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撤军声明传战地

　　（三月五日晴）
　　445团2营坚守沙巴县西侧新寨地区，今天将要后撤，路过本部驻地。
　　凌晨我带完岗，就接到图司令部的电话通知，445团2营撤出战斗，途径8号桥本部驻地，要在此休息，各连都要为友邻部队做好饭、烧好开水。半夜里，我们围好野炊灶，做了满满的两锅稀饭，烧了满满的一锅开水单等着友邻部队的到来。
　　吃过早饭后，大约9时左右，445团2营才来到了8号桥。45团2营被越军困在大平西北无名高地达5天之久，先后打退了越军的十多次冲击。越军拿不下这个高地，就占据有利地形进行火力封锁，并切断了高地上的唯一水源。他们将携带的干粮和饮水用尽后，在高地上几天时间没有吃喝，只能吃青草充饥，喝雨水解渴，最前沿的战士甚至已经开始喝越军尸体的血水了，环境常困苦，跟我们前几天遇到的情况差不多。
　　当我们抬着热腾腾的饭菜和开水，送到他们面前时，许多人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频繁的战斗，连续的奔波，部队已经十分疲劳，有的人吃着吃着竟然睡着了。看到这种情况，我们真不忍心打扰他们。是啊，与魔鬼打交道的人，一旦回到亲人中间，好像是寒冬中突然遇到了春光，大家是多么的幸福啊！他们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许多人倒在地上就尽情的休息了。一些同志倒下后便打起了呼噜，好像要把前几天失去的瞌睡全都要补回来一样。
　　随着445团2营一起归来的还有我团1营，他们是去大平接应445团2营的。在这里，我遇见了1连3排长王武虎同志，他是我十分要好的乡友。几天没见面，他的脸也黑了许多，人也显得消瘦了好多。我们像久别重逢一样，紧握着双手不由自主的涌出了激动的泪花。寒暄了几句，我便拿出了干粮和香烟要送给他。当我把干粮递过去时，他顺手推了回来。他说：“我现在啥也不想吃，就只想睡觉。”这个老兄也真的累得够呛。但是，当他看到我摸出仅有的几支香烟时，他的眼中立即冒出了激动的火花。他迅速的接过香烟，点着以后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出了一口烟，就像吸了吗啡那样过瘾。这时，他眯起眼睛满意的笑了。连日的战斗生活，部队往往连饭都吃不上，给养物资供应都成了问题，至于香烟根本就运不上来，因而这些“烟鬼”们可就够呛了。这些冲锋陷阵的勇士们，打起仗来连死都不怕，生活再艰苦他们都乐呵呵的，但就是忍受不了烟瘾的折磨。一旦烟瘾犯了，就好像猴子烧了屁股，真是坐立不安。有时偶然找到一个烟把儿，也高兴的不得了。这时，就是吸上一口香烟，大家心中才舒服。好在我连运输车辆一来，我向驾驶员杨昌文要了一包烟，三下五除二就剩下没有几支。现在老王能拿上这么几支香烟，他可真成了1连的百万富翁了。
　　1营在此稍事休息了一下，吃过饭又去执行清剿任务去了
　　昨天，445团主力和447团2营遭到敌人炮击，师炮兵团一个营向前推进，彻底摧毁了黄连山两侧的敌人炮兵阵地。至此，我师进攻沙巴战斗宣告胜利结束。
　　今天，沙巴所有部队全部停止了进攻，全线进入了清剿残敌的战斗。
　　在446团攻歼达聘苗之敌的同时，445团和95团亦搜歼了少量散敌，并缴获了部分武器、弹药。
　　5日12时，445团2营撤至沙巴。
　　在4、5日的搜剿战斗中，我部非常重视对当地越南群众进行宣传教育和政治上争取，两天共搜剿歼敌100余人。其中越南群众为部队带路报告情况的就有4次，取得毙敌4人，俘敌5人的战果。
　　
　　我们149师自二月二十七日战斗全面打响，至今日胜利结束，历时7天。全体官兵浴血奋战，前赴后继，三天向前推进了33公里，攻克了4号桥，攻占了沙巴县城，控制了保（胜）沙(巴)公路,夺下了黄连山垭口。歼灭了316A师主力174团、148团五营及98团七营之大部、148团四营及沙巴独立营各一部。共歼敌2338人（其中毙敌1736人，俘敌42人）。缴获手枪4支、步（冲锋）枪533支、榴弹枪14支、轻重机枪83挺、火箭筒65具、炮51门、炮弹7000余发、枪弹56万发、地雷8573个、电话总机1个、电台18部及一部分军用物资。
　　傍晚，团政治处发出通知：今晚新华社将发布重要新闻，有条件的单位可以组织部队进行收听。今天是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诞辰81周年，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们钻在连队指导员李长友的猫耳洞中，他带着连队唯一一部收音机，在这里听到了新华社播发的消息，这是我们出国以来第一次听到祖国的声音。我们就像远离家乡的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大家都异常激动，感到十分亲切。
　　19时50分，我连全体干部和各班班长围坐在窄小的猫耳洞内，等待着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20点整，在熟悉的《东方红》乐曲声中，播音员用宏亮浑厚的声音播送了我国政府授权新华社发表的声明。声明中说，自卫还击作战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我国将于3月5日开始撤回全部作战部队。并重申：“我们不要越南的一寸土地，也绝不容许别人侵犯我国领土。”声明同时宣布，如果越南当局胆敢在我边境地区继续挑衅，我们将继续保留自卫还击的权利。
　　听了中央电台的消息，我们远在异国他乡作战的官兵都很激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大家一致认为，我国的声明是十分英明和适时的，我们参战部队表示坚决的拥护。我们不作超级大国，不要别人一寸土地，但也决不允许别人在我边境地区杀人放火，胡作非为。
　　回到我们住的猫耳洞内，我向全体同志传到了声明精神，大家的睡意立刻消失了。同志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自己的看法和感想。这时，我告诉大家，虽然我们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但是我们现在毕竟还在敌人的心窝里，越南当局是决不会甘心失败的，也可能要进行垂死的挣扎。因而我们决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和大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很危险的，一时的疏忽会付出血的代价的。大家都表示，一定要提高警惕，坚守战斗岗位，圆满完成保卫边疆自卫还击作战任务。
　　晚上，部队仍在8号桥宿营。在我带岗后，四班战士四郎旦珠（藏族，四川白玉县人）不小心，冲锋枪走了火。当时我刚交了岗，才走到猫耳洞口，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团长曹从连打来电话，询问情况，这个打仗中脾气特别大的的领导狂吼着：“你们谁乱开的枪，如果伤了自己人，老子枪毙了他！”
　　现在虽然大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这里经常可以听到枪声，所以枪支走火以后，大家都毫不理睬。查明情况后，我从电话中向团司令部值班参谋做了报告，便休息了。
　　回到猫耳洞内，听着同志们均匀的呼吸声，我真是感慨万千！回想起进至越南后，在曼歪的夜晚第一次听见枪声，那时部队差一点乱了套，甚至于干部中也出现了一些可笑的举动，可是现在听到枪声，大家连动都不动一下，战争还是锻炼人啊！
　　今天，我们在8号桥地区相对安全了许多，但昨天傍晚，445团指挥所却遭敌袭击，团长张继申、团政委张少松、团参谋长蒲正权等被一名装死的越军士兵，扔了1枚手榴弹炸伤。
　　获悉这一消息后，师长康虎振、政委徐金堂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再也坐不住了。今天清晨，他们在侦察科副科长陈宝林和警卫员保卫下，由4号桥出发，途径8号桥时躲过敌人冷炮袭击，8时左右经过沙巴县城，10时许直接来到新寨垭口445团指挥所。这里已是作战的最前线，他们在这里慰问了官兵，看望了伤员，了解了战场情况。
　　此时，敌人发现了康师长乘坐的指挥车，便进行猛烈的炮火袭击，一发炮弹就落在指挥所70米外的陡坎上，师长、政委冒着炮火对445团战斗进行作战部署时，指挥所再一次遭敌炮击，指挥车辆已经不知去向，与外界失去联系。他们逼迫徒步穿山越涧向4号桥返回。一路上林木茂密，雨多雾大，灌木丛生，藤蔓攀缠，冒着敌人枪林弹雨穿行，终于在17点30分左右，到达新寨与沙巴交界的山垭口公路边。后拦截了师炮团一辆吉普车，18点50分左右这才到达我们446团指挥所。这时，曹团长、张政委，赵会参谋长正准备吃晚饭，一看师首长一行4人从前线归来，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马上打了碗仅有的稀饭给首长充饥。
　　当康师长一行听完446团汇报，22时许回到4号桥师指挥所时，50军刘广桐副军长、高副政委、邵农主任和警卫员们都十分惊奇。高副政委说；“据前线下来的人讲，你们4人在新寨遭敌炮火袭击牺牲了。前方吃紧，我们用电台联系，一直无法证实你们的情况。你们倒好，竟然走起回来了！”刘副军长说：“你们一早出发，到前线又多次遇险，竟然都没有负伤，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我们还准备给你们扎花圈呢！只要安全回来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