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万元的价值

　　拉拉和妈妈这晚睡得很香甜，这是自七月份中考成绩下来以后睡得醉香甜的一晚。尤其妈妈，今晚头上的一圈金箍消失了，头脑一下子轻松了，心也大了，也踏实了。拉拉到底是个小孩，既然拗不过妈妈，那就暂且将就一下，顺从妈妈先去上高中，拉拉可不想逼疯妈妈。
　　九月十日，是教师节，全国人民都在庆祝教师节，全国人民也都在这一天表达对教师的尊重，社会各方也都在这一天承认教育的重要性。国家要强大教育要先行，再穷不能穷孩子，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各种言论各种标语横幅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这天天气也很知趣，阳光灿烂的很。前几天一直淅淅沥沥下雨，教师节这天天却晴了，太阳懒洋洋的，在这撒一片阳光，在那儿撒一片阳光，但是总有一处可能没有阳光。
　　拉拉和妈妈早早吃了早饭，来到秦城实验中学。到底是重点中学，整个学校气势恢宏，建筑雄伟。学校门前有个开放花园，种植有琵琶、木瓜等许多观景树木；最引人注意的是花园东面有一面墙，上面有浮雕，刻的是孔子拜老子的故事，也许是孟子。他们神情庄严慈祥，张着双手好像在招呼所有想求学的孩子；南面是两堵镂空墙，花隔条漆成朱红色，阳光下甚是华丽，仔细看是孔子提出的六艺：礼、乐、射、艺、书、数；花园中间矗立着高大庄严的孔子铜像，他老人家左手拿了一卷书，右手指着前方，长髯整齐，很是斯文，不愧一代宗师；正对校门外的教学楼上面贴有校长寄语：教育就是培养大写的人、舒展的人，使人的生命经教育而更加情韵悠长、光明磊落。妈妈心情很好，觉得这个学校有很厚的底蕴。
　　她们来到学校，在门房处登记了相关信息后，直接到了学校中间行政大楼，找到校长。校长是个看起来很有修养的学者，给校长看了表舅舅的条子后，校长打了个电话，然后拉拉和妈妈又到了一楼教务处，一个好像是教务主任的女老师接待了她们。老师登记了拉拉的姓名、家庭地址、中考分数、身份证号等关键信息后，态度和蔼地吩咐她们去行政三楼财务处。拉拉和妈妈到了财务处，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核实了拉拉的各种信息，又打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打给校长的。然后老师和气地对拉拉妈妈说明按照学校原则拉拉不能被录取，但是有教育局领导的条子，拉拉可以破格来上学，但是得缴纳三万元，如果同意现在就交钱，财务处开报道通知单，今天就报道顺便上课。这个老师特别指出学校收三万元不开收款收据。妈妈忙不迭的点头，连声称谢。拿出早已准备的三万元，双手恭敬地递给财务处态度温和的女老师。老师接过钱放在验钞机上，只听到“嗒嗒嗒”，没有假钞。
　　一切有条不紊地做完，老师递给妈妈一个报到通知单。拉拉和妈妈拿着这珍贵的报到通知单又来到教务处。拉拉被分到了高一年级三班，据说这是学校普通班里最好的班了。原来学校有两个重点班，重点班每班五十人，普通班每班七十人，也许会更多。妈妈几个月来揪紧的心舒终于展开来，可是拉拉的心有说不出的难受，觉得对不住妈妈，因为她刚才明明看到妈妈交三万元钱的手微微在颤抖。拉拉还觉得害怕，她怕自己仍然成绩差而让妈妈再次伤心，拉拉的心很沉重，没有一点儿高兴地样子。
　　不管怎么说拉拉上高中了，在全国各方庆祝教师节这一天，拉拉的妈妈微微颤抖着双手交了三万元钱而上了高中，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表舅舅的功劳真大。
　　上学难已经成了中国全社会的问题了，教育不公平也成了国人诟病的重点。在能否上高中这个层面，拉拉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上高中也许扼杀了一个未来出色的宠物护理专家。大学生很多，但是一个能热爱动物，希望做一个这方面的专家的未来专家没有了。拉拉是幸运的，幸运的是有一个在教育局工作的远房表舅就，她终于上了高中，而且是本市重点高中。
　　拉拉拿着分班通知单来到教学楼四楼，在高一老师办公室找到了三班班主任老师，又是个女老班。拉拉觉得很奇怪，怎么老班们多是女的，那些年轻小伙子们都干什么去了？国家应该有个规定，不允许女老师当班主任，尤其不允许老女老师当班主任。因为女老师，特别是老女老师，她们一般管理面面俱到，甚至学生上课打声喷嚏她们都会深究打喷嚏的原因和用意，而且还会深究这个喷嚏是否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后果。试想这样的班主任管理出来的学生能活泼而富有想象力吗﹖没有了丰富的想象力，生活还会有什么意思呢？拉拉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情绪更加低沉，思想更加复杂了。
　　老班真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师，登记拉拉有关信息时写字身子坐的很端正，一笔一点地写完拉拉的信息，然后抬起头，打量了拉拉一会，声音不大但让人听后很不敢造次：“欢迎你来到三班，但是进我们有个要求，如果同意我马上给你安排座位，如果不同意，可以到别的班。”老班说这些话时，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还没等拉拉表态，妈妈赶紧说：“能、能、能。”妈妈唯恐拉拉犯二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当然了，秦城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多了，手里拿着一厚沓钱寻情钻眼希望孩子能上高中的家长多了去了。
　　老班拿出一张纸递给拉拉，让看完后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家长的名字。这是一份从严治班十大条：第一不允许随便迟到早退，有病请假后方能离校；第二上自习不允许说话，也不允许讨论问题，要专心学习，努力进步；第三校园内不允许带手机，一经发现勒令退学，毫不留情；第四、第五……一共有十条。
　　拉拉明白这个老班是个厉害角色，比初中英语老班更厉害，每一条治班规定都捏着学生的七寸命门，由不得你不遵守。
　　拉拉心中暗暗叫苦，老班每强调一点，拉拉就得点头同意，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汗，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两条腿好像都有些发抖。倒不是老师严肃的样子，而是拉拉觉得如果三年都要这样过，她怕自己发疯。但是如果自己不上高中，那么妈妈一定会发疯。
　　一切做完了，入班前的教育也完了，拉拉和妈妈在从严治班十大条上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老班这才领着拉拉来到教室。
　　教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大约有七十多，老班进教室后，侧着身子从前走到后，巡视了一番，最后眼光落在最后一排。那里有个长得很秀气有点像女生的男生单独坐着。老班走到他跟前，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男生高兴地直点头，抬头兴奋地看着拉拉，还悄悄举起右手向拉拉摇了摇。
　　拉拉心想这男生怎么这么没脸没皮，还不认识就那么热乎，看来自己要倒霉了，碰到这么一个活宝做同桌。果真老班安排拉拉和他同桌，他很高兴，拉拉却有点不太乐意但也没办法，只好拿着书包和他同桌了。那活宝一见拉拉，马上打开话匣子:“你好，我叫石楠，石头的石，楠木的楠，我爸妈在生我之前，做B超医生说是儿子，就给我取了这名。哈哈，没想到生出来之后是个女的，他们也就将就了，还让我叫石楠。”说完就又问，“请问你尊姓大名？”
　　拉拉听他说是个女生，不由得笑了，也很愉快回答说：“免贵，姓拉，名也拉，全称拉拉。”
　　“哈哈，你这名这姓很特别，姓拉名拉，拉拉，有音节，好听。”石楠很直率。拉拉一下子就喜欢上石楠了，还没有一天她们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石楠悄悄对拉拉说：“姐们儿，实话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是给伟大的祖国交了几万元才换来上高中的机会。”
　　“真的?”拉拉很惊讶，以为只有自己妈妈疯了，交三万元让自己上高中。
　　“可不吗，骗你是小狗，妈妈愿意这样我有什么办法。说真的，我其实不想上高中，我压根就不是上大学的料。”石楠一股脑儿的说着自己的情况。
　　“你来交了多少钱?”拉拉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交钱最多。
　　“我告诉你，你别乱说，妈妈说了，让人知道不好。”石楠警告着拉拉。
　　“好的，我保证。”拉拉举起右手发誓。
　　“我爸爸托他一个同学，花了五万元。”石楠小心地告诉了拉拉。
　　拉拉心里好受了一些，毕竟自己比石楠花钱少，看来真的得感谢表舅舅。
　　
　　孩子们就这样互相议论着自己上学的情况，看来我们的家长和学校在做这些非正能量的事情时，连学生都不回避，让我们的孩子怎么看待这个社会。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自信则国自信，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可是我们的少年现在却知道有了关系，再交一笔钱就可以换来一个上学机会，这些少年将来能否智慧、刚强、自立、自由、进步、雄胜﹖
　　拉拉老觉得妈妈疯了，为自己上学甘于付出，不管代价。石楠的妈妈也一样，看来在现在这个教育大背景下发疯的不止自己妈妈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