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5 节

第八集
　　1、隋口房间，日、内
　　隋口手里拿着九井的信，紧锁双眉地站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张先生正向他走来。忙问：“事情有点眉目啦吗？”
　　张先生摇摇头说：“一点眉目都没有。”
　　隋口问：“昨晚教室里吵什么？”
　　先生说：“还不是赵小六子和孔大嘞嘞吵起来了。唉！这两个活宝。他们倒是没少卖力气地调查情况，但一无所获。要我说呀，少佐，横山失踪和金银沟没关系。”
　　隋口说：“院里很多人在说话象是很高兴的样子？”
　　张先生讲：“那是闲的，庄稼人不干活难受，就得东扯西说。混着过日子呗。”
　　“他们没谈横山的事？”
　　张先生说：“除祥昌谁都没看见横山，还能谈什么？不是我说呀，少佐，也不能光凭横山一句话，就断定他一定在金银沟，万一…….”
　　隋口说：“没有什么万一，我的报告已报上去了，但九井中佐说有可靠的情报告之横山被金银沟村民劫持，藏在一个隐密的山洞里。令我向金银沟要人，不要宝。”
　　张先生道：“如果交不出人来还要杀光全村，一个不留？”张先生说完，又加一句：“果然不出所料。”
　　隋口叹了口气说：“我要听上司的。”
　　张先生说：“隋口先生，这样命令不做数了。我听到一个准确的消息。天皇于八月十五宣布无条件投降。八月十七日山田乙三已令关东军缴械投降。”
　　隋口问道：“谁说的?”
　　令有推门进来，说：“我说的。”他又用日语把张校长的话重复了一遍。
　　隋口对着令有咆哮道：“是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
　　令有从容问道：“收音机在广播，城里的人都在庆祝哪！”
　　隋口低下了头。
　　张先生来到隋口面前说：“少佐，从‘九一八’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你们背井离乡，抛妻弃子；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受的苦是一样的。但你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根在这里，你们根不在这。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也是祖上积德，让我们活到战争结束，让我们享享太平的福．少佐，你要冷静的想一想，我们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为什么非得要杀我们？那是四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呀！”
　　隋口说：“我不想杀人，但要交出横山。”
　　令有说：“少佐，我们没有看见横山，没有害他，这是真的。我们没必要袒护一个或几个人害了全村四百多口人。战争结束了，八月十五是你们应该回家的日子。你们也应该阖家团聚，过正常人的生活。请你想一想：你们无缘无故地杀了这么多人，中国人会饶了你们吗？”
　　隋口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背对着众人问道：“横山少佐找到了吗？”
　　“少佐！”张先生说：“说实话，找横山我们真的比你还着急，这关系到全村四百多口人的命，我们问了所有人，连孩子都没漏掉，除了祥昌，谁都没见过横山少佐，那个情报不是真的。”
　　隋口：“九井中佐命我三天内一定找到他，我不能违背上司的命令。”
　　张先生：“如果他自己藏在隐密的山洞里？九井真的得知横山被藏在一个山洞里，为什么不向你们提供线索？他在山洞里，我们被围在院子里，怎么交？这是九井、横山甥舅下的套，先套住你，你再套住我们。把我们死死套在这个地方，他们取宝走人。”
　　隋口：“线索得你们的人告诉我。你知道，我们是战俘！宝物对我们已完全没意义了。”
　　张先生：“对战俘没意义，对携宝潜逃的人意义就大了。”
　　隋口转过身，对着众人说：“我相信你们说得也许有道理，但你们也要相信我。刚才那个消息不会给你们的处境带来任何好处。我是个军人，一切都要服从上司的命令。上司没让我投降，没让我撤军，我就要坚守我的岗位，履行我的责任，这是军人的义务。”
　　 张先生恳请道：“你的军人义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应该考虑战俘该做些什么？“
　　 隋口：“你说该做些什么？。”
　　 张先生说：“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士兵，活下去，带他们回家。”
　　 隋口：“怎样才能活下去，带他们回家？”
　　 张先生：“放弃找横山，放弃屠杀这里的人。不要回到九井那里。他已管不着你们啦。就在这里等着我们的队伍来，向他们投降。他们会念在你们有恩于这里，给于你们优待，送你们回家。否则，你杀我们或不杀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翻译说：“少佐，杀了这里有人，中国人饶不了我们；不杀这里的人，九井饶不了我们。只有张先生指的才是一条活路。”
　　隋口问：“你们的队伍在哪里？“
　　张先生：“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孔二爷的儿子就是抗联第一军的政治部主任陈铁崖。赵爷的小儿子就东北民众自卫军少年铁血队长苗涤石。“
　　令有走向前说：“难道你没听说‘陈北苗南，鬼子胆寒’？”
　　隋口咬牙切齿地说：“陈铁崖！苗涤石！他们早就是我们手下败将！我们大日本的铁蹄四一年就踏平了摩北山、岭南山，活捉了陈铁崖、苗涤石。将他们押送到阳门沟煤矿，苦力的干活。穿麻袋片、吃橡子面。恐怕早就累死在矿井里，拖到万人坑喂狗啦。哈哈——“
　　 张先生和令有气得浑身发抖。
　　令有说：“据我所知，抗联战士正和苏联红军一道杀回东北，战败投降的是你们！”
　　隋口“这些我不管，反正现在你们在我们手里。不要想逃跑，我在各处都布了岗。如果有人逃跑，抓到后，不但要枪毙他，还要加上十人。这样的帐，你们一定会算。现在你们可以走啦。”
　　张先生长吁一口气，说：“对于你们来说，叫你们杀人很容易，让你们不杀人很难。”
　　隋口：“你说得很对！因为我们是军人。”
　　令有大叫一声：“不！你们是战俘！想想后果吧。”说完摔门而去。
　　翻译对隋口说：“少佐，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后果。’
　　隋口冷笑一声说：“后果能怎样？你说是下命令杀人的有罪还是执行命令杀人的有罪？上有九井罩着，他会用各种理由为我开脱。如果我派兵搜山抓横山，违抗军令，九井也得要我的脑袋。更何况我抓了日本人，放了中国人。哪九井要往我身上泼多少脏水？我一生的名节全完了。再说我妻子还下落不明，还要靠九井帮我找。”
　　翻译：“少佐，你也不是纯军人哪！”
隋口：“这个时候，谁不为自己考虑？”接着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为什么？为什么失败的是我们？投降的是我们？我怒火中烧，只有杀人，杀中国人才能发泄出来？”

2、学校院内，日、外
　　学校院内一片欢呼，人们又蹦又跳地叫喊：“鬼子投降啦！”“日本天皇下投降诏书啦！”“关东军的司令官令军队停上抵抗！”
　　院内院外的日本军人怔在那里，过一会爆发出一片哭声。
　　院里的人们在喊：“快放我们出去！你们都投降啦，我们要回家，你们也该回家啦。“
　　那些日军止住哭声，端起枪喊：“长官没告诉我们投降了，我们还要执行我们的任务，都回去，不然我们就开枪了。“说完一阵枪栓响。”
　　院里的青年大怒，骂道：“狗日的，都投降啦还这样耍横。”……。

　　吵闹声惊动了隋口，带兵过来大喝：“你们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还没投降！”
　　一个青年跳过栅栏说：“你们已经投降了，放我们出去！”
　　隋口朝他连放三枪，那人顿时血肉横飞。
　　隋口又叫：“我说过，跑一人杀十人，我说话是算数的，给我拎出十个人统统杀掉。”
　　一群如狼似虎的日兵跑进去，不管男女老少要扯出十个人。人们拉着被日本兵揪出的人死不松手，哭喊着。
　　张先生站在领操台上大喝一声：“住手！”于是他撩起大褂，跳下领操台，向门前走去，左边是孔爷，右边是赵爷紧跟在后。
　　张先生站在隋口面前，拍了下胸膛说：“开枪吧，把我们统统枪毙吧。今天你们打死这些老人和孩子，也算你们日本军人有本事！开枪啊！“然后手指隋口骂道：”你这没有人性的东西！“
　　 隋口冷笑道：“什么是人性？我怎么是没人性的东西？“
　　 张先生说：“人性、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也尊重他人的生命。你明明知道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还到这里来杀人，你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即使侥幸不死，下半辈子能活得安心吗？你隐满了日本投降的消息，带着一百多号士兵来这里杀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女孩子。你尊重他人的生命吗？隋口，你不是人！白披了件人皮。”
　　 隋口掏出手枪，指着张先生的脑门，吼叫着：“我先把你毙了！“
张先生用手拨开隋口的枪，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众多日军说：“日军弟兄们：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下了投降诏书。十七日关东军总司令下令军队停止抵抗。你们是被你们的长官骗到这里来杀人的。你们已不是军人，是战俘。战俘杀人那是多大的罪过？你们要好好想一想。“
　　一个日军惨叫一声。他这一声象瘟疫一样传染给一部分日军，他们大喊大叫：“谁说我们投降啦？杀死他！”“我们怎么就投降了呢？”“愧对祖先啊！愧对天皇！”继尔又是哭声一片。
　　还有一部分日军带着绝望而呆滞的目光站在原地不动。
　　赵爷走向前来说：“投降是事实。但九井隐瞒了日本投降的消息，要你们到这里杀人，这是为什么？你们知道吗！我告诉你们：这是九井和横山布下的大陷井。他们甥舅两人……”
　　隋口冲着士兵大叫：“把他们赶回院里去！”把他们赶回屋里去！我们还没投降，海拉尔、东宁、虎头还在激战。你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我的命令。否则必遭最严历的惩罚。“然后又疯狂地挥舞双拳喊：“我要杀了你们！等着瞧吧，将你们统统斩尽杀绝！”

3、张先生房间，日、内
　　人们被赶回屋内，先是死一样沉静，继而哭声一片。
　　孔二爷在本子上流着泪写：“八月十九日十时许，得知日本投降，但这一消息没给我们带来任何希望，隋口更加凶残，又杀了一名乡亲，盼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真的要死在战争结束之时，好日子来临之际。不甘！不甘！”

4、学校操场石板处，日、外
　　 日军那支巡逻小支队没有了整齐的队形，脚步凌乱地背着枪，在学校围墙内外游荡。走到校内操场石板处站住了。
　　小兵木村：“我们真的投降了吗？还没见到大鼻子什么样就降了？“
　　山田：“我们战线拉得过长，树敌过多，胃口太大，看起来败局已定，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成了做醒了的梦。”
　　小野站住了说：“天皇陛下发动这次战争也许是错误的。别说是大东亚，就是满洲这块骨头也不好啃。我读过中国历史，这是个英雄倍出的民族。”
　　万岛夫吐了一口，骂道：“狗屁！书本上的东西你也信。我们曾用几万人打败了四十万东北军，一个星期就占领了东三省，那是何等威风。“
　　小野：“东北是占了。但这里的人们服了吗？停止抵抗了吗？就说北满一带的赵尚志、赵一曼兄妹……”
木村马上纠正说：“他（她）们不是兄妹，报上搞错了。他（她）们是共产党。“
　　三木：“说起共产党，还有个叫杨靖宇的。那真是条硬汉子，靠着吃树皮、草根……”
　　万岛夫问：“你怎么知道他吃的是树皮、草根？“
　　三木：“后来这个人被我们打死了。剖开他的胃，里边全是这些东西，有这些铁血军人，中国亡不了。“
　　山田：“我在凤城开诊所时，就听当地人讲：那时大街上每天都有一掛掛的大车走过。车上绑的都是要拉到城外枪毙的年轻人。他们高呼口号，眼里充满仇恨。没一个怕死的，没一个孬种。当地有很多学生跑到深山老林里打我们。说实在的。谁愿意自己的家被别人占了。”
　　万岛夫：“我们和中国同根同源，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这里有我的良田万亩。一望无际，唉—，望不到尽头啊”
　　三木长叹一口气说：“败了，广阔的田地、富饶的矿山都不是我们的了。”
　　铃木等几个士兵精神错乱似的挥舞双手，大喊：“我绝不受虏囚之辱，我们要自杀殉国。”
　　山田冷笑一声：“我们的总司令都没自杀，你凑什么热闹？这个结局不是你造成的，没人让你承担责任。你自杀什么？”

　5、院外的一棵大树旁，日、外
　　他们走到一棵大树旁，停住了脚步。
　　木村又问：“我们为什么要到这来，横山少佐的行为他自己负责好了，为什么要我们到这里来杀人？这仗越打越糊涂。“
　　山田：“或许我们来到这里也是不合适的。天皇下了投降诏书，关东军总司令也下了不许抵抗的命令。隋口少佐带我们到这来找横山，还说找不到横山就杀这里的人。”
　　三木：“这里的人讲，这是九井和横山下的连环套。他们俩要独霸孔家坟的金靴子和赵家庙里的夜明珠。横山在山上盗宝，我们在这里围金银沟的百姓。这样，我们的腿绊住了，金银沟人的嘴也封住了。宝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他们甥舅手里。”
　　万岛夫：“说的象那么回事，但我们日本武士是不会干这等龌龊的事。”
　　铃木：“隋口少佐不是没考虑这里人的想法，孔家坟、赵家庙都去过了，没被破坏。发现一点可疑的地方，他也写信告诉九井中佐了。但九 井中佐说：”据可靠情报，横山被藏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让我们坚持三天，逼这里的人交出横山。“
　　这时，隋口带两个士兵走出来说：“铃木说得对！我们必须坚持三天，让他们交出横山，我们不能将他丢在这里任人摧残。你们知道，这里的人很恨他。“
　　三木：“如果他们交不出横山怎么办？“
　　隋口：“杀！绝不呑下这口恶气。我们是大和民族的子孙。开疆扩土的武士。我们有优越的血统和高贵的身份，绝不能任人掳杀和污辱。不找到横山，誓不回营！诸位，继续执行职责吧。“
　　铃木悄悄走到隋口跟前，小声说：“少佐，在九井中佐房中遇到一个人，很象横山少佐。但他们说他叫宋二楞，是宋家屯的保长。“
　　翻译问：“你看象横山吗？“
　　铃木：“屋里的灯光很暗，我只能说很象横山。“
　　隋口说：“这件事不能乱说，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能怀疑长官。”
　　翻译说：“但也不能稀里糊涂地被人利用。说横山在隐密的山洞里，那就应该让我们搜山。我们一百名士兵难道在金银两山找不到横山吗？为什么逼这些妇女、孩子、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