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躺在地上，不知睡了多久，朦胧的茂情在梦里见到了欣然。他看见欣然在山野采来一束细碎的野花，朝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连蹦带跳地向他奔来，“哥——哥！”，火光映出的欣然那样漂亮。她扎着一对齐肩的辫子，天真活泼，隔着光焰，茂情撕声竭力大声叫：“欣然，别过来，这里危险！”“不，我要来，我要跟哥哥在一起！”茂情冲着火焰，伸手去接妹妹，火光两岸，兄妹难以牵手，怎么也够不着双方的手。心急如焚的茂情，大跨步地向前纵深一跳，“哇——”茂情抽泣了，哭得那么伤心。他的哭声惊醒了梅吟，惊醒了林校长，大家睁开眼一看，哦，已经天亮了。
　　林校长心里明白，茂情的哭声里饱含痛楚。离开家人的不舍，学校的这一灾难，还有自己的那份爱，一切的一切，都在茂情心里挥之不去的思念；他的哭声，是忧伤的，也是期盼啊！
　　梅吟看着茂情的泪滴在了眼角，这时一切安慰都是多余的，只有相互以行动的体贴，才是最好的安慰。
　　一会修建师傅们来上工了。当他们看到现场的情景，被一片狼藉惊愕了。烧毁的东西，有的还在冒着余烟，再看看三位老师，他们已是面目全非。大家明白了一切，这是一起不可饶恕的事故。假如当时茂情没被惊醒，不说抢救财产，只怕连人带马地葬身火海了，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这事一定要报案，引起上级组织的重视。不法分子要绳之以法，严惩不待。”当即，他们领班派丁师傅跑一趟：“你熟悉路程，超近路快去。”丁师傅毫不迟疑地拔腿就去。这事故非同小可，一定取得组织的重视，加强治安防范，立案调查。那时，没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只有叫人亲自跑一趟。
　　大家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他们大多来自当地村庄的乡亲们，都主动提议，晚上放工不回家，就在学校留宿，确保建校安全进行。同时还要保护老师们的安全。
　　山乡人民对支教老师是有感情的，在他们眼里，支教老师是上帝派来的，是神仙下凡。他们的气质，美貌早就驻足乡亲们心里，他们不时在赞美，欣赏，他们的形象是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人干脆说：“城里人就是城里人。”
　　三位老师听着乡亲们的议论，各自去梳洗换装早餐。
　　当梅吟解开鞋子去换一双鞋时，她的脚板全磨得是血泡。这被茂情看得清楚明白，一时，茂情的脑海涌出无数的心疼。一个女孩，刚来山乡，就遭受一场残酷的磨难，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支撑着她，没有顽强的毅力，是顶不住这样的考验的。怪不得昨天走访开玩笑说，“红军里也有女战士呀，我得向她们学习呢”，原来她早有思想准备，不怕困难，无所畏惧。看她的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原来是秀外慧中外柔内刚的女强人。
　　一天一夜的劳顿，大家心照不宣。林校长建议休息一天，放松心情，调整情绪，以备下一轮挑战。
　　听了林校长的安排，茂情、梅吟十分赞同，这样的管理恰如其分。好哇，茂情、梅吟相觑而笑。
　　休息一天，他们决定出门走走。
　　换装的梅吟，经过梳洗，没有刻意打扮，着装随意，但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端庄典雅的感觉。
　　于是，他们顺着一条去往山巅的小路走去。梅吟跛着脚走在他们中间，茂情大方地时不时扶她一把，林校长打趣地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幸亏梅吟的力量影响了我们，要不，我们没这么有生机了。”茂情说：“这是阳离子阴离子的碰撞，擦出了力量的火花。让我们以摧枯拉朽的能量，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那场熊熊烈火围剿干净。”
　　梅吟略有所思微笑地说：“男人打趣无嫌疑，莫惹女子自悲泣，我今不求红颜驻，只求于你共朝夕”
　　是啊，林校长、茂情深情地望着梅吟，被她一席肺腑之言感动得激情燃烧。茂情跳起来了，向着遥远的方向呼叫：“梅吟是好样的！”随即三人惬意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被一场大火的乌烟熏够呛的大山，在初秋的微风吹拂下渐渐醒来，那里会有一番别样情趣，抹去昨日的疲倦，忘掉那场不愉快。
　　面对群山，梅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这里除了山，还是山。”
　　茂情逗乐地说：“你喜欢吗？”
　　梅吟凝视着茂情：“你怎么今天专门给我出怪题呢？”
　　“怎么啦？”茂情反问道，
　　“问你自己。”梅吟娇滴地回答。
　　“别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哦。”林校长接着话茬地说。
　　茂情乜斜着眼：“好、好、好，换个话题。”
　　“你的脚能坚持吗？”
　　梅吟说：“不能坚持，你背我就是。”
　　茂情被她的一句试探，羞得面红耳赤。不知咋的，平常茂情心里喜欢着她，怎么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却又羞得脸发红。也许是击中了茂情的心事，或者是看着林校长在旁，也不好殷勤。
　　林校长看着两个年轻人朦胧的爱慕，好是欣慰。
　　他们随意来到了山腰。山腰翠柏丛林，郁郁葱葱，山溪顺流而下，梅吟脱口而出：“林间小溪水潺潺，苍松翠柏绕山环。”茂情迟疑片刻：“不识青岭真面目，野花蒿草日光灿。”“修得百年同船渡，不枉三人此行中。”林校长一说完，三人会意地捧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惬意！惬意！他们继续向山顶攀去。登高远望，山巅白云悠悠，山峦微风习习，日照婆影曦曦蝉声袅袅依依。好个人间仙境无人扰，我来此地闹今朝。于是，三人同时向着空旷的山坳，幽幽谷发出喂喂喂的呼唤声，那声音划破了湛蓝的天际，萦绕在茂密的林间。是亲切的呼唤：失学儿童要来上学，适龄儿童要走进校园共享读书时光。那呼唤释放着对孩子们，对美丽山乡的希望。
　　没说错的话，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闲情雅趣地共度良辰美景。来到山乡，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是历史赋予的使命，也是他们的理想与抱负，决不能辜负组织的重托，山乡人民对他们寄予无限的希望。登高望之，风景美如画，尽管是秋天，不失春天的妩媚，夏天的葱茏，秋景粉墨登场。山乡啊，山乡，你不缺风景，缺的是人才，是大批建设者。三人身披烟云锦衣，待日光梳立，满怀游览的兴致返校。
　　都说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可他们还只刚开始。第一天就给他们一个严峻的考验。
　　他们兴致勃勃地返校，老远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出出进进。莫不是调查组的来了吧？林校长心里忐忑不安。
　　当他们走进一看，果真不错，是教委负责人，公安、消防、乡治安负责人一行，接到丁师傅的报案信息，中午时分就赶到现场勘察，毫无疑问，是不法分子乘机作案。
　　林校长上前与他们打招呼。领导们看到林校长回来了，满是安慰，问候：“你们是好样的，让你们受苦了，你们为抢救集体财产而忘我的精神，是值得山乡人民赞赏的，你们是山乡人民的好儿女，山乡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次日，正在忙碌的茂情不经意间看到小丽和奶奶背着家里一袋土特产来学校。当奶奶一眼看到茂情时，老泪纵横，跌跌撞撞地来到茂情的面前，呜呜咽咽地泣不成声地：“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茂情赶快上前接着老人，问：“您是怎么来的？”小丽说：“听村里人说，学校失火，是三位老师抢救的，奶奶担心您的安危，一定要来看看。”这让茂情盛情难谢。茂情牵着老人的手说：“您老一定要多多保重。”林校长、梅吟也过来了，他们一起安慰老人，向老人致谢。
　　此时此刻大山见证着他们彼此间的鱼水情，见证着支教老师们的赤胆忠心。这是当年红军在贵州遵义民拥军军爱民的优良传统，在这里继续发扬光大。
　　支教老师，他们响应党的号召，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他们割舍了亲人的爱，离开优越的环境，进军山乡，支援山乡，把山乡当着自己的家，这一切一切都足已是他们报国的情怀，在大山里闪耀着人生的光芒。
　　往后的日子里，林校长除了临时打点一下学校建设工作外，大多数时间带着茂情、梅吟一起沿着蜿蜒崎岖的小路，踏遍青山，踏破铁鞋，走访山乡，即便五岭逶迤，乌蒙磅礴，从不气馁。把自己的满腔热情注入寻找适龄儿童，失学的孩子们的工作中去。
　　90年代初，是改革开放走在了最紧要的关头，山乡大多数农民纷纷北上南下。他们一是寻求自己的生活渠道，二是建立自己的经济基础。
　　走访发现，大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家里除了老人就是孩子，父母双方无力照管他们，造成耽误读书的大好时机；有的孩子干脆跟着大人出门在外干起童工来。
　　我们的国家不能再出现扫盲时代啊！一个缺乏文化教育的国民，怎能谈得上去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呢？
　　一个沉重的问题摆在支教老师面前，本来山乡地区的师资力量不足，结果生源也大大缺乏，这不是一个恶性循环吗？
　　带着问题，林校长与茂情、梅吟商量，党和国家把我们放在这里，不是来单单上几个课时就了事。我们不但要肩负起教学任务，我们还要当好宣传员，播种文化，播撒爱心，春耕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我们要把读书的重要性宣传到家喻户晓，动员适龄儿童入校，在最好的年龄把握读书的机会。
　　梅吟、茂情一致同意林校长的观点。走遍山乡，踏破铁鞋又何妨。是啊！他们要经历一场人生的赛跑，跋涉在慢慢的教育路上，坚持与奋斗并存，勇敢与刻苦相依，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理想之光。点亮别人，燃烧自己，教师无疑不是神圣的职业。
　　正如一首歌里：
　　这条路布满了荆棘，充满了艰辛
　　这条路镌刻着苦难辉煌。闪耀着光荣梦想
　　这条路热烈的鲜血浇灌了复兴的萌芽
　　这条路滚烫的汗水浸透了希望的原野
　　我们从容我们自信
　　一条心齐努力我们走在大路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