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南下(1)
作品名称:浮躁之年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12-07 21:22:38 字数:3545
毕业之后的那一年,我和安一起去了南方的那座城市,我们拖着重重的行李,毅然出发,怀着年轻人的不安分的心,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踏上了路程。在这个大学生多如牛毛的社会,在那些牛毛疯狂涌入的那座城市里,我们显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有可无。每天,早早的,我们从窄小的租屋出发,精神抖擞挤着公交车,怀着简历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车辆间,呼吸着夹杂着汽车尾气味道的污浊空气,来到那座所谓的高级人才市场。是的,职位多,可是人更多。排着几十米长的队伍买入场票,看着弯弯曲曲,慢慢挪动着的人群;看着楼梯上站满着的人群,我想,这里的人口密度是否是双层的呢?渐渐的,兴奋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沮丧。有时,我会站在那座天桥上看着下面永不停歇的车流发着呆,看着散去的人们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而对面的喇叭还在无聊放着“文明人才市,文明人才市场,免费咨询,免费咨询,欢迎上六楼,欢迎上六楼。”就像路边哪条狗拉的干燥的大便,枯燥亦无味。在“盘缠”花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终于还是放低了要求,进了一家台企上班。辛苦程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可是为了出门时的豪言,为了我们尊严的生活,我们坚持下来了。慢慢的,我发现我们似乎渐渐的麻木了,平时寡言的安说话更少了。女朋友没有出来,在她自己的小县城上着班,一年以后,她终于还是离开了我。理由很庸俗,却也很在理,我默默承受着。我虔诚的信仰着大学同学“牛二”的名言:女人来得时候要珍惜,走的时候不要可惜。然而,我失败了。与女友分手之后,我的心从未真正的平静,只要一到独自一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心就总如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般的痛。不久,我离开了那个工厂,安则继续留在了那里。我开始漂泊的行程,半年换了三份工作,两份被开掉。这里没有同情,没有眼泪,只有生存。我开始颓废,开始沉沦,开始过着牛二在大学时候那般堕落的生活。
关于被开除,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一家日资企业:当时我正在努力的干着活儿。突然,保安把我叫去,并给了我一张单子,要我立马去经理办公室。当我进入经理办公室时,办公桌上,一张辞退单赫然映入我的眼中,满脸怒火的我立马质问他为什么。他双手一摊开,无奈的表示: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我打电话问厂长,厂长丢了一句你不适合这工作之后,再打电话过去就再也不接了。无奈,我办理手续,流程很快,亦如这座城市的节奏。上午办理,下午结工资,晚上保安一定要我走人,我在保安室歇斯底里发着火,保安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但还是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上级的命令。离开的时候,大雨就一直没有停过。我打着雨伞,背着大包,托着沉沉的箱子,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附近找了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在那间只有一张床长,一张床加上一个人位宽的房间里,我彻底失眠了。第二天,我拖着重重的行李,来到公交车站,随意坐了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售票员问我买票,我只说了个终点站,然后就这么黯然地离开了这片繁华而又肮脏的工业区,带着略微的伤感,看着一路的繁华与嘈杂渐渐的淡去,车越走越远,高高低低的山群也多起来,心情也渐渐的好了些。不知何时,我怀疑自己是否有抑郁的倾向了,很多时候害怕呆在人群中,只想一个人独自呆着,不必在乎什么活着。心总是行为一盏暗灯,之后漫无止境地颓废了两个月。
一个人的生活是孤独的,却又是最真实的,最原始的。在这个城市,人们拥有的只是忙碌,没有人会同情你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时间。按照自己所想,我找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随心所欲的生活起来。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村子,在这片土地上,还能找到这样便宜且适宜居住的地方,真的很难得。下了车,从大马路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三岔口拐进去,刚进去的地带依旧如所有繁华地带一般:左边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一个小美容院,再过去还有一个广东体彩,每次经过都会看到里面挤满了许多人,有的人会一边看着挂在墙上的显示器,一边写着什么,速度总是那么快,似乎舍不得低头写字那点时间,而买票窗口永远有那么一两个人,排队的倒没有,人们在里面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是的,大家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而右边,一栋长长的楼房被改造成了洗浴中心,在这个充满性欲与金钱的城市,这是一剂必不可少的调味剂。两个穿的红通通的女孩(或许不该叫她们女孩,但是看着她们那年轻的脸庞还是这样的叫罢),站在柜台的后边,伸着懒腰,时不时的打着哈欠。白天看起来比较清闲,偶尔来了一两个客人,他们立用标准的服务动作表示着欢迎。那抹得浓浓的脸,真怕她们笑起来的时候拉着脸痛。宾馆门前放着两个大音响,放着小虎队的乐曲,感觉特不搭调,和对面超市的两个大音响比拼着,似乎想看看谁能先把对方的楼房震垮一般。再往前走,渐渐的安静了些,左手边,零碎的几个小餐馆,也就是那些在外面讨个生活不愿意回家的人开的,从外面一看就就知道是个吃快餐的地方,仅此而已。矮矮的房子,破破旧旧,本不大的空间紧促的摆放着几张桌子,桌上还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每当忙碌起来的时候,整个餐馆充满了油烟的味道。尽管如此,可是来这里吃饭的人却永远是络绎不绝。
在后来那段消沉的日子里,大多时候我都选择在同一家饭馆。饭馆是一对夫妻开的,男人看起来很瘦,在厨师这个行当里少见的,可是骨架却很粗,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眶。每当中午的时刻,小夫妻俩还是忙不过来,那可怜的几张小桌子还不够用。不是很忙碌的时候,男人就喜欢坐在门前的一张大背椅上,翘着一双二郎腿,悠哉的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神仙曲儿。女人胖胖的,一脸的暴牙,很喜欢笑,笑起来那几颗门牙毫无保留的露在了外面。男人掌厨,女人负责洗菜切菜,还有打扫洗碗,一副永远忙碌,无法停歇的样子。去的次数多了,女人也会有意无意的跟我唠点家常,闲聊几句。问的无非也就是你多大啦,哪里人啦,有无结婚啦,感觉好干枯苍瘪,似乎人生就这么几个问题可问一般。右边是一片被拆掉的废墟,废墟旁边有一条水泥路,顺着这条水泥路,穿过两边的一些高高矮矮的建筑,走大概十多分钟,见到了一张大门,大门是仿古而建的,上面写着xx村,颇有进入谁家的地盘一般。大门的下边是条小河,里面流着棕黑色的水,散发出一种纯工业废水的臭味。穿过一个小公园,一排排的房子竟然映入眼帘当中。
那些房子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显然是没有被统一开发,带有当地人浓浓的气味。有两三层的,有四五层的,有七八层的,有别墅式的,有公寓式的,有破旧的,有豪华的,一家的二楼门前还在升着香烛的渺渺轻烟。现在回过头想想,感觉那里就像是一个大杂烩,贫穷夹杂在富贵中,保守隐匿于开放之间,或许这样也好罢。至少不像繁华地带那么的赤裸裸,繁浮中还保留有一点“愚昧”的善良。穿过十多排的建筑,后面居然还有一座没有被开发而长满野草的荒山,茕茕孑立于这片天地间,被形形色色,密密麻麻的房子包围着。不晓得它还能傲立于在这世间多少年。我就在靠山的地方,找了一个小小的单间住了下来。不到一个下午,网线也拉好了,这也算是符合了这个城市快节奏的步调吧。老板娘是个很好的人,有些朴实的农村妇女,收着几十个房间的房租,很知足。她用带着严重口音的普通话跟我讲解着租房的一些细节要求,我也没怎么去听,她要带我去看水表和电表,我跟她说你自己去看就好了。没过一会儿,签了一张租房合同书,算是落脚了。
终于,我开始了我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毫无规律的生活,沉沦的生活。只是一个人的那种寂寞真的很难熬,还清楚的记得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情形。习惯了工厂上班生物钟,七点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四周白白的墙壁,孤独感油然而生。我侧过身,阳光已射到了床头,地上行李箱打开着,里面乱蓬蓬的。再往上看,白白的瓷砖上面白白的石灰墙,我扭头看了下窗外,也是一面白白的墙。可恶的白色,我讨厌白色。我转过身去,睁开眼,白色冰凉的瓷砖。一下子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想说句话,找谁诉说?面对着四周白白的墙壁,我紧闭上了双眼。想起了以前上学的路上经常看到的自言自语的疯子,他们是否看到四周也是白白的墙,我是不是进入轨道了?我笑了笑,自己对自己的笑。接下来的时间,慢慢的适应了那份孤独,那份落寞。习惯了独自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路上,习惯了一个人去吃饭,习惯一个人思考,习惯了一个人毫无目的游走在街道,由繁华到清冷,由喧闹到安静,再到沉重的爬楼梯的脚步声,厚重的铁门关起的声音,习惯了一个人的习惯,无所谓现在,无所谓将来,只是就这么的活着,仿佛就只是一个存在而已,和哪个山间的石头一般。不知何时,生活又陷入了我所厌恶的重复中了,来来回回的人们,进进出出的人们,规律的重复。有时,喜欢站在阳台上仰望着天空,看着那些随风飘走的云层发呆。幻想着自己能够化成一片白云,漂游世界,看着一个个的城市,看着这个冷冷的世界。只是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很难分清云层与烟雾。污浊,已然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