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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三)

作品名称:海上烟雨录      作者:梅花醉      发布时间:2016-11-28 20:32:34      字数:3218

  台下掌声响起,李云天也无可奈何,只好上前宣布道,“小儿嘴拙,让大家见笑了!那现在我就宣布:舞会开始!大家玩得尽兴!”
  乐队奏响了今天的第一支舞曲,大厅里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双双对对在舞池里徜徉起来。
  李云天转身对儿子说,“今天我可是请遍了上海滩的名流,对你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刚才已经给你介绍了一些,现在我再带你去认识其他的人。”
  李明轩顿时有些泄气,刚才就是因为父亲拖着他跑来跑去与那些陌生面孔陪笑问好让他心生厌烦,才跑到花园里透气,没想到这戏还没唱完,这笑也没陪完。
  父子俩刚从台上下来,一个穿着绣花真丝旗袍身材丰腴的女人手里捧着个东西朝李云天走了过来。
  “云天,云天!”她在后面大声地叫着李云天,来人正是李云天的二姨太蒋碧芹。
  “母亲!”明轩恭敬地喊了一声。
  “诶,明轩!”二姨太朝儿子点点头。
  李云天对二姨太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颇为不满,低声斥责道,“碧芹,你风风火火地叫什么?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二姨太猩红的双唇撅得老高,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影响啊!这是我的家,我叫我丈夫不行吗?”
  李云天不想再和她理论,烦躁地问道,“那你有什么事啊?刚才我带着明轩四处和客人打招呼你去哪里了?这会又突然跑出来。”
  二姨太撒娇道,“云天,你是知道的,那些场面上的事情我是最不喜欢的。况且你又要嫌我不懂礼数,给你难堪,我还是躲起来的好!”
  明轩怕父母要争执起来,赶紧催促李云天,“父亲,我们不是还要去见客人吗?”
  李云天本想和二姨太再说几句,听儿子提醒也就作罢,“好了好了,我们还有正事,随你吧!”说完要和儿子离开。
  不想二姨太一把拖住李云天,“云天,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云天无奈又停下来,“诶呀,那你有什么事,赶快说!”
  二姨太咧嘴一笑,将手里的丝帕打开,里面露出一只碧绿的翡翠戒指。
  “云天,你看,这只翡翠戒指多好看!我是刚才与何记洋行的张太太聊天时看见她带的,特地拿过来给你看。”
  李云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二姨太一眼,“你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就是给我看这个?”
  “是啊,云天。这个是老凤祥的新款,老坑的翡翠啊!你看看这成色!”二姨太举起戒指在李云天眼前转动着,盯着戒指的双眼直冒着绿光。
  李云天根本不感兴趣,不过他知道二姨太不辞辛苦地跑一趟无非是要也买一只。李云天一心想着带儿子离开,无意再与她纠缠,便爽气地说,“好啦,让老黄去帐房支钱,你想啥时候买就啥时候去买!”
  二姨太没想丈夫这么爽快,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她也顾不上大厅里人多眼杂,凑到丈夫跟前冷不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达令!”
  接着又笑嘻嘻地拍了拍李明轩,“明轩,好好陪陪你爸,多给他争气!”说完,心满意足地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腰向人群中摇去。
  二姨太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亲把李云天吓了一跳。这个疯婆娘,当着这么多人!他心里暗骂了一声。
  明轩在一旁看着想笑,怕父亲见了尴尬,只好低了头强忍着。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总是这么不管不顾地任着性子,有时候简直像个孩子。明轩忽然有几分羡慕起母亲来,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宝慧一直为没在舞会开始前见着李明轩而耿耿于怀,刚才李明轩在台上说话,让她总算得以见真颜。果然如坊间所传,那迷人的微笑,优雅的举止,浑身透着一股贵族般的气息,迷倒了一群和宝慧一样的淑女小姐。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明轩,生怕漏了他的一颦一笑。他就像童话中舞会上的王子,牵绊着所有女孩子的目光。
  宝慧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么多的名媛淑女,自己怎么就能脱颖而出引起李明轩的注意?她低头打量起了自己,不免有些懊恼起来。今天的舞会很多女孩都穿了西式的礼服,也许大家都想着李明轩是从英国回来,会更喜欢西方的时尚。可大厅这眼花缭乱的一片,样式又是雷同,反而都被淹没了。
  宝慧正在那边气恼,母亲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李明轩过来了。”
  宝慧抬眼望去,果然李云天带着李明轩朝他们走来。宝慧的血沸腾起来,心也跟着狂跳。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仿佛心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明轩,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甄伯伯,甄伯母。”李云天说道。
  “甄伯伯,甄伯母好!”
  “这位是甄家大小姐甄宝慧。”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谢谢光临舞会。”
  同样的台词今晚李明轩已说了不下几十次,他感觉自己这会已经成了留声机,不停地播放着相同的曲子。
  “好好,明轩,能来参加你的接风舞会我们也很开心!”甄怀远笑着拍了拍李明轩,“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云天兄,你真是有福气!你这诺大的家业可是后继有人了!”
  “哪里哪里,怀远兄!小儿还要靠你多多指教了!”
  “云天兄真是见笑了,我何德何能指教贵公子!只是以后明轩子承父业,我们可都要仰仗他提携了!”
  李云天和甄怀远又客套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没个完结。这场面今天李明轩也看了很多,客人的称赞讨好听着已像嚼蜡般无味。但无论他心里有多厌烦,也只好在旁边俯首帖耳,陪着微笑,最后脸上的表情都似蜡像一般僵硬了。
  苏伶俐碰了一下甄怀远示意道,“要不就让孩子们去玩玩吧。明轩,我们家宝慧还是第一次见你呢,你们好好聊聊,或者跳跳舞。“
  甄怀远明白了夫人的用意,赶紧点头称是,“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多聊聊!“
  李明轩看着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兴致索然,今天舞会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打扮得如圣诞树一般的女孩。他朝宝慧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位时髦的小姐实在引不起他说话的兴趣。李明轩忽然惦念起在花园里邂逅的素衣女子,奇怪为何未在大厅里见到她。
  这时一旁的李云天又说道,“不好意思,怀远兄,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刚才没来得及给明轩介绍。我们先过去打个招呼,等下让明轩再过来陪你们聊。”他说着朝大家点了点头,带着明轩朝大厅的后方走去。
  宝慧虽见着了李明轩却没逮到说话的机会,这眼巴巴地又看着他走了,好不气恼。
  “爸,你刚才罗哩叭嗦地说什么呀!”她把气撒在了甄怀远身上。
  “是啊,我看你们今天老是这么客套来客套去的,都没一句有用的话。”苏伶俐也表达了不满。
  甄怀远不屑地说,“你们女人家懂什么!”
  苏伶俐白了丈夫一眼,“我是不懂!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诶呀,别吵了,烦不烦啊!”宝慧烦躁地跺着脚,甄怀远夫妇都闭了嘴不再说话。
  苏梅这时悄悄地走到了宝慧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人群。
  苏伶俐见苏梅回来了,问道,“梅梅,你去哪了?刚才李公子都来过了。“
  “姐,你看见李明轩了吗?在那边,穿白西装的那个。”宝慧都没注意苏梅的去向,此时她的心已被李明轩占满,视线始终跟着他在人群里穿梭。
  苏梅自然不敢说刚和李明轩见过,顺着宝慧手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姐,我看今天舞会里好多小姐也都盯着他,看来大家都是冲着他来的。”
  “是吗?”
  “嗯。姐,你说今晚这么多漂亮小姐,他究竟会不会注意到我?我都快没有信心了。”宝慧一脸的气馁。
  看着宝慧失落的样子,苏梅不知怎么回答,竟有点做贼心虚起来。
  “宝慧,你真让我们好找,什么时候过来的?”宝慧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是胡文忠和陈查理。
  宝慧此刻的心思都在李明轩身上,哪还顾得上他。她的视线又转了回去,颇不耐烦地说,“哦,才来一会儿。”
  “怪不得我之前没看见你。我这个月有去你家找过你几次,怎么你都不在?”
  “我……最近比较忙……”宝慧搪塞道。
  “哦。对了,下礼拜有个新上映的电影,我想请你一起去看……”
  “胡文忠,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谈这个。”宝慧打断他。
  胡文忠神色尴尬,怯生生地说,“那……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宝慧头也没回地抛了一句,“等会吧,我有点累。”
  苏梅见胡文忠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偷偷地拉了拉宝慧的手,不料被宝慧一把甩开。
  “苏小姐,你好!好久没见。”和胡文忠一起的陈查理也向苏梅打了声招呼。苏梅刚要回答,身边陡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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