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田诗

　　刚来深圳的头三个月，我每天都往罗湖人才市场跑，和一个湖南籍的猎头混熟了，每次都派给我一根白沙，等我找到工作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三家公司，对面的鞋店也倒闭转让了，一个抠脚的懒散女人坐在里面卖性生活用品，转让的那天，鞋店的那对恩爱小夫妻吵了一架，女的骂男的窝囊废物，男的骂女的爱慕虚荣嫌贫爱富，骂着骂着扯到生殖器上去了，男的短小如火柴棒软绵如蚯蚓，女的胸平似通天大道腰粗似雷峰塔，相互诋毁揭短，反目成仇，像两只发怒的狮子磕得头破血流。
　　工作了几年后，我换了几家公司和住处，认识的人都如过眼云烟，以前称兄道弟的同事也销声匿迹不知归处，诗书里的情比金坚影视剧里的地久天长，在深圳来讲只不过是内心固守的一个玩笑，每一个试图描述深圳的人，都尽可能的把它推向极端，或为天堂或为地狱，而在我眼里，它只是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冰冷坚硬，而爱情则是滴落在其中的一滴润滑油，转着转着就消磨殆尽了。
　　深圳的夜色繁华似水，我开着车驶往医院，脚下的深南大道依旧车流如枳，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捧鲜花，奋不顾身地闯过红灯，街对面的那个女子对着他笑魇如花，那是他们的爱情，在这里缓慢生长，尽情释放，多年以后，谁还会为谁坚守初心？谁还会为谁在原地痴痴守候？
　　我快速地回想了一遍爱过的人，最后发现所有的女人在我眼前不断浮现不断消失，竟然没有一个能长久的停留。用李想的话说，大脑从来不用来思考，别的女人不提，但田诗随便放在哪儿都是焦点，对我死心塌地，忠贞不二，这样的女人，不说打着灯笼，就算是你左手攥着月亮右手抓着太阳照亮全世界也找不到，最后问了我一句，如果你不爱她放手可以吗？
　　田诗跟了我四年，最近开始抱怨皮肤变得松弛，大姨妈也不按时来了，我想这是我疏于照顾她的缘故，我们的作息时间经常错开，她是护士，工作很辛苦要上夜班，慢慢的熬出了胃病，经常吃不下饭，身体日渐消瘦，反倒是她对我全心付出，伺候好吃伺候好喝，把我养得像头健壮的公牛，我买车的钱有一半都是她付的，而我还多次和别的女人在车上发生关系。
　　这次她生病住院两天后我才知道，想到这里我就很惭愧，来之前煲了一份鸡汤，又去花店买了一大束康乃馨，我对着浓郁的香气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走进病房时，田诗看见我来了，侧身转向墙壁，两天不见，她越发瘦弱，我心里一恸，把花插在桌旁的瓶子里，走过去搂了搂她，她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搭理我，见她没有反应，我起身打开保温盒，说我特地煲了一份鸡汤，你起来尝尝吧。
　　旁边的小护士伸手就阻拦，我手一晃，保温盒掉在地上，汤撒了一地，小护士怔了一下，鼓起勇气愤愤地说：“你这个男人是不是个傻子，田姐这次患的是急性胃溃疡，不能喝鸡汤，她住了两天院你才来，像你这种没有责任感不会关心人的男朋友，要着有什么用？”
　　我呆在原地，羞愧交加，田诗转过身来，衣衫单薄肩膀削瘦，咬着下唇幽幽地看着我，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努力的说：“王烈，我们分手吧。”
　　其实，李想也曾经多次劝说我们分手，所以对于田诗和李想，我内心一直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愫，起始于2011年的夏天，在一次饭局上，老黑将李想灌得酩酊大醉，我恶作剧的给他找了一个小姐，一个小时后包间里传出李想的惨叫声，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那个小姐提着裤衩和胸罩夺门而逃，嘴里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丝毫不顾春光大泄，李想则光着身子蹲在墙角，下身一柱擎天，龟头红肿，被包皮死死的箍住，疼得浑身直冒冷汗，老黑忍俊不禁，指着他的下身说：“呦，这个傻逼果然是个雏。”
　　后来，李想完全忘了那次的痛彻心扉，每次都很愉快的和我们分享那次包皮切割的经历，小护士田诗眼眸似秋水，一张粉脸灿若桃霞，弯下身子轻轻擦拭着他的下身，像呵护新生的婴儿。李想在描述这段细节的时候如痴如醉，一脸的恋恋不舍，这让我感到很气愤，每次一和田诗吵架我就把这段陈年往事翻出来，田诗则表达更强烈的愤慨，那是工作需要！我立马打断她的定论，那夜李想把手伸进你的裤子里是怎么回事？每到这里，田诗就满腹委屈，哭着说：“王烈，你个王八蛋，你还是怀疑我。”
　　在那个初寒料峭的深秋，在深圳红树林鬼影绰绰的草地上，那是李想和田诗约会的地方，他温柔地亲吻着她，悄悄解开她的胸衣蜕掉她的裤子，露出一身雪白，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这种情形肯定血脉喷张，那时月光如同水银一样撒在大地上，树影下草丛中，男男女女尽情的欢愉，李想壮着胆子把手伸进她的内裤，田诗双眼紧闭一声娇吟，我在旁边的阴影里看得血脉沸腾，内脏翻江倒海，跳出来大吼一声：“拔出来。”
　　冷风抚过谁的发梢，夜色幽幽，暗香浮动，气氛凝固而僵持，远处有人痴痴的笑有人瑟瑟的哭，仿佛有人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从对面香港投射过来的灯火，斑斑点点的照在田诗的脸上，她突然惊醒过来，尖叫一声，提起裤子落荒而逃。
　　我和李想彻底的决裂就是从那时候起，老黑听说这件事后，还当面讥笑过李想几次：“看不出来你是个雏，原来还会‘羊上树’这种站立的姿势，你高举的正义旗帜和执著的信念都到哪儿去了？”李想的一张白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红，老黑这种赤裸裸的讽刺正合我意，大学时代李想的成绩经常第一名，又是学生会主席，据说暗恋他的女生站着前胸贴后背可以绕操场一圈，作为他同宿舍的我和老黑，永远都是他对立的一面，每次学校开展扶持差生计划，李想就会对我和老黑开展思想教育谈话，在内心深处，我们对他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无能为力。
　　那次红树林事件后，我和田诗也彻底闹僵了，我去找她道歉，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她声泪俱下的辩解，李想脱掉她裤子的时候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是不是很多人看见了她的身体，我揶揄地笑了笑，扫了扫她鼓胀的胸脯，说你那里可真不小，田诗一听这话脸色煞白，立马掏出一把手术刀就要割脉自杀，说这辈子节操已损，无脸再见江东父老乡亲，还好我反应敏捷及时阻拦下来，事后老黑说，估计她说的是真的，我看田诗是个好女孩。后来我也经常在想，到底是什么驱使我去追田诗，是老黑的这句话打动了我？还是我潜意识里想击败李想？
　　田诗正式成为我的女朋友后，多次向我解释，除了那次在红树林和李想约会，之后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很严肃的表达我的大度，拔出来的是李想的右手，又不是李想的下体，就算是下体，你认识他在前，认识我在后，谁还能管得着女朋友以前和别人发生过关系没有。
　　话虽如此，但让我恼火的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田诗都和李想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既暧昧又诡异，直到我提出分手来要挟她才作罢，对于这件事我非常生气却又无能为力，现在这个社会男女关系混乱不堪，发生性关系像喝水一样，离婚像是闪电一样，多半都是源于内心的不满足，而我多次和别人发生一夜情，是也在一定的程度上表达我对田诗的不满。
　　事实证明，老黑说的不错，田诗绝对是一个眉眼柔顺的好女人，对我忠贞不二言听计从，不仅家里收拾得温馨甜蜜，还经常补贴钱给我用，拒绝过的男神土豪不计其数。
　　在医院里田诗提出分手，我当然是坚决不同意，有很多恋爱大师和情感专家，号称自己的书籍视频赛过神丹妙药，能让失去的爱情起死回生，能让不爱你的人也对你肝脑凃地，使你鱼肉情场尽享下体性福，其实，一个女人爱不爱你，从她的眼神就能读出来，她如果铁了心离开你，基本是不可能再挽回，而田诗所谓的分手，不过是抗议我不够关心她。
　　对于我横刀夺爱抢走田诗，李想对我的恨刻画得入木三分，自知无法靠武力取胜，转而向大学同一个宿舍的老黑和白俊谋求道义支援，深刻的痛陈我阴险狡诈，重色轻友，天生渣男，无可救药，怎么难听怎么讲，我很乐观的表达了我的想法，是是是，您说的这些确实是正义之言君子之理，字字鞭辟入理，但那又怎么样，我承认就是，你能改变田诗是我女朋友的现实吗？然后看见李想的一张白脸像是披上了一层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