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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 动脉.脉动(27)

作品名称:【海蓝·连载】动脉·脉动      作者:老老兵      发布时间:2012-01-22 06:40:19      字数:5250

张永清摇了摇头,叨咕了一句“这个李强”,随后到大班台前拨了一个电话:
“老滕吗?我是永清。按咱们昨天最后研究定下来的思路,你让技术科好好配合‘小眼镜’他们,把课题材料整理好,报路局科委、运输处、工务处和总工程师室,请求鉴定。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对,要抓紧!”
刚放下电话,王大成推门走了进来。
“永清,怎麽样?这间办公室和你在工务段的办公室相比如何?”
“档次不同,当然不能比了。不过,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在“发小”的老同学面前,他道出了心中的不安。
“这算什麽?你没看见地方一些企业老总们的办公室,有会客厅、有会议室、有带浴室卫生间的休息室,装饰着名品、名画,那才叫个‘奢侈’!咱们和人家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啊!”
看来,王大成对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奢侈”,是充满着向往的。接着他转变了话题:
“永清,还记得咱俩初到K城的情景吗?”
“记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两个人并肩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远处蔚蓝色的大海。一艘大货轮先是桅尖、再是桅杆、接着是船桥、再接着是船艏……一点点从海天交接处显现,向K城港方向驶来。渐渐的,可以看清主桅上高高飘扬着的五星红旗,当船身横过来时,映入人眼帘的除了长长的船体、转动的导航雷达外,最让人感到扬眉吐气的是与主桅上的中国国旗相对应的船尾桅杆上悬挂着的货轮所属国的国旗,噢,那是一面蓝、白、红三色的法国旗。
海关的引水船鸣响了汽笛,告诉K市的人民:K城港又迎来了一艘友好使者的船舶。
“大成,那时候我们是两个刚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穷学生,乍来到这个海滨的发达城市,还真有点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似的,看哪儿哪儿新鲜,眼睛都不够用了。”张永清慨叹着那让他永存记忆的二十多年前的时光。
“是啊,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通过努力彻底改变被城里人瞧不起的乡下人的命运。让那些自命‘清高’的城里人看看,我们从山里来的人干得不比他们差,而且比他们强。就像在大学读书那样,我们不是比城里人学习好一大截吗?!”
“大成,咱们家乡的变化也很大呀!前些日子我住院时,我爹和梅子通电话时说,现在是‘公路村村通,电力村村通,电话村村通,广播电视村村通’。我们村,也办起了‘农家乐’旅游,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现在的乡下人,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大成,你没听说现在又时兴‘洋下乡’,城市的有钱人都想‘回归自然’了!”
“再怎麽说,也是欠发达地区。在一般人的眼里,那里的人还是‘土包子’。所以,我们要通过努力,做事业上的成功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和你已经可以算是‘成功者’了。我们不但成了地道的‘城里人’,还成了可以指挥一部分城里人、手握一定权力的‘人上人’。”王大成颇有些踌躇满志地说。
“大成,这个‘权’该怎麽用,还是应该要慎之又慎的。”
“怎麽用?不是有句人们常挂在口头的话:‘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嘛!铁路带有半军事化性质,我们作为一级决策人作出了决策,下边的人就要听,就要无条件地去执行!谁不听、谁不执行,对不起,那就要拿谁是‘问’!这就是权力者的‘权力’!”
“大成,你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
“好了,永清,咱们不要争论了。我已经让办公室通知了,九点半开局长办公会,研究一下分工和近期的工作安排。”
望着王大成走出门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张永清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乡谊挚友,变了!变得让人觉得陌生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说来也是由来以久了。在张永清心里还清楚地记得:那是在王大成刚刚当上K城站技术科科长时,他们几个从北方铁道学院毕业的校友的一次聚会上,就已经露出了“变”的端倪。
那是十六年前和现在差不多的夏末初秋的一天,当执意要显示威风的骄阳,不甘心地被夜幕遮挡之后,清凉的海风开始驱赶肆虐了一个白昼的“桑拿”般的暑气,让人们从酷热中挣脱出来,舒缓地透了一口气:
“唔,太舒服了!”
当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起来的时候,被这个城市里的人们昵称为“啤酒一条街”的滨海路,整条几百米长的街道,入夜以后就已经全部封闭,禁止车辆通行。街道两旁整饰一新的这个“啤酒城”、那个“啤酒吧”、要不就是什麽“啤酒宫”和座落在人行道上的“啤酒大排档”,早已是人潮涌动,也已是座无虚席了。可从各个方向来的私家车、出租车、和一些因为私用而经过伪装的公车,还是一辆接一辆地络绎不绝,像是互相邀约着、踩着后车轮似地往这里聚来。
在临街大排档的一个圆桌旁,聚坐着被一些K城铁路人戏称为K城铁路“北铁(北方铁道学院)‘六君子’”的六个校友。为首的是出身“行伍世家”、百万大裁军时从铁道兵集体转业、后来又在北方铁道学院(现改为北方交通大学)读了三年研究生、那时已是K城铁路车务段段长(去年被抽调到中央党校深造的前任局长)的范军,第二个便是K城火车站技术科科长王大成、接着分别是K城铁路工务段技术科科长张永清、当时的K城铁路分局办公室的秘书李强、K城铁路工务段第二线路领工区工程师滕飞扬、K城铁路机务段工程师宋为民。这几个人,除了范军已是三十出头外,其他五个人都正是“恰同学少年”、“挥斥方遒”的年纪,虽说都已工作好几年了,但多少都还有些“书生意气”。特别是老校友聚在一起,互相之间就更少了一些世故,多了一份豪爽。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由职务最高、年纪最长的范军先领酒,他站起来,举起还泛着泡沫的一扎装的大玻璃啤酒杯说:
“诸位‘学兄’‘学弟’,为了咱们‘北铁六君子’今天的聚会,先干了这一杯!”
六只啤酒杯“砰”一声碰在一起,然后都是一饮而尽,再一“照杯”,接着是六个人同声大笑。
由年纪最小、憨憨厚厚、被大家昵称为“小胖”的滕飞扬给大家续上酒之后,范军端起了第二杯:
“愿咱们弟兄们所在的单位安全无事、每个人都诸事顺遂,特别是你们几位都能找个好对象,建立一个幸福家庭!再干一杯,来个‘好事成双’!”
又是“砰”地一声碰杯声,又是一饮而尽,又是“照杯”,又是大笑。
在这六个人中,虽说从年龄上讲是范军最大,但若论在北方铁道学院读书,却是王大成和张永清最早,因此也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学兄”、“二学兄”。
刚放下酒杯,在局办当秘书、各方信息比较灵通、被他们称为“顺风耳”的李强便问道:
“‘大学兄’,听说你现在追上洪书记的‘千金’了?”
“嗨,好家伙,攀上高枝儿了!”
“听说洪书记的女儿是客运段的‘段花’,漂亮得‘一塌糊涂’!”
“我们‘大学兄’也是倜傥风流的‘站草’啊!”
“‘大学兄’,介绍介绍经验,也好让小弟借借光。”……
在一片嘈杂声中,惟有张永清缄默不语,一个人闷头吃菜。王大成略有些尴尬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敷衍着:
“诸位,李强在散布‘小道消息’,纯属‘路(马路)透(透露)社’新闻。别听他胡说!来来,我接着咱范兄敬一杯,愿咱们弟兄们的友谊长存,就像人们常说的‘同学亲,同学亲,一辈同学辈辈亲’,咱来个‘三三不断’酒!”
大家又干了杯,又“照”了杯,又是一阵笑声……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六个人都喝得有点酒酣耳热了,酒量小的宋为民已经趴在桌上不抬头,任谁再劝也不喝了。趁着酒劲儿,其他人都在争论着当今社会“金钱”的作用,说着前些年“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那种时代的“误会”,还有如何在社会上安身立命等等热门话题。
范军又喝了一大杯酒,对在座的人说:
“诸位,今天在座的,我年纪最大,我就不自量力地来点经验之谈,怎麽样?”
“你不但年纪最大,你的学历也最高、官儿也最大。我们愿意先听你的。”李强来了个“顺杆儿溜”。
“如今这个社会,是凭诚信、靠本事吃饭的社会。但还要把握住一个方向、一个原则,那就是你必须把自己的本事献给社会,对供养你的衣食父母也就是老百姓要讲诚信。这也就是现在舆论所倡导的、小平同志讲过的,以人为本,从老百姓的利益出发。”
王大成略带醉意地表示不甚赞同:
“到底是从‘大学校’里走出来的,三句话离不开政治。不过,范兄,对你的观点我却不敢完全苟同。如今的这个社会呀,是商品社会,讲究的是‘实惠’,离开了‘金钱’这个衡量价值的‘砝码’,还能讲什麽‘诚信’、‘向前看’?没钱,搞不起建设,对内,就不能强国、也不能富民;对外,就要挨打、受人欺负。我看,‘前’字改成‘钱’字就对了,‘向钱看’!”
张永清对此提出了不同意见:
“大成,你的观点有些偏激。张口‘钱’,闭口‘实惠’,用当今时尚的话来说,是不是有点‘俗’?”
“‘俗’?!永清,没有钱你在这个社会上能干什麽?‘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哪!咱们的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子掉到地上摔八瓣儿,换来几个大子儿,要养家糊口,又要供我们上学,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怎麽样?到头来,还不是有人说我们‘乡下人’长、‘乡下人’短的,被别人看不起!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我们‘乡下人’穷,口袋里没‘钱’!”
别看李强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的,但他反应快,笔头子硬,被他们这几个同学称为是当秘书的“坯子”。可今天不同了,几大杯啤酒下肚,也来了火气,冲着王大成开了炮:
“我说‘王大学兄’、王大科长,我怎麽听你的话里有点儿酸溜溜的醋味儿?”
“醋味儿?我吃谁的醋?”王大成有些不解。
“你代表你说的‘乡下人’吃‘城里人’的醋!要我说,你‘王大学兄’是疑心生暗鬼。谁整天看不起乡下人了?我是在城里生城里长的,可往前推两、三辈儿,也是从乡下逃难来的。在城里捡垃圾、卖苦力,低头弯腰讨生活,苦熬苦度,一辈辈传下来,成了现在的‘城里人’。”
“对,我爷爷那一辈以前不但是‘乡下人’,更是‘山里人’。那时候,全家六口人只有一条千疮百孔千缝百衲的破裤子,平时给家里的女人穿,男人出去干活儿也就是腰里围上块儿破布片儿。我爷爷十五岁跑出去投奔八路军,就是腰间围着块儿捡来的破麻袋片儿到部队上的。参军以后,战友们和他开玩笑,给他起了个外号儿,叫他‘范光腚’。这个外号儿,跟着他从抗战到解放战争,又到了抗美援朝前线,当了将军,他的老战友还在叫,一直叫到他的追悼会上。”范军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所以呀,我说王大科长,你可不要得上‘仇视城市综合症’啊!这要是让洪大小姐知道了,对你可大大的不利呀!”
李强“幽”了这一“默”,惹起了大家一阵笑声。
张永清也随着大家笑着,但心里却很苦涩,他觉得王大成已经不是和自己一块儿爬树掏鸟、放牛赶猪那时的那个机灵、纯真的小伙伴儿了。他感到在王大成心灵的隐蔽处,根深蒂固地种着那种对“城里人”的偏见。由于这种偏执,什麽事业、前途、对他来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他这个从山里走出来的“乡下人”,比“城里人”要强,要强上十倍、百倍。所以,他那种从偏执而来的“仇城”情结,进而演变成了具有侵略性的“占有”,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占有”他自认为在他权力所管辖的范围内“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例如,下属俯首帖耳的顺从、出行时前呼后拥的随从、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晃人眼目的金钱、勾起人欲望的美女……




聚会散了以后,张永清陪着看来已有些醉意、但还执意拉着他要“走一走”、“散散心”的王大成,在海滨的街道上漫步。
那略带腥涩味儿的海风,轻柔地抚摸着他俩的面颊和露在外面的肌肤,就像是情人柔嫩的手充满了浓情蜜意的爱抚。“哗、哗”的海浪声伴着隐约传来的音乐,不停闪动的荧光,像萤火虫似的在夜幕下的大海深处追逐着,又像是情人向你眨动着脉脉含情的眼睛……这一切,让你好像置身于天宇之中。
王大成一扫醉态,停住脚步,面对着张永清:
“永清,对不起!”
“对不起?”张永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麽对不起?”
王大成略一沉吟:
“关于我和梅子的事……”
“啊,没什麽。”张永清释然了。
“可毕竟是由我而始,又由我而止啊。”
“用一句民间的俗话讲,你们是‘缘份不到’,这也是强求不得的。你不要老放在心里头。”
“永清,你替我向梅子解释解释。”在这一点上,王大成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歉然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妹那里也刚刚平静下来,你让我怎麽再去解释?”
王大成转过身来,顺着沿海路边的铸铁链子向前走去,张永清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王大成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把这次谈话继续下去,理由既要得体,又不会对从自己童年开始就结交下的朋友造成过分的伤害。
“永清,你知道,在咱们铁路这个行业里,是有着与别的行业所不同的‘潜规则’的。”
“‘潜规则’?什麽‘潜规则’?我还真没听说过。”
“这个‘潜规则’就是,要想在铁路这个行业里出人头地,能够有一些作为的话,一般地说,你必须要麽进‘圈’,要麽入‘帷’,否则,你可能就一事无成。”
接着,他就把那位被自己视为“引路人”的廖问山副站长,在K城站前广场小酒店里对他讲的那一番话,以自己的理解,对张永清进行了一番“诠释”。
“永清,俗话说,‘入乡随俗’。你我都是草木之人,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和这个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去抗衡,只能顺其自然。还是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咱们‘不蒸(争)馒头蒸(争)口气’,要想在铁路这个行业里站住脚,就要顺应这个‘潜规则’,适应这个‘约定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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