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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军民一家亲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11-27 12:49:30      字数:16629

  春天来了,和春天一起降临的是日军对边区更加残酷的封锁和“蚕食”,对根据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加疯狂的掠夺。青壮年被敌人抓走,牲畜、农具惨遭破坏。土地荒芜,民不聊生。部队的生活日渐困难,粮食不足,食油、食盐、蔬菜极度缺乏。我们不得不以黑豆、麦麸等饲料充饥,连野菜、树叶,甚至树皮都成了稀有的食品。这天,我们休息,就和彩珠、秀儿去挖野菜,采树叶等。
  走在河滩旁边的小路上,看着草木萌生的春色,心情伴着微欣然荡漾起来。秀儿指点着山脚下的淡粉色的野桃花,说:“看呢,桃花都开了,漂亮吧?”
  金玥说:“真美,像妩媚的小村妇,简单秀美。”
  秀儿问:“小村妇是谁呀?”
  金玥笑着说:“当然是你啦,我们的秀儿啦。”
  秀儿说:“真的呀!俺可没那么美,俺看倒是像你们俩,都是没嫁人的闺女,含羞带笑。”
  金玥说:“呵,小丫头学会损人啦,看来我给你开的聪明药还挺管用。”秀儿一撇嘴:“净骗人,用草跟泡了点儿水来骗俺。”金玥笑着说:“哎呀,你已经变得聪明多了。继续服药,巩固巩固。”秀儿说:“俺才不信呢,谁再喝那才是真傻的不透气儿呢。”金玥说:“小丫头片子,还学会犟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过来揪着秀儿的发辫,秀儿挣脱了,笑着跑开了。
  彩珠说:“金玥,别闹,你胳膊还没好利索呢!”
  金玥说:“没事。彩珠,你看着春天的景色多美啊。大地都蒙上了一层新绿,轻烟渗柳色,枝头露鹅黄。你看,在树梢上那一缕缕缥缈的轻烟。”
  彩珠说:“小资产阶级情调,几天不教育又冒出来了。”
  金玥说:“这就叫满园春色关不住。”
  秀儿跑回来说:“看,前面有几棵榆树,刚出的嫩芽小叶子可新鲜了。要是再加点肉蒸包子,那真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
  金玥说:“走,咱们把它捋下来,回去放点盐和在黑豆里面,蒸菜饼子也不错。”
  彩珠说:“咳,咱们现在是艰苦阶段,连小米也成了专供伤员的细粮了。哎,金玥,那干嘛不要呢,你也是伤员啊。”
  金玥说:“连你这个国际主义战士都不需要特殊照顾,我这个轻伤员就更没资格了。一句话,像咱们彩珠学习呗。”
  彩珠笑着说:“人家对你一片好心,倒落得个向我看齐,真没劲。”
  金玥笑着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嘛!浑身没劲,是肚子空。思想有劲儿,是精神饱了。”
  秀儿插话道:“她没劲儿,俺早就没劲儿了,你们听,肚子又在叫唤了。光喝点麦麸、野菜粥,一会就不顶事儿了。俺肚子里直抽筋,眼前直打晃。哎哟!”
  金玥晃着脑袋说:“子曰:饭疏食,饭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彩珠说:“满脸都是叶绿素,还咬文嚼字呢。”
  秀儿说:“哎,啥红薯炖着吃?太烂了。”
  金玥看了看她笑道:“曲肱而枕之,就是把胳膊弯过来,这样,头枕在上边。还红薯炖着吃,生着吃都没有。”
  秀儿说:“哼,就你行。嚼字不解饥,嚼蜡不解馋。秀才也得吃饭,也得拉屎尿尿。”
  金玥说:“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太不文雅,什么……哎,乱七八糟的。”
  她们不觉来到树下。彩珠说:“谁上去呀?”
  秀儿说:“当然是俺了,你俩都受过伤,又不会爬树,不像俺打小就爬墙上树的,练了一身功夫。”
  金玥说:“哎呀,不就上个树吗,把你的那点事儿全都抖搂出来了,上不上啊?上吧,我们在地下捡。”
  秀儿说:“俺就是一身功夫。”
  金玥说:“先上吧,没了吃功夫,别的功夫也白搭。”
  秀儿叹了口气装着腔儿说:“唉,锅不热,勺不响,肚子饿得贴脊梁。俺哪儿有劲上树啊?”
  金玥拍了她屁股一下,说:“快上吧你,要不这一课算你不及格。”
  秀儿说:“这叫啥课?又唬人。”
  金玥说:“没听政委说嘛,捡野菜是军事课,缝袜子是政治课嘛。”
  秀儿做了个鬼脸,爬上树撸下一把树叶,往下一扔,喊着:“天女散花喽。”
  树下的金玥说:“你这一扔,落得哪儿都是,不都糟蹋啦,先装兜里吧。”
  秀儿一边撸一边喊:“开饭喽,猪肉榆叶包子,管了不管饱。”
  彩珠说:“看你这孩子,想包子都想疯了。等打走了鬼子我天天请你吃包子。好不好?秀儿。”
  秀儿说:“可明天鬼子能打走吗?咱们现在是麦麸、黑豆,过去在俺们那都是喂牲口的饲料,怪不得一开饭老班长总喊:‘上槽子喽!’”大家哈哈笑起来。
  金玥说:“要不我就喊,咱们是第二骑兵团,就是吃黑豆的。哈哈!”
  几个姑娘乐得直不起腰来。秀儿突然发现了什么,手指着山坡说:“唉,乡亲们咋都往山上走,不会有啥情况吧?”
  金玥说:“不会吧?要是有情况,集合的哨、报信的锣不早就响啦。”
  彩珠也望了望说:“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秀儿从树上溜下来也说:“看看咋回事呗。”
  金玥理了一下头发,戴上军帽说:“走,看看就看看。”说着三个人朝山坡走去。
  金玥她们三人跟在老乡身后,往山上爬去。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大爷和一个挎着柳条筐的小姑娘,边走边弯腰在地上拔着什么。
  金玥不解的问:“这山上也有野菜啊?采山间蓬草而食,其味苦而涩,食之可……”
  彩珠说:“你就别之乎者也的啦,你说村边,还有河滩上都有树叶,也有野菜,他们干嘛非爬到山上去挖呢?”
  秀儿也说:“唉,真是的,这不叫舍近求远吗?”
  金玥说:“秀儿,你真聪明,都会用成语啦。”
  秀儿说:“本来嘛,人在长大,学问当然得跟着长啦。”
  “爷爷!”一声惊叫让三个人一愣。
  金玥说:“不好了,快上!”三个人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喘着粗气。
  彩珠说:“肚子里没食,体力不支啊。”三个人好不容易爬上山坡,见老大爷斜靠在陡坡的石头边,有气无力的喘息着。刚才是差点失足滚下山去,幸好被一块大石头拦住了。金玥仔细看了看,只是碰破了皮肉,伤势不重。彩珠拿出手绢给大爷把手包扎好。
  金玥问:“大爷,您干嘛跑这么远的路,上山挖野菜呢?”
  大爷说:“俺琢磨着,这山上的野菜兴许嫩一点。”
  金玥半信半疑地问:“山上的嫩点儿?”
  彩珠问那个小姑娘:“你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姑娘低下头,躲开仨人的目光,轻声地说:“爷爷说了,把靠近村子的树叶、野菜留给八路军来挖。”
  金玥直起腰来对彩珠、秀儿哽咽着说:“你们看。”从他们站在的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见一群群挖野菜的乡亲们边挖着野菜,边往山上爬,而村子附近的树林、地头却没有人,远远望去那一片荡漾的绿雾好似一件留给亲人的衣被。金玥、彩珠、秀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滚出眼眶,滴在衣襟落在地上。金玥接过秀儿从衣兜里掏出的榆树叶放进小姑娘的筐里,彩珠抱着小姑娘替她擦擦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多好的大爷,多好的乡亲。他们为了自己的子弟兵,宁可自己吃糠咽菜,打下麦子和玉米先交公粮;宁要自家人打赤脚,也要给部队做军鞋;宁可全家人挤在一条炕上,也要把房子腾出来让给部队住……站岗放哨,抬担架,运送物资……那天的事儿,让我很感动,有这样患难相依的伟大人民,任何敌人也休想战胜他。
  
  村口的操场上,“白校”全体学员整齐的站立着,政委周铁激昂的讲着话:“部队所有伙食单位都不准在村庄附近采摘杨树叶和榆树叶,老百姓是把树叶当成主要粮食啦。要把它留给群众吃,全边区各部队都要严格执行这个训令。宁可自己饿肚子,也不要跟老百姓争食。”
  周政委看了看大家,问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一起喊道:“明白了。”
  “好!”周政委说:“我们就是要在这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更加热爱人民,更加努力工作,处处维护群众的利益。无愧为八路军是人民子弟兵的光荣称号!”
  这时,一群老乡拥进“白校”的院子。他们有的端着盆,有的背着筐子,有的挎着篮子……金玥碰见过的大爷和小孙女也走在其中。正在晾晒纱布的秀儿眼尖,看到大爷招呼起来,大爷走过来。金玥、彩珠、淑媛迎上前去,金玥问:“大爷,您的伤好些了吗?”
  大爷说:“庄稼人,这点小伤算不了啥。”
  彩珠问:“大爷,您这是……”
  大爷说:“俺们来找你们首长的,叫他收回什么训令。”
  金玥说:“大爷,那是晋察冀军区聂司令员颁布的命令。命令发出就得坚决执行啊!”
  村长挤过来问:“小同志,你大概就是首长吧?”
  金玥说:“不,我只是一名普通战士。”
  大爷说:“姑娘,别跟大爷开玩笑了。别人都没有挎着手枪,可你这有啊!”
  金玥“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秀儿接过话来说:“她是我们的英雄,枪是缴获敌人的,司令员特别批准奖励她的。”
  村长惊愕地张着大嘴?“哟呵,小小的年纪,了不起啊。”
  周政委笑着走过来,握着村长的手说:“老贾,你这是?”
  贾村长说:“政委你这是干嘛,俺要你收回什么训令,八路军为保护我们流血牺牲,连树叶都不让吃,咋有力气打鬼子,这是哪家的王法呀?”
  周政委说:“乡亲们为支援我们已经付出很大代价了,我们尽力报答都报答不起。这是我们八路军应该做的。现在,连朱总司令都在节衣缩食救济乡亲们呢!”
  大爷含着泪说:“俺这辈子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军队啊。抗战前,俺们这些穷人连吃树叶的权利都没有,这山上的树都是地主老财的,地主不让咱穷人撸树叶。八路军来了,实行了减租减息,穷人才能撸树叶了。可眼下闹饥荒,为俺们争得权利的八路军,自己却不能撸树叶,这是哪家的王法,部队没吃的,能有力气打鬼子吗!这么下去咋行呢?”
  周政委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们八路军的纪律,军队虽然也有困难,可我们再困难也不能忘了养育我们的父老乡亲们!”
  金玥激动地说:“那次鬼子进山来‘扫荡’,我们有两个伤员来不及转移,就隐蔽在你们村。敌人搜山,他拖儿带女护送伤员到山里藏好。因为他家境贫寒,一家人把仅有的口粮全给伤员做了干粮。可过了几天,粮食全没了,他就带着儿女外出去讨饭,把讨回来的饭稠的热热给伤员吃,一家人就拿稀汤、野菜、树皮充饥,就这样,一直到伤员痊愈返回部队。乡亲们的恩情让我们深受感动。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就是你们的亲生儿女呀!”
  周政委说:“乡亲们,你们听我说,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感谢乡亲们,感谢乡亲们!”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学员们一起鼓起掌来。村长红着脸说:“周政委,今天你说啥也没用,有俺们的一口,就有你们一口。俺们拿来的东西也不是啥稀罕物,反正俺们是绝不拿回去。是不是,乡亲们?”乡亲们齐声回应着。
  大爷说:“收下吧,这是榆树叶饼子,给同志们充充饥吧!”大伙纷纷说着:“还有我的,还有俺的。”人们纷纷举着手里的东西,涌向周政委和学员们。金玥他们被感动的再次流下热泪。
  
  为了粉碎敌人的封锁,军区派出部队突破封锁线从冀中抢运来一批粮食。为了减轻群众的负担,学校决定由我们自己把粮食背回来。
  金玥和大家在宿舍收拾着东西。秀儿说:“金玥姐,听说要走五六十里山路才到呢?”
  金玥说:“是,加上平原的路一共有七百十里地呢。怎么样,你能行吗?”
  秀儿说:“你们能行,俺当然能行。”
  彩珠说:“金玥,你的伤还没好利落,我看你就别去了。”金玥说:“怎么啦,怕我拖累你们啊?放心吧,我能坚持的。”
  淑媛说:“你也真是的,要是我就不去了。伤还没好,再来个复合伤,多不划算呀。”
  金玥说:“我尽量注意吧,不会有问题的。”
  彩珠说:“你要是觉着不舒服就说一声,大伙互相帮助嘛。”
  雪梅说:“真的,千万别硬撑着。不对劲儿就招呼一声。”
  淑媛说:“你们都关心她,怎么也不关心我呀。哎哟,我肚子疼,怎么这么倒霉呢!”
  小雨问:“真的假的,跟真事儿似的。”
  金玥扶她趴在床上。淑媛苦着脸说:“谁跟你逗着玩了,我是来‘客人’……”她突然压低声音说,“来那个啦。”
  金玥悄声说:“噢,那你可注意别吃凉的,注意保暖。”
  秀儿凑过来问:“她说啥来了,待会儿谁去接呀?”
  淑媛说:“小屁孩,你懂什么呀?来什么了,肉包子来了。”
  秀儿惊喜道:“真的,那你得早跟俺说一声。”
  雪梅说:“不但有肉包子,还带一壶醋,几瓣蒜呢。”
  秀儿问:“啥时候?”
  淑媛说:“睡觉做梦的时候,哈喇子流一枕头的时候,自个儿嘬着大拇指的时候,瞧你那傻样儿。”大家哄笑起来。
  秀儿一撇嘴:“就你行,知道你又骗俺。”
  金玥过去哄她说:“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小妹妹,拿个脸盆来,接几个金豆子好种菜呀。”秀儿也乐了。金玥说:“咱们那能不带的东西尽量不带,就带挎包、水壶、碗就行了。”
  淑媛说:“我看挎包也不带了,少一样是一样。”
  彩珠说:“你不带挎包可不行,谁给你带草纸啊。”
  淑媛爬起来去扭彩珠的嘴,说着:“哎呀,你最坏,羞死人了。”大伙又是一阵哄笑。金玥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神秘兮兮地说:“哎,大家安静了,我对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啥好事儿?真么神秘兮兮的?”淑媛问道。金玥接着说:“为了响应学校首长提出的简捷、实用、易记的号召,从每个人做起,我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习惯、爱好、个性,编制了每个人的代号,请大家认真听清,认真领会,一定要牢记在心里。韩彩珠平时比较臭美,爱哭鼻子,代号叫:娇滴滴……”“去你的,什么代号?明明是给人起外号嘛。”彩珠不满地说。淑媛也说:“吹灯念古词,听她瞎叨叨。”秀儿说:“哎,听她念完再说嘛。”金玥接着念道:“淑媛平时比较娇气,爱这疼那痒的,代号叫:病歪歪;雪梅平时丢三落四的,爱表现,代号:来疯疯;小雨平时爱吃零食,爱管闲事儿,代号:食味味;秀儿平时不爱学习,但很努力,也知道打扮自己,代号:俊鸟鸟;晓妹平时爱思考,爱画画、唱歌,代号:装秀秀;巧灵平时比较……”彩珠打断她的话:“我们都有外号,你怎么没给自己起呀?”“就是,你自个儿叫啥,要不我们给你起一个?”金玥忙说:“你们都是打鸣的公鸡,不用催,本人比较勤奋,冰雪聪明,代号:声脆脆。怎么样?”淑媛说:“还落下一个呢?潘组,平时唠唠叨叨爱找茬儿,干脆就叫神叨叨吧?”“好。”雪梅说:“感觉还不够劲儿,该叫:瞎筢筢。”秀儿说:“叫狗拿拿。”小雨说:“什么叫狗拿拿?”秀儿解释道:“狗捉耗子,多管闲事儿呗。”小雨说:“那也该叫狗事事。狗应该是抓,怎么拿啥呀?”淑媛说:“她这个人是武大郎开店,比她高的不要,应该叫狼店店。”正嬉笑打闹着,潘俊娥走进来,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潘俊娥问:“什么事这么热闹,谁是狼店店?”淑媛捂着嘴低下头。潘俊娥说:“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说快了,那个说差不多了。秀儿说:“潘组,你说让咱们带单裤,粮食怎么装啊?”潘俊娥说:“来,把你的单裤拿来,俺给你示范一下。”秀儿把单裤递给她。潘俊娥把裤子展开说:“其实很简单,你先把两只裤腿扎上,装上粮食往脖子上一套,这不就背回来了。”
  秀儿说:“裤腰还扎吗?不扎粮食可就漏光了。”
  潘俊娥说:“当然得扎了,不扎咋背呀。真是风筝不起,跑烂鞋底,笨死了。看来俺今儿个要是不来,明个儿不定闹出什么大笑话来呢。”
  淑媛问:“咱们的路上要过河吗?”
  潘俊娥说:“翻山越岭的,有河过河,有坡爬坡,咱们就是要背出革命精神来。到时候,谁也不准落后,争取做到最好,拿个第一名回来。”
  雪梅说:“潘组,这又不是比赛,能把粮食背回来就不错了,非拿什么第一呀。整天黑豆面、野菜汤的,空着手走都累。”
  潘俊娥气愤地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还像革命战士吗?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吃草根煮皮带,在艰苦的环境里,你要赶上了非叛变革命不可。”
  雪梅说:“潘组,你怎么知道我非叛变革命不可啊?说这话一点都不负责任。”
  潘俊娥说:“最起码,你刚才说的话,动摇军心,做到了敌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想做却不敢做……”
  雪梅也急了:“你这是胡说八道些什么?走,咱们找指导员评理去。”
  潘俊娥不示弱地说:“去就去,你还想把俺吃了。”
  雪梅说:“我吃你干嘛?对不起,我是回民。”有人捂着嘴笑出声来。
  潘俊娥急着脸说:“笑啥,喝了傻老婆尿了!”大家更笑了。
  金玥说:“潘组,别说了,你是帮助雪梅提高思想,就是说话重了点儿。我看算了,大家抓紧准备,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潘俊娥说:“俺还不是为她好,俺做事的原则是响鼓也得重槌敲,那样不就更响了。”
  彩珠说:“那要是敲破了呢?”
  潘俊娥说:“破了说明鼓皮不结实呗。”之后又对金玥说:“小金呢,你虽说取得了一些成绩,可不能光红了自个儿,要大家红才行。你看你们一个宿舍,就有错误思想的苗头,要经常帮助他们克服小资产阶级思想,不要搞得一团和气。当然,出现这种情况俺作为干部家属也是有责任的。好了,今天先到这,俺回去了,忙了一天,啥也没顾上呢。”说着走出屋去。
  晓妹悄声说:“又是干部家属。”大家都笑起来。
  淑媛说:“你少假惺惺的,小报告。”
  晓妹生气地说:“谁打小报告啦,是向领导反映情况,再说谁走过来不都有个过程,一点儿小错就抓住不放,太没意思了。”
  淑媛争辩道:“你说,上回我用棉袄换烤红薯的事儿,是不是你打的小报告?”
  晓妹委屈的坐在床上,抹着眼泪说:“干嘛呀,这么不依不饶的……”
  金玥过去抚摸着她的头说:“晓妹,别哭了,大家理解你,过去的事儿就别翻扯了。淑媛你也真是的,都是阶级姐妹,干嘛连风带刺儿的?快,过来道个歉。”
  淑媛心不在焉地说:“好,我错了。行了吧。”
  金玥说:“这么勉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装什么装,脑袋让驴踢啦。”
  淑媛说:“你才让驴踢了呢!”
  金玥说:“你没让驴踢着,脖子怎么一歪一歪的,要不叫你病歪歪一点都不冤。”晓妹听着破涕笑出声来,大家都笑了。
  淑媛跳起来喊着:“你才一歪一歪的呢。”
  雪梅说:“都躲远点儿,驴要尥蹶子啦。”淑媛一把抓住雪梅,大家哄笑着把她们拉开。
  金玥说:“好了,洗洗脸,抓紧时间休息吧。”
  淑媛说:“那你得把洗脸水给我们也打上,可不能光红自个儿,要大家都红才行啊。”
  金玥说:“去你的!学这么快,都快成干部家属的闺女了。狗事事。”
  淑媛把袜子扔过去:“你真坏!你个狗拿拿。”
  秀儿捡起来捂着鼻子说:“哎呀,长得这么白净,脚也这么臭啊。”
  金玥看了看说:“哎,谁饿,今天可是有吃的啦。”说着扑向淑媛,大伙也跟着扑上去。
  淑媛哀求着:“救命,救命,唔。”袜子堵上了她的嘴。
  奔腾起伏的群山,山道上。排成两列纵队的战士,英姿勃勃的女兵们、牵着骡马的男兵们急速前进着。远远望去,真如同一条长蛇向前飞行。迎着初升的阳光,踏着轻纱般的薄雾,嘹亮的歌声回荡在山谷。
  队伍走进一条很长很大的山沟,谷底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涧水从中漫过,凉嗖嗖的山风扑面而来。金玥对淑媛说:“山里的路总是沿着溪水走的,还要不断趟过山上流下来的溪水。一会儿就要走‘迈石’了,你可得多加小心。”
  淑媛说:“没事,咱是谁呀?今儿个河上走,就是不湿鞋。”
  金玥说:“你就吹吧你,看待会儿鞋湿了,又凉又湿的,你可别哭鼻子。”
  彩珠说:“你得集中精神,踩准了石头再往前走。”
  淑媛说:“放心吧,你们都跟谁学的这么婆婆妈妈的。”说着,队伍开始踩石头过过河了。这些石头,高的,低的,圆的,尖的,各式各样。
  金玥走在前边说:“看着我,慢点。”说完,一迈一跳地过了河,淑媛一蹦一跳的,一脚没有踩准,“扑哧”一下子掉进水里,旁边的战士赶紧把她拉上来。
  淑媛战栗地说:“哎呀,这水真凉。”
  金玥、彩珠赶过来扶住她。金玥说:“鞋里冲进好多沙子,快倒倒。”淑媛蹲下身子,脱掉鞋子,往外倒沙石。秀儿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子赶上来对淑媛说:“看,俺这多省事儿。”
  金玥说:“快穿上,一会儿石头硌破你的脚。”
  秀儿说:“俺没事儿,俺又不是病歪歪。”笑嘻嘻地跑了。
  又要过河了。这次淑媛、雪梅都学着秀儿的样子,提着鞋子踩“迈石”,结果石头又硌又硬,干脆蹚着水走过河。金玥正蹲在路边倒鞋里的沙子,见她们过来,马上迎上前说:“淑媛,怎么不听话呢。这么凉的水,蹚水过河可不行,你忘了你有情况吗?”
  淑媛“嘘”了一声挤挤眼说:“军事秘密,不可泄露。走吧。”
  潘俊娥在一边催促道:“你们几个快点,磨磨蹭蹭的,真是大小姐出门子,等着轿子抬呢?”
  淑媛“哼”了一声说:“别理她,咱们走。就显摆她能,大呼小叫的像个泼妇,神叨叨。”
  金玥说:“当着这么多人瞎喊什么,生怕人不知道她有多大能耐。没文化!”
  雪梅说:“瞅她那神气样儿,哪儿能没文化?哎,你们注意了没有,人家可是插着两支钢笔。”
  淑媛说:“两支钢笔,她就是两个兜都插满了,还不是对着镜子翘大拇指,自由为了不起。”
  彩珠说:“有没有文化是素质,是表现出来的,又不是装出来的。虚伪。”
  淑媛笑着说:“哎,你以为她真有两支钢笔吗?那天,我钢笔没水儿了,跟她借,她瞪了我一眼说,没瞧俺正用着呢吗。我说,是啊,你不是还有一支吗?她赶紧用手一捂说,那管没水儿了。我说,没水儿了,我给你灌呀,再说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帮助嘛,干嘛这么小气。她一听,把手里的钢笔递过来了。我说,我不能影响你学习,用兜里那支就行。趁她不注意,我上去就抢。你们猜我拿到了什么?”说着咯咯笑起来。
  金玥说:“拿了人家钢笔呗,还能是什么?”
  淑媛说:“我抢到了一个钢笔帽,根本就没有笔杆的空笔帽。”
  雪梅笑着说:“原来是找个空壳充样儿的。”
  彩珠说:“闹了半天是屎壳郎戴花儿,冒充美人儿啊。”
  金玥说:“你发现了人家的秘密,她又怎么说呢?”
  淑媛说:“她当时就火了。先说我不尊重领导,后说我准备工作不足。吓得我赶紧说不是,她的脸才多云见晴,要不又提到阶级斗争上去,说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秀儿走过来问:“你们说啥呢,谁又当妖婆子啦?”
  雪梅说:“去,小屁孩儿,想当妖婆子你去当呗。”
  秀儿不解地说:“俺干啥当妖婆子,那是跳大神儿的。八路军不兴搞迷信了。”大家看着秀儿认真的样子都笑起来。
  金玥一挥手:“快点儿吧,瞧,前面多豁亮,姑娘们,光明就在眼前了。”
  彩珠把帽子摘下来举起臂膀,坚定地说:“唱个歌,精神起来!”
  雪梅推了她一把:“唱啊?”
  淑媛说:“起个头都没人啦?明摆着欺负我们三组没人嘛!”说着挺起胸膛,仰着头唱道:“牛儿还在山坡吃草……一、二、三,哎哟!”她没留神儿,一脚踏进水坑里,溅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水。姑娘们嬉笑着把她拉上来。
  雪梅说:“闹了半天,牛不是光要吃草,还得下河洗澡呀!”
  金玥凑过来说:“那可不能叫喝水,标准的话叫:饮。哎,你看咱村的韩大爷。”说着朝身后一仰,一只手拄着学着大爷的样子说:“干了半天活儿了,该饮饮牲口啦。别以为牲口不说话,就不知道饥渴啦。”
  淑媛生气地说:“去你的,你才该饮呢!”大家都笑起来。
  总算走出了山沟,踏上山道。大家整理好队伍,又精神振奋起来,秀儿指着前边的人说:“你们瞅,有几个外国人也在咱们队伍里。”
  雪梅说:“呵,周政委身边的叫柯棣华,是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的院长,另一个叫傅莱,是个大专家。”
  秀儿说:“呀,连他们都来背粮了。”
  金玥说:“他们是从国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支援咱们抗战的。在咱们身边也有这么一位就是……”
  彩珠忙制止她,打着岔说:“哎呀,鞋都湿了,走起路来真难受。”
  秀儿举着鞋说:“那你穿俺的吧。”
  彩珠说:“你自己穿吧,你的鞋太小啦。要我穿上得削足适履啦。”
  秀儿说:“削啥呀?”
  金玥说:“就是把脚削成小的,才能穿上你的鞋。”
  秀儿说:“哎呀,那不把脚砍坏了,她咋这样傻呀?”
  金玥说:“聪明。秀儿吃了我的聪明药果然聪明啦。”大家都笑起来。
  走了一段下坡道,来到一个小村庄,就是运粮的目的地。村口的打麦场上堆着一垛垛用麻袋装好的粮食。几个战士正忙着往学员们带来的口袋里、单裤里装粮食。几个荷枪的战士在四周站岗放哨。趁装粮的当口,大家坐在一边休息。秀儿淘气地爬上粮袋,闻了闻说:“哎呀,真香啊,这还是粮食的香味吗?”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淑媛说:“粮食啊粮食,今天总算把你给盼来啦。”
  彩珠说:“是啊,三、四个月没见过粮食了。”
  金玥摸着口袋说:“是啊,真不容易啊。”突然看到麻袋上一片红褐色的颜色,吃惊地说:“啊,口袋上有血迹。”大家马上围过来,秀儿指着另一袋说:“这边也有。”彩珠说:“这边还有弹孔呢。”大家不自觉地围拢过去,看着带血的粮食。
  周政委走过来,大家纷纷问道:“政委,这是怎么回事啊?”“政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周政委沉重地说:“同志们,为了这些粮食,为了咱们救命的粮食,前方的战士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他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一位指挥员,他的军装被硝烟熏黑,被弹片划得已经支离破碎,清瘦的脸庞上,依然闪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显得格外精神。金玥仔细看了看,她认出来了,面前站着的是在赤崖口一同战斗过的李广顺,李连长。周政委接着说:“这就是冒着生命危险闯过敌人封锁线,为咱们送来粮食的李光顺连长。让李连长给大家讲讲这次运粮的战斗经过吧。”
  李连长点点头。大家怀着敬重的心情,默默地听着李连长的讲述。李连长奉命带领部队到冀中为部队搞粮食,在冀中军区的支援下一切还算顺利。由当地民兵的配合,他们昼伏夜行,安全走过三四百里路,虽说和敌人有过一些小规模的遭遇战,但凭着一股猛劲儿,一直冲到封锁线的边缘。在一个小村子外面,他们遇上一群化装成老百姓的汉奸便衣队。他们推着堆满麻袋的车子迎面而来,走到近前,敌人突然把车上的麻袋一掀,露出机枪来,对准我们的运粮队就打。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我们的指战员依然和敌人展开拼死的战斗。一部分战士冲上去和敌人展开搏斗,一部分战士护卫着粮食边打边撤。有的战士负了伤,倒在地上,待敌人冲过来的时候,拉响手榴弹用血肉之躯阻止敌人的进攻。李连长说,特别是一名从冀中军区随队回来的女战士,她见到指导员负伤倒在地上,就跑过去营救,这时敌人已经冲到她面前了,乘敌人不备,她用手榴弹把冲在前面的敌人脑袋砸开了花。几个敌人冲上来几把刺刀刺向她,她倒下了。敌人以为她死了,继续追打我们的部队。她在昏迷中苏醒过来,拿起指导员的枪,先干掉了正在架机枪的敌人,敌人当时并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她又用枪瞄准敌人的指挥官,一枪打掉他的耳朵。这时敌人发觉了,端着枪围了上来。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拉响了手榴弹,“轰”的一声,几个敌人丧了命,而这位女战士也英勇地牺牲了。看到这一切,我们的战士们眼睛都红了。嘶喊着,恨不能把敌人撕成碎片,他们用刺刀,用双手,用牙齿冲上去拼命地和敌人厮杀。敌人也被我们战士的凶猛地冲击吓呆了,只得溃败下去。这时,接应我们的部队也赶到了,才把这些粮食一粒不少的运回来。
  周政委说:“同志们,大家都听见了吧,这每一粒粮食都是我们的战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可粮食一到,军区首长并没有分发给作战部队,而是首先想到的是我们。聂司令说,你们是党的生命财富,你们的工作和打仗消灭敌人一样光荣。部队作战时需要你们,将来胜利了,我们搞建设更需要你们。面对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粮食,面对军区首长的关怀,面对边区几十万乡亲的养育之恩,我们该怎样报答,我们该怎么办?”大家齐声喊着:“努力学习,为战士服务,为人民服务!”
  金玥等李连长走过来喊了一句:“李连长。”李连长怔了一下,便喊道:“哎,小金,小金大夫。”两个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李连长问:“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金玥说:“还好。前一段我还参加过改造‘十路军’粉碎敌人阴谋的战斗了呢。”
  李连长说:“噢,那次战斗你也参加了?老耿,耿连长参加截断敌人退路的战斗了,听说仗打的很漂亮。消灭了日伪军三四百人,缴获也很多。哎,你这手枪?”
  金玥笑着说:“你猜呀?”
  李连长说:“肯定是你缴获的,而且还立了功。”
  金玥说:“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呢。”
  李连长说:“没立功,这种枪是不会让你用的,这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你这个机灵鬼,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哎,那个小韩伤好了吗?”
  金玥说:“早就展翅高飞啦。”转身招呼着彩珠。彩珠跑过来,秀儿也跟着跑过来。
  李连长一看:“哎呀,这不是秀儿吗,你也参军啦?”
  秀儿神气地说:“半年多了,算是个老兵啦。”
  李连长拍了她一下说:“小丫头,新兵拉子,你是老兵我算个啥?得算是爷爷兵啦。”大家都笑起来。李连长询问着彩珠的情况,彩珠向里连长问候着。战友见面,话说的没完没了。
  金玥忽然问李连长:“你说的那位女战士真勇敢,她叫什么名字啊?”
  李连长叹了口气说:“她叫白煜,听说也是北平来的学生。”
  “白煜?”金玥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彩珠赶紧扶住她。
  李连长叫着:“小金,小金,你怎么啦?”
  金玥睁开眼,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吃力地说:“没什么。”
  彩珠说:“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金玥说:“没有。”说着忍不住哽哽咽咽的低泣起来。李连长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伤心的摘下军帽。秀儿不明白,仰着脑袋问彩珠:“她是咋啦?”
  彩珠说:“刚才李连长讲的那位英勇的女战士就是金玥在北平的同学,而且给咱们来过信……”
  秀儿一听眼泪也夺眶而出。她哭着说:“金玥姐,你别难过,咱们一定给她报仇。等胜利了,咱们给她立一座碑,让人们永远记住她,永远不要忘记她!”
  金玥喃喃地念着:“白煜,我还等着你回来呢!白煜……”说着已泣不成声。
  蔚蓝的天空中,独独大山的顶上停着一朵白云。这白云不流不动,轻轻地抚慰着山巅。
  
  滹沱河堤上。灰褐色的垂柳,一缕缕随风摆荡的柳条点缀着鹅黄的碎点露出淡绿,冀中的原野脱去枯黄的外套,一片葱绿,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枝头嬉戏着叽叽喳喳的叫声显得格外清脆。丁啸虎和金瑛在河堤上并肩走着,丁啸虎从树上撅下几枝柳条递给金瑛,金瑛摇动着柳条调皮地说:“光柳条不行,你得给我逮只鸟放在上面。”丁啸虎笑道:“鬼丫头,鸟放上也得飞了,净给我出难题。”金瑛说:“拿根绳拴上不就行了,不动脑子。”丁啸虎说:“你呀,一只筷子吃藕,挑眼儿。”金瑛说:“就挑,就挑你。”丁啸虎哄着她说:“别闹,哪天我真给你逮一只,编个笼子放进去好吗?”金瑛一撅嘴说:“我才不当笼子里的鸟呢!”丁啸虎说:“哎呀,不是说你,小心眼儿。”“谁小心眼儿了?”金瑛指点着绿色的原野,兴奋得像个孩子,充满诗意地说:“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像肖洛霍夫笔下的阿克亚尼亚和葛利高里奔走在充满生机的草原上,他们为追求自己的爱情有多浪漫呢。”丁啸虎笑笑说:“没看出来,你纯真的像个孩子,却充满大小姐的多愁善感。”金瑛装作生气地说:“就你,老不把人家当成人,我什么不知道啊。哎,咱们俩的感情是不是再进一步啊?”丁啸虎说:“这样挺好,再说我是军人,军人……”金瑛一把拽过丁啸虎来悄声问:“说心里话,喜不喜欢我?”丁啸虎说:“这,当然喜欢。”一抹嫣红飘在金瑛俊俏的脸上,娇羞地问:“那你,你……”丁啸虎不知如何回答:“说实在的,你是个好女孩,真的喜欢你。”看着丁啸虎认真憨实的样子,金瑛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以至于地上的土洼都没看见,差点绊了一跤。丁啸虎急忙扶住她,金瑛顺势扑在他怀里,丁啸虎抱着她,品味着女孩特有的清香,心里血脉膨胀,热血沸腾。
  他也喜欢金瑛,真诚地爱她,为了救她勇于献出自己的一切。可丁啸虎每每想到自己军人的使命,常常在血火中厮杀,活在生死的边缘。一旦有个闪失,岂不耽误了人家一辈子?何况爱一个人,就应该给人家幸福,给人家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自己实在做不到。可又离不开这个柔情似水、俊美娇羞的女孩。他轻轻抚摸着金瑛的头发……金瑛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内心充满惊喜、欣慰的感受。他把丁啸虎当做一棵大树,缠绕着他,依赖着他,在他宽大的胸怀里,她找到了安宁和幸福。两个人沉浸在一种相互期盼已久交织在一起的情感中,紧紧地拥抱着……
  片刻,丁啸虎摇了摇仿佛睡熟的金瑛说:“瑛子,好好珍重,我……”金瑛不想让他打断甜蜜的梦境,撒娇地“嗯”了几声。丁啸虎笑道:“这老人得请,小孩得哄,咱们说说话好吗?”金瑛睁开眼睛说:“不行,不行。”丁啸虎说:“好,瑛子,我不是……”金瑛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笑道:“就不让你说。”说完诡秘的笑起来,丁啸虎不解的问:“你笑啥,鬼丫头。”金瑛用手指把丁啸虎勾到眼前,很认真、很神秘地说:“等你回来,咱们结婚吧?”丁啸虎张开大嘴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惊喜地说:“行,我回来娶你。等着我。”金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说:“人家可是真心的。”丁啸虎说:“知道,等我这次完成了任务,一定娶你。”金瑛伸出手来说:“不许骗我,拉钩儿。”丁啸虎把手伸出来,一对恋人的手钩在一起,双目碰在一起,火花四溅,俩人又拥抱在一起。两颗心激烈地碰撞着,灼热的双唇终于贴在了一起……
  
  背粮的队伍又出发了。行进途中,大家砍刀指导员安怡停在路边喘息着,金玥连忙跑过去。关切地问:“大姐,你怎么了?”
  彩珠也赶过来,掏出手帕为指导员擦着虚汗。安怡说:“没关系,待一下就好了。”
  雪梅跑过来说:“大姐,你把粮食给我们,你可千万不要背了。”
  金玥说:“对,把粮食给我们背吧。”
  安怡说:“我真的没事儿,我能行。”
  雪梅说:“大姐,你可别逞强,伤了孩子怎么办?”
  听了雪梅的话,大家都吃了一惊:“啊,指导员怀孕了,怎么还来背粮食。”
  金玥说:“大姐,这怎么行呢,这么做是要出事的!”
  安怡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好歹也懂点儿常识。来,走吧,你们不放心就留下一个陪着我好了。”几个姑娘都在争,相持不下。
  金玥只得说:“咱们别争了,咱们手心手背,单奔倒霉的了。”四个人伸出手来,一亮,雪梅赢了,高兴地扶着安怡走了。
  金玥她们回到队列,跟上队伍,急速行进着。很快,又到了踩“迈石”的山沟。这时的情况跟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是轻装,比较容易通过。可现在回来了,每个人都负了重,身上背着三、四十斤粮食呢,连蹦带跳的恐怕就过不去了。周政委根据这种情况,特意安排了几名身强体壮的战士在河两岸接应。遇到身体弱的女同志,他们就会好心提醒:有没有需要帮助的?金玥她们来到河边,脱下鞋袜,解下绑腿,挽起裤腿做着过河的准备。金玥问淑媛:“行吗,你还是让他们背过去吧?”
  淑媛说:“那多不好意思,我觉得没事儿。就是腰又酸又胀。”
  彩珠问秀儿:“你行吗,把粮食给我,让他们背你过去好不好?”秀儿说:“没问题,你们能过,俺当然能过。俺打小在农村,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比你们强。你把粮食给俺还差不多,让他们背你过去吧!娇滴滴。”
  彩珠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数落起姐姐来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秀儿还在眉飞色舞地说:“就你行。彩珠姐,你看过猪八戒背媳妇儿吗?可好玩了,猪嘴一拱一拱的,新媳妇儿想下来,一个劲儿地说,讨厌,讨厌,真讨厌!”大伙都被她逗乐了。
  金玥说:“咱们一个一个的下,扶住石头小心点儿。”
  彩珠说:“还是让我先来吧。”说着,她跳下河去,蹚着水一步一挪的往前走。河水很清凉,看着并不深,可一下去才知道,足有一米多深,很快就淹没了裤腿。彩珠扶着一块大石头,走了几步就没了扶的地方了,她小心地走了几步,想扶前边的石头,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一斜,溅了一身水,幸好没有摔倒。在河水中她努力平衡身体,摘下粮袋举上头顶,用一只手扶着往前走,还转过身来喊着:“不要把粮食弄湿了,它是英雄们用鲜血换来的。”她站稳脚,一只手扶着头上的粮袋,一只手前后摆动着,稳稳当当地走过河去。河两边的人开始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后来看到她轻松地过来,都为她的勇敢和灵巧所感染,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
  晓妹惊奇地说:“乖乖,简直像文工团的杂技表演。”
  淑媛说:“依我看倒像一种民族舞蹈,对,是朝鲜舞。”
  秀儿说:“彩珠姐是朝鲜人吗?”
  淑媛说:“反正我是越看越像。”
  金玥打断她们的话说:“好啦,该咱们过了。我们可没她那种技巧,别瘸子走马路,好道也走歪了就行。”
  淑媛说:“那咱就瘸子走担水,一步一步来吧。”
  金玥说:“你那小碎步兴许用得上。”
  淑媛说:“少来。”
  金玥摇头晃脑的打起了锣鼓点儿:“锵……”秀儿在一边举着根树杈子跟着起哄。
  淑媛撅着嘴说:“德行样儿,净给人家添乱。”
  金玥笑着说:“啊呀,惹小姐生气了,红儿知罪……”金玥学着京剧的腔调,逗得大家笑起来。
  晓妹问道:“水那么急,咱们怎么过呀?”大伙纷纷说道:“是啊,怎么过的去呀?”
  金玥说:“来,咱们手挽着手,一定要趟过去!”
  金玥在前,姑娘们一个一个手挽住手走下河去。有人站不稳了,被挽的人拉住,可负重的身体把别人也险些拽到。金玥坚定地鼓舞着大家:“来,咱们唱首歌吧!看看是这冰凉的河水厉害,还是咱们厉害。我们都是神枪手,预备唱——”姑娘们一面手挽着手前进,一边高唱:“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她们的歌声,震荡着整个山谷……
  对我们这些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们来说,生理现象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每趟过一道河,河面上都飘着一缕缕鲜红的颜色,强忍着腹部的疼痛,靠着坚强的意志,顽强地抗争着。这就是我们的女兵们,用青春谱写下一篇篇闪光的诗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队伍走出山沟。大家都坐下来休息,有的在整理衣裤,有的在打着绑腿。潘俊娥得意地对金玥她们说:“俺这双大脚天生就会踩‘迈石’,稳稳当当的就过来了。你知道这是为啥?因为俺打小就在田埂上走道儿。不像你们这些城里人,弱不禁风的站都站不稳。”
  金玥说:“我们是缺少锻炼,可经过大家努力,这不是也过来了吗?”
  潘俊娥说:“过来跟过来可不一样,俺都过来半天了。这里头有说道,叫啥:快走滑路慢走桥。你们呢……”
  金玥说:“是啊,一个人能力有大小,只要努力了就好。这方面你有长处,可别人也有别人的长处,咱们总不能把自己看成一朵花,把别人看成豆腐渣吧。”
  潘俊娥说:“小金呢,你是在跟我汇报思想,怎么又把自己混成一个普通老百姓啦。你是要入党的积极分子,跟别人可不一样。你呀,是不是以为立了功、受了奖就目无领导了。跟你说,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金玥说:“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危险。我就知道共产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关心、帮助、团结同志。”
  潘俊娥不满地说:“看看,又骄傲了不是?爱出风头,爱表现自己,这都是小资产阶级的通病。你呀,以后,学学俺吧,埋头苦干,任劳任怨。”
  金玥说:“好了,你先歇会儿,待会还要赶路呢。我去看看大家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腰带,无意中拉了拉枪套。潘俊娥望着金玥的背影说:“不就有把枪吗,神气个啥呀?俺家老王的枪比你的个儿大多了。”
  周政委走到人群中间,大声说:“同志们,现在咱们距离学校还有二十里,大家还有没有力气一鼓作气走下来?”
  大伙回答道:“有!”
  周政委说:“好!咱们就是要学习前方部队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的作风,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天已经黑了,这里的老乡为咱们准备好了火把,为咱们鼓劲儿,加油啊。好,大家现在准备好,马上出发!”
  战士们精神十足,两列纵队,高举着火把,在蜿蜒的山路上急速行进着,犹如一条火龙滚滚向前,蔚为壮观。
  
  清晨“嘟——嘟”的清脆的集合哨声响起来。女兵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来,紧张地收拾着。淑媛说:“刚睡着,又要干什么?”
  晓妹也说:“是啊,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金玥说:“快点吧,淑媛,快穿衣服。”
  淑媛说:“我连穿衣服的劲儿都没了。”
  金玥说:“那就光着身子去吧。”
  雪梅说:“那可不行,知道的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白条大人参呢,让人买了怎么办呢?”大火一阵哄笑。
  金玥说:“别笑了,快,集合了。”说着大家陆续跑出屋子。
  操场上,只有周政委带着通讯员,其余全是清一色的女兵。看看人集合齐了,周政委问:“大家累不累啊?”
  大家齐声回答:“不累!”
  周政委说:“不累是假的,类就是累嘛。你看这位同学累得把衣服都穿反了。”大家看着淑媛都笑起来。周政委接着说:“军区首长知道大家很累,特别知道你们女孩子都爱干净,通知大家去泡泡温泉,解解乏。”大家抑制不住欣喜,小声议论起来。周政委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现在给你们十五分钟,回去带好洗漱用品、换洗的衣服,再回来集合。”人们刚要散去,周政委说,“大家别急,告诉你们,洗完澡,就在军区司令部就餐。首长啊,是犒劳犒劳你们。”大家兴奋地鼓起掌来。周政委接着说:“我是没这个口福啊,军区首长只请你们女兵,没我什么事儿。”大家哄笑着。周政委说:“今天本来是安怡同志带队,因为昨天累坏了,不能参加这次活动了。我想去,首长又不允许。这样吧,由金瑛同志来带队吧。你们自己管理好自己。解散!”人们欢呼着散开了队伍,说说笑笑的跑回去准备。
  美丽多姿的青山,晓雾萦绕。越走进这葱郁的山谷,雾气越大,一股股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路边的各种野花散发着缕缕清香。路边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八路军战士,微笑地看着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女兵们颌首致意,信步向前,得意极了。一潭湖水出现在大家面前,碧波在阳光下闪动,像起皱的绸缎,雾霭在升腾浮动,又像披上一层薄砂……
  “啊,太美了!”淑媛说:“简直就是天鹅湖啊!”
  雪梅说:“是天上的瑶池。”
  彩珠说:“贵妃出浴的华清池。”
  金玥说:“天上人间,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今天它是属于我们的,姐妹们,冲啊!”姑娘们欢呼雀跃的撒着欢儿,扑向湖水,传来阵阵笑声、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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