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那一天中午，司马军在天一阁大酒店宴请供电局的闫局长、煤气公司的杨经理和土地管理局的牛局长。牛局长临时有事，给司马军来个电话，说他不能来喝酒了，改日做东宴请在座的朋友们。司马军嘴上在手机里跟牛局长客套了几句，心里很不高兴。寻思着，酒店的老板不来陪我喝酒，真没面子，看来我得提前给这个不知抬举的老牛逼一点颜色看看了，让他知道知道我这条水龙王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司马军他们几个人喝完酒，非得请闫局长和杨经理在酒店的浴池里洗桑拿不可。盛情难却，闫局长和杨经理只好跟着他到浴池里去洗桑拿。在蒸汽弥漫的浴池里，一个年轻的搓澡工给司马军搓完了背，司马军站起身来，老气横秋地问搓澡工：“你认识我不？”
　　搓澡工看着盛气凌人，体态发福，全身黑不出溜的司马军摇摇头，坦率地说：“不认识。”
　　司马军朝着闫局长和杨经理笑嘻嘻地说：“两位老兄，听见没有，我经常到这里来洗桑拿，这个小伙子竟然说不认识我。那好，今天我就让他和他的老板都认识认识我是谁。你俩在这慢慢洗，好好享受享受，一切费用都是我的，完事了你俩直接走就行了，我有点事，就先行走一步了。”
　　司马军的司机跟着司马军回到公司，司马军进了办公室，立马让办公室主任召集了几个有关人员，大家在司马军的办公室里嘁嘁喳喳地商量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匆匆忙忙地分头去办理自己刚才领到的工作任务。
　　自来水公司有关人员在天一阁大酒店、大酒店浴池、土地管理局办公大楼和土地管理局家属院大门前的墙上，先后地都贴上了今天夜里维修600的供水主管道，下午十八点需要先行停水等字样的停水通知。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七八个供水管道维修工，开始先后地在天一阁大酒店、大酒店浴池、土地管理局办公大楼和土地管理局家属院这四个地方附近的马路上，吊儿郎当地测漏，用了四整天的时间，破路面破了五六天，维修供水管道维修了十来天还没有维修出个道道来不说，又开始挖起沟来。
　　供水遥遥无期，这一下子可急坏了牛局长，急躁得他满嘴是泡。工作人员可以喝纯净水，家属院的干部职工可以想办法到别的地方去弄点水用，可天一阁大酒店和浴池停业时间长了，他牛局长可就受不了，因为这是他自己家里的产业呀。
　　司马军上省城济南办事去了，关闭了手机。牛局长找不着司马军，只好憋着气，那天上午和下午，一天两次来到自来水公司找经理助理花开花解决问题。花开花笑嘻嘻地跟牛局长闲扯皮，就是不接他的话茬，牛局长一提起什么时间供水的问题，她就一本正经地给牛局长播放自来水公司宣传科谱写的节水歌让他听几遍，然后就笑嘻嘻地教牛局长唱节水歌，还请牛局长帮忙宣传宣传节水工作，弄得牛局长哭笑不得。
　　第二天上午，牛局长一大早上又来到了花开花的办公室，不知道花开花是哪根神经不对头了，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她坐在老板椅子上，还没有等到刚走进屋里来的牛局长开口说话，就阴风阳气地朝着牛局长说：“老牛，咱们今天就言归正传，直奔主题吧。你是知道的，天一阁大酒店、大酒店浴池的水费多年都收不到位，那是我们司马经理给你面子。现在不行了，我们实行承保工作制了，这一块工作由我来具体负责，我们这些人得吃饭啊，实在是没办法，今天我只好跟你一一地清算清算了。再则就是，那几处的地下供水管网都已经老化了，漏失相当严重，需要重新设计管道的走向，重新挖沟铺设供水主管道和管网，工程量很大，预计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的用水问题，就请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去解决解决吧。”
　　花开花说完，神色傲慢地站起身来，连个招呼都没跟牛局长打一下，就目不斜视，头也不回地竟自走出了办公室，连屋门也没关，嘴里哼哼着节水歌，扬长而去。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
　　大家都来节约水，
　　水是宝中宝，生命离不了，
　　莫让清水流失掉。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
　　大家都来珍惜水，
　　珍惜一滴水，造福于人类，
　　山清水秀生活美。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
　　大家都来保护水，
　　浪费一滴水，子孙要问罪，
　　大家不要再沉睡。
　　牛局长听完花开花那一番话，脑袋顿时就气懵了，看着平时关系还不错的花开花今天竟然把自己给扔在她的办公室里，放了自己的鸽子，气得满脸发紫。他晕晕地出了花开花的办公室，下了办公大楼，怒气冲冲地钻进停在自来水公司大院的小车里，让司机开车直奔建设局，他要找马超群局长讨个说法去。
　　“老牛，你就别生气了，也别再往上找了，别说我了，就是咱市里也没有几个人能管得住这条可恶的水龙，你去找谁也解决不了你眼前的这个麻烦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两个月，司马军这个熊货跟闫局长这只恶得不能让人摸一下的电老虎闹别扭掐架，把供电局办公大楼、家属院的水都给停了。闫局长一气之下，也把自来水公司的办公楼、家属院的电停了，可闫局长不敢把几个水厂的电都停了啊。人家司马军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可闫局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两人僵持了好几天，后来还是闫局长受不了啦，只好找苟副市长出面给协调，给司马军服了软，交了一些钱，这场闹剧方才算是了结了。”
　　牛局长的年纪必究大一些，在马超群局长的办公室里大骂了一通混账的司马军，喝了几杯茶之后，也就渐渐地恢复了常态，很无奈地跟马超群说：“我说马局长，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呀！这还叫工作吗！真是乱弹琴。看起来解铃还得系铃人，可我找不着司马军这个混小子，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忙给我联系联系他，什么事情都好说，请你跟他好好说说，可别给我来个狮子大开口，我可不是什么富豪啊。我昨天听说苟副市长从美国考察回来了，等一会儿我就去看看苟副市长，跟他约个时间，咱们一起给他接接风，大家坐一坐，顺便请他出面给调节调节，怎么样？没水的日子没法过呀！看在咱兄弟俩多年的交情上，这件事情怎么着你也得给我帮帮忙啊！”
　　司马军上任一年多，冈山市的自来水不管延伸到哪里，这条水龙王的意志就能延伸到哪里。水到之处，所向披靡，全市区各个单位无人能敌。当然啦，市委市府、人大政协、公检法和财政局等有关部门那还是例外的，甚至是都不用交水费。
　　第二年春天，司马军在社会上喊出了“以水养水，多业并举”发展经济的响亮口号，随即他就在城区的黄金地段搞到了一片地，盖起了办公大楼，组建了一个水务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稍后在乡下，他以他们老家那个小山村为生产经营基地，又组建了一个水务实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那一段时间，司马军经理常好跟他的一些亲朋好友说：“自己不会富，不能当干部；只顾自己富，不配当干部。现在在这种城镇化的发展过程当中，房地产行业，几乎挖一个坑就能挣大钱，这是上天给我司马军创业的机遇，我要在这个行业里大干一场，大显神通，给咱们冈山市造就一大批富人。”
　　司马军对苟副市长的心性脾气了如指掌，苟副市长也挺欣赏司马军这个越来越会看眼色，出手越来越大气，有些社会背景的，迅速崛起的经济能人，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乐于给与司马军方方面面的帮助了。水务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刚刚成立，还没开始正式运转，苟副市长就帮助司马军在城区拿到了一块黄金地。当然啦，这中间差价的10％的利润，那是悄悄地就归他苟副市长自己所有了。
　　那些年来，冈山市的房地产行业迅猛发展，城乡面貌发升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司马军他老家的那个小山村，让司马军这个新崛起的房地产商给鼓捣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城镇。苟副市长的工作业绩斐然，当上了市长，名利双收。司马军这个自来水公司总经理，水务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和水务实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大富豪。冈山市里那几年盛传一段民谣：“苟市长真能整，要把县城变成省，司马军真能干，要把山村变成县。”
　　司马军通过性格开朗、聪明过人的自来水公司经理助理花开花，高薪聘请了几名花开花母校泰安农学院的林学专业科技人员，指导着他们开发了他们老家小山村四周的几个荒山野岭，种植上了大量的葡萄、油桃、黄杏、圆枣、板栗和红樱桃，以及大棚草莓、西红柿和蔬菜等等新兴科技品种的高产农作物。
　　花开花这个工作泼辣、有知识、有文化、有头脑、有思想的大姑娘，自从担任了水务实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之后，便整天吃住在小山村里，起早摸黑地领着一群人五加二，白加黑地干工作，只用了三四年的工夫，就把昔日的荒山野岭都变成了四处绿油油，果实累累，年年丰收的果园和蔬菜园。在此期间，花开花还在几个畜牧专业技术人员的指导和帮助下，协助司马军筹建起了鲁南黄牛、蒙古野鸡、汶上芦花鸡、鲁西南青山羊和小尾寒羊几家大型养殖基地。
　　司马军和花开花七下江南，三上北京，高薪聘请了几名地质专家和水利专家，帮着他们鉴定了村子东面二郎山上那个温泉的开发价值之后，他们俩又七上北京，五下江南，高薪聘请了几名园艺专家和酒店管理公司的知名人士，以司马相如为文化主题，在那座古老的二郎山上开发建设了一个以住宿、休闲、娱乐、餐饮为一体的司马温泉度假村。在鲁南地区率先兴起了山村风景旅游度假区，司马温泉度假村很快就在省内外红火了起来，并且还带动起了东山镇这一带的经济发展，富裕了一方百姓。
　　司马军和花开花在苟市长的鼎力支持下，对外轰炸似的宣传工作，也确实是做到了位。在司马温泉度假村还没有正式开业之前，他们就把县、市、省里的一些新闻记者和社会上各行各业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陆陆续续地都给约请到了司马温泉度假村来泡温泉，来娱乐，来指点经营发展的快捷路子。
　　司马温泉度假村建成开业还不到半年，慕名前来泡温泉的客人就已经络绎不绝了。游客们到司马温泉度假村来泡温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泡得省内外都有一些名气了，一些回头客络绎不绝不说，就连冈山市市委、市政府以及各个部委办局和企事业单位里召开什么重要会议，他们都喜欢到司马温泉度假村这里来举行。就连省里的那一些政府官员，行行业业的大款们都喜欢到司马温泉度假村里来指导工作，来泡温泉，来洗鸳鸯浴，来吃人参炖野鸡，来吃全羊宴，来吃霸王蛇。
　　司马温泉度假村里的管理方式和管理理念都挺开放，都挺先进的，娱乐气氛也很浓厚，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五星级大酒店的水准。司马温泉度假村里的员工并不算很多，工作人员的业务知识都经过了严格的培训，几乎每一个员工的综合素质都挺高的。一年四季，司马温泉度假村里各行各业、各种货色的客人不断流，客人天天爆满得几乎让每一个员工都笑得合不上了嘴巴子。金钱的诱惑，让司马温泉度假村里工作人员的服务水平、服务态度也相应地更高了、更好了。水涨船高，良性循环，司马温泉度假村里的工作人员人均收入，也就理所当然地挺可观的了。
　　司马温泉度假村，这个醉生梦死的娱乐园，成了司马军在社会上扬名立万，膨胀自己人生事业的一个王牌基地。具体操作管理司马温泉度假村的是个酒店管理专业研究生毕业的青年人，花开花的姑表弟孤独山水。
　　孤独山水研究生毕业之后一直在济南大酒店工作，一干就是好几年，而且还干的挺出色，积累了一定的酒店管理实践经验，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酒店管理专业人才。孤独山水在他表姐花开花和表姐夫司马军的再三劝说、诱导之下，毅然地离开了灯红酒绿的省会城市济南，来到这个当时还没有走上正规路子的司马温泉度假村担任执行经理。他没掏自己一分钱，就名正言顺地占有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股东，全权具体负责司马温泉度假村的工作。
　　孤独山水通过实地调查研究，认为司马温泉度假村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惟独缺少的就是一套开放的、先进的管理办法。他刚上任就拍着胸脯向司马军和花开花表态，说他在不远的将来，有能力把司马温泉度假村管理成一个国家级别的综合大酒店。
　　那几年，孤独山水确实是没有让司马军和花开花失望。司马温泉度假村在他一手严格管理，精心运作的经营下，国家、企业、股东和他从济南、青岛等地招聘来的一些高级员工也都相应地得到了一些不薄的经济利益，司马温泉度假村的社会名气让他经营的越来越大，经济效益是蒸蒸日上。
　　司马军他们老家这个只有三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只在短短的几年期间里，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水、电、暖和闭路的新瓦房、新楼房，用上了液化气，安装上了程控电话和空调，看上了彩色电视，有些有能力又有面子的人物也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车。
　　昔日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在冈山市市委和市政府政府捆绑扶贫资金的大力投资和轰轰烈烈的建设下，各项城镇基础设施，公共服务设施、市政设施也陆续的都到了位，小山村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东山镇镇政府所在地。小山村、大山村和其他几个村庄的村民以及一些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也都陆陆续续地入住了司马山庄的东、南、西、北四个居民社区，这里已经俨然地发展成为一个省内典型的小型城镇。那一些从省、市内外招聘来的工作人员，高薪聘请来的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才，也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这个山清水秀，绿树成荫，花草成片，公路成网，信息发达，以服务性产业为主的小城镇上和司马山庄里美滋滋地安家落户了。小山村、大山村以及附近的好几个自然村庄的村名，也随之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