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1——7节

1、学校院内，夜、外
　　院里的人都没有睡觉，许多人或站或坐地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望着青翠山。张先生仍然焦急地走来走去，赵爷仍旧把身子挺的直直的坐在领操台的大青石上。青翠山仍然没看见任何火光。突然大雨倾盆。
祥福 扑向张先生：“令有该不是被日本兵抓住了？”
　　张先生肯定的摇着头：“不会，如果被他们抓住，现在就不会这样安静。”
　　祥福摘下眼镜，抹下一脸雨水，说：“要不被蛇咬了？碰上狼了？掉下山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爷生气地问：“祥福！你冷静一点，别胡思乱想。”
　　祥福站住了，有点茫然的问道：“我怎么了？”
　　赵爷说：“想想你爹！要是他在，会是你这样吗？老孔大哥死了，孔氏一族靠的是你，你不能六神无主，先乱了方寸。”
　　祥福象是根本没听懂，而是带着哭声的说道：“我爹死了，死得好惨呀！”
　　赵爷叹了一口气，转身招呼身边的人说：“把祥福送到房里睡一会去。”
　　连信和几个年轻人拉着祥福往屋里走，祥福一边挣扎一边说：“我不去，我爹死了，儿子没了，我睡不着呀。”
　　人们拥着祥福，纷纷劝说：“令有从小就机灵，山路又熟，他不会出事的，这么大的事总得容他一段时间才能办妥。你先回屋睡一会，我们在这里看着，你放心，一定会看到青翠山上的火光。”
　　正当人们手忙脚乱地劝祥福时，青翠山上显出微弱的火光，但谁也没看着。
　　张先生说：“雨太大了，这时也没办法点火，大家别等了，都找地方避避雨。”说完，要扶着赵爷进屋。
　　这时，祥昌大叫：“张先生，快来看呀，青翠山上下来一大帮人，令有带着大队人马来了！”
　　人们赶紧登到高处看：大雨中，有黑乎乎一片人影在慢慢移动。
　　赵爷：“我的保家仙呀！我谢你老人家啦！”
　　人们也纷纷地跪在雨水中呜呜地哭着。
　　哭完，又在雨中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2、隋口房中，夜、内
　　山田进来报告：“隋口少佐，青翠山上下来一大堆人。学校里的老百姓都乐疯啦。”
　　隋口命令：“快通知金龙踏步、银龙踏步的机关枪，封锁锁龙桥。”
　　说罢配枪出来，带人直奔锁龙桥。

3、大凌河对岸，夜、外
　　隋口带人来到锁龙桥，他登上那快巨石，举起望远镜。
　　望远镜里出现一片箭杆粗的雨，笼罩着青翠山，加之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仔细看，山下的沼泽地里，一群人在黑暗中，在雨中，艰难地蠕动。待她们越来越近啦，看着似乎是一群女人。再近些，确实是一个个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的女人。她们怀里抱着小孩子，手里领着大孩子，艰难地迈着碎步。还有的走不动了，互相搀扶着，一步一个跟斗地向前移动。最惨的是有的人身上还背着人，她们几乎是在雨中爬。
　　风雨中不断地传来日语：“隋口君—，救救我们。”“小野君—，你在哪？”“龟山儿—快来看看娘。”……

4、大凌河对岸，夜、内
　　日军跑锁龙桥。风雨中的女人疯了似的跑过去，象见到了亲人一样，抱着士兵，放声大哭，瘫倒在泥水中。
　　人们还在寻找各自的亲人：“我的大岛呢？”“平乡君—”“龟山儿呀，你在哪？”……
　　宪兵们也在寻找他们的亲人。
　　万岛夫在人群仔细辨别每个人的脸，呼喊着：“阿惠、梅子，你们来了吗？”
　　一个妇女告诉他：“大叔，别找啦，她们都死啦。你老婆是用枪打死的，你儿媳妇带着你的两个孙子投井 啦。当地的中国老百姓将她们打捞上来，你儿媳已经死了，你那两个孙子还活着，”
　　万岛夫大叫一声：“他们现在在哪？”
　　那个妇女说：“叫当地的老百姓领养啦。大叔你要找还能找得到，那个地方叫靠山屯，离亮岭寺不远。”
　　万岛夫听了，撒腿就跑，一头钻进暴雨中。几个士兵拦腰将他抱住，说：“大叔，你可不能冲动！”
　　隋口也走过去说：“等我们办完了这件事，我和你一起去找。”
　　小野看到了妻子，夫妻俩暴雨中抱头痛哭，两个孩子紧紧地搂着父母。
　　小野太太问：“哪位是隋口少佐？”
　　小野指了指隋口。
　　小野太太走过去，深深掬了一躬，掏出铃木信，说：“这是铃木先生交给您的信。”
　　隋口接过信说：“快把这些妇女孩子引到屋里。”
　　士兵们将一些受伤的，生病的，支持不住的妇女背起来，搀着那些疲惫不堪的人，走过锁龙桥。

5、学校里，夜、内
　　乐得又蹦又跳的人们突然静下来。恩芳惊叫一声：“爷爷，你看！来了一帮日本老娘们。”
　　人们站在大青石上抻着脖子看。顿时鸦雀无声，显然十分失望。
　　张先生说：“她们遇到了什么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李老师、黄老师。你们俩去看一看，都是女人，好说话。“
　　恩霞说”我也去，我还懂一点日语。“
　　张先生点头说：“好！你们去吧。”

6、张先生房内，夜、内
　　外边的雨太大，人们有的进屋了，有的站在房檐下，几盏马灯挂在屋檐上，发着幽暗的光。
　　孔二爷还在一盏煤油灯下写铭文：“令有出逃，已过四个小时，青翠山末见火光，却来了一群日本老娘们。下步棋要怎么下？”
　　张先生走到赵爷身边：“赵爷，至今没见令有的火光，金银沟又来了这一群日本女人和孩子，不知又要整出什么西洋景？“
　　赵爷点点头，脸色凝重的看着青翠山说：“令有遇到了难处了，不然他会给我们报个信。这帮女人孩子怎么想到我们这里来？莫不是看我们这里富裕，要在这住下？小鬼子杀老百姓，霸占村子的事不是一件、二件啦。”
　　张先生说：“可是他们已经投降了，这样做没意义呀，他们打什么鬼主意，我们不得不防。”
赵爷说：“再用老办法，抬出一个死人，放出一个活人报信求援。”
　　张先生说：“不！这种办法太惨啦！我宁可死也不想这样逃生。”略停了一会大声叫祥福：“祥福！你爹将绿毛子放在哪啦？还剩多少？”
　　祥福说：“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先生说：“我想把它投到村公所院里的那口井里，能药死几个鬼子就药死几个。太欺负人啦！解解气！”
　　祥福说：“绿毛子是嚼在嘴里吃的，或放在烟袋吸的。放在水里药效不大。就是有人将它误入口中，也只能毒死个把人。隋口知道这件事，你张先生可就逃不脱了，因为只有你能进出村公所。再说，我爹的绿毛子还有没有，放在哪里，我真不知道。”
　　赵爷说：“谁出事你都不能出事，你是这里的顶梁柱，你要是倒了，这里的天就塌啦！”
　　正说着，李老师、黄老师和恩霞眼睛红红地回来了。
　　李老师说：“太惨啦！太惨啦！“
　　黄老师抹把眼泪说：“日本人太变态残忍啦！对自己的亲人、同胞也能下这样的狠手。这帮女人是锦东两个开拓团的人和锦东城里的日本人。她们家里的男人都在部队当兵，其中很多人都战死了。苏联红军占领了锦东，她们就从家里逃出来，想要坐车去葫芦岛回日本。但火车中断了，逃难中遇到铃木。铃木告诉她们去亮岭寺，请九井帮忙……“
　　恩霞接着说：“可是九井将他们骗到一个开拓团营地，让她们集体自杀。有的将大人孩子投到井里；有的将妇女孩子圈在一间大房子里放火烧；有的干脆用枪射击。多亏遇到小野太太的学生率领的游击队来了，才救出这些人。在她们走投无路时又遇到铃木，铃木叫她们到这来。“
　　李老师说：“你们快去看看吧，这些人真可怜。有的身上烧得黑乎乎地，被雨一浇，都溃烂了，唉！那股焦臭味，哪是人身上味？有的身上满是枪伤、刮伤，都要化浓了，再不上药包扎，人就完了。可怜的是那些孩子，他（她）可能是被吓坏了，瞪着两只圆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大奶奶对村里的妇女说：“我们快把她们接到这里来，怪可怜人的。都是女人家，照顾起来方便。说起来穿着衣服能分辨出谁是日本人，谁是中国人。脱掉衣服，不都是一撇一捺的人吗？“

7、村公所院里，夜、外
　　几盏马灯下，那些日本妇女和小孩都瘫坐在院中，暴雨哗哗地往她们身上浇。母亲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人们互相依偎着，低声哭泣，那些士兵笨手笨脚地站在雨中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那些妇女和孩子看到一群中国女人走来，生怯怯的眼睛恐怖地看着她们，身子不断地往一起挤
　　女人们走过去，温柔地拉着她们的手说：“别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不是害你们的。”
　　日本女人们这才放松了警惕，象见到亲人一样扑在女人的怀里哭了。
　　黄老师搀起一个浑身烧伤的女孩，对李老师说：“她的伤很重，得赶紧处理。”
　　李老师说：“将受伤的人都扶到学生宿舍，请赵大奶奶、孔二奶奶、找做事仔细的女人给她们处理一下伤口。否则化浓就麻烦了。“
　　山田走过来说：“算我一个，我是医生，西医、中医我都懂。“
　　张先生说：“将受伤的人搀到男生宿舍吧，请那里的老哥们都到我的房间挤一挤；女生宿舍让给那些日本女人，让她们洗一洗，换换衣服。老太太们到教室里挤挤。“
　　那些奄奄一息的伤者，被人扶起，向学校走去。
　　孔二奶奶扭着小脚搀起一个抱孩子的小媳妇说：“孩子，跟大娘走吧。”说罢抱过小媳妇怀里的孩子。那个日本小媳妇一下子扑到孔二奶奶怀里，用中文呼喊着：“妈妈”。
　　赵大奶奶扶起一个十七、八的女孩，说：“多俊的姑娘，怎么给糟蹋成这个样啦。跟奶奶进屋去，奶奶给你梳头。”那个姑娘双手搂着赵大奶奶的脖子，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说“奶奶，我的腿伤了，走不动了.”
　　赵大奶奶哭了，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山口贞子，是个学生，在从军慰问团唱歌跳舞。”
　　赵大奶奶说：“你把身子靠在奶奶身上，我扶你走。不怕，奶奶的脚大。“
　　那姑娘依偎在赵大奶奶的身上，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那些日本老人、妇女和孩子都在村里妇女的帮助下缓缓地走出村公所的大门。
　　隋口不放心地伸长脖子看离去的妇女。
　　张先生对隋口说：“放心吧！她们不是来伤害我们的，我们怎能伤害她们。何况她们病弱成这样。“
　　隋口轻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