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连载三十）

　　开学第一个月过后，周一上午，学校要进行全校大扫除，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要行动起来，玻璃、墙角、校园、操场，不留死角，要全面进行大扫除。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忙活，也有个别小混混只是装装样子，什么都不想干只是转来转去，对其他干活的学生指手画脚，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留在教室里打扫的同学没有几位，李卫华和胡胜利负责清除墙面污渍，一桶水已经很脏，胡胜利提起水桶去换水，李卫华手拿抹布擦拭后墙黑板。正在此时，郑明超和郑明坤无所事事回到教室。郑明超看到李卫华大声叫喊道：“操，谁让你踩在我的凳子上面了，立刻给我滚下来，凳子不给我擦干净这事没完！”
　　李卫华回头看，对走来的二人有些印象，早晨晨练时经常在操场里遇到他们两个，应该是学校体育队的。虽然李卫华明白，正在大扫除时期借用同学的凳子登高擦拭黑板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别人不情愿也只好笑脸赔不是，解释道：“同学对不起，擦完黑板我会把你的凳子擦干净的，只是暂时使用以下。”
　　“操你妈，你用我的凳子经过我的允许了吗？给我滚下来！”
　　李卫华听此人出口伤人脸色大变，抹布往地上一扔跳了下来，怒目看着郑明超说道：“同学，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不讲理，我擦黑板踩了谁的凳子一个个都去找来问一下，这活我还干不干！”
　　“操，你找谁我不管，踩了我的凳子就是不行，现在就给我擦干净，擦不干净我立马收拾你！”郑明超盛气临人，一手指着自己的凳子斜视眼睛歪着嘴巴，十分嚣张看着李卫华，等着他去擦凳子。
　　李卫华知道，看样子郑明超是故意找自己麻烦来了，不可能讲理，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看着郑明超说道：“怎么着兄弟，看样子你是故意要跟我过不去了！”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擦不擦，不擦我现在就收拾你！”
　　李卫华怒不可遏，大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想收拾老子，老子和你奉陪到底！”
　　“操！”郑明超叫嚷着就向李卫华扑了过去，与李卫华扭打起来。
　　论身高力量，李卫华占优势，更何况李卫华学过格斗摔跤技巧，只一两个回合李卫华就把郑明超摔倒在地，上去左右拳一起狂风暴雨般锤向郑明超。正在此时，背后却被人猛踹一脚，来不及回头看，郑明坤已经从背后死死搂抱李卫华让他上身动弹不得。郑明超抓住机会起身，向李卫华身上拳打脚踢，李卫华奋力挣脱郑明坤，三人扭打难解难分，周围课桌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一大片。
　　过了一会，一群学生和几位老师冲进教室，老师们大声呵斥，齐力拉开打架的三人，三人相互指责，被老师带到班主任刘老师所在的办公室。
　　打架的三人气喘吁吁，互不服气，在刘老师面前依然怒目相向。郑明超和郑明坤一屁股坐在身边的办公椅上，斜着身子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抖动着身体十分得意，两眼瞪着站在那里的李卫华。
　　刘老师脸色难看，一副十分反感的样子看着郑明超和郑明坤呵斥道：“谁让你们两个坐下了！”
　　“操，这是你们家啊？”郑明超转脸看着刘老师满不在乎。
　　李卫华听郑明超与刘老师说话的口气，看到用同样得意忘形的表情看着刘老师心里一惊，究竟什么样的学生才会如此放肆，把班主任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们，再有一次就开除，这次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是教不了你们两个了，收拾好你们的东西该干嘛干嘛去，你们被开除了！”
　　“操，开除我，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郑明超猛地站起身，向坐着的刘老师走近两步，瞪着两眼示威刘老师小心受报复，“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了？”
　　刘老师看着威胁自己的郑明超，气的全身颤抖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该滚哪滚哪去！还有你，”刘老师看着郑明坤，“你们两个现在出去，这个事由年级部处理，你们能耐大，我管不了，现在就给我滚，多一眼都不要让我看到！”
　　“操，刘小嘴，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郑明超转身往外走，看着李卫华说道：“你给我等着瞧，这事没完！”
　　郑明超和郑明坤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刘老师坐在凳子上气的大口喘气，过了一会，刘老师终于平静下来，看着李卫华问清了事情的起因。刘老师说道：“这次一定要开除他们两个，杜主任现在不在学校，下午等杜主任回来处理这个事，到时候对质你不要怕他们，是怎样就怎样说。故意找别人的茬，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一定会开除他们两个！”
　　李卫华听刘老师这么说心中大快，这两个算是什么东西，如此得意忘形，开除他们是活该！
　　接着，刘老师强调李卫华在对质的时候一定要坚定自己的立场，自身没有错，是他们两个无理取闹故意找茬。到时候刘老师会翻出他们以前打架斗殴的案底，和年级部对他们上一次有过的留校察看的处罚，这次一定会开除他们两个，让他们趁早滚蛋！
　　刘老师再三强调李卫华下午一定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据理力争决不妥协，无论怎样只要认定事实，自己没有错，是他们无理取闹故意找茬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刘老师来处理。根据上次留校察看的处分，这次一定要开除他们。最后，刘老师告知李卫华回去要避免再次与他们发生冲突，让他们抓住把柄反而对你不利。
　　李卫华心情舒畅，刚走出办公室，迎面不远处看到堂伯父李中山招手让自己过去。李卫华走向堂伯父，李中山转身引领李卫华走出教学楼，向此时少有人活动的操场走去。
　　来到操场一角，李中山表情严肃，看着李卫华问道：“华子，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
　　听堂伯父如此问，李卫华有点莫名其妙，一脸疑惑看着伯父说道：“卫民、勇军、志磊还都在上学，我为什么不能上学！”
　　“你从小学习怎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不如趁早出去打工挣钱，在学校多混上一年也没有多大意义。和你大小差不多的，咱们村已经有好几位要不去学点技术，要不去当兵，要不出去打工挣钱去了。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
　　李卫华觉得伯父话里有话，但一时又不明白伯父问的话到底什么意思，用手挠着脑袋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看李卫华无言以对，李中山接着说道：“暑假里你去学美术，你为什么去学美术？只是因为爱好学着玩？你学习成绩不好，为什么还喜欢看书？只是因为看书解闷？你好好想一想，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
　　李卫华似乎明白了伯父问话的意思，低头小声说道：“我想上大学。”
　　“哦，那现在这个事就简单了。既然你有个理想，你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我管不着，看样子实现你的理想你决定首先要去考学。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努力追求的理想却被两个小混混打断，你觉得划得来吗？”
　　李卫华一头雾水，看着伯父不知如何回答。李中山接着说道：“郑明超和郑明坤两个，以前我也教过他们，是学校出了名的小痞子，论打架，我想你也不服他们两个。他们之所以在学校里如此猖狂，是因为郑明超是郑成发的亲侄子，郑明坤是郑成发的堂侄子。这两个在体育队纠集一群小混混，在社会上也有些狐朋狗友，打架斗殴毁坏女生是家常便饭。现如今你得罪了他们两个，如果处理不好他们会经常纠缠骚扰你，你就甭想在镇中学继续读书了！”
　　“要是这样，我就和他们拼到底！”
　　“我问你，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
　　李卫华愣在那里，又开始低头不语。
　　“和这种小混混逞英雄值得你葬送自己对理想的追求吗？现在的真实情况你还不知道，你们的班主任刘老师和郑校长早就水火不容，郑校长偏偏又把自己的两个侄子硬塞到刘老师班级里。如果他们两个是块学习的料还好，听说上中学前就是个小瘪三，欺软怕硬，上了中学，出了事总是有郑校长罩着他们，也就越发目中无人了。刘老师自然看不惯，早就想要开除他们两个，一次次都被郑校长强行留住，早就找好了关系，等他们初中毕业准备送到师专去，将来回来可以让他们当老师。由于对刘老师非常不敬，在刘老师坚持下，先前他们已经是受过留校察看的处罚，如果因为你这个事刘老师再一次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把他们开除，刘老师会被他们报复以外，而你肯定也会成为他们报复的对象。”
　　李卫华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咬的牙齿吱吱响，狠狠地说道：“谁怕谁啊，烂命一条，大不了拼了！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嘚瑟不行不的小混混！”
　　“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最好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退了学，找机会你再和他们干仗！”
　　李卫华喘着粗气，低头不语。
　　“好好想一想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这种人就像一坨狗屎，你靠近它就会闻到臭，一旦碰到它就会让你恶心。如果你还有一个理想的追求，只因为遇到几个小混混就被打断，你还是趁早放弃，务实一点好。如果你还想继续坚持追求自己的理想，处理好这个事倒也不难，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甚至，如有必要反给他们赔礼道歉又有何不可。”
　　李卫华抬头看了伯父一眼，心中忿忿不平。
　　“你也不用不服气，一个人坚持自己的理想谈何容易，不经历点挫折收获到成功也让人觉得不踏实。历史上韩信胯下之辱都受的，能让区区几个小混混打断你的理想追求吗！到底应该如何权衡把握完全在于你自己。只要记住，你上学不是和小混混纠缠不清的时候。平息这个事需要忍受一点屈辱，为了自己的理想追求你需要继续努力，没有人会笑话你。即使别人不理解又有什么关系，把眼光看的长远一点，争强好胜逞匹夫之勇，那是流氓地痞的下作行为。自己好好想一想，你今年为什么还要上学？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自己想清楚，具体如何解决这个事，完全在于你自己的决定。”
　　
　　下午，李卫华和胡胜利来到教室。刚进入教室，李卫华发现很多同学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来到自己课桌旁，发现自己的桌凳倒地，课桌上的书本洒落一地。胡胜利慌忙扶起桌凳帮忙捡拾书本。李卫华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郑明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上课去办公室对质的时候一定要据理力争，都是一条命，老子怕你这种小痞子不成！郑明超依然一副得意的模样与李卫华互瞪眼。整理好书桌，李卫华坐下心里想着对质的理由，一定要让刘老师开除他们，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上课后，郑明超和郑明坤首先被一位老师叫了出去，过了一会，刘老师来到教室把李卫华叫了出去。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刘老师反复叮嘱李卫华不要怕他们，是他们的错就是他们的错，只要把事实说清楚，即使开除不了他们也会给他们一个严重警告，不会再无理取闹。李卫华虽然嘴上答应刘老师一定会坚定自己的立场，心里却开始犯起了嘀咕，怎么还有即使开除不了他们一说？上午刘老师不是这么说的呀！难道刘老师在处理这个事上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来到办公室，郑明超和郑明坤斜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抖动。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是杜主任和庞副校长，李卫华站在前面，刘老师刚坐下，杜主任开始说话了：“我看，只要是打架，双方都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是一方面的问题。无论谁对谁错，都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老师来解决问题。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动手，每个人首先要反思自己的问题，不要总盯着对方的不是！”
　　“这个也要看是什么事引起的，是谁先动了手。”刘老师看着杜主任说道。
　　“你什么时候见我先动手打他了？”郑明超横鼻子瞪眼看着刘老师抢话说道。
　　刘老师没有理会郑明超，只是看着杜主任等他说话。杜主任一撇嘴说道：“现场谁可以作证？我再强调一遍，只要是打架，双方都有责任。想要解决这个事，先给对方道个歉，这事就好说。总觉得自己有理，也要拿出有力的证据，现场有没有人作证？”
　　刘老师看了一眼李卫华，李卫华看着杜主任，杜主任转脸看着庞副校长，庞副校长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语气深长地说道：“这个——都是一个班级里的同学，因为一点小事，斗个嘴吵个架，年龄都不大，有点小激动。吵两句，对不上口，就动手打了起来。一，没有伤筋动骨，二，双方都不理智，三，都是来上学，不容易。我看，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互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非要理论出一个对错来，矛盾激化了，对各自今后的学习都不利。总而言之，都太年轻，以后的路还长，没必要非得斗个你死我活。刘老师，你看——这个事，是不是让他们相互道个歉，就这么算了？”
　　听着庞副校长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吐着话，刘老师早就气的满面通红，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说道：“这算哪门子教育？对错都不分，一次两次不听劝说倒也罢了，接二连三不断惹事。目无尊长口出狂言，你们到底想要把他们教育成什么样？”刘老师说着，嘴唇开始颤抖大口喘气，两眼死盯着泰然自若的庞副校长，一手指着郑明超和郑明坤，“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我教不了了，明摆着是他们故意惹事，上次已经有过留校察看的记录，这次就应该开除他们，早早进入社会老老实实讨生活。先学会做人，我看对他们反而是件好事！”
　　话音刚落，郑明超突然情绪激动，站起来用手指着刘老师的脑袋大声说道：“刘小嘴，你处处跟我过不去，开除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我就不信，你没有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在路上收拾你，看谁还管的着！”
　　刘老师气的全身颤抖，有气无力看着郑明超说道：“我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样的学生我没见过！你们这做学生的一届比一届嚣张，目无尊长，二十年后，等你们为人父母的时候再回头看看，什么是对你好，什么是对你坏！乌烟瘴气，受人庇护误入歧途。穷途末路锒铛入狱的时候，你就是打断我刘老师的腿，你还能从新来过吗？”刘老师铿锵有力的说道，声波在刘老师颤抖的嘴里发出，在办公室里来回荡漾。
　　“操，你诅咒我是不是？”
　　一个“操”字，瞬间把刘老师所有即将激动起来的情绪全给压了回去，刘老师目光暗淡，唉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刘小嘴，你就是跟我过不去，天天说的好听，动不动就想开除我！”
　　“对！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开除你……”
　　“操你妈，刘小嘴咱俩没完！”
　　“这个——小超，不要动不动就说，操你妈操你妈的。”庞副校长看着郑明超依然语气深长，“作为一名学生，尊重师长，这是最起码的道德要求。刘老师好歹已经教过你两年，怎么能这样和刘老师说话呢。我看，开不开除呢，首先，总要看当事人——双方对这个事件的看法。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承认各自的错误，回归正常的学习，皆大欢喜是最好。如果，各自不依不饶斗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这位同学，你说呢？”庞副校长看着李卫华。
　　李卫华算是看明白了，除了刘老师，这几个人是蛇鼠一窝呀！如果自己非要和这坨狗屎过不去，沾上一身屎不说，除了刘老会被报复，自己肯定也会被他们纠缠不休的，正如伯父所说，甭想在这所学校继续上学了。
　　李卫华冷笑一声，心中早有了注意，张口说话前，看着刘老师想要通过眼神表示抱歉，无奈，刘老师只是愣在那里，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李卫华看着庞副校长说道：“老师，我道歉，”话音刚落，刘老师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李卫华。李卫华没有再看刘老师，侧转身看着得意忘形的郑明超，向下点头表示鞠躬，“同学对不起，我不该踩你的凳子，是我不对，还动手与你打架。我向你表示真诚的道歉，希望你既往不咎。咱们是同班同学，以后还希望咱们相处愉快，共同学习。”
　　郑明超冷笑得意，看着李卫华说了一句：“无所谓。”
　　“哎——这不就得了，”杜主任说道，“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承认了错误这事也就算了了，又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这个事到此为止，就这样吧，这位同学，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李卫华迈开脚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刘老师，开门关门走了出去。
　　刘老师一语成谶，两个月后，郑明超和郑明坤因为和社会闲杂人等，被一位与其称兄道弟的女生唆使下，晚上放学的路上劫走两位女生轮奸报复，其中一位女生因大出血抢救不及时，寇豆年华香消玉损。郑明超和郑明坤是在上课的课堂上被突然闯进来的警察猛然按到，那一刻再没了嚣张的气焰，被几位警察抓着押了出去。李卫华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没有与他们纠缠下去，要不然，单单这两个月自己就足以被他们两个搞得满身臭。然而，李卫华庆幸之余也会想到，从那次事件之后，刘老师明显对自己表现出厌恶感来。李卫华背叛了刘老师，内心里虽然有些自责，但相比和两个小混混纠缠不清带来的麻烦，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更何况，当时只有傻子才看不出，即使自己据理力争，学校也不可能把他们两个开除，只要背后有校长撑腰，总有办法和理由把他们两个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