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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作品名称:经商经伤      作者:冀成      发布时间:2016-12-07 12:02:36      字数:7611

  那年春上的一天上午,司马英笑眯眯地从他爸爸司马祖手里接过了司马祖他们家那套大宅子的屋门钥匙。司马英家里的小日子,虽然这些年来过的没有司马燕他们家里那般荣华富贵,也没有司马军他们家里那么豪华奢侈,可她这些年来手头上也并不怎么太紧吧。她和她丈夫武八仙暂时也用不着司马祖他们家那套大宅子,房子闲着不好,没几天的时间,司马英就联系到了一个租房子的人。那个星期天的上午,司马英和武八仙两口子,在改变了司马祖他们这一家人人生命运的大宅子里,一本正经地跟这个从南方来做家具买卖的王老板签完了租赁房子的合同。
  司马英笑眯眯地把房租费装进她的小皮包里,两人一路回到自己家里。刚一进了屋,司马英就眉开眼笑地把一年的房租费从小皮包里掏出来,沾沾自喜地看着武八仙,数落着武八仙说:“你看看,这钱又不咬手,以后咱家每年又多了一些零用钱,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嘛。我真是想不通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我要这套大宅子,还不愿意跟我去租房子。爸爸妈妈他们现在有的是钱,他们喜欢,他们愿意把这套大宅子白白地送给咱们,咱们干啥不要啊!你真是个死脑筋。我看你这辈子也就是这个熊样了,简直就是一个不透气的木头疙瘩。”
  武八仙坐在沙发上,不冷不热地说:“我是木头疙瘩!哼,你姐姐,你弟弟都是大款,你父母现在也算是有钱的人了,可我实话跟你说吧,早晚有他们哭的时候。你知道不,一个人的经商思想不正确,经商不择手段,早晚会经得自己伤痕累累,经得家破人亡。”
  武八仙阴风阳气地说完这一席话,顿时就气得司马英朝他大吼了起来:“你这是说的那家子的话,你闲着没事诅咒我们家人干什么,他们遭你啦还是惹你啦,啊!你别有事没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看你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和你说话真是没劲。”
  司马英咋呼完这个阴阳怪气的武八仙,转身就气呼呼地进了卧室,把房屋租赁费放到了大立柜的抽匣里。
  一晃之间多少年就过去了,去年秋天,大脑天生缺根筋的司马英,刚刚四十岁露头,正当壮年,精力充沛的时候,单位里就结束了她的工作生涯。那天上午,她面无表情地收拾收拾办公室里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些琐碎的东西,就黯然神伤地内退回家来休养了。
  司马英不到十八岁就在市园林管理处档案科工作,她天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在档案科本本份份,任劳任怨地工作,这二十多年来,她几乎跟单位里的哪一个同事都没有红过脸,更不要说跟谁吵嘴闹乱子的事情了,她一天到晚傻呵呵的,不言不语,口碑一直都挺好的。虽然她从参加工作那天起,直到内退回家那天,也没有调动过什么工作岗位,连个副科长也没有捞着干上,可谁也没有听说过她在工作上有过什么情绪,对谁有过什么意见,在她的眼睛里,这个世界上的人几乎都是一些不熟悉的好人。
  虽然司马英早就知道自己到年龄了,也该回家休息了,可当她接到单位人事科的通知,心里头顿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她必究在这个单位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有许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留恋情怀。
  这些年来,司马英在单位里没交一个知心朋友,她和谁也不怎么深沟通,和谁也不怎么深交流。在铁山小学家属院里,她跟哪一家住户也不怎么打交道,跟哪一家住户也不怎么来往,甚至就连他们单元里的楼上楼下那几家住了多年的邻居,她都搞不清楚人家有几口人,她整天关上自己家的防盗门,过自己家的小日子。真是有些“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古老的生活习惯。
  日常生活当中,司马英从来都不会乱花一分钱的,她把一分钱都看得有烧饼那么大的个儿,比他爸爸司马祖年轻的时候还要吝啬几倍。她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公公、婆婆之外,谁也没有听说过她主动地给哪一个人花过什么钱。她一年四季都是在菜市场上买些减价的时令菜。每年的冬天,菜市场上的生姜卖的贵了一点,炒菜的时候,她觉得放二根姜丝就能行的话,她绝对不会切上二片姜片放到油锅里去浪费的。一日三餐,她从来都舍不得往自己嘴里多放一口好菜,他们家里的剩菜汤和剩饭从来就没有倒掉过,长年累月的都点滴不漏地灌进了她的那个橡皮肚子里。她们家里的油盐酱醋茶,她不会浪费一丁点儿的,家里的水、电、煤气,她都天天算计着使用。她从来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穿一件像样的好衣服,尽管她坐了一辈子的办公室,但她从来没有赶过什么时髦,她的衣服、袜子、鞋,几乎都是商家削价的过时产品。用她的话来说,别管男女老少,只要穿戴合身,干净利索就行。
  这些年来,司马英的大脑和体力都用在她们这个小家庭里,她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她丈夫和女儿身上。她天天算算计计地过日子,还觉得自己的生活每天都过的挺充实,挺快乐,她很满足自己的这种自食其力,平静自然的生活方式,她觉得自己生活的很幸福,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她是个相夫教子的本分女人,是个标准的良家妇女。
  司马英的丈夫武八仙,高中毕业没几天就接替了他父亲的班,在冈山市铁山小学校参加了工作。教语文课一直教到现在,再继续教上这么几年小学生,他也得内退回家来修养了。他们的女儿武丽丽,虽然长得挺俊俏的,但不喜欢打扮自己,穿戴都挺朴实的。武丽丽打小就是一个听大人的话,喜欢学习的乖孩子。去年她考了一个全地区的理科状元,那段时间,几所著名的大学院校都争着抢着来要她,他们一家三口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到免交各项学杂费用的青岛海洋大学去本硕连读。
  司马英夫妻俩这么多年来整天乐呵呵的,谁也没有看见过他们夫妻俩轻易地跟谁红过什么脸,他们夫妻让人们看着就好像是从来都不知道嫉妒、生气和忧愁是怎么一回事,一家三口人虽然活得很平凡,他们身边的人几乎都不把他两口子当作一回事,但他们两口子都活得挺自在,挺快乐的。
  司马英的姐姐司马燕,弟弟司马军都是冈山市里有头有脸,有名气,有金钱,有势力的风云人物,可司马英两口子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一家人比他们那些人矮半分;两口子从来也没有低三下四地跟司马燕借过一分钱,也没有去请求司马军办过什么大事情。尤其是武八仙,不能说是和他们这两家人行同陌路吧,日常生活当中也确实是和他们两家人来往的不密切,总之是和他们两家人的关系相处的不怎么样。
  司马燕从小就爱骂她这个傻妹妹没有出息头,司马军好笑话她这个姐姐是个憨包子。姐弟俩从小就好捉弄、欺负这个不太爱说话,有事没事就爱傻笑的司马英。司马燕和司马军从小到大,只要见了面,那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姐弟俩谁都和司马英揦不出什么锯沫来。不过司马燕和司马军还是从心里头疼爱这个与人无争,老实巴交,随喊随到,干活不惜力气的司马英。
  这些年来,司马燕,司马军都混得是越来越大发了,姐弟俩不管是谁,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见到了司马英,他们俩就喜欢悄悄地塞给司马英一些钱。他们姐弟俩谁都把这种施舍当作是自己疼爱司马英的一种心意,也是向司马英表达一奶同胞,情深意重的一种实惠方式。司马英从来不开口向她姐姐要一分钱,从来也没有向她弟弟借过一分钱,她也从来没有向他们俩哭过什么穷,但她从来也没有拒绝过她姐姐和她弟弟给她钱。别管在哪儿,不论是司马燕还是司马军,谁往她手里塞钱的时候,她几乎都是脸一红,低下头去,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小声小气地来一句:“谢谢啦!”就赶紧把钱装进口袋里,然后才抬起头来,朝着对方抿着圆润的厚嘴唇,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就算是完事了。
  司马燕和司马军这两个整天活跃在社会上的经济枭雄,在一些人的眼睛里看起来,那是眼瞅着就像吹气球似的在冈山市里一天比一天有权、有势、有钱、有本事。可这个大姨子司马燕,小舅子司马军,这两个在社会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在武八仙这个小学教师的眼睛里看起来,那却是活得一天比一天都不像一个正经人了。他是越来越恶心这两个人在社会上不择手段、疯狂敛财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厌恶这两人在日常生活里这种装腔作势,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穷德行。
  那一年春天,司马燕、司马军和司马英三家人,在国际大酒店给父亲司马祖过生日。酒过三巡,司马燕和司马军姐弟俩好心好意地一人拿出了三十万元钱的存折递给了司马英,吩咐她去买一套新房子住。那个时候,六十万元钱在冈山市能买一套很像样的大房子。
  谁知道武八仙当时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怎么搞的,反正是他的哪根神经不对头了,看到司马燕和司马军递给他老婆存款折的时候,顿时就脖子粗脸红地朝着司马燕、司马军大咋呼小叫唤地说:“俺们家里有钱,也有房子住。你们这种用脑子,动心计赚来的钱,俺们不敢要。即使就是俺们要了,买了大房子,俺们住着心里头也不舒服。”
  武八仙的话刚一吐出口,差一点就把司马燕、司马军这两个不可一世的人物给气得晕过去。他们俩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武八仙竟然会这么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醉意朦胧的武八仙,恨不得马上就活吞了这个四六不通,不知好歹的二半吊子。一大桌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大家子人的欢乐气氛顿时就让这个武八仙给弄的非常尴尬。
  司马英又不是一个死憨不透气的人,她一看大事不妙,也不敢伸手去接司马燕和司马军递给她的银行存折,慌慌忙忙地站起身子,二话不说,一把拉起武八仙的一只手,没好气地说:“我刚接到你妈的电话,说你家里有急事,让咱们赶快回去。咱们这就赶紧走吧。”
  武八仙像是还没有醒过神来似的,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妻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连声应着说:“好好好,咱这就赶快回家。你先放开我的手,稍微等一等。今天咱们三家三一三乘一,老人的生日宴会,咱们家一分钱也不能少拿,你听见没有?啊?你看,这种好酒,喝了不疼瞎了疼。这杯酒里怎么说也有咱家一份子,我把它喝光了在走也不迟。”
  武八仙自顾自地这么一边说着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伸手把桌子上的酒杯给端了起来,稍微一扬头,把大半杯酒给喝了个底朝天。他放下酒杯子,还没忘了对司马祖老两口子说:“爸,妈,您们慢慢喝,我们先退席了。”紧接着又朝着司马燕、郝大方和司马军、花开花说,“姐姐,姐夫,小军,小花,你们好好喝吧,我们先告辞了。等以后……”
  司马英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谁也不敢看,满脸通红地怒视着这个已经喝得醉熏熏的,一点也不看眼色头的丈夫,唯恐他再张嘴乱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连忙打断了武八仙的话茬,大声地朝着武八仙喊叫着说:“行啦!行啦!你快点吧!可别在这儿磨蹭了!咱们赶紧走吧。”
  司马英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扶住了已经站不稳当的武八仙,喊着女儿武丽丽就赶紧地溜出了屋门,一家三口人下了楼,出了酒店,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回家了。到了家里之后,一肚子火气的司马英,还没有等到武八仙的酒劲完全清醒过来,就在卧室里跟武八仙大吵大闹起来,这一架是他们俩结婚以来闹得最厉害的一次了。事后,司马英还是不依不饶地和武八仙这个肉头又怄了几天气,这件事情方才算是翻了过去。可自从武八仙那次在司马英她娘家全家人面前露了二味之后,会过日子的司马英是再也不敢当着武八仙的面接受她姐姐和她弟弟给她的钞票了。
  司马燕和司马军这两个在改革开放当中发达起来的大款,有社会身份的人物,自从毫无来由地在全家老少的面前受了武八仙的难堪之后,那是从心里头更加反感、更加讨厌这个不知时务,不知进取,自视清高,整天穷酸的武八仙了。
  这些年来,武八仙也很少主动地到他老丈人家去吃饭,他和司马燕、司马军更是没有什么来往了,即使就是大家偶尔地在司马祖的家里见了面,武八仙就像看见了两条恶臭的蛆似的,从心里头硌硬得慌,他连话也懒得跟司马燕、司马军说上几句。大家原本都是挺好挺好的亲戚,让这个穷酸的武八仙给弄得彼此都像陌生人似的,整得大家的心里头都不怎么得劲。
  人们常常喜欢说,馊先生,刮大夫,借以讽刺、笑话从事这两行职业的人们是小气鬼。可武八仙教了二十多年的书,一点也不像小家子气的上海小男人。他平时为人处世还算是挺大气的,只不过就是生性清高,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生活,更不会去曲意逢迎什么人的心理活动罢了。
  武八仙他们家的小日子虽说过的不怎么富裕,可也不算是多么贫困,他们夫妻俩的工资收入在冈山市这个县级城市里来说还算是可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逢年过节,双休日,武八仙只要是偶尔地和同事、朋友们聚一聚,他还是挺大放的,从来没有因为钱的问题跟哪一个人耍过小心眼子,更没有因为花几张钞票而皱过眉头。
  武八仙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也不会精打细算的过日子,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他就没有到银行去存过什么款,取过什么钱。他的工资卡自从他和司马英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攥在他老婆的手里头,即使他们学校里发点加班费、奖金什么的,回到家里他也是立马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他老婆。他从年轻到现在,他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弄几个零花钱,自己花一花的概念。
  武八仙他们家里的经济情况,他从来就没有过问过,偶尔在学校里,社会上遇到什么应酬,什么人情来往,他就回到家里管他老婆要钱,至于他们家里当时有没有这一份机动的零用钱,他从来就没有用脑子去想过。这些年来一年四季,武八仙天天上班就教他的学,下班回到家吃完饭,抽支烟,喝上两杯茶,中午就小睡一会儿,晚上就躲到他的小书房里去备课,或者是搞他的所谓的文学创作。这些年来,武八仙已经习惯了过他这种不操心的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他是个饭来了就张口,衣服到了就伸手,在外不问名与利,在家不问家务事的懒家伙。他们家日常生活当中的人情世事,经济来往等等一些琐碎的事情,全都是由他老婆自己长年累月地周旋着。
  武八仙吸烟不讲究,喝茶不讲究,饮酒,那就更没有什么讲究头了。他的酒量不大,喝上一点酒就兴奋,兴致一来,就喜欢跟人家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高谈阔论地扯什么人生、说什么文学,评论什么时事。至于他酒后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什么道理,有没有什么水准,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这些年来,每逢过年过节,双休日的时候,武八仙在家里只要是喝酒喝到了劲头上,就喜欢摇头晃脑,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动,一口气诵读完李白的《行路难》和《将进酒》这两首诗歌,有意思无意识地藉以发泄他内心世界的情感,释放释放心中那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什么纠结。每当武八仙在家里沉醉于诗歌的意境当中,富于情感地吟咏诗歌的时候,司马英就十分头疼她丈夫这种似醉非醉,眼里没人的劲头和大呼小叫的狂态。司马英头疼是头疼,心烦是心烦,但她从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惹这个有点神经质的武八仙,她不但不去惹这个沾点酒就醉的大孩子,而且她还会像个丫鬟似的,小心翼翼的一杯一杯地倒茶递水伺候武八仙。她每每是一边耐心地伺候这个不知世务,世事不成熟的丈夫,还要一面小声地嘟囔着一些话儿来给她自己的耳朵听:“你看你这个傻样子,干啥啥不成,还整天在家里穷烧包。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还真的以为你是那个什么李白、白李的大能人啊!疯疯癫癫的熊劲头,真是讨厌死了。”
  司马祖他们这一大家人谁都看不起武八仙,甚至是厌恶武八仙。虽然司马英和丈夫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两人也很少沟通思想,但在司马英的心目里,武八仙还是一个有学问,有本事,通情达理的好丈夫。在郝司马、武丽丽和司马中奇这三个孩子的心目当中,武八仙更是一个性情坦率,亦庄亦谐,不拘小节,胸襟宽广,做人正直,有人格尊严,有人生思想,逍遥自在,洒洒脱脱地生活在闹市当中的真君子。
  郝司马、武丽丽和司马中奇这三个孩子,从来就没有觉得武八仙是个没有本事的人,从小他们就喜欢阅读武八仙所写的那一些抒情言志的诗歌,诙谐幽默,充满哲理的散文,以及他所写的那一系列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物的小说。郝司马和司马中奇自从上大学之后,只要到回家里,就喜欢到武八仙家里来玩玩,就喜欢围着神神叨叨的武八仙扯闲篇,什么人生理想,社会问题,国际新闻,几个人侃得津津有味,还常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争论完了,几个孩子就会跟着生平向往庄子的通达与潇洒的武八仙,摇头晃脑,异口同声地朗读:“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武八仙他们爷几个这种真情真性流露出来的自负和欢快的气氛,经常惹得在几间屋子里忙活着干家务活儿的司马英哭笑不得。每当这个时候,司马英往往就要停下手中的活儿,半真半假地朝着他们大声地咋呼:“行啦!行啦!别吵了,别闹了,别再念什么‘吃吃吃’的经文了。你们看看你们这个样,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老娘可不伺候你们了!饿你们三天,我看你们还有没有精神头再坐在屋子里胡扯八颠的瞎吵吵。真是的!凑在一块就净扯落些没用的话,好玩还是有意思!这能当饭吃吗?啊?”
  平时,司马英是个没有多少话说的人,可只要是武八仙和孩子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争争吵吵斗嘴的时候,她的话也不少,尽管她的话说不到他们那些话题的点子上去,可冷不丁地打断他们的争论,扔上一块石头,倒也挺助兴的。每当司马英凑合着来助兴,武八仙就会一本正经的用一副挺骄傲的口吻跟几个孩子说:“人这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像我吧,一辈子胸无大志,无欲无求,可挺有福的,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里里外外一把手的贤内助,所以我这辈子的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这可不是谁想能得到就能得到的事情。”
  几个孩子听着武八仙这些年来这套千篇一律巴结他老婆的话语,便会相互弄鼻子,挤眼睛的作怪态,然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起来奉承司马英一番,往往高兴得司马英满面红霞,微笑着去给他们再拿些干鲜水果之类的食品慰劳慰劳他们。武八仙这一套说了多年的老话语,虽然听得司马英的两个耳朵眼里都起了老茧,可她还是喜欢听,喜欢看武八仙那种发自肺腑地说这一番老话时的那种沾沾自喜,得意满足的神情。
  郝司马和司马中奇从小就三天二头地住在武八仙他们家里和武丽丽这个小妹妹一起玩耍。这三个小孩子经常缠着、闹着让武八仙给他们讲故事听。什么薛仁贵正西、穆桂英挂帅、文天祥、秋瑾的,这三个小孩子从小就听熟了武八仙给他们所讲的那一些历史英雄豪杰的传奇故事。
  司马英他们家里大大小小的床单上,那些年来都不知道让这三个小孩子给尿湿过多少回;他们家的沙发上都不知道让这三个小孩子给抹过多少鼻涕;他们家的墙上,不知道让这三个小孩子用彩笔给画了多少条道道杠杠;他们家的瓷碗、碟子和茶杯,都不知道让这三个好动的小孩子打碎多少个了。就是他们家厨房里的饭锅,都曾经让司马中奇这个小家伙捏着小鸡鸡尿过尿。
  那些年来,小孩子们只要毁坏了武八仙他们家的东西,就心疼得司马英不得了,有的时候气得她浑身都乱哆嗦。可哪一个小孩的额头上也没有留下过她的一个指头印,哪一个小孩的小屁股上也没有留下过她的一个巴掌印,孩子们甭管是谁打碎了什么贵重的物品,只要是让随性而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武八仙给看见了,他立马就会朝这个孩子拍着双手,摇头晃脑,扯着唱腔,做着鬼脸地念经:“别怕,别怕,坐下,坐下,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司马英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就会被她的穷酸丈夫给弄的哭不得、笑不得、恼不得、气不得。武八仙这几句好多年都不改的口头禅,往往就会惹得呆在一边惴惴不安,咧着小嘴,要哭的小孩子破涕为笑地又活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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