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 动脉.脉动（29）

一群麻雀飞过来了，落在筛子周围的河面上。一只麻雀跳着，跳到了筛子底下，低下喙去啄了几口，然后“啾啾”地叫了几声，那是在招呼伙伴儿们：“快过来，这里有‘美食’！”于是，又有一只麻雀跳到了筛子底下，两只麻雀欢叫着，啄食着。又有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已有十几只麻雀聚到了筛子底下，欢快地享受着这雪后难得一见的精美“大餐”。
“哥，快拽绳子！”一声清脆的女童声在二人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他们就知道，一定是那个“跟屁虫”、永清的妹妹梅子来了。
永清回头，把左手食指竖在了唇前，示意让她噤声，接着悄声责问：
“天这麽冷，谁让你跟来的？”
“你们不怕冷，我也不怕！”梅子瞪着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毫不示弱地说。那身用妈妈的嫁衣改做的红花棉袄在阳光下，像一簇绽放在雪野里的红花，真的让人赏心悦目。
“好了，来就来吧。梅子，过来，大成哥给你捂捂手。”
“好人都让你做了！”永清嗔怪了大成一句，又冲着梅子说，“好吧，你老老实实地呆在那儿，别乱动！”
张梅嘟着嘴，跑到王大成身边，伸出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了王大成温热的掌心里：
“哼，还是大成哥好！”
三个人注视着筛子底下越聚越多的麻雀，永清慢慢地拉动了套在右手食指上的线绳。筛子扣下来了，十几只麻雀被扣在了底下。大群的麻雀惊飞了，在扣着它们同伴的筛子上空，盘旋了一圈、两圈、三圈……最后，没有解救同伴的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向远处飞去了。
梅子第一个从土岗后面跑了出去。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在雪野上飘着，红棉袄像一团火似地在银色的河滩上飞着。就在她将要接近扣倒的筛子时，脚下一滑，重重地在冰面上摔了一个屁股蹲儿，并不算厚的冰面被震开了一道纹儿，接着便“喀、喀、喀”地连着裂开了几道纹儿……
梅子吓傻了，坐在冰面上不敢动弹……
“别慌！梅子。”张永清和王大成几乎同时喊出声，但王大成快了半拍，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冲出了土岗，三步两步就赶到了梅子的近前。
冰缝儿越来越大了，冰冷的河水已经浸到了梅子按在冰面上的手腕了。她又急又怕已经六神无主了，接着高声哭了起来。王大成冷静地摸到跟前，嘴里轻轻地说：“不要怕，不要动，没事的。”王大成一把抄起眼看就要被冰水泡起来的梅子，嘴里叫着：
“梅子别怕，大成哥来了！”
梅子一下子有了依靠，她浑身颤抖着，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大成的脖子，把又惊又吓已经失去红晕变得雪白的小脸儿，紧贴在他的胸前。王大成顾不上已经碎了一大片的冰面已经把自己的半截腿浸在了冰冷的河水里，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薄薄的冰面随着他的走动，而不停地“喀嚓、喀嚓”地碎裂着、漫延着……
张永清也顾不上筛子和筛子底下的麻雀了，接过王大成手中的梅子，背在背上就往村里跑：
“大成，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王大成把线绳拴着的筛子拉过来，抄起来，回身直追张永清，往村里奔去。
逃过一劫、重新获得自由的那十几只麻雀，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还在啄食着冰面上的食物。过了一会儿，它们的同伴儿也飞了回来，一大群麻雀唧唧喳喳地一阵大快朵颐，才先后飞上天空，又去寻找它们别的“乐园”去了……
童年的记忆里，一段段无法忘却的回忆，停留在美好的时光里，总是在不经意间在头脑中灵光一闪……
那个时候的王大成，是多麽真诚啊！自己所熟悉的大成如今在哪里？
应该说，从他处理风雨灾后的决断，可以看出经过二十年工作的锻炼，他已经成熟了。同时，也显露出他熟悉铁路运输业务的程度和不同凡响的才华。但让张永清感到遗憾的是，那个他心目里的王大成，自从他们踏入Ｋ城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变了样子了。那纯朴的乡情、单纯的执著，已经被畸形的追求所替代，被偏执的“仇城”情节所淹没，被权力的魔力所折服，在成为可以役使别人的“权力者”之后，他就变得更让人看不懂了……
永清在心里祈祷：大成千万不要变成让山里的乡亲、正直的铁路人、一切正直而善良的人们所不齿的“贪官”！
但是，这又是不以哪个人的善良愿望所能转移的事情啊！

六
局长办公会散了，待几位副局长和司马书记先后离开会议室之后，王大成一个人仍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主位一端，慢慢地收拾他的工作记录本、文件夹。李强则站在一边等候，看他还有什麽指示没有。
“李主任，马上把办公会纪要从网上报给铁道部，同时向全局公布。”
“好，我马上办。王局，咱‘北铁六君子’有一位当了副部长，又有一位进了路局的班子。看来，这铁路的‘天’，还有咱‘北铁’一份儿啊！”李强的话有些阿谀奉承的味道。
“我说‘小学弟’，今后不要再提什麽‘北铁六君子’了，免得让人觉得我们好像在拉山头、搞圈子。李强啊，等稳定一段时间以后，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想不想也‘动一动’啊？”王大成似乎无意间许了一个愿。
李强当然明白那个“稳定”和“动一动”的含义，是暗指在他去掉那个“代”字、正式坐稳局长的位子之后，就会提拔自己到一个“实惠”的岗位上去。他心照不宣地笑着走过去，替王大成端起茶杯：
“那就请‘大学兄’多多关照了！”
回到自己的辨公室，他关好门，拿起黄色路电拨通北京铁道部的一个电话，铃声响了，无人接听。片刻，“喀”地一声，电话录音启动了，传出了范军早已录好的留言：
“对不起，范军不在。有事，请您留言。”
“范部长，我是王大成，有时间，请您给我回个电话，我有急事。”
接着，又拨了一个电话：
“毓慧吗？我是大成。晚上等着我，我有事同你谈。”
放下电话，他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从今天的局长办公会研究的分工来看，虽然由司马弘明代表局党委明确指出仍然由他主持全局行政业务的全面工作，由张永清来具体负责联合调查组对两件“豆腐渣”工程的调查处理工作，但却强调这是铁道部党组特别批准的，而调查情况首先要向局党委书记汇报，然后才是和他“通气”。联系到前一段时间对孙世林的调查和Ｋ市公安部门介入后的一些细节情况，都在有意无意地对他作了“屏蔽”。根据多年在“官场”的经验，他已经嗅到了某些“不祥”的味道。所以，他有了一种危机正向他走来的不祥的预感。
他把自己这二十年的工作历程，从头做了一下梳理。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兢兢业业为党工作的，也是做出了一些成绩的。虽然也从货主单位、从工程承包单位那里拿过一些“好处”，但那都是他们自愿送的，没有一件是自己张口索要的，也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唯独由于自己“吃”了“窝边草”，进而和战莉莉、战云和王毓慧他们扯上了一些不清不白的瓜葛这件事，对现在的他来讲，可能是致命的……
成绩是主要的，至于缺撼和漏洞他当然不能听之任之。
不行，这件事是必须要未雨绸缪的！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王大成的思绪。外线电话的来电显示是战云打来的。他拿起了听筒，那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的公鸭嗓儿音，传入了他的耳鼓。
“王大局长吗？我是战云。两个‘复旧工程’要完工了，您看工程费用能不能……”
“现在这件事有了正头儿香主儿了，你直接找张局长吧。”
“张局长？是原来工务段的张永清段长吗？我和他不太熟悉，还请您王大局长引见引见。”
“呣……”王大成沉吟了一下，一个把战云推出去的想法，涌了出来，“好吧，明天下午五点以前，你到我的办公室来。”

放下外线电话，他在屋子里来回徘徊着，接着他打定了主意一般，他又拿起了黄色的内线电话，拨出了北京范军副部长的号码，他想从范军那里探问一下部里领导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和让张永清负责调查两件“豆腐渣”工程的真正意图。
但遗憾的是，范军副部长仍然不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