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攀

　　李文和小花就这样重复着每一天。
　　上完课，我和王民应邀去李文家吃晚饭。
　　餐桌上，我们都少喝了点酒，今天大家在一起气氛都轻松多了。
　　看着小花那痴呆样，阿姨或我给她喂食，她连动都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有李文耐心的给她喂，她就机器人般的吃一口。李文是喂一口，用围在她脖子上的毛巾给擦一下嘴。就像伺候一个中风病人一样耐心。
　　看着小花现在这样，就是一个重度瘫痪的病人。谁又能想到她曾经是靓丽时尚，呼风唤雨的商界风云人物呢！
　　想到这儿，我还真是不敢想。再怎么威风八面的人，她也不过是骨和关节相连，用血和肉揉合在一起，由心脏主导、大脑指挥中心调度的身驱而已。她也是有极限的人，不是机器。都有失灵和衰竭的时候。
　　王民和李文问我：“她还能好吗？”
　　我看着他们微笑着回答：“会好的！哪一天李文你伺候的不耐烦了就给她一巴掌！。”
　　李文说：“我不会去打一个病人的！”
　　我立即对他说：“你不怕她清醒了以后，还重复那样的生活！”
　　他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当然希望她清醒，何况她家人也希望她早日康复啊！我想，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我告诉你们，我在她办公室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几本日记，里面写着她其实毕业后没几年就后悔了，回过来再找我时，发现我也又在新恋情中！她也就赌气的继续破罐子破摔了。都怪我不坚定！她从小跟外公外婆一起长大，本来就没有安全感，又任性。都怪我！”
　　王民安慰道：“只能说：谁让我们那时都年轻气盛，行事轻狂，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成年后才明白，人的精神世界也就是内心深处是不由自的，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把控的，尤其是自己的心。”
　　我也感慨道：“是啊，小花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你看，几年前就把遗嘱写好公证了，她的一切居然由你来接管继承，这心思用的不可谓不重啊。”
　　李文叹口气说：“我宁愿她好好的，她自己来打理她自己的公司呢！”“可她什么时候能好啊！真是急人！”
　　我怪笑着答：“你不会再变回去吧？小花可不年轻了？醒过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你不会嫌弃她吧？”
　　他急切地回答：“还变啊？不想活了？我还有两个外孙子要抚养和教育呢。”
　　我又笑道：“你们俩还会和好吧？”
　　他看看我和王民说道：“还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呢？”
　　王民也怪笑着说：“要是好了，可就是个痴呆婆，你还要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那我只好伺候她一辈子了，还有什么办法啊？”
　　我笑着说：“就怕她醒了和以前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啦！你该怎么办呢？”
　　他愤愤不平地回敬道：“你呀，做医生做得麻木了。她已经被上天打到了垂死的程度，你没听到有句常言说‘死而后生吗’？那她就是要开始新的生活。懂吗？”他语无伦次地叫嚣着。
　　我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就不自主的笑啦！
　　是啊，要么在痛苦中沉沦到灭亡，要么在痛苦中解脱出来获得新生！从而找回真正的自我。
　　王民实在看不下去了，催着说：“好了，好了！你就别急他了好不好？”
　　我这才对他俩说：“还记得上中学时语文书上的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吧。那范进考了几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一激动就发疯了，结果被一长者一巴掌打醒。
　　小花是一惯的游戏人生，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没有好结局的，只是没想到这结果落在了女儿倩倩身上，而且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巨大的悲怆一下子击倒了她，让她没有选择，她不能面对眼前的现实，就成了这样！慢慢会醒的，得有个过程。就考验你的耐心了！”
　　李文听到这儿终于舒了口气。
　　在回来的路上，王民问：“她真的能好的和从前一样？我觉得她好像痴呆了，这脑子里的问题也能治好！那倩倩不也是脑子里出血吗？”
　　我回答：“能好。她这是暂时性的。倩倩是出血太多压迫引起的脑疝，不同的。当然，如果医学再进步快点，她也是可以救活的。”
　　他立即兴奋地问：“怎么救？
　　“手术。”我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王民好奇地问：“那上次为什么不手术！”
　　我顺口就答：“上次手术的话是人做，以现代科技手段要准确无误找到出血部位较难。如果用机器人开刀，那机器人的眼睛就是具备穿透力的扫描仪，哪儿出血就能精准定位，这样的话止血就立竿见影。就能保住病人的生命！”
　　他更好奇地问：“那老年痴呆、精神病也能治好了！”
　　我笑着坚定地对他说：“当然！如果有了机器人的科学精准定位和及时手术，脑部的神经血管病变都能治疗的。还有各种疑难杂症也就可以解决了。”
　　王民惊奇的说：“那就太好了！”
　　我大笑着说：“随着人类的进步，人们对生活、环境、天文地理的理解和需求也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那时应该是把具备优秀基因的人的不良基因予以修改，同时把他们的基因再优化组合在下一代人的基因里，那样产生出来的下一代就没有遗传病，还是高素质，具备崇高的理想，平和、宽容、大度的人。”
　　他兴奋地说：“那也就没有战争和杀戮了！”
　　我笑着说：“是的。每个活着的人做事不仅仅是为了吃喝拉撒，穿衣打扮。而是纯粹的喜好和为了谋求内心的充实；还为了人类将步入一派繁荣昌盛，和平共处，资源共享的共产主义世界！”
　　他也想象着，双眼遥望着远方，展望道：“那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呀！”
　　我也充满信心，双眼凝望着远方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穿越到了未来，让我们畅游了一回未来世界：在那里，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从小聪明绝顶，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用为了考高分去死学习，也没人逼迫我们学习，我们在学校自主自觉自愿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学习和必修的公共课，自由选学校，我们走上适合自己的岗位。快乐的自觉自愿的工作着，没有职业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压榨和剥削。
　　人们所创造的财富和自然资源全部共享，粗笨繁杂的体力活可以由机器人来完成，女人不用为生孩子而害怕，男人也可以选择怀孕做妈妈，所有机器人根据大数据统计出来的数字有计划的按需求的制造出来，需要什么类型什么工种就制造出什么样的，自动生成，替代人类完成人类剩下的繁杂工作。人们没有妒忌、猜疑和憎恨。更没有战争和杀戮！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
　　王民憧憬着说：“盼望那一天早日到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嘀咕道，“周日，就是明天，丁立居然叫我们去他家！还让我们早上像上班时一样早早的就过去。”我被他的话拉回现实生活中，原来我的思路放飞了，穿越到了未来……
　　我思忖着答：“这可能不是公事，而是他的家事，而且很重要哦。”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去丁立家。
　　他家就在人民医院后面相连的家属区，这个小区就是医院为职工建造的。我们穿过绿化很美的医院，再经过后面院墙上开的一个大门直通小区，他们医院的工作人员平时应该也走这个门。
　　我们走进去，看到一排排高耸入云的高楼，层高都有三十五层，每层的间距比建筑要求大很多，加上大面积、规则的绿化带，远远的就闻到一阵阵花的清香，间隔几米就是茂盛的香樟树，还有盛开着白色厚重花朵的广玉兰，枝桠繁盛的红色花树，犹如一个红色的大花篮，挂在空中。开着小黄花，香气四溢的桂花树和菩提树等等。
　　走到中间，就看到一大片花池，迎面看到高大挺拔的青松，足有八、九米高，那样苍劲伟岸。他的左边是一不规则的假山，假山上爬满了婀娜多姿的金银花藤蔓，右侧是叶子肥大又青翠的芭蕉树，宽大的绿绿的芭蕉叶在春风中慢悠悠的摇啊晃啊，如胖夫人般展示着自己的风采。绿色的草坪上种植了各色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在阳光的照耀下，似在春风中随风嬉戏玩耍着。
　　和花池相连的那边是铺了绿色的用于运动的植被，场地很大，有些人在打太极拳，有些人在练剑。再往前延伸是体育运动器材场所，各种类型的运动器材，有些人在上面做运动。
　　丁立家就在穿过这些休闲区后，中间的第一号楼里，一号楼正对的是小区的出入口，穿越长长的大道，大道两侧是绿色的草坪，上面有一米高的两排被修剪成平而整齐的冬青树，间隔着有很多大气的广玉兰，然后是电动大门。我们进入一号楼，按了他家2618的门铃，一会儿楼道大门就开了，我们进去就钻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二十六层，我们出电梯没走几步就看到他家的门牌。按下他家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知性有着优雅气质的有些面熟的中年女子，我以为按错门铃了，赶忙退一步抬头再看一下门牌，没有错呀！
　　“张译刈，张译刈！不认识老师了吗？”那开门的中年女人惊喜地喊。我的脑子像放电影一样把所有老师的面容都在瞬间闪烁了一遍。
　　我惊喜万分的喊：“于老师，于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像在大学时一样激动得跳了起来，拉着她伸过来的手。
　　她也激动地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呀！我昨天听丁立说到你名字我就猜到是你呀，所以我今天不让丁立开门，而是我来开门，还果真是你。”
　　“妈，快叫客人进来再说！”丁立在里面客厅喊道。
　　于老师拉着我就进来了，还边招呼王民说：“小王，快进来！坐，坐。”
　　我们进去看到客厅明亮整洁又宽大，对面落地窗右侧养着一盆临风玉树有一米五到两米高，厚厚圆圆比钱币大的叶子凝重的在层层叠叠的分支上铺展开来，让人看了心神就变得宁静致远！左侧是一盆正在绽放的茉莉花，白色的花在半米左右的茂盛枝桠上盛开着，如点点繁星。走近看娇柔妖娆，释放出淡淡幽香。中间是一个有一米长的石头，雕刻出空间，里面养着荷花，其中一支荷花已经盛开，厚实凝白的花瓣盛开在水面上，中间是垂直挺立的花棒上顶着红色的芯蕾，如同蟒蛇般吐出垂直的芯子，在漂浮于水面上的绿色的大大的荷叶衬托下，更显出其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挨着她的是另一朵含苞待放，乳白色如同观音双手合十的在静默做祈祷状，祈求自己也早点绽放，一展风采的另一朵荷花。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在这里形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卷！
　　我们坐在沙发上，喝着丁立亲自熬的地道的黑咖啡，那入口的苦和含着慢慢下滑时的微微些许甘甜，然后是浸入心脾的气荡神迷！那整个抿一口又含一会儿再丝丝滑下的过程就像浓缩的人生，注定了要先苦而后甜！
　　于老师又端上了切好的芒果、苹果、猕猴桃块和小番茄，上面插着牙签。口里喊着：“快吃、快吃！”
　　我不好意思地说：“于老师，怎么好意思让你忙，叫我就行！”
　　于老师不服老的打趣道：“我那里有多老了？和同龄人相比，我是不老松了！对吧？译刈。”
　　我实话实说道：“对呀，我刚才第一眼还把你当中年人了。要不是丁立叫你妈，我还真把你当和我们一般大呢！”
　　我想了想又说：“记得你当我们人体解剖老师时，我们班还有系里的同学都在说，让这么漂亮时尚的美女老师在死尸上一刀一刀的切，然后再扒开皮肤，在血液中分拉出一块又一块的肌肉告诉我们这是胸大肌，这是臀肌，这是什么面神经，这是主动脉，这是深静脉，一根一根的在血淋淋中分层展示给大家看，还要记住。你说，那时可能都看美女老师了，谁还看死尸标本啊！”
　　于老师和我、丁立都哈哈大笑了。只有学农业的王民在那儿悄悄地撇嘴，露出一付恐惧恶心状。
　　丁立兴奋地说出：“我们男生上课都只盯住于老师看，结果是第二堂课让我们拿手术刀自己边解剖边说，我们都傻眼了，结果下课都被留在停尸间，直到过关才能出来。到了晚上，睡在寝室床上，胆小的还在梦里吓得大叫呢。我们三个又笑成一团，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从那以后，上于老师的课时我们都很认真仔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学的不好，我也不会成为后来的外科一把刀吧。”
　　于老师又说：“我的课几个系里学的最好的我都记得的，译刈是当时你们那个系学得最好的！”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老师，那是你教的好，还有就是你的个人魅力征服了学生我！我那时很佩服和仰慕您的！”
　　于老师笑着说：“我的课是公认的教的好，也得过很多次奖！译刈，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差点做了我的儿媳妇。我儿子也看上了你，就是你比他高了几公分。可惜呀！”
　　我调皮地笑答：“那是我没福分！否则，我多荣幸！”记得她家儿子是品貌德才兼备的高、富、帅美男子，是当时我们学校的男神呢！身后排了很多女生在翘首期待着！
　　王民问：“于老师，那你儿子后来娶的是医生吗？”
　　老师说：“不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俩人还是没有共同语言，后来分手了。他又在深圳找了一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富二代美女。过的挺好！现在定居在美国，生了三个宝贝，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羡慕道：“真是幸福！一家五口人。”
　　丁立突然想起什么说：“真是可惜，否则我们和译刈还是亲戚了呢！我忽然想起你儿子，也就是我小舅子常常到了晚上在停尸间外面，把里头的灯给突然熄灭，把那些晚上还被留在里头学习的学生，吓得有人都尿裤子了，哇哇大哭的喊爹叫娘着，连滚带爬的从停尸间出来。有的第二天还发烧了呢！这其中还包括男生噢。”
　　我们三个又一起“哈哈哈”大笑成一团。
　　我忽然想起说：“老师，还记得小花吧！就是那个晚上被你儿子下尿裤子的美女！”
　　老师想了想说：“记起来了，长得很飘亮，开着辆豪车——红色的摩托。就为这还当众和我儿子掐架呢！当时成了学校的新闻！从此她在停尸间尿裤子的事就传开啦。”
　　我们三个又笑成一团。我是笑得肚子都痛了。
　　“你们好别说这些了好吧！正在吃东西呢！挺瘆人的。”王民抗议道。
　　于老师说：“好了，好了！快吃水果，多吃点，丁立昨天买的多。我女儿这个水果大王，出国看她宝贝女儿去了。对，介绍一下，我女儿是丁立的老婆，我自然是他丈母娘。”
　　我惊奇地说：“丁立读研时，我们就听说他交了公主运，和地委专员，也就是现在的地级市市长孙女恋爱；还说是你这个老师亲自挑选的呢！老师，是这样吗！”
　　“也差不多吧，不过是他们自己先在一次学生会上相遇，后来好上的，然后通过我考察同意了，才发展的。她爷爷奶奶那儿还是我做的工作。对吧，丁立！”
　　丁立笑着答：“对对，要不是您考察和亲自做工作，可能我就放弃了。刚开始还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怕，太高攀了，一想就没了自信和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