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 动脉.脉动(十九)
作品名称:【海蓝·连载】动脉·脉动 作者:老老兵 发布时间:2012-01-20 06:17:45 字数:4215
洪雁还是一声没吭,只是坐在那里闷闷地吃饭。而王大成则因为比较顺利地处理了热带风暴和暴雨、洪水对铁路运输所造成的破坏,自己颇有些“成就感”,加上在外边听那些捧场的“好话”听得多了些,在家里也想听听“表扬”。特别是恩爱夫妻分别多日,他从心底里期待着妻子的温情和理解,但得到的却是一反常态的不冷不热,自己也有点兴味索然。
这顿本来应该充满欢声笑语的晚饭,在王大成一个人的独言自语中索然无味地结束了。洪雁收拾完碗筷,给他端了一杯他平日最喜欢喝的绿茶,就默默地坐在离他较远的单人沙发上。
他打开茶杯盖,闻了闻开始满屋飘香的沁人的茶香,又说了一句:
“还是老婆好啊!”
“是吗?‘老婆’真好吗?”洪雁搭腔了。
“当然了。人们不是常说嘛:‘老婆好、老婆好,饿了她做饭,渴了把茶烧,出门有人想,回家有人抱,知冷知热能消灾,她是天下男人的第一宝’。”
“真的?‘老婆’真是‘宝’?”洪雁还是那麽不冷不热地反问了一句。接着,从壁橱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在超市买东西带回来的塑料袋,从中拿出那个半透明的黑色纱质半透明文胸,问他:
“那我问你,这又说明了什麽?”
盯着妻子手中拿着的、那十分熟悉的文胸,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在热带风暴来临之夜,应他的召唤来供他淫乐的战莉莉穿在身上、被他戏称为是“最显女人性感”的文胸。他心里一个激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中的茶差点泼撒出去。他弄不明白这文胸是怎麽落到自己妻子的手里的。于是,他说话的底气也不足了:
“你……你拿的是谁……”
“我还正要问你呢,在我们家卧室的床上,怎麽会有别的女人贴身的衣物呢?”
王大成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她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两根焗成栗色的女人长发,接着问:
“在我的枕头上,怎麽会有别的女人的长发?我想听你解释。”
听到这两句话,看着这两件铁一样的“证据”,王大成无言地坐下了,放下茶杯,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又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开口叫了一声“雁子”,可又不知说什麽好,谈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房间里的空气也好像凝固了一样。两个人都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在他听来,她的心,跳得那麽沉稳;而在她听来,他的心,跳得是那样慌乱。
时间,就在两个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约三、四分钟后,洪雁毅然拿起小旅行箱,向门口走去。
“雁子,你别走,听我说……”王大成慌忙站起来阻挡洪雁。
洪雁站住了,但没有回身:“我等着你的解释。”
王大成怯怯懦懦地走近洪雁,边走边在脑子里想着如何对她解释这件无法解释的事情。在距她两三步远的地方,他站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热带风暴来临的那天晚上,我从给铁道部一位局长送行的宴会后回家,已经是将近二十二点了。上楼后,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我也没在意,开门就进屋了。可能酒喝多了动作慢了点,还没等我锁上门,那个女人就跟了进来,说有事要找我。”
“那个女人是谁?”
“局办的战莉莉。我问她有什麽事,她说局办有人看她受到领导信任,就想方设法打击她、污蔑她。接着就又哭又闹,我答应她查问一下,她就主动地脱了衣服……雁子,我是个健康的、如狼似虎年纪的男人,在她的引诱之下,借着酒劲儿,就糊里糊涂地和她上了床。后来,接到张永清的电话,知道沿线出了大事,匆忙中……”
“匆忙中,给我留下了‘证据’,是吗?王大成,你不感到羞耻吗?这麽多年,我怎麽就没有看透你这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呢?!”说完,头也没回,甩门而去。
王大成愣愣地站在原地,回味着自己刚才编织的那一番谎话是否有什麽漏洞。对这件事,他并不怎麽害怕,传出去,充其量是他这个代局长生活上不够“检点”而已。在有相当一部分人提倡“性解放”、“性开放”的今天,搞个把女人,已够不上“红色年代”能决定一个干部生死的“作风问题”了。只要处理得好,不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多大的影响。至于洪雁,他相信十几年的共同生活,夫妻间的感情还是牢固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嘛。现在,最叫他放心不下的是战云他们承包的那两件在风雨灾害中变成了“豆腐渣”的工程,千万不能彻底露了馅儿。否则,如果再从这两件工程上引伸开来,“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可就……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抓紧修补好“篱笆”的这个漏洞!!
他又恢复了往时的平静和威严,用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莉莉吗?是我,你到我家来一下!
七
从那天开始,在洪雁和王大成这一对曾经的恩爱夫妻之间,进入了“冷战”状态。
当洪雁走出那曾经充满无限温馨的家之后,本想回自己的娘家过一晚,又怕引起父母的疑虑和不安,同时她对明天风雨灾后值乘的第一趟车也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就直接去了客车整备车间。
副列车长董菁菁看到她之后,有些感到意外,不禁问她:
“车长,你怎麽来了?不是定好了我来接车吗?”
“这是‘温馨’热带风暴过后咱们跑的第一趟车,我有点不放心。”
“嗨,车长,有什麽不放心的?大家把各种准备工作都做得妥妥贴贴的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听说今天王局回来了,你也不在家‘慰劳’‘慰劳’人家领导?你还是回去吧。”董菁菁开起了玩笑。
“都老夫老妻了,哪像你们结婚还不到半年,还是‘蜜里调油’,没亲够哪!菁菁,你回去吧。”洪雁苦笑着,放下衣箱,开始检查车上的备品。
凭女人的直觉,董菁菁看出洪雁在平静的表情下面,隐藏了什麽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不然,笑容里怎麽有苦涩呢?!
“雁姐,你有什麽心事吧?”
“我能有什麽心事?我的心事就是让咱们这个包乘组趟趟平安往返。”
“我不信。雁姐,你肯定有什麽事瞒着我!”
“快走吧!你少操点闲心吧,省得老得快,让你老公埋怨我。”
“雁姐,我怎麽看你有点和平时不一样?”
“好了,我的好妹妹,还没到更年期你怎麽变得这麽婆婆妈妈的了?快走吧,回去和大宋好好再亲热亲热。”
“好吧,那我走了。再见,雁姐。”
看着董菁菁欢跳着跑去的背影,她从心底里为她的幸福感到高兴。是啊,自己在她那个年龄不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尽情地品尝爱情和家庭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幸福和甜蜜吗?!可如今,当自己的丈夫事业小有所成、儿子也成了懂事的大小伙子、自己的工作也诸事顺遂的时候,构成人类社会细胞之一的自己的“家庭”,却走到了前途不可知的岔路口。
“菁菁,我真羡慕你!”她心里不由得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接着,她问自己,“雁子,难道你的幸福就这样逝去了吗?”
八
应该说,洪雁的豆蔻年华和青年时代是幸福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共和国经历了建国以来最严重的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在那个年代里,从国家领袖到普通百姓,共同在一起经历了炼狱般的考验。一个应该大她五岁(出生于一九六零年)的哥哥,就是在最困难的一九六一年因病、饿而死的。战胜自然灾害后的一九六五年,她出生在一个曾经为共和国的建立进行过地下斗争的火车司机的家庭。那时,他的父亲洪海涛已是K城铁路机务段的党委副书记,母亲是当时K城铁路分局工会的干事,还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虽然她也经历过那梦魇般的十年浩劫,模模糊糊地记得父亲也曾被带上高帽儿“游街”、“批斗”,被“打倒”过、关过“牛棚”,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记得更多的是父母的关爱和哥哥的呵护、失去领袖的痛楚和剪除恶魔后十月的欢欣。进入十五、六岁的花季,她也曾迷醉于邓丽君的“天籁之音”,追逐过电影中女主角“小花”的足迹......当她考入被称为全国铁路运输系统“黄埔军校”的南京铁路运输学校以后,脑子里便整天想的是密如蛛网的铁路线、南来北往的客货列车,立志要走遍祖国的东西南北,入名山,涉大川,让旅客享受到她热情的服务。因此,当她二十岁从南京运校毕业以后,毅然放弃了到运输计划部门工作的机会,主动要求到客运段当了一名普通的列车员。虽然惹来妈妈的埋怨,却也得到了时任K城铁路分局党委书记的爸爸的赞赏和已当上海军某导弹护卫舰舰长的哥哥的全力支持。
于是,从接过火车客车厢车门钥匙的第一天开始,洪雁就张开了理想的翅膀,在万里铁道线上翱翔。她值乘过过到“南国之门”广州的客车,帮助过改革开放初期那些走南闯北忙碌的“倒爷”,她也曾在往返于“天府之国”成都的客车上工作过,救助过丢失行李的走出家门到外地打工的“辣妹”……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她自己选择的生活道路上,一步一个音符地谱写着她少女的心曲,直到一九八九年她成为铁道部的三八红旗手,当上了进京红旗列车的副车长。
也就是在那一年,一个潇洒异性的身影撞开了她的心扉。那一年五月下旬一天的入夜,洪雁她们乘务组值乘的开往北京的直达快车,静静地停靠在K城火车站的第一站台边。每节车厢的升降梯旁,穿戴整齐划一的女列车员们都满面微笑,以标准的站姿静立在车门旁,等候接待旅客登车。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时,靠近餐车的八号车厢陆陆续续地来了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乘客。他们一上来就聚在一起抨击起时弊来了。后来,铁路分局有关部门和单位来人做他们的工作,直到把这些学生动员下车,再把他们送回学校。因此,列车晚开了半个小时(后来在行车途中把时间又赶了回来)。但一个个子挺高、长相清秀的年轻小伙子的形象,却因为在劝导那些大学生时的真诚入耳的话语和潇洒大方的表现,已经在洪雁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不久,经她爸爸的老部下、K城站副站长廖问山的介绍,她认识了那个在他心中留下美好印象的、已是K城站技术科副科长的小伙子——王大成。虽然在两人接触的过程中,对洪雁有意无意间问起的他原来“是否有女朋友”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有些躲躲闪闪,从他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中,她也预感到其中定有隐情。但沉浸在花前月下甜美初恋之中的姑娘,更多的是感受到王大成的潇洒举止和善解人意的谈吐,心中的那一点点戒备也就在不知不觉当中消失了。两个人的感情升温很快,一年以后,这一对被众多人艳羡的情侣,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再一年,他们的儿子欣力便出世了,再以后,王大成在仕途上更是一帆风顺,她的工作也不断取得新成绩……
可以说,洪雁的情感生活和家庭生活,还是非常幸福的。
那麽,问题到底出在什麽地方呢?真的是像王大成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洪雁“经常不在家”,他自己又处在“如狼似虎”的年龄,“生理上的需要”吗?她可以肯定地讲:不是!
问题的根子,究竟在哪里呢?其实,要寻根究底也并不复杂,就在洪雁和王大成第一次在列车上邂逅,当爱慕的情丝从她的一双明眸中,抛向那个在一群学生面前侃侃而谈的他时,就已注定了要有这样的结局。因为决定这个结局的是他,而不是她!
但究其真正的原因,却是目前洪雁所百思不得其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