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贸培训

　　今天是公司成立的第十一周年，也是我培训员工的第一天，天蒙蒙亮李眼镜就把外贸部的几个经理差遣到公司门口，监督手下员工的衣着妆容，我心想你这是什么鬼画符，狗奴才大清早就折磨人，外表整得璀璨如同钻石顶个屁用？我扫了一眼办公室方向，这厮弯腰撅起屁股敲开老板的门，肯定进去大肆邀功,今天是个隆重的日子，一定要有蓬勃繁荣的新气象，然后点头哈腰双手合十作虔诚叩拜状：老板您老请放心，我们外贸部永远以业绩为己任，去粗存精去伪存真，让优秀的人聚集于您的麾下，让成绩垫底的人早日滚蛋，果然不一会儿老板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阵獠牙的奸笑，听得我的心脏像是被细细的钢丝绳紧紧勒住。还好林副总及时平息了我内心的不安，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王烈，今天的培训工作好好做，我看好你。”我猛的打了一个激灵，立马昂首挺胸行了一个军礼说：“是。”
　　我刚到办公室坐下，大乔就把我下午培训要讲的PPT送了过来，打开问我有几个地方是不是要修改，她半俯上身，乌黑的秀发泻落下来，轻轻摩擦着我的脸颊，我低下头审阅PPT内容，透过她的胸口看到里面一片雪白饱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乳香味，似近似远，撩拔人心，我浑身一阵火热，立马将视线移开，大乔似乎意识到什么，红着脸扭了扭浑圆挺翘的臀部就走开了，小乔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悟着嘴偷偷的笑。
　　老黑一直十分羡慕我能进入万川集团，常数落他们公司业务部的一群屌丝男，除了找小姐就只会撸管，然后作饥渴状羡慕地看着我说，你们外贸部的美女不仅有绝对的数量还有绝对的质量，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一阵阵歪腻，扫了一眼手下十个女外贸业务员，个个青春靓丽，个个貌美如花，全都是我亲自筛选招聘进来的，其中长相最出色的是大乔和小乔，当然这称号是我取的，也因为她们都姓乔。
　　能进入万川集团老黑可没少帮忙，我比他后来深圳一年，一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投靠了他，在一连换了几份工作后，我稀里糊涂的失业了，在人才市场瞎乱撞了三个多月也没找到工作，急得撒出来的尿都是黄喷喷的，像是腐烂过期的橙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老黑出租屋的那张破木床晃得地动山摇，不一会儿就哐啷散架了，隔壁住着一位性别可疑的中年人，咚咚咚敲着我们的铁门，边敲边吼叫：“别日了，吵死人了，两个大男人，也不怕把这农民房日垮了。”老黑半夜被惊醒，气得一蹦三尺高，一脚蹬死几只蟑螂，当即开灯为我炮制了一份假简历，后来又掏了200大洋帮我伪造了毕业证、学士学位证，在他的介绍下，我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关进了万川集团。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大乔对我有点儿意思，她是我第一个招聘进外贸五部的，跟了我一年多，早已是我的左臂右膀，但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就是一锅沸腾的粥，我顶多也就意淫一下，哪还有色胆去摘别人的内衣脱别人的内裤。大小乔刚一走开，李眼镜就来了，脸上挂着一朵僵硬的塑料花，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挖苦我：“王主管，你这边风景真不错啊，最近运气也不错啊。”我知道他的意思，风景好是因为美色多，走运是傍了林副总这颗大树，不然他肯定一脚将我揣走，我低着头坐着一声不坑，心里将他母系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我说您老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李眼镜头一拽袖子一甩，用鼻子嗡嗡地说话：“晚上要招待很多客人，王经理可要辛苦了。”我知道他又要逼我喝酒，上一次跟他出去喝酒还是应法国姑娘Sophie的邀请，李眼镜一见到美丽浪漫的异国姑娘，两眼开始泛绿芒，说话格外的利索：“本总监大人腰好大腿好身体倍儿棒肾脏极其的顽强，喝起酒来一个顶一群。”他不一会儿喝得七晕八素的，就开始伸出咸猪手去摸那姑娘的手，摸完手就去摸她的胸，我眼见跟这个法国客户的生意要泡汤了，拿起空酒瓶就朝他的手砸了过去，结果李眼镜去医院缝了好几针，在家里哀嚎了好几天才来上班，对我恨得牙咬咬的，后来每次应酬喝酒就推我上阵。我想这次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
　　窗外的天空蓝得耀眼，阳光透过楼群狭窄的上空照在我的脸上，却照不进我愁云密布的内心，就像李想的诗里这样写道。
　　霓虹闪烁中
　　我看见自己游移飘荡的影子
　　在脚下漂浮不定
　　在拥挤的人群中奔走
　　有时候很完整
　　有时候支离破碎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培训的内容是老板亲自指定的《新时代国际贸易形式的转变》，选这个标题是有一番考究的。96年的春天，老板怀揣两百元大钞南下深圳闯荡，几经起落终于流落街头。“你们知道吗，那时候我身上就剩下五块钱，睡在出租屋外的臭水沟旁，和蟑螂老鼠同床共寝，和残羹冷炙共日月光辉，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奋斗？”一次内部高管会议时，老板闪着泪光锤着桌子撕心裂肺地说，“是时代拯救了我。”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能骗到的人越多，你的社会地位就越高，老板从一开始就在这方面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在那个走私兴起的年代，老板一咬牙，用苦肉计骗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借来几万快钱，偷渡到香港弄回来一批香烟，那是老板发迹的起点，靠走私囤积起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缝人就笑眯眯地露出两颗崭新的金刚大黄牙。
　　99年赖昌星事件案发，全国严惩走私，老板索性洗手不干做起了皮条生意，挂着羊头卖狗肉，包了几间发廊，制定了发财总路线坚持十年不动摇——工欲善骑事必先利其器，这里的器指的是性器官——找几个有着翘天臀西瓜胸的小姐，坐在门里搔首弄姿，门口挂一个半透明的沙帘欲遮欲掩，时值大量人才南下深圳，在老板的眼里看来，男人胯下夹的绝对不是寂寞，而是金灿灿的人民币，事实证明老板的决断是英明的，不到三年他的发廊就遍布整个蛇口，眼看就要一统深圳称霸广东入驻中原。
　　但是时代变化太快，中国加入了WTO，政府也专注扫黄整非，老板一跺脚关闭了所有发廊，学着华强北的几个光头老外搞起了贸易，张嘴就是好啊油，三克油，发克油，好马吃，碧吃，万川集团的前身——万川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就是在那一年成立。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就在一转眼间。现在我站在会议室里，看着培训的标题想起老板的训导：理想会破灭，才华无可施展，能力需要机遇，能成大业必定是顺应时代潮流者，现在的深圳早已经不是黄金遍地，而是充满了激烈的竞争，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硝烟，安心打工才有出路。
　　我从海外市场部六十多个女孩的面孔扫过，一律的气质出众一律的容光焕发，所有人都瞪着又大又美丽的眼神注视着我，充满了崇拜或许还有些爱慕，我心里说不出的虚荣满足，想当年我被李想骂为校渣，名声败坏，而今竟也是事业小成，一晃神间，我问自己当初选择万川集团是不是因为这满园的春色？想到这里，我脑海里又浮现出田诗的影子，无论丛哪个角度来说，我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经常背着她和别人劈腿，她从医院回来后我们一直冷战，昨天晚上脱掉她的内裤，正挺腰长驱直入的时候，她一掌把我推开，赤身裸体的蹦跳下床，沙哑着嗓子斥责我：整天就知道日日日，跟一只畜生有什么区别，我心里一阵沮丧，下身马上变得软绵绵的。
　　“王大帅哥，别发呆了。”培训室有几个大大咧咧的女孩表示抗议，我回过神来，假装咳嗽了两声，打开PPT调侃着说：“谁要是能拿下这个超大客户，我就带她去东南亚度假一周。”这次美国市场的采购信息早就泄漏了，会议室里的气氛立马活跃起来，叽叽喳喳莺声燕舞，其中有个声音说：“我看这次肯定是大乔的，你们旅游回来还可以写个双飞日记。”我皱了皱眉头，现在的九零后女孩真是言行胆大，肆无忌惮，不过我平时说话也是口无遮拦的，很轻易的就和她们打成一片，并不介意她们开玩笑，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乔，她坐在我眼皮底下，双颊灿若桃花，下巴都埋到胸脯里去了。
　　我按照PPT将所有内容讲了一遍，耗时十分钟，然后关上电脑，坐在桌子角上，讲起了我的外贸经历，从我的第一个客户：广交会上遇到的俄罗斯芭比娃娃，一直跟她打了三年交道，我们约好午夜在香港星光大道见面，后来又在美国拉斯维加斯一起玩轮盘赌，直到他嫁给英国一个富豪老头儿，后来在外贸电商平台上遇到的客户安德烈，甚至讲到他如何投机取巧，赚取巨额的利润，娶了几个国家的媳妇儿……时代在变迁，贸易的方式也在转变，不变的是——生存永远是那么艰难。所有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掌声不断。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讲完了所有内容，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大乔跟了过来，涨红着小脸，鼓足了腮帮，惙惙的问我：“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被她的神态逗乐了，随口就说：“是啊是啊，难道你不想跟我双宿双飞吗？”她一听这话就显得神态很紧张，声音细如蚊蝇：“我接到了那个客户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