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四）

　　
　　
　　“咦……这……不是云……珠小姐吗？”说话的人舌头打着结，明显的口齿不清。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格子西装的男人有些站立不稳地在一旁晃悠着，笑嘻嘻地看着苏梅。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男人朝苏梅走近了一步，熏天的酒气喷在苏梅脸上，望着苏梅的眼睛流露出令人作呕的猥琐。
　　“云……珠小姐还是那……那么漂亮！我们好……好久没见了，本……公子可是想……你很久了。”
　　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又把苏梅当成百乐门的舞女云珠了。
　　宝慧赶紧挽住苏梅朝男人喝了一声，“不得对我姐姐无理！她不是云珠，她是苏家大小姐苏梅！你认错人了！”
　　对于宝慧来说，苏梅被当成了百乐门的舞女在这今晚这种场合是莫大的耻辱，她不能让甄家在这里丢失了颜面。
　　“不……是云珠？”男人迟疑了一下，忽又茅塞顿开似地指着苏梅哈哈大笑起来，“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次在百乐门被……被误认为云……云珠的小姐吧。哈……哈……”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引来了不少人朝这边张望，要不是音乐声掩盖了一些，苏梅只怕又要重演上次在百乐门被众人围观的尴尬一幕。
　　男人笑罢，又夸张地凑到苏梅面前瞪着眼睛上下打量起来，“嗯……，真……像！这眉眼，这身……段，连衣……服都像！怪不得冈本那……那个傻……瓜把你当成了云……珠。哈哈！可……惜我……我那天不在，真是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说完，又仰天笑了起来，脚下一时没站住，差点摔在了地上。
　　“你笑够了没有，请你离开！”宝慧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我……我家！”男人听了宝慧的话，立刻火冒三丈，用力指了指地板，大声吼叫着。
　　胡文忠见这男人对宝慧这么没礼貌刚要发作，听见最后那句话一下子闷了。他的家？难道他是？
　　管家黄伯在不远处听见这边有状况，也张望过来。他一看是大少爷李明豪在纠缠着甄家小姐，赶紧过来救场。
　　他对这个大少爷一向头疼，平时无法无天没有规矩不说，还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老爷也不知为什么从不管他，只是每个月让黄伯给了他固定的零花，任他去胡作非为。
　　今天，为了顺利地办好二少爷的舞会，李云天特地让黄伯多拿了些钱给李明豪，让他在外面玩得晚点回来，没想到他竟这么早就回来了。黄伯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这要是被大少爷破坏了舞会，自己这回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赶到了现场，在气氛没有完全弄僵之前及时止住了李明豪。
　　“大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您是不是又喝多了。”说罢伸手要去搀扶李明豪。
　　李明豪一挥手甩开黄伯，没好气地叫道，“什么这……这么早？难道我就不……不能回……来吗？！我……知道你们赶……赶我出去就是为……了给明轩办……办什么舞会。他的舞会……为什么我……我就不能参加？！”
　　“哎呀，大少爷您想哪去了！我们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嘛！老爷这也是替您考虑。”
　　“谁……诶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这……么多美女我……我能不……喜欢吗？”说着他伸手想去摸一下苏梅的脸，苏梅一扭头躲了过去，拉着宝慧赶紧又朝后退了几步。
　　众人这会被李明豪搅得有些心烦气躁，但鉴于他李家大公子的身份又不好发作。甄怀远和苏伶俐站在不远处和人聊着天，见女儿这边出了状况赶紧过来护犊。
　　“诶呀，这是明豪吧，怎么喝这么多酒，赶快去醒醒酒。黄管家，你现在就带大公子下去休息吧。”甄怀远朝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黄管家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明豪的两只胳膊。
　　“大少爷，我带您去上边休息一下吧。”
　　李明豪被黄管家夹住了胳膊动弹不得，愈发地发起狂来，“黄管家，你……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李明豪拼命地想挣脱黄管家的双手，无奈黄管家就像铁钳一样将他夹得纹丝不动，两个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地往乐队后面的楼梯口走过去。
　　乐队的人此刻正演奏得起劲，忽然看见黄管家推着个暴跳如雷的醉鬼走了过来，惊得竟然忘记了演奏，都瞪大了眼张着嘴看起热闹来。
　　原本音乐声掩盖了李明豪的鬼哭狼嚎，只有周围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子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本来熙熙攘攘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而李明豪的吼叫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放……放开我！我不……想休息，我……我要跳舞！我要请云……珠小姐跳……舞！”
　　黄管家也被李明豪的吼声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音乐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了，手上一松被李明豪挣脱了出去。
　　他又跌跌冲冲地走到苏梅面前，笑眯眯地伸出了手，“云……云珠小姐，我……我请你跳……跳一支舞。”
　　大厅里的人此刻都看向了苏梅。苏梅隐隐感到背后射来的滚烫热辣的目光，脸腾地一下憋得通红，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百乐门舞厅的那一幕。
　　“什么云珠小姐，和你说过了，这是苏家大小姐，苏梅！”宝慧愤愤地说道，鉴于李明豪的身份，她不敢像刚才那般大声。
　　李明豪听罢又痴痴地笑了起来，“哈哈，对……对不起！看来我真……是喝多了，你不是百……乐门的云……云珠小姐，你是……苏，苏家大小……姐。”
　　此时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百乐门？怎么百乐门的舞女也来了？”
　　“不是，说不是百乐门的舞女，是个大小姐。”
　　“那李公子怎么说是百乐门的舞女？”
　　“好像李公子喝多了，认错人了。不过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小姐，不然李公子怎么会把她当成舞女呢？哈哈。”
　　苏梅听着这些议论，脸上越发地火烧火燎，这火直冲脑门，连头发都连带着滚烫起来，看着李明豪的手不知所措。他是李家的大公子，虽说有些喝醉，这请跳舞也是合乎情理。可让她和这样的人跳舞，简直让她作呕。她又看了看身边甄家的人，大家都默不作声。毕竟这会儿李明豪也不是什么非分之举，甄家的人也不想得罪这位大公子。
　　李云天和李明轩在不远处也看到了这一幕。李云天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孽子！他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为了稳住客人的情绪，他强忍着怒火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安抚众人道，“啊，没事，没事，是小儿多喝了几杯。大家继续跳舞，继续跳。”
　　乐队的人听到主人的指令，赶忙又操起家伙吹奏了起来，大厅立刻恢复了轻松的气氛，众人又随着音乐跳起了舞。
　　李云天对李明轩轻声说道，“过去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哥哥。”
　　李明豪此刻还在和苏梅纠缠不清，他见苏梅迟迟不肯伸手，那股誓不罢休的劲头又被勾了上来。
　　“云……哦，不对。苏……小姐，怎么不……肯赏脸吗？”
　　李明轩走到这边一眼认出大哥纠缠的小姐就是刚才花园里碰到的那位，心里一阵窃喜。但又见苏梅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窘迫，禁不住又怜又急，想冲上去帮她解围。
　　李云天比李明轩快了一步把李明豪拽到一边质问道，“明豪，你要干什么？”
　　李明豪见是父亲，咧嘴一笑，“父……父亲，你来啦！我这是请苏……小姐跳……跳舞呢！”
　　“赶快给我上楼去！”
　　“为……为什么？父……亲，弟弟的舞会我……我为什么不……不能跳……舞？”
　　“我再说一遍，给我上楼去！不然以后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拿一分钱！”李云天压低了声音，看着李明豪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李明豪怔怔地望着父亲，突然间呜咽了起来，“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从……从来就没喜欢过我！现……现在弟……弟回来了，我……我在你……眼里就是地……上的一堆……狗屎！”
　　李云天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实在丢人，朝黄管家递了一个眼色，黄管家马上利索地上前在李明豪背后劈了一掌，李明豪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黄管家怀里。李云天让几个仆人和黄管家一起将李明豪抬上了楼，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他望着李明豪被众人抬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向甄家的人赔礼。
　　“诶呀，怀远兄，真是让你见笑了。是我没管教好犬子，两位小姐可有受惊？”
　　甄怀远连忙说道，“云天兄，哪里哪里。其实刚才贵公子也没有过分，他想请苏梅跳舞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我这个侄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是让贵公子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