘴唇发抖，流着鼻涕眼泪，看着刘茂盛啊啊哭叫。
　　刘茂盛也不在乎，拿起酒瓶为二弟酒杯里斟满酒，说道：“二弟，啥也别说了，喝吧。”
　　二表弟端起酒杯咕噜一声喝下，夺过刘茂盛手中的酒瓶，自己斟满酒，继续一口闷。
　　酒桌上的其他人看着老二因为与大表哥斗嘴在喝闷酒，也不好说什么。只见刘茂盛再次为自己斟满酒，端起酒杯为老姑丈敬酒，接着提议与几位表弟、妹夫一起干杯，接着大家开始拉家常，把喝闷酒的老二完全撇在了一边。
　　过了一会，二表弟自斟自饮已经大醉，哭闹着要与刘茂盛干杯。刘茂盛不搭理，二表弟更是哇哇大哭，捶胸顿足，刺溜溜往地上一躺，大哭道：“祖宗呀——我的祖宗啊——”
　　不一会，几位晚辈架起二表弟离开酒席，酒席上又恢复正常秩序。
　　接连几天走亲访友，刘茂盛在一场场酒宴上比划着那只鸡的大小，每次比划，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一开始比划的大小不太满意，不自觉两手不断往外扩张。
　　正月十五赏花灯看过烟花之后，年味渐渐淡去。刘茂盛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一轮战表现堪称完美，只是每次比划鸡的大小时，不自觉手往外扩张，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显的不够自信和肯定，经不起别人的琢磨，很有令人怀疑的可能。
　　几天后，刘茂盛有所耳闻才放下心来，自己比划鸡的大小不自觉往外扩张完全没必要，因为现在十里八乡的人们流传的不是鸡，而是鸭、鹅或者是火鸡什么的，反正体型足够大。
　　刘茂盛觉得火候已到，又开始走亲访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钱，自己家的定期存款暂时不用，到时连本带息一准还上，顺顺利利把钱借到了手里。
　　春暖花开时节，刘茂盛又开始在自家老宅上大兴土木了。
　　房子盖好后，果不其然，好名声带来了好运气，媒婆一个接一个来为刘奋进提亲。刘茂盛和高梦荷心里美的很，挑肥拣瘦，一定要为三儿子找一个最好的媳妇。
　　不久，刘奋进的婚礼与大哥刘发财和二哥刘发达的婚礼一样，办的欢天喜地、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趁着三儿媳新婚三天后回门，刘茂盛偷偷把三位儿子都叫到老三新房里开会。高梦荷坐在沙发上呆坐着不说话，刘茂盛走到自己房屋，在最隐蔽的角落里找出一把签名按手印的字条，来到堂屋坐下，把字条放在茶几上说道：“这些全是为你们办事留下的欠条。”
　　话音刚落，三个儿子慌忙拿起欠条翻看。刘发财惊恐看着父亲说道：“爹，你不是捡了很多钱吗，怎么欠下这么多？”
　　刘茂盛叹出一口气道：“我的傻儿子，外人那么说你也信！爹是捡了钱，但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多。把你们三兄弟的事都办完，爹的老本钱全用上也不够用，只能借钱。能够借到钱就已经不错了，要不是外面流传咱们家很有钱，想借钱都没地方借去！今天，爹就给你们交个老底，爹的任务算是完成，今后的造化就看你们自己了。欠下的钱，爹娘一把老骨头拼死累活也难还上，全指望你们三个一起还，绝对不能拖欠。也不能被你们媳妇知道这个事，一旦穿帮，再成了光棍就不要埋怨爹娘不中用了！”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刘茂盛接着说道：“小三，你现在要加把劲，赶紧生孩子，老大老二家现在都有了身孕，下一步就看你的了。生闺女生儿，老爹老娘都喜欢，只要能把孩子生下来，今后的日子算是稳定了些。要是谁家的媳妇生了儿子，也不要超过俩，老爹这一辈子生了你们仨可遭了罪了！”
　　一家人沉默一会都不说话，刘茂盛接着发话道：“要给你们家媳妇留个念想，吹一吹还是有必要的。今后，免不了媳妇要钱逼得紧，你们就往爹娘身上推。爹娘能够多活一天就能帮你们多顶一天，什么时候爹娘闭眼一蹬腿走了，媳妇发现没有钱，留不留得住媳妇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现在，老三刚结婚，老大老二赶紧出去挣钱去，家里面有爹娘照顾着，把欠下的钱还了很当紧。记住，在外面千万不要干违法的事，你们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咱一个老百姓家，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到时候只能散伙了！”
　　高梦荷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擦拭眼泪，低头不语。三个儿子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原本以为家里真发了大财，被老爹一盆水泼来，清醒了头脑。
　　又是一阵沉默，刘发财说道：“爹，娘，我明白了，你们也不要太操心，该歇一歇的就歇一歇。这几天我和老二准备一下，联系好地方就去打工去。”
　　高梦荷看着大儿子哭着说道：“儿呀，记住你们爹的话，在外千万不要再干违法的事，咱家经不起折腾了。爹娘没本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比不了人家，遇到蛮横不讲理的人能忍就忍一忍吧。受不了委屈遭了罪，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就回来，好歹图个平安。”
　　高梦荷说着泪流满面，不断擦眼泪。
　　刘发达眼眶湿润，看着母亲说道：“娘，你放心吧，我们好好干就是了。”
　　两年后，刘茂盛已经有了两位孙子一位孙女，三位儿子全部在外打工。每天，李茂盛和高梦荷除了打理家务收拾庄稼还要帮忙照看孙子孙女，天天忙的不亦乐乎。三位儿媳妇争着比孝顺，虽然两三年来并没有从公公婆婆手里得到多少钱，但现在外面流传的可是十分的神奇。从一开始人们议论说刘茂盛打马虎眼，有财不露富，猜测刘茂盛捡到的不是鸡，而是鸭或是鹅。后来有人说可能是火鸡，体型比鹅还要大。再后来，看电视，在《动物世界》节目里，人们看到有一种鸡叫什么鸵鸟的，人都可以骑在它身上被驮着跑，你想想那肚子里能装多少钱！至于为什么想象捡到的钱一定要装进鸡肚子里，如果“鸡”大到刘茂盛搬不动是不是合情合理，倒是没有人怀疑过，反正把钱装进鸡肚子里行贿，更符合人们对达官贵人偷偷摸摸干一些勾当的认识。如此，刘茂盛应该是大发了，他家里究竟有多少钱，真不可限量。
　　外面流传的“鸡”种类越大，刘茂盛和高梦荷的心理压力越大，站在儿媳妇面前也就要更像一位有钱的爹娘，偶尔出手总要适当显摆一下阔气，当然，这些钱都是儿子背后偷偷送来的。
　　三位儿媳妇表面和和气气，但内心里却越来越不平衡，戾气越来越浓，抱怨公公婆婆一碗水端不平，太偏心。
　　大儿媳妇抱怨公公婆婆偷偷把钱给了老二老三家，自己家得不到实际好处，所以婆婆才对自己家帮忙干活那么积极用心。
　　老二媳妇抱怨公公婆婆因为自己家丈夫排行老二，俗话说“头生稀罕老来娇，一苦苦在半中腰。”从小不受爹娘疼，所以偷偷把钱送给老大老三家。
　　老三媳妇抱怨抱怨公公婆婆重男轻女，因为自己家生的是女儿，所以把钱偷偷都给了老大老二家。
　　高梦荷夜不能寐，心理压力很大，天天提心吊胆如坐针毡，帮了这家帮那家，担心儿媳妇们对这个家有意见，撂下摊子走了人。特别是大儿媳妇，因为大儿子比大儿媳大七八岁，最担心大儿子把持不住自己的媳妇，所以全力讨好大儿媳妇，帮忙洗衣做饭很是积极。
　　虽然儿媳妇们各有各的怨气，好歹在公公婆婆面前还没有撕破脸，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这天，大儿媳玩完麻将回到家里，看到满院子晾晒的衣服，因为玩麻将输了钱，顺便对着婆婆唠叨两句。说婆婆心眼多，为自己洗的衣服拧了水，为别人洗的衣服不拧水，从水里捞出来就晾晒！高梦荷自然解释一番，说，自己的衣服先洗，这会衣服上的水已经流干，儿媳妇的衣服刚洗完，所以衣服上还有很多水。大儿媳妇本来就是因为输了钱心里很不爽，随便唠叨两句，听到婆婆有顶嘴，心中无名的怒火突然被点燃，脸色难看，看着婆婆说道：“心眼多，倒也不是洗洗衣服上的事，光做些表面上的功夫谁稀罕！好处都给了老二老三家，衣服洗的再干净哪有用钱卖新的好！”
　　高梦荷一听这话心里发憷，看着儿媳妇好声好气说道：“自己儿子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向谁偏谁，你的新衣服已经不少，谁家也不能总是买新的穿。”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是买衣服的事吗？私底下，哪一家得了好处谁知道！”
　　高梦荷哑口无言，心跳“咚咚”响，害怕纸烧着了火，低头不语，起身去房间收拾东西。没想到大儿媳妇觉得婆婆心里有鬼才不敢多说什么，跟着婆婆不依不饶追问起来道：“不如今天把话挑明了，既然儿子都是一样的，该得多少得多少，省的藏藏掖掖，天天说瞎话，闪着腰对谁都不好！”
　　高梦荷目光惶恐，看着儿媳妇说道：“哪一个儿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平平安安好好过日子，昧着良心说瞎话，当爹娘的到底图个啥？藏着掖着是没有的事。”
　　“你既然这么说，心里没鬼也不怕大家当面说明白，都叫过来说清楚，省的大家猜来猜去瞎惦记！”
　　大儿媳说完，转身气汹汹就往外走，高梦荷意识到大事不好，一时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想起去追儿媳妇，跑到大门口早已经不见大儿媳妇的踪影。
　　老大的媳妇风风火火跑去叫老二老三家媳妇，传话说过去分家产。如此，老二老三家的媳妇欢天喜地，抱起孩子向着老大家里疯跑。
　　高梦荷心里七上八下，老头子这会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这可怎么是好。在大门口急的团团转，刚想去地里把老头子叫回来拿主意，只见三位儿媳妇已经出现在胡同口，正向这边跑来。
　　吵吵嚷嚷，三位儿媳妇和婆婆又回到老大家小院里，大儿媳妇说道：“现在人到齐了，按照刚才说的，凭良心好好说个明白吧！”
　　高梦荷哆哆嗦嗦不知道说什么好。二儿媳说道：“谢天谢地。娘，您倒是早该把话说明了，偏心最后又怎样，得了好处的还惦记剩下的，两头不是人。先前谁家得了好处咱就当不算数，剩下的总要平分才公平。总是这样偏来偏去的，放在谁心里也不好受！”
　　老三家的媳妇安奈不住了，看着老二家的媳妇说道：“二嫂这话说的是，先前给了谁家的好处，到了嘴里的肉再让吐出来，根本不现实，剩下的只要分的公平，咱既往不咎！”
　　老大家的媳妇着急说道：“你们俩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呢，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私底下得多少好处心里清楚的很，一个说不算数，一个说既往不咎，剩下的还想分的公平，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吧！”
　　老二家的媳妇看着老大家的媳妇轻蔑一笑，说道：“嫂子，明摆着得了好处，别人不和你计较你倒是装上瘾了。谁不知道老太太三天两头往你家跑，忙里忙外的，你天天闲着没事有钱玩麻将，我可没有你的好福气！”
　　“是我假装还是你假装，到这时候了还在耍心眼，骗谁呢！”
　　老三家的媳妇翻着白眼冷笑道：“你们俩还真有意思！”
　　老二家的媳妇气汹汹道：“有人死不承认，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好歹！”
　　老大家的媳妇更是气红了脸，瞪着两眼看着老二家的媳妇道：“谁蹬鼻子上脸，你说的是谁？给你脸不要脸，逞什么能呢！”
　　老二家的媳妇火冒三丈，怒目圆睁道：“谁不要脸谁知道！”……
　　一来二去，三位儿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争吵起来。高梦荷万万没想到的是，三位儿媳妇在一起见了面理论的对象不是自己，竟然相互吵了起来，每每插上一句又被儿媳妇给呛了回去，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出什么乱子。
　　儿媳妇们越吵越凶，语气越来越大声，眼看着就要厮打起来，孙子孙女吓得哇哇大哭。大儿媳妇突然撂下狠话，说道：“偏心，偏心，这日子还过什么过，散伙算了！”
　　说着，只见大儿媳气冲冲嘴里说着散伙散伙，抱起儿子要回娘家。高梦荷害怕的很，慌忙哀求大儿媳留下。老二家的媳妇看此情景，觉得婆婆还是偏心老大家，一说回娘家散伙就对老大家说好话，回娘家谁不会，也撂下狠话说散伙就散伙，这日子过的憋屈，不过了，都散伙！气冲冲就要回家走，说，收拾东西回娘家散伙。高梦荷拉了这个拉那个，都想留住，此时，老三家媳妇也来了劲头，大声嚷嚷着也说散伙散伙。高梦荷老泪纵横拉谁也拉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腿“呜呜呜”哭了起来。
　　小院里突然只留下高梦荷一人坐在地上痛哭，想着好好的一个家一下子全都散伙了，真是伤心欲绝。原本是儿媳妇一时说出的气话回娘家，高梦荷却当了真，因为高梦荷知道，儿媳妇要分家产，自己手里面没有那个钱，这是早晚纸会烧着火，没想到会烧着的这么快。好好的家说散伙就散伙了！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害怕，没有儿媳妇的家还算是个家吗。哭着哭着，一口气顶上来，癫痫病突然又发作，躺在地上咬着了舌头，全身剧烈颤抖，满口血喷，血流不止，过一会，一瞪眼死了。
　　高梦荷孤零零躺在儿子家小院里，周围异常安静，恍恍惚惚，仿佛看到黑白无常两位鬼头扔一把链子套在自己身上，往外一拉，只见自身轻飘飘脱离了肉身。高梦荷呜呜悲哭，看着黑白无常二位爷询问道：“二位爷爷，这是要带我去哪？”
　　白无常嘿嘿发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
　　黑无常凶神恶煞道：“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高梦荷慌忙跪下磕头哀求道：“两位索命的爷爷，我家里还有儿子的日子没安排好，这时丢了阳寿，一家子人还怎么活呀！求爷爷们宽限些时日，放我回去了了心愿，回头做一个油炸刀刮的鬼也心甘情愿！”
　　白无常嘿嘿发笑道：“作死自有作死因，时辰自有时辰定，还是跟我们走吧。”
　　黑无常凶神恶煞道：“恶人自有恶人报，瞎胡闹，鬼来叫，油炸刀刮一样少不了！”
　　高梦荷悲哭道：“二位爷爷，我一生向善，什么时候作死成了恶人了？不像那世间欺人霸道的狠家，作威作福的商家，有权有势的官家，从没害过人。只是俺那儿子不争气，得了不义之财，也是出于无奈，骗得了儿媳妇骗不了爷爷您，请您高抬贵手放俺回去，把儿媳妇叫回来吧！”
　　白无常哈哈大笑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黑无常呜呜催促道：“时辰已到，时辰已到。”
　　黑白无常转身拉起链子，飘飘忽忽把个高梦荷拉的东倒西歪，无奈，悲哭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