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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红 颜 知 己

作品名称:豪杰无恒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16-11-30 18:57:25      字数:6252

  人生的恶风险浪,庄义杰也算是多有领教,自有一种见多不怪的定力了,但面对如此突然的,简直具有宿命意味的巨变,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一种铭心刻骨的灼痛和悲哀。面对苍茫天宇,他不禁狠狠诅咒起来:上帝老儿,我庄义杰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你这个暴君,人间多少不平事你不管不问,听之任之,却偏偏跟我较真,滥施淫威,你这不是倒行逆施,欺软怕硬吗?庄义杰虽然对上帝老儿恨得咬牙切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徒唤奈何了。
  这天晚上,大约在10点钟左右,庄义杰突然被狱警带出了牢房,他们穿过几道长廊之后,最终走进了一间会客室,庄义杰正自狐疑,只见从侧门走进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平,一脸胡须的中年男子。这人一进来,狱警便站得毕挺地敬了个举手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这人叫丁宝根,在警察局挂刑事科长的头衔,全市的社会治安都属他的管辖范围。接到命令后,他一方面挂帅指挥这次的搜捕行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心腹紧急通知道上的朋友,务必将这两天之内所“取”的各种手表全部上缴。通知一下,道上的朋友立刻响应,到这天傍晚,就一下子收到了一手提袋的各种手表,但经过仔细查对,却没有一块是金的。他先是一惊,接着是一愣,最后是满腹狐疑:怎么会是这种结果?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不顾江湖规矩吃独食?难道他(她)不怕被查出来之后要受到活埋的严厉惩罚?还是有谁开始不服我当这个老大不买我的账?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下跑来向他报告说案犯已经被抓获了。照理说,窃贼被迅速捉拿归案,虽属瞎猫撞个死耗子,但对上交了差,自然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他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发笑,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也就是说,当手下将案犯的卷宗,以及搜查到的所有东西交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很快便被那份信件“粘”住了。天爷活老子啊,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这是他师父许无恒的手迹啊!师父脾气乖张怪戾,从不轻易题名留字,能拥有他的亲笔书信,实在是非同寻常。丁宝根忐忐忑忑地将师父写给他的信拿过来,神情庄重地拆封拜读。这一读,他惊呆了。来的这位竟是师父的关山门弟子。师父待他如待亲生儿子,要丁宝根务必好生看顾……云云。面对师父言辞恳切的嘱托,丁宝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师父要他好生看顾这个小师弟,他却奉命将他抓起来,把他关进了监狱,真是天大的讽刺。这叫他丁宝根今后怎么向师父交待呀。这小师弟也是冒失,师父明明吩咐好的,让你一到武汉就把这封信寄出来,你却偏偏自作主张,把一件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实在是乱弹琴!
  抱怨归抱怨,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何况还是师父最倚重的关山门弟子,丁宝根岂能坐视不管。所以,经过一番周密安排,这天晚上他终于将庄义杰秘密带到了这里。此刻见庄义杰正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便尴尬地笑笑,将许无恒的亲笔信拿出来,告诉他,他就是这封信的主人,并将自己的一些情况,向他简明扼要地作了番介绍。
  庄义杰听完介绍,眉尖挑了一下,但很快就垂了下去。如果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这时候师兄弟相逢,就会像在广州那样,既充满欢情,又是笑语盈盈,根本不会上演现在这样的苦情戏。想想这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他不禁摇头苦笑起来。
  丁宝根在介绍完自己之后,就立刻很不客气地指出,如果庄义杰一到武汉就把师父的信寄出来,那么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也都能够设法转寰;退一步讲,没有把师父的信寄出来也就罢了,但是东西到手后,就应该连夜离开武汉;再退一步说,即使不离开也没关系,只要保持平静平和的心态,该吃还吃,该乐还乐,警察来搜查,也只是一个例行公事,无根无据的他们也不会随便抓人。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那么得意忘形,更不该把自己灌得烂醉,以致警察来到房间以后,一切竟是那样昭然若揭,而且是人赃俱获。一番数落过后,丁宝根接着说:
  “师父一生收徒不计其数,虽然没有一个成大器的,但却从来还没有哪一个像你这样,一出师门就栽这么大跟头的,你说,如果不是碰巧撞在我的手里,这事该如何收场?其实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你知不知道,师父一生孤傲狂放,卓尔不群,根本不将世人放在眼里,对所收弟子就更不用说了。可他老人家对你却是如此倚重,更对你寄于如此厚望,可见你在他老人家心目中已经占有了多么重要的位置。你想想看,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这种结果,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滋味?我这个人是直肠子,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说对说错,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话虽刺耳,但却句句击中要害,庄义杰无言对答,只能讪讪一笑。
  一个星期后,经过丁宝根多方努力,庄义杰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出狱这天,丁宝根特意向局里告了假,把自己打理一新,然后亲自坐车来接庄义杰。汽车离开监狱后,司机问去哪里,丁宝根说,直接去得月楼,司机随即掉转方向行驶。丁宝根笑着对庄义杰说,本来该留你多住几天的,但师父不希望你在路上多耽搁,加上还有这么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所以我也就一切从简,只在得月楼摆上几桌,一来给你压惊,二来算是给你饯行吧──因为很凑巧,今天正好有一趟下江客轮,对此安排,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位师兄果然是个胸无块垒的直性子。这种人敢爱敢恨,事非分明,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坏心眼,容易交朋友,也容易得罪人,对于庄义杰,他就充分表现出了这种鲜明的个性。庄义杰为此暗暗感慨不已,对他所作的安排,当即表示谢意。
  汽车很快停在得月楼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丁宝根对司机简单交待几句后,让他把车开走了,这才转身邀庄义杰一块进酒店。两人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来到二楼花厅的时候,庄义杰一下子愣住了,站在花厅门口迎侯他们的,居然是杨秀英!这是在做梦,还是一种幻觉?抑或站在眼前的这位姑娘,仅仅只是长得酷似杨秀英而已?他惊讶而又困惑地望望杨秀英,又望望丁宝根,嘴张得老大,却是一切不知从何说起的惊讶和迷惘。这时候丁宝根笑道:
  “你休推睡里梦里。人家杨姑娘对你可是赤胆忠心。行了行了,大家都别发愣了,先进去坐下再说吧。”
  来到花厅,几个人互相礼让着,一一在硬木靠椅上坐下后,丁宝根掏出烟盒,先甩一枝给庄义杰,然后自己衔上一枝,点火时,庄义杰连忙摆手说不会,丁宝根不依,非让他点上,庄义杰见拗不过,只得勉强点着了,丁宝根这才给自己点上,美美吸了一大口,悠然道:
  “男人不抽烟就象女人长胡子一样难看,哈哈!说笑了,下面咱们言归正传。杨姑娘,跟他说说,你是怎么突然来到武汉的,省得他犯迷糊。”
  杨秀英赧然一笑,显得既羞涩又矜持。丁宝根见状,就干脆越俎代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那是他读过师父的信,知道自己奉命抓捕的竟是自己的师弟后,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认真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问题是,他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早已尿不到一起,也就是说,那个贪赃枉法的狗官,正愁找不到岔子来整他,如果为师弟这件事情找上门去,那正好是没病买药──自讨苦吃,到时候多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行,这种傻事千万不能干。然而究竟怎么办呢?想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到了广州的李国豪,他们之间的交情不错。那狗官就曾当面对丁宝根说过,如果不是看在李国豪为你讲情的份上,老子早把你的饭碗砸掉了。别的不说,就凭这一点,师弟的事情,也就非李国豪亲自出马不可了。这样想过,他于是立刻修书一封,然后将信函绑在信鸽腿上,让它十万火急地飞赴广州。李国豪收到这封告急求救信后,心里也急得火烧上房似的,可是,偏偏赶上广州的工人正在闹罢工,市面显得十分混乱,身为警察局的二号人物,这种时候想脱身来武汉,是根本不可能的。正在这一筹莫展之际,杨秀英拿着庄义杰为她写的那封信找上门来了。李国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杨秀英见李国豪直皱眉头,不知就里,感到又伤心又失望,说声打扰了,转身就走,李国豪连忙将她叫住了,
  “杨姑娘准备去哪里?”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从我师弟为你写的这封信来看,他对你印象不错。”
  “这不是李大人心里真正想对我说的话吧!”
  “好吧,那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
  于是,李国豪就将庄义杰在武汉遇到的麻烦,以及他的想法和打算,都一一对杨秀英讲了一遍。杨秀英在听到庄义杰被关在监狱这个消息后,心早已飞到了遥远的武汉,好不容易等李国豪把话说完,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表示,无论李国豪愿不愿意让她当信使,她都会马上赶往武汉去想办法搭救庄义杰的。李国豪听了她的这番表态,顿时点头赞许,他把写好的信函和一份厚礼推到杨秀英面前,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之后,随即打铃叫来文书,让他速去找一名亲信,立刻护送杨秀英去武汉。杨秀英觉得没这个必要,问李国豪是不是信不过她?李国豪笑道,这跟信任无关,他之所以如此安排,主要是想让武汉方面了解他的诚意,这样更有利于事情的解决。杨秀英想想也是,就点头默许了。
  丁宝根向广州放出信鸽后,心里仍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无论广州方面的把握有多大,他都不敢抱丝毫侥幸。师弟的事情出在武汉,怎么说他都是干系重大,如不尽早妥善解决,到时候无法向师父交待。那些天里,只要公事一忙完,他就赶紧找这个托那个,通过各种关系上下打点,眼看着各种关节都已渐渐打通,事情偏偏在他的的顶头上司那里卡住了。那狗官打着官腔,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这是武汉市府主席亲自过问的案子,弄不好会担个徇私枉法的罪名,他不敢轻易作主,随便放人云云。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杨秀英带着李国豪的书信和礼物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狗官这才顺水推舟,下令将人放了。
  讲完事情经过,丁宝根望望杨秀英,又向庄义杰眨眨眼,暖昧地笑道:
  “丁某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英雄救美人的美谈佳话,然而今天亲眼所见的却是美人救英雄,杨姑娘义气可嘉,实在令人敬佩。”
  “丁先生取笑了,如果不是丁先生从中斡旋,加上李先生的情面,靠我一个弱女子的能力,想救出庄先生,恐怕比登天还难,庄先生你说是不是?”
  庄义杰惭愧地点点头。为了自己惹下的麻烦,惊动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周章,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丁宝根见他欲说还休的样子,以为自己夹在当中使他说话不方便,就哈哈一笑,然后站起来对两位说:
  “我下去打几个电话,一会儿再上来,你们先聊着。”
  说完话,丁宝根就转身离开了。花厅里一下子沉寂下来。这时候,杨秀英的脸色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明媚,意外的重逢,使她感到又兴奋又紧张。那天在火车上,她是多么想对他说,把我留在你身边吧,无论为仆为奴,我都心甘情愿,我都无怨无悔。可是,她考虑再三,最后终于还是强忍住这种冲动,毅然决然地提前离开了他,做出这种决定虽然非常痛苦,但却是十分明智的。他对她仅仅只是同情而已,如果当时死乞白赖地恳求他收留自己,那只会引起他的反感,令他更加小看自己,这一点她很清楚,她只能面对唯一的选择──远远地离开他,从此把他当成灯塔,为自己孤单寂寞的人生导航和取暖,并且因此而感到满足和自豪。这是真的,作为一个命运的弃儿,能在非人的境地,拥有一份真诚的关怀,这就足以为她今后的生命喝彩,为这份不可多得的拥有而深深感动!二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苦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像干涸的沙漠,却根本得不到甘泉的滋润和浇灌,这种痛苦往往比简单的肉体摧残更残酷,更难忍受。在这方面,她的体会比谁都深刻。如今她已经拥有了这份属于,对于她来说,这就够了,她不能太奢侈了。她只能用满怀感激的心情跟他告别,然后以全新的姿态去迎接自己不可知的未来。然而,原以为从此相聚无期了,谁知道刚过几天,命运的手却又把她牵到了他的身旁,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一个定数?是不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不用说,事情弄到这一步,是庄义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但杨秀英心系自己,真情可感,此刻单独面对,自然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感觉有些异样。他搓揉着一双手,有点发窘地望着她,憋了好半天,终于从牙缝中迸出谢谢二字。真的,他喃喃嗫嚅道:
  “真的谢谢你。”
  杨秀英矜持地笑道:
  “庄先生再要说这个谢字,可就真的折煞我了。”
  沉默被打破后,花厅里的气氛就渐渐活跃起来。杨秀英从对丁宝根的印象谈起,接着又谈了她对李国豪的看法,她说他们这两个人,前者象一团火,只要碰上一点火星就会燃烧,而后者则象一潭水,让人莫测高深。她在说完一切之后,突然停顿下来,脉脉含情的目光停留在庄义杰脸上,赧然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有点放肆了?”
  庄义杰连忙摇头说不,并由衷地表示:
  “你对人的分析认识总是这么深刻,这么独到,实在令我自愧不如。”
  两人正谈得投机,丁宝根在门口响亮地咳了一声,随即便象一阵风似的飘到了他们面前,他笑嘻嘻地将两张头等舱的船票交给杨秀英后,这才坐下来,边点烟边望着满脸诧异的庄义杰说道:
  “师弟虽说是奉命回家完婚,但杨姑娘对你一片忠心,情深义长,所以我就趁机当一回乱点鸳鸯谱的乔太守,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杨秀英对此安排,感到喜出望外,满脸绯红地瞥了庄义杰一眼,迅速低下了头。庄义杰则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一来,叫他日后怎么跟方素馨交待啊?有心想拒绝,但当着杨秀英的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弄得十分为难。丁宝根见两位都没吭声,就立刻拍手称快,并象主婚的牧师一样庄严宣告道:
  “既然两位都没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对待杨秀英这件事情上面,庄义杰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像牵线木偶,先是广州的李国豪,接着是武汉的丁宝根,他被他们前后牵扯着,身不由己地扮演着一个十分尴尬而又滑稽的角色,当然,如果在此之前他没有遇到方素馨,那这件事情就应该另当别论了,换句话说,像杨秀英这样白璧微瑕的姑娘,是很难让庄义杰不动心的。也正因如此,这天下午,他才一边怀着对方素馨的深深思念和愧疚,一边又不愿伤害杨秀英的矛盾心情,期期艾艾地登上了长江号客轮。
  客轮在“呜──呜──”的汽笛长鸣声中,徐徐启航后,庄义杰望着渐远渐小的汉口码头,轻轻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脸,望着心情亢奋的杨秀英慨叹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离别的这一刻,我的心情总是很压抑,很沉重。我仿佛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不停地告别和不停地启程。”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人生本来就是一个启程和告别的轮回。”
  “这话没错,但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我简直就像浮萍那样,永远漂泊不定,没有归依,没有终点,也没有结果,因此心里充满了沧桑感。”
  “请恕我冒昧,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就人生本身而言,其过程就是一种生命价值的总结和判断,我的存在是一种命定,但我的存在方式,却是一种选择结果,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客观事实,你说是不是?你总是觉得你的人生太浮泛,是因为你的价值标准与目前的实际状况不相一致,换句话说,你骨子里是个不甘平庸的人,同时还是一个感情色彩非常强烈的性情中人,不知我的分析对不对?”
  “对,对!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杨姑娘也。”
  “庄先生取笑了。”
  “杨姑娘,有一句话,我想我也许应该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意思是说──”
  “我想我恐怕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肯定是想告诉我,你心中已经有意中人了,是不是?杰哥──我能这样叫你吗?(庄义杰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谢谢。说句心里话,追求完美幸福,几乎是每个女孩的天性,我当然也不例外,但是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不同,对待也就不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只注重过程,而不在乎形式和结果,说白了,只要能永远跟你在一起,这就是我幸福的全部!”
  “可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应该得到完全属于你的那份幸福。”
  “我不这么想,我对我现在的这一切,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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