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连载三十三）

　　春节过后，郭颖怡要跟姐姐和姐夫去南方打工。第一次出远门，两位小恋人依依不舍分开，在火车站，候车厅里人满为患，李卫华和郭颖怡站在墙边偏僻处小声说着话。郭颖怡一遍遍擦拭眼泪，嘱咐李卫华，毕业后当兵也罢学技术也罢，要好好的。李卫华不断点头答应，告诉郭颖怡出门在外，看着外面新鲜，不要到处乱跑，要注意自身安全。两人拥抱，郭颖怡泪流不止，描述着未来两人的幸福生活，自己挣了钱会存起来，以后咱们做些小生意最好，可以养鸡养猪，发家致富。听着郭颖怡说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李卫华虽然百般喜欢，但心里又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失落。勤劳致富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自己对理想的追求也许只能到此为止了。
　　到了检票时间，郭颖怡泪流满面抱着李卫华狠狠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一步一回头，提着行李跟着姐姐和姐夫逐渐淹没在涌动的人流之中。
　　三天后，李卫华接到了郭颖怡的电话。电话里郭颖怡有些激动，从北方坐火车到南方深圳，一路上变化实在很大。从冷到暖，从枯枝败叶到风景秀丽，从崇山峻岭到丘陵洼地，从一个个没落的村庄到一座座发达的城市，特别是到了深圳，这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晚上更是灯火通明。郭颖怡事无巨细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异常的兴奋，说，被这里的一切惊呆了，希望李卫华以后也要来深圳，在这里生活才会更好。李卫华一遍遍说着要郭颖怡注意自己的安全的话，人生地不熟，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坏人后悔就来不及了！只是郭颖怡难掩激动，好像没有听进去，逼着李卫华问，你以后到底来不来深圳？李卫华只好顺着郭颖怡的意思说“去去去”，一定会去那边找你去，郭颖怡更是欢喜不行。
　　李卫华开学不几天便等来了郭颖怡的第一封信。王雪燕手拿信送到李卫华身前，满面通红，一脸疑惑看着李卫华说道：“这是谁？”
　　李卫华接过信，上面写着郭颖怡的名字，看着信说道：“这是我对象。”
　　“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得好看吗？”
　　李卫华抬头看了一眼王雪燕，看她脸色难看目光闪烁，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刚想张口说明，只听王雪燕连珠发问道：“郭颖怡，名字听起来像个美人似的，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得好看吗？你倒是说啊？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咱们这里的人吗？”
　　“媒人给介绍的。”
　　“什么时候给你介绍的？你才多大呀？你懂什么呀？你怕找不到媳妇早早先占一个是不是？”
　　李卫华听王雪燕怎么感觉像是长辈在数落自己似的，情不自禁用手挠挠脑袋，说道：“去年有一天俺娘突然让我去相亲，我一开始不愿意去，后来没办法就去了。”
　　“你喜不喜欢她？”
　　李卫华低着头，看着信，说道：“喜欢。”
　　话音刚落，王雪燕转身就走了。李卫华愣在那里，看着远去的王雪燕背影径直走到了自己教室门口，一转身就走了进去。
　　李卫华回到教室坐下，偷偷地看起了郭颖怡的来信。
　　
　　亲爱的卫华：
　　你好，和你分开才短短几天，我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年，你想我吗？我刚来这边给你打电话，我记得你给我说的每一句话，当时不好意思给你说些肉麻的，姐姐和好几位姐妹都在身边偷听着呢。我不好意思说别的，只能说些我到这里看到的一些新鲜。我很好奇，这里和咱们家真的很不一样，我逼着你说到这里来找我，其实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听你说你会不会为了我愿意到这里来找我。当你说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好快乐，亲爱的，我好爱你。
　　我也知道，你那样说也只是安慰安慰我，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理想，你以前给我说过很多，我很喜欢听你说，我有时候虽然听不懂，可我就是喜欢听你说。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我还有自知之明，有时候你说话会违背了你自己，为了安慰我，我说对吗？
　　咱们俩订亲，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以后你会永远这样爱我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着未来的美好。我忘不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你傻傻的，可我已经爱上了你。我们都好天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听父母的安排，姑奶奶一介绍，我们这段因缘就这样开始了。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天真地走到了一起的，不像电影里播放的那些爱情，我知道那都是虚构的，现实的爱情没有那么激情，因为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说这些是不是我想的太复杂了？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不敢说，因为我了解你太保守。你还没有进入社会，不知道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太复杂，我想的这些应该算是成年人的想法。你还在校园里向着理想奔跑，我为你加油，希望你早点实现美好的梦想，早点成熟起来。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爱你，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是我们共同的未来。你去当兵无论几年我都会等着你，你去学技术，无论你想在哪里工作，我都会跟着你不离不弃。我现在出来打工挣钱，就是要为我们未来美好的家做一点小小的贡献。爸爸妈妈不让我出来，说我还小，是我闹他们才答应我，我要早早挣钱，为我们美好的小家做准备。我也不想离开你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这里再好都不如你在我身边好，多想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我们的爱情，就像夹心饼干那样，第一层淡淡的，第二层美美的，第三层深深地爱恋，每一层都包含了我们浓浓的情谊，我多想你会永远这样爱我，你会吗？
　　我经常会想起你第一次吻我，我给你说个小秘密你不要嫉妒，你是第三个吻我的男人。第一个是我的爸爸，第二个是一位医生。我九岁时，爸爸劳动伤着了，在医院有位医生说我可爱，我叫了他一声叔叔，他就抱起我亲了一下，很温心，后来妈妈问才知道，他们家没有孩子，很想要一位像我一样可爱的女儿。
　　你是第三个吻我的男人，你的吻让我很兴奋，你是不同于爸爸和医生的男人。我每天都会抱着枕头把它当做你，轻轻地亲一下才能睡着，你会这样想我吗？你会永远保护我，让我时时依靠你，让我温心，让我幸福吗？
　　卫华，你以前送过一本小说让我看，我有看过，我知道我不如你知道的深刻，你是想让我经常学习开阔眼界。在家里我会看些书，但是到了这里我再也不能那样了，时间很紧张，每天加班要很久，这样才能挣到更多的钱。想一想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感觉很幸福。在这里工作我很知足，有姐姐和朋友保护我，我很安全，卫华，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永远爱着你，想着你。
　　卫华，替我向你爸爸妈妈问好，祝他们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把最远的的爱给我最知心的人
　　距离不会拉开我对你的思念
　　把每时每分美秒的快乐
　　与我的爱人分享
　　天天开心
　　忽忘我
　　颖怡爱你
　　1999年3月1日
　　
　　李卫华一遍遍看着郭颖怡的信，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之中，把信放在自己衣兜里一直带在身边。到了晚上回家，再次打开郭颖怡的信，反复看了几遍后，开始为郭颖怡写回信。
　　
　　亲爱的颖怡：
　　你好，今天我收到你的来信了，你知道我看到你的信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非常开心，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天看了好多遍，把你的信放在我的衣兜里随身携带，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开心。你打电话时我还真的很担心，你会不会被外面花花世界迷了心窍，今天看到你的来信我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当我看到你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又好心疼。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非要加班到那么累，钱挣再多也没自己的健康重要啊！万一累出病来，我会心疼死的。就算为了我，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加班了好吗？
　　颖怡，我何尝又不会天天在想着你呢，遇到你，我和你一样感觉很幸福。你说，很多电视里的爱情都是虚构的，和真实的不一样，这个我懂。我们虽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么有激情，那么跌宕起伏，或者错综复杂，没有别人的爱情来得那么精彩和浪漫，但我的爱是真挚的，我会好好的永远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咱们俩虽然是媒人介绍的，但是我由衷的感觉自己很幸运。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深深吸引，你的一颦一笑，还有你散发出淡淡香味都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不要笑话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吻你了，想好好抱着你，闻你身上的香味。当我第一次真的如愿以偿吻到你的时候，那一刻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感觉和你融化在了一起，一生一世都不会和你分开。经常，晚上做梦时，我会梦到你，梦到和你在一起欢笑打闹，幸福而美好。
　　亲爱的颖怡，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无论我将来走到哪里，我都会和你携手共进，和你一起去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生活。你问我会永远爱你吗，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疼你，我要用自己坚实的臂膀让你依靠，让你温暖，让你幸福。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着我们有着自己的美丽家园，欢声笑语会与我们常伴，还有我们共同可爱的小宝宝，我们一起把他抚养长大，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家和我们未来的希望。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我一定会努力的，相信我好吗？我现在明白了一些道理，但我觉得还不够多，我要真正的去认识世界，甚至改变世界让它变得更加美好。我要掌握更多的能力，这样我才能真正的为我们的未来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家园，无论艰难险阻都不会改变我坚定的信念。为了我的爱人，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亲爱的颖怡，你是我最美丽的宝贝，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吗？虽然我从来没有出去打过工，但我知道打工的生活一定很苦很累，想到这里我真的为你好心疼。你第一次出远门，就到了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那里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当你给我说起你的所见所闻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美丽的画面，的确让我憧憬和向往。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们未来的家最有可能会在我此刻站立着的这片土地上，这里也许没有那边发达和富裕，却会是我们永远的家。无论将来走到天涯海角，故乡的家才是我们最温馨的地方。将来，我们把一生的精力和才干用在真正属于我们家的建设上，我觉得会更有意义。不过，你说让我去那边找你，我说去也是认真的，如果那里将来真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的话，只要和你能够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天堂。
　　有时候我会介绍一本书让你看一看，只是因为我看着那本书喜欢，也想让你看看解闷。你不要太把我说的当回事，在那里工作那么累的时候就不要再想着看书了。你不看书没关系，要好好休息最重要，就算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要保护好自己。还有姐姐，第一次通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姐姐也在你身边，这次写信你就代我向她问好吧。同样希望姐姐和哥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最后请这封信把我最深深的思念带去，我的爱人，我永远爱你。
　　
　　卫华想你
　　1999年3月12日
　　
　　李卫华收到郭颖怡第二封信是由班干部送来的，王雪燕不再给李卫华送信。之前，李卫华觉得王雪燕因为上一次的事好像是在生气，于是找她想解释清楚。王雪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什么还不一定呢，我就觉得你还太小，什么还不懂，瞎胡闹。现在看着喜欢，以后说不定怎样呢。慧勤姐不应该给你这么早介绍对象，我就是看不惯！李卫华云里雾里，没明白王雪燕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以为她真的无所谓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是好朋友还是好朋友。直到这次班干部给送来信，李卫华觉得王雪燕还是在生气。
　　王雪燕的事以后再找她好好说清楚吧，现在，李卫华迫不及待打开郭颖怡的信开始读起来。
　　
　　亲爱的卫华：
　　你好，分别一个月，好像离开了一个世纪。星期六那天收到你的来信，姐姐拿着信说你来信了，我一下子好紧张，赶紧把信从姐姐手里夺过来。我想跑进房间自己看信，却被好几位姐妹一下子围住不让我去，她们闹着要我当她们的面读信，我不肯，她们就抢，最后还是被她们抢走了。有人打开信开始读起来，我当然不让，其他姐妹死死抓住我不放手，就那样听到你的信，我感到好脸红，像红纸一样红，我捂着脸不敢听。她们是闹着玩，你不会生气吧。其他姐妹有收到信的也会这样闹，不过，我觉得你写给我的信是最最好的信，她们读着信，我虽然脸红，但我心里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姐妹们都在羡慕我，夸我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她们说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她们说让我把你让给她们，她们越说我越脸红。她们读完信才把我放开，把信给了我，我红着脸拿着信躲进房间里，才开始重新好好读你的信。
　　读到你的信我有点内疚，我让你担心我是件不好的事，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既要上学，又要天天担心我，是我不好，让你这样受累。当你说你把我的信放在身边，我真的好幸福，我多想一直就陪在你身边，这样你就不用天天挂念我为我担心了。上次你打电话来，她们说是谁给你打电话，她们说是不是我的意中人打的电话，我不好意思说，就说是朋友打来的。她们在身边使我很害羞，就给你说向家人问好就挂了。她们又把电话打过去，说不打扰我们了，才走开。
　　卫华，我说你太保守，是不是我更保守，还是我太害羞。姐妹们打电话，她们都不害怕别人听，读她们意中人的信也不会脸红，可是我会脸红，是不是我给你说的话太肉麻了？可是，你了解我吗，我是那样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你喜欢我这一点吗，你会不会嫌弃我太保守，现在的女孩子很多都很开放。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是开放一点还是保守一点，你告诉我，我会去改变，你喜欢我这样的吗？其实我这么问，我心里知道你是喜欢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问问你。卫华，我好爱你，我想亲亲你，我想让你在我身边，我想抱着你我才会感到安全。
　　亲爱的卫华，当我读到你说的理想，有些地方我还是不懂，但我相信你，你是在为我们美好的未来在努力。虽然我看不明白你说的道理，但是我心里感觉很幸福。你说你要变得更强，让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卫华，我知道你会很努力，可是你为什么说要去改变世界，咱们是普通的人，世界那么大，我不知道你要去怎样改变。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其实你是要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美好的家才会这样说。无论怎样我都相信你，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会永远相信你，爱你，不离不弃陪伴你。你应该抽出更多时间，现在趁着青春正是时候多学点东西，你有更强的能力，以后对自己对别人都会有更大的帮助，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想法太复杂，影响你的继续向前，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爱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卫华，自从我来到这里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坐在车间里我有时会走神，不知不觉就会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快乐又幸福，分别的时候我是多么恋恋不舍离开你，我坐在宿舍窗口，看着外面的世界，真想有你在身边。我有时候也会很害怕很孤独很迷茫，我们工厂的一个女孩和她对象分手了，他们相爱了很多年，他对象却跑了，不再理她了，她好伤心，一个人跑到马路上要去死，被人发现才救了回来。她的爸爸妈妈好害怕，把她接回家。后来有好朋友给她打电话，找不到了，大家都说可能死了，她为什么不想想她的爸爸妈妈，她为什么要那样自私，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就这样害死了她。卫华，我不知道为什么给你说这个，我只是有些害怕，爱的越深，伤一个人也会最深，我越是爱你，越怕失去你，好爱好爱你，你会永远陪着我爱我吗？
　　你在电话里问我，在这里过的好不好，我觉得如常没有什么的，天天忙忙碌碌，感觉做为一个人真的好难，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呢？不过没关系，我爱你，在这里打工，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也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我期盼着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早点到来，这样我就不会再害怕，也不会觉得累了。
　　亲爱的，我今天就写到这里吧，等你毕业后，无论去当兵还是去学技术，春节的时候一定要回家，我要吻你，你会吻我吗？
　　祝：
　　学业有成
　　笑口常开
　　一帆风顺
　　忽忘我
　　爱你的颖怡
　　1999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