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连载三十一）

　　学校收发室和播音室是同一房间，王雪燕在大课间播音时，无意中看到有李卫华一封信，收信地址只有年级没有班级，便告知收发员认识收信人，想要亲自送给他。王雪燕拿着信找到李卫华，神神秘秘背着手问李卫华，你是不是有对象了？李卫华一愣，心想，自己和郭颖怡处对象王雪燕怎么知道了？还没等李卫华张口回答，王雪燕微笑着突然从背后拿出一封信来。李卫华接过信件，看到寄信地址是广西南宁市，信封上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心中顿感诧异。慌忙拆开信封，李卫华看到信纸上写有忠良两个字，微笑着对王雪燕说，这是以前大高庄中学好哥们胡忠良寄来的信。王雪燕一撅嘴，十分扫兴的样子转身背着手欢快地走开了。
　　李卫华站在原地，开始阅读胡忠良的来信：
　　
　　哥们好啊：
　　提笔想念，落笔祝福，祝：弟来年金榜题名心想事成；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的好兄弟，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很激动，想我了吧？哈哈哈，我是忠良啊，你的老同桌，我可想着你呢。明年你就要中考了，一定要加油啊。这么久才给你写信，弟不要怪罪。我第一次出远门，直到现在才适应过来，所以才能静下心来给你写信。我的好兄弟，一别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在这里真的很无聊，要是你在就好了，咱们胡吹乱侃，也可以说说心里话了。写信的时候我正在犹豫，我知道当你收到信后肯定给我回信，会不会影响你紧张的学习？但我真的好想念我的好兄弟，顾不得那么多了，管你学习紧不紧呢，反正你学习也不好。怎么着也会抽出一点时间给我写一封信吧，谈谈你现在的生活过的咋样？难道开始用功读书了？是不是很无聊很乏味呢？我最了解你了，如果你感觉学习很无聊时候，一定要想一想你爹和你娘，既然还想上学，忍受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哥们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句话，吃家里的用家里的，爹娘不容易，记住这一点就行啦，好好学，升官发财后好报答他们。兄弟我在遥远的南方，希望你记着哥们的话，既然想在学校混，那就混出个样来，说不定将来兄弟我也跟着沾沾光呢，哈哈。
　　我现在在南宁德泰电子厂品质部工作，我舅是这个部门的老工头，我在他的部门干些打杂的下手活，同时跟着我舅学技术。三班倒的工作真他妈累，还经常加班，不当紧，兄弟咱有的是力气，人家让干啥咱就干啥呗，给的钱也可以，一个月剩个八九百。在这里待几天真烦，没办法，我得挣钱。想念我们曾经美好的校园生活啊，除了这一点，生活上凑凑合合还能活。我刚来南宁时，第一印象比咱家楼高、车多、人俊，这里的风景不错，没来过南方，看什么都稀罕。好多水果都很便宜，如果有机会哥们来到南宁，我一定会让你把所有的水果吃个够。很多水果没见过，一开始不敢吃，尝一口感觉不孬。估计你没这个口福啦，你还要考学。以前你跟我聊过你的梦想，说的我都睡着了。觉得你说的不简单，但我听不懂，不过哥们永远支持你，多下点功夫，别整天只想着和小妞眉来眼去的，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考不上也没关系，到兄弟这里来一起混。
　　好啦，就说到这里吧，写信叽咕几句真麻烦，我捣鼓了大半夜，为了不让你看到错别字，有些字不会写还得翻字典，兄弟我够意思了吧。就此停笔。祝：万事如意梦想成真。
　　
　　兄：
　　忠良
　　1998.11.19晚
　　
　　李卫华认认真真读了两遍，上课回到教室，也不再关心老师讲的课，伏案执笔开始为胡忠良写回信。
　　
　　操，这么长时间才给我写信：
　　还好啦，见信如见人，今天才知道你狗日的已经去了遥远的南方，跑那么远，别忘了回家的路哈。孤家寡人的独自在外闯，保护好自己，别让人给卖了！祝哥身体健康。
　　兄弟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开始想忠良哥啦。什么时候回来提前招呼一声，找你去。咱们在一起上学时多快活，美好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突然间你我兄弟分开，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呢。想起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抄作业，一起考试作弊，一起锻炼，那时真是没得说。特别聊起咱班女生时，说着各自最喜欢的人，商量着去追她，你还帮我给刘艳红送信呢，哈哈。虽然咱俩最后都没追上，嘿嘿，想一想真的很过瘾。
　　如果让我说说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有些一言难尽。首先要说的是，我暑假去学美术了，是一个美术培训班。我的想法有两点，第一点是我真的喜欢画画，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胡乱画些东西。通过画画我能表达很多东西，一些我说不清的东西，让我感觉特别的愉悦，也许这是我胡乱画画的根本原因吧。第二点是为了考学，美术培训班的招生简章上已经说明，培训目的就是为了考学，其实我把学美术也当作一种我上大学的手段。没办法，我学习成绩太差，按照正常的路子我不可能考上大学。通过学美术加分，是我考学的唯一希望，但这个希望有点渺茫，因为我的学习成绩全班垫底，到现在一直没有多大的改变。
　　说到这里声明一下，是我真实的感受。我想通过美术去考学，人家培训的目的也是这个样的，但我的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味。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太无知，我有些迷糊了。经过一个月的美术培训，老师所教的画画技法和绘画方式我有一种排斥感。这种想法我第一个给你说的，虽然我学老师所教的挺上手，相比以前了解了一些绘画工具和理论，但那些东西我总感觉不对味。说不上来，也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老师说按照那种方法去画画才能考学，想必学画这些才能成为画家的，这是我的梦想之一，嘿嘿，求之不得。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可明明感觉那样画画不能够给我带来画画的愉悦感，也不能表达我想表达的任何东西，所以悲剧了又。为了考学去按照一种方式去画画，这样就有了一个框框，就像考试的试卷一样，就有了一个标准答案。要是有人告诉我，画室墙上贴的范画，素描啊色彩啊什么的就是艺术，打死我也不想学这种狗屁艺术。如此，我感觉有些不安，为了考学画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我再也没有了画画的快乐。我很困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老师这么教，我也许不应该乱怀疑，可是，哎呀这个问题好矛盾啊！无论怎样，我还是要去考学，只有上了大学我才能更有机会追究我想追究的很多问题，为此可能牺牲我对画画的最根本的热爱，哎呀，想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疼，不说这个了。
　　嘿嘿，给你说一个有意思的人吧，我学美术时遇到一位神经病。这哥们可屌，他已经高考五年了，我掐指一算，我的天呢，他已经高七了，今年又要复读！唉，说起他，我不知道我未来的命运又会是如何。他每天神经叨叨，看得出他学美术就是为了考学而不是热爱。并且，他说过，他一定要考全国最好的美院，这样牌子够响亮，他才能办个大画室，招很多很多学生，他才能发大财出人头地。这是他的梦想，他一直在坚持。
　　我来到景冈镇中学最不愉快的一件事是，前不久我得罪了两个小痞子，按照我的性格我拼了命也会和他们干到底。妈的，烂命一条谁怕谁啊！唉，该我倒霉，这两个小混混是校长的亲戚，连老师都怕他们。什么主任啊副校长啊都在帮他们。我又不傻，看出了门道，无奈，反而给他们赔礼道歉，算是平息了此事，这样我才能不会被他们骚扰继续在这所学校读书。因为这个事让我觉得有些人很虚伪，一帮人沆瀣一气是非不分，真不要脸！还是老师呢，还是领导呢，装腔作势不知廉耻，鄙视他们！不过，也有一个人我真的好佩服，甚至敬爱他，那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刘老师在那些领导面前好像不善于言辞，官当的没人家的大，说话没有底气，自己还被那帮人整的非常孤立。一定是那帮不要脸的人在欺压他。说不上来，感觉他活的很不自在！不过，我真的很敬爱他，我们很多同学都很敬爱他，他不止有才能，身还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精神，感觉他是真心教书育人的那种老师，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东西能够感染人，就是让人真心尊重。唉！很可惜，因为处理小混混的事我背叛了刘老师，事出有因，你也别笑哥们不够义气。这个问题我不想多说了，现在感觉刘老师不喜欢我这个学生，甚至他开始反感我了，我自己很不爽！不过，即使这样我依然敬爱刘老师，并且永远敬爱刘老师，无论他对我怎样。是我首先背叛了刘老师，他如果把我痛打一顿我都愿意，只要让他感觉好过些。我不想让刘老师认为，因为我的背叛而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孤立。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我就说了一大通话，咱们是好兄弟，有些话真的好想都和你说一说。暂时说到这里吧，对于学习我一定会努力，哥说的一些道理我会反思的。最后告诉你一声，咱们原来班级的同学已经有一半不再上学了，曹志刚、黄庆林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的两位小妞晁美丽和解小娟还在上学，刘艳红不上学了。晁美丽在七班，解小娟在五班，我觉得你有必要多和晁美丽、解小娟通通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们俩你选一个做老婆，我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嘿嘿。祝：平安快乐，恭喜发财。
　　
　　弟：
　　卫华
　　1998.12.4
　　
　　一个月后李卫华收到胡忠良的第二封来信。
　　
　　卫华弟：
　　你好，提笔想念，落笔祝福，祝弟心想事成，美梦成真，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兄弟，我今天收到你的来信了，看信还是那个味，你说画画啊梦想啊什么的我还是听不懂，看着就犯困，哈哈哈。不过，真的一下子把我又拉到上学的时候。你写了那么多是怎么捣鼓的，怎么和你说话一样喋喋不休。我在想这样会不会占用你太多学习时间呢？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把信看完。
　　你去学美术这一点我举双手赞成，管它什么目的，只要去学对你都会有益。你叽哩咕嘟说一大通画画和考学的问题，我这个门外汉早晕圈了。不过我永远支持你，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不用哥们在这里废话。那个神经病我看有问题，这一点要注意，你不要靠近，万一动起手来，他打人杀人都是不犯法的，太危险，要警惕。管它什么疯言疯语，不要当回事，记得要远离这样的人。
　　你说和两个小混混干起来了，气的我手心直痒痒。要是我们兄弟在一起一定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觉得你那样做是对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妈的校长是他们家亲戚，不让着他们你能有好果子吃啊！那个刘老师对他你也不用过意不去，等中考完之后再说。到时候如果你还觉得对不住他，等我回去有机会兄弟我请他喝酒，替你赔礼道歉咋样？不过，因为路途太远路费太贵，又刚出来不久，今年春节我是回不了家了，只能明年春节前有机会再请他喝酒。那刘老师既然像你说的那么神，我跟着一块敬仰他。
　　和兄弟们一眨眼功夫几个月不见，真的越来越想兄弟们了。想起我们在学校里那些快乐的日子，那时候就是没的说。你和张明昭打架时，我给你找了个趁手的木棍，结果也没用上。老师抓住你们，让你们站在讲台上问谁先动的手。你们俩都死不承认，真佩服你的厚脸皮，哈哈。你先动的手却一脸无辜，老师没办法，就想找个证明人，问来找去就找到哥们我头上了，让我站在讲台上指明谁先动的手。我用手一指张明昭，张明昭突然像疯狗一样扑向我。其实我之前和张明昭没过结，关系还可以，但咱们是兄弟啊。接着咱们三个在讲台上又干了起来，全班同学咋咋呼呼乱起哄，想起来真热闹。几位老师把咱们三个拽到办公室都揍了一顿。张明昭找了一帮人要收拾我，咱们也找人严阵以待。最后黄庆林跳出来调和才算平息了那件事，一来二去大家都成了兄弟，真是有意思。只是时间短暂，转眼工夫我们各奔东西了。
　　那时候无忧无虑多开心啊！自从我踏入社会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好大的压力，有一份责任，越来越压得我，有很多时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必须要出来工作，要挣钱。我才刚刚十八岁，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岁！我的青春就在这个工厂里换成了几张钞票。我姊妹多，弟弟妹妹还要上学，我爹娘身体不是很好你是知道的，没办法，我将来娶媳妇也要用钱。不过我并没有自暴自弃，靠自己出力挣钱活的踏踏实实，能帮助爹娘减轻些负担我觉得这都是我应该的，我心里很快乐。虽然很多时候我很想回到从前，回到学校，再回到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里去，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了。在我离校的那一天，你一直把我送到家。第二天，你从家里找到一本厚厚的关于养殖、裁剪、种植蔬菜方面的书送给我，想让我发家致富。那本书我没看，哈哈哈。不过我把它好好珍藏起来了，这是我最好的哥们送给我最宝贵的礼物，我会永远记得。
　　来到这座工厂打工，我和一个女的好上了。不久前我喝了点酒，稀里糊涂的就让这位比我大几岁的女人把我给睡了。现在我有点后悔，她说没关系，不耽误我在家里找对象，在这里她会好好照顾我。我倒没话说，先凑合着好上吧。
　　说起晁美丽和解小娟，我最喜欢晁美丽，但我又中意解小娟，如果她们任何一人能做我媳妇我也知足了，一定会和她好好过日子。等我挣了钱回家找媳妇时，就看缘分吧，有缘就会在一起，无缘强求也得不到。
　　今天就说这些吧，兄弟，你还上着学不用急着给我回信，想写时随便唠叨两句就可以了，长篇大论把哥们我都看困了，哈哈哈，不过，哥们我开心着呢。祝：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对了，哥们我现在阔了，买了一部呼机，有事呼我。0771-96960呼886512
　　
　　兄：
　　忠良
　　1998.12.17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