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第十节
　　司马燕这个真有本事的畸形的社会经济膨胀动物，这几年来把司马祖他们家给鼓捣得是大大的发达了，阔气得司马祖他们一家老少的头发上都直往地下滴答小磨芝麻香油。
　　五十多岁的司马祖，这个曾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泥腿子、沿街叫卖的小水果贩子，现在整天捋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待在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的门头里喝着龙井茶，抽着大中华牌香烟，眯缝着双眼，唱着小曲和他老婆逍遥自在地做着他们家里的烟酒糖茶和日用百货小买卖。
　　司马祖两口子，这几年从来就没有操过生意上的心，他们家里的这一些大钞票，简直就像黑旋风给刮来似的这么容易，两人经常乐得合不拢嘴地坐在家里用手指头占着口水点钞票，停不住嘴的夸奖他们的大闺女是真有本事。他们两口子比社会上那一些到处钻营，四处打洞，走偏门的皮包公司的经理们赚钱赚得省心多了，赚得体面多了。当然了，他们两口子比起社会上那一些利用职权贪污受贿的政府官员，企事业单位一把手，欺世盗名的走穴艺人，折腾房地产的社会枭雄，以及形形色色的有社会背景的经济投机分子，那还是小巫见大巫，还是小青菜一盘，况且他们家的生意还是司马燕赚大头。
　　司马祖他们家门头里的生意，表面上让外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太红火，他们家门头上零售的日用百货小商品和烟酒糖茶并没有赚到多少大钞票，他们家这几年来是不显山，不露水地依靠司马燕往市里各个部委办局，各个企事业单位销售茶叶发了家。市面上卖十几元钱一斤的茶叶，司马祖他们家就得要卖上四五十元钱一斤。七八十元钱一斤的茶叶，他们家里就敢卖到三四百多元钱一斤。他们家的高价位茶叶，大部分都没有在他们家门头里歇歇脚，就统统地都让司马燕直接从杭州销售给冈山市市区的各个大客户了。还有一些愿意到司马祖他们家里来当冤大头，喜欢到他们家里来吃明亏的零星客户，也几乎全都是市里各个部委办局的一些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实权派人物，以及各个企事业单位的一些虚头滑脑，见风使舵，没有什么朝廷门路，又一门心思想拉大旗做虎皮的变色龙。
　　一般平民老百姓到司马祖他们家里买日用百货小商品和烟酒糖茶，同样的东西，他两口子卖的要比市场上卖的价格，往往还要稍微的低上那么一点点。司马祖两口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懂得，也确实是说不明白什么叫商业道德，什么叫和谐社会，可他们夫妻俩知道为好左邻右舍，为好一些亲戚朋友，是这个现实社会里所需要的生存道理。
　　头两年，司马祖他们家的生意刚一开始起步的时候，确实是跑肿了，几乎是快跑断了司马燕的那两条修长的大腿。磨破了，磨溜了她那一张特别性感的樱桃小嘴。看酸了，看花了她那一双特别妩媚，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挑逗男人玩情调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世故、精明、狡猾、奸诈的司马燕，每当想要给她们家拉一个新的大客户，怎么花钱？花谁的钱？让哪个有脸的社会大人物来替她出面牵线做说客？究竟要动用哪个部门，哪一个有点实权的人物去替她请客送礼才合适？确实是费了她许多心血，确实是让她耍尽了许多小聪明，运用了一些小手腕。司马燕经常跟司马祖两口子说：“现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吃饭，做生意不是请客就是吃饭，咱家的很多大交易都是我在饭桌上完成。”
　　那几年，性格泼辣，心思缜密，自我保护能力挺强的司马燕，在销售茶叶的生意场上，那是一天比一天熟悉了社会上那一些明里暗里的各种潜规则，她凭着自己的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给司马祖家里拉起了一些会看眼色，会办事情，可靠的，大气的，方方面面的，各行各业的客户关系网。
　　那几年，司马祖他们家里那些在社会上非常搭腰的大客户，也并非单纯的全都是看着市委郝书记的老面子，也并不都是郝大方打的那些电话所起的作用，其中确确实实是有许多司马燕这个业余组织部部长的心血和聪明才智。
　　那几年，司马燕究竟给司马祖他们家里销售了多少吨茶叶，多少箱高档香烟，多少箱高档白酒，多少箱高档红酒，谁也计算不清楚，反正是冈山市市招待所和各个部委办局，以及一些企事业单位，都曾经用过司马祖他们家里销售的茶叶和烟酒招待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各类的客人。
　　如果说冈山市里各个部委办局和一些企事业单位里的干部、职工，人人都吸过司马祖他们家里销售的高档香烟，喝过他们家里销售的名酒，那确实是说得有些玄乎了，也太高看了司马燕这个市场经济游戏能人。可冈山市里一些拿俸禄的干部，拿薪水的职工，不管他们在单位里喝的公家的高档茶叶，还是在自己家里喝的单位发给他们的福利茶叶，几乎人人都喝过司马祖他们家销售的茶叶，这倒也确实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算太离谱。尽管茶叶并不是什么紧俏货物，可也得需要一定的流动资金。起初大额的流动资金，对司马祖来说也挺不容易的，他曾经也为此事着过急上过火。但这两年，司马祖根本就不把大额流动资金当作一回事了，因为一些会看事的大客户都是事先付款后提货，他们家里的大额资金周转的很快，简直是眼看着钱生钱，钱生钱生得司马祖他们家里的银行活期存折上的钱，都已经足够司马祖开一家大型商场了。
　　司马祖他们家那几年在市委、市府和部委办局以及各个企事业单位究竟赚了多少茶叶钱，谁也不知道，反正是他们家这些人这辈子也花不完了。反正是司马祖现在天天都得要吸软包的大中华牌香烟，一天喝两顿酒，顿顿都得饮五十三度的茅台酒，一年四季都得喝特级龙井新茶。
　　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司马祖现在挺会享受生活的，就连市委郝书记家里的日常生活，也不如他们家过得富贵和安逸。别的就不用说了，光他老婆手腕上天天戴着的那对翡翠镯子就花了十八万多元钱，就连他的宝贝儿子司马军平常穿的一双袜子，一双鞋，冬天带的手套、围脖，也都是从上海南京路上买来的外国名牌。
　　多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经商风格颇为剽悍的司马燕，天生不喜欢做具体的体力工作，但她的脑袋瓜转得就是比别人快，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就是也比一般人远上那么一大骨节。司马燕办事情不默守陈规，也不会一头撞到南墙上去。当年司马燕从倒卖茶叶和高档烟酒当中发了家，前段时间，她没有动用她们家里保险柜里的一分钱，就脸不红心不跳地主动投资了一些资金，以51%的股份当上了煤气公司第三产业的五洲家具城股份有限公司的掌门人。五洲家具城自打开业以来就不怎么景气，司马燕接过手就已经是个亏损的乱摊子。许多人都笑话司马燕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瞎逞能，是放着舒服日子不好好地过，花钱买头疼，买气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娘们。
　　司马燕对冈山市的政府和官员们的套路堪称了如指掌，在冈山市她有通天的人脉和关系，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了雄厚的财力，她所掌控的五洲家具城股份有限公司，现在不仅仅是单纯地销售红木系列家具，而且她还建起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生产家具加工厂，一条龙地生产、销售起高、中、低三个档次的实木办公用品和真皮沙发等大众化的产品。市委、市府、市人大、市政协、武装部和各个部委办局，以及各个企事单位办公室里的老板桌、老板椅、沙发、茶几和书橱，几乎都是来自鲁南地区赫赫有名的五洲家具城，司马燕也足足地实惠成了一方大富豪。
　　司马燕经常自豪地跟她的一些朋友说：“一个人想要做大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眼光，就看你能不能看出潜藏的价值。前几年，很多人都对我说小小的县级城市，生活节奏缓慢，人们的思想观念传统陈旧，经济落后，卖红木家具指定买不动。我就不信这个邪劲，结果怎么样，这几年的实践证明了当初我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对的，我既顺应了冈山市的社会发展趋势，又满足了我现实生活的需求。我亲手组建的家具加工厂的经济效益现在是挺好的，产品供不应求，但过不了几年我就会转产的，至于上什么项目，那要看冈山市的经济发展情况，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别管做什么生意，最怕的就是一成不变。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辉煌的历史，但我能照耀未来，这就是我做人、做生意的本事。”
　　天资聪明会来事，手脚勤快，嘴巴又甜的司马燕，当初大大方方地和郝大方结婚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已经博得她老公公的欣赏，取得了她老婆婆的欢欣，很快地她就消除了郝家两个门当户对，大家闺秀的妯娌对她的轻视和嫉妒。她这个二十岁露头的小媳妇，头脑、心计、手腕和语言沟通能力，那确实是不一般，渐渐地她这个长房的小媳妇，就成了他们郝家家族的一个主心骨似的中心人物聊。
　　现在郝家这个大家族里的人，以及多年来和郝家家族来往密切的那一些亲朋好友，不管他们在社会上戴着什么颜色的乌纱帽，从事着什么职业，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只要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或有了什么烦心恼火的事情，几乎是哪一个人都会私底下里来找司马燕商量商量，请司马燕给想想办法，出出点子什么的。热心又喜欢帮助别人的司马燕，既有先天丽质的美丽容貌和说话坦率，办事武断的泼辣性格，又有一种后天培养出来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办事圆滑的处事本领。
　　司马燕现在确实是有了一些职业妇女干部的日常生活习惯和工作作风。她不论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家庭生活当中碰到了什么复杂、棘手的问题，她只要打眼一看，就能瞧出个道道来，脑子一转溜，就能寻思明白个一二三，眨巴眨巴双眼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做了。生活、工作环境，确实是能够锻炼一个人、改造一个人。现在的司马燕待人接物已经达到了不卑不亢，处事不惊不火的境地，别管她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地多言多语，可一旦她开口说话，那可是句句有分量。
　　这些年来，司马燕的身上也迅速地长出了许多大户人家官太太的那一些虚伪做作，装模作样的熊派头。有时，她跟人们说话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扯着官腔地用鼻子跟人家哼哼哈哈的应付。当然啦，她是看人下菜碟的。她的社交能力，以及她的社会身份和她这种特殊的社会地位、政治背景，让一些见多识广，多年浪迹在社会商场、官场上的伪君子们都从心里欣赏她，佩服她，巴结她，又都害怕她这个双重性格，双面孔，脑子灵敏，胆大手长，天天活跃在社会政界、商界上的年轻女人。
　　在冈山市的官场上想进一步，在冈山市的商场上想发展的一些人，几乎个个都知道司马燕的本事通天，谁都不敢轻易地得罪她，许多人都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她，跟她套近乎，为她办事，为她提供便利，在冈山市里无形当中就形成了一个千丝万缕，以她为龙头的利益勾连的社会大圈子。
　　说话之间，司马燕和郝大方所生的小女儿郝司马就已经八岁多，上小学二年级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天到晚活蹦乱跳，一张甜甜的小嘴巴，总是叽叽喳喳的不闲着，挺逗人乐的，也挺讨人喜欢的。郝司马这个剖腹产的小精灵，来到世上没有吃过她妈妈的一滴奶，因为司马燕爱美，她要保持自己的苗条身材体型，不愿意给自己的女儿吃奶。孩子刚刚满月，司马燕就把孩子留在了她父母家里，让她爸爸和妈妈继续给照看着，她自己则一心一意地干事业，做生意赚大钱。
　　司马燕和丈夫郝大方的人生事业，这几年来如日中天，让人们眼看着是越干越红火，越干越有劲头。郝大方整天费尽心思的忙于工作，忙于各种人际关系交往的社会应酬，司马燕天天绞尽脑汁，焦头烂额的忙于赚钱，谁也没有什么闲暇时间来照顾郝司马这个宝贝女儿。吃奶粉长大的郝司马，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一天到晚地跟着老爷和姥姥，这个娇生惯养，鬼灵精一样的小丫头片子，从来都不兴回她自己家里跟着她父母去住一夜的。郝司马自从上托儿所开始，一年四季都是司马祖，或者是司马祖他老婆来回接送，照看着她，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会跟着爸爸和妈妈到她爷爷奶奶家里去吃顿饭。
　　司马燕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天天站在南菜市场上卖水果、炸萝卜丸子，忙活烧萝卜丸子汤的司马燕了，她已经是冈山市政协常委，煤气公司党委成员，工会主席了。另外，她还一直担任着煤气公司的第三产业企业，五洲家具城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老百姓几乎都知道，政协委员在我国是荣誉极高的资格称呼，上能参议政治，监督官员，下能走访民情，上达天听，一般的人要想得到此项头衔，那确实是不容易，因为推荐、选拔、审核、授予，都有严格的要求和程序，但司马燕可不是一般的人，在全民经商的大潮当中，她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在冈山市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精英人物了。
　　冈山市里的一些知情人士几乎都知道，司马燕当初步入冈山市政协的时候，有人专门打招呼，有人幕后指使，还有一些官员揣摩市领导意图，刻意讨好市领导，主动为之，司马燕并没有费多大心劲就一步坐到了市政协常委的位子上。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摸着石头过河的社会发展进程时期，社会上的一些有钱的人物，别管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他们摇身一变进政协，已经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民间故事，而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有钱人物进入国家各级政协的这种事情，似乎是已经形成了一种社会风尚，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司马燕现在一天到晚的是轿车接来，轿车送去，天天忙活的屁股不带腚帮子，忙活得越来越有气质，忙活得越来越年轻越漂亮，忙活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忙活是越来越财大气粗了，在冈山市里已经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利双收的社会大人物了。司马燕的这些年的社会活动能量，就连在官场里滚爬了多年，从来不吃亏，诡计多端，违纪不违法的丈夫郝大方，都越来越欣赏，越来越佩服她这个聪明绝顶的社交鬼才了。
　　去年春天，司马燕的丈夫郝大方就已经担任了市长助理，财政局党委书记、局长了。她老公公市人大郝主任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虽然户口本和身份证上今年才满五十八周岁，可她老公公自己都说工作力不从心了，不想再改年龄，到届就算了。其实司马燕的老公公就是想继续再干一届，上级组织部门也不可能再无原则地照顾他再继续担任市人大主任了，他再是一个开国少将之子，历史背景再深厚，后台再硬，也甭管他心里还有什么遗憾，今年年底他都得回家修养他的老年人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