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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连载二十一)

作品名称:地秧草      作者:南河先生      发布时间:2016-11-19 14:12:23      字数:7280

  一九九六年鼠年春节,大年初一早上八点多,王秀义去为本族长辈拜年还没回来,周围邻居家已经摆好供品开始祭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四周响起。王刘氏照顾两位孙子王鑫伟、王鑫辉吃完水饺,再次来到儿子和儿媳睡觉的房间窗外。王刘氏呼唤儿子和儿媳起床吃饭,大年初一不去为本族长辈拜年磕头倒也罢了,为了帮忙摆设供品饭总要起来吃吧!王刘氏几遍呼唤之后,房间里传来儿子王昌平极不耐烦的回答:“你有完没完,我睡个觉你咋咋呼呼叫唤多少遍!我多睡会咋啦,饭我不吃了,你就别再喊了行不行!”
  王刘氏呆呆地站在窗外气的全身发抖,儿子自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特别是第二个孙子出生以后,被政府罚去那么多钱,家里负担越来越沉重。儿子不知勤劳持家,却又变回从前的德行,好吃懒惰不说,打架、赌博、偷盗,没少生事!大年除夕夜,与狐朋狗友喝酒喝到五更天,回来醉醺醺躺床就睡。对于儿媳妇潘晓宇王刘氏更是不敢数落半句。这几年来,潘晓宇总是抱怨王刘氏没有养一个好儿子,对丈夫的不满把火气全部发在婆婆身上,往往因为一点小事不顺便大呼小叫奚落婆婆,气急败坏时就动手打王刘氏。王刘氏老态弱小,儿媳年轻高大,只三两下便被儿媳打翻在地。刘氏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儿媳出完气后,刘氏默不作声该忙啥忙啥,还要好言给儿媳赔不是,因为潘晓宇经常威胁王刘氏要与王昌平离婚。
  王刘氏面无表情,眼含泪水转过身走到厨房,一阵忙活,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回到堂屋,又把所有家具擦拭一遍。看着两位大小只相差一岁的孙子在房间里玩耍,王刘氏微笑坐在凳子上面对两位可爱的孙子说道:“小鑫伟、小鑫辉,来来来,到奶奶身边来,大过年的来给奶奶磕个头吧。”王鑫伟和王鑫辉听到奶奶召唤倒也十分听话,欢欢喜喜跑到奶奶身边跪下磕头,齐声喊奶奶。
  王刘氏应着声甚是高兴,轻轻抚摸两位可爱孙子的小脑袋,从兜里掏出四元钱,每人两元放在孙子手中说道:“乖孙子,这是奶奶给的压岁钱,等会啊,想吃什么咱就去买,现在啊,奶奶出去一会,你们俩在家好好玩,等爷爷回来再出去玩好不好?”
  “好——”王鑫伟看着奶奶答道,站起来拿着奶奶发的压岁钱,高兴地领着弟弟在房间里继续玩耍。
  王刘氏微笑呆呆地看了一会正在玩耍的两位孙子,站起身去了里间,找到一根麻绳,来到厅堂正要出门,再三回头看看孙子,微笑着终于向牛棚草屋走去。
  低矮的牛草屋里光线暗淡,半屋子堆的是喂牛的麦秸秆,小屋里充满了浓浓的麦秸香味。王刘氏把绳子从房梁上穿过,系好绳子,摆好两块垫高的砖之后,呆呆地坐在麦草堆上。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不自觉老泪纵横。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眼下已经没有活的希望,乳房阵阵疼痛,早已经被大夫定了死刑,苦苦挣扎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连累家人倒不如一死百了。总也要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童年的记忆是快乐的,痛苦从少年开始延续到如今,打土豪分田地,仇家借机趁乱寻仇报复。多少个日日夜夜从噩梦中惊醒,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惊心动魄的时刻。爹娘在被抓去受批斗前,万分嘱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弟弟,把弟弟藏起来,任何人呼唤都不要应声。偏偏不懂人事的弟弟哭闹着找爹娘,终于被仇人发现,那人凶神恶煞,强行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弟弟。自己追赶撕心裂肺哭喊求饶,仇人却无动于衷,哗的一声,弟弟被扔进了水井里。天黑了,好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弟弟哇哇几声叫喊,整个世界便安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会晕倒,醒来,醒来之后死一样的寂静。趴在水井边往里看,好可怜的弟弟啊,那黑洞洞的水井里,微微看到漂浮在水面上弟弟的脸。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自己一定会死死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如果弟弟当年没有死,现在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自从嫁到王家,丈夫家的日子虽然并不好过,好歹婆婆是位明白人,看到坚强不屈的婆婆,自己也对这个家充满了希望,跟随婆婆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生活总也有了一个好的盼头。丈夫脾气暴躁些,却是位正义本分的男人,夫妻恩爱,辛辛苦苦过日子。六零年大饥荒,一家人啃树皮挨了过去,没有饿死已是万幸。终于把三位子女养大,最后总也算赶上了好时候,政府给分了田地,家里年年有了余粮。虽然日子过得依然辛苦,但眼看着生活一年比一年好了起来。有了两位可爱的小孙子,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儿子却不争气。儿媳妇把戾气发在自己身上,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哪里还承受的住啊!本来想错开这大过年的时候,可自己实在是多一天也承受不住了呀!
  年前特意让丈夫带着去了两位女儿家看看,最舍不得的还是外孙小华子,自己亲手把他抱大,如今看他也越来越懂事了,越来越像位小大人了,只可惜自己等不到外孙真正长大来孝敬的那一天!姥娘要走了,我可怜的外孙别伤心,想姥娘的时候,姥娘就给你托个梦,咱祖孙俩梦中相见吧。
  王刘氏去心已定,把自己一生的经历想了一遍,乳房阵阵疼痛,由于情绪低落,让自己更加难以忍受,就像催命鬼正在催促自己时辰已到。已是万念俱灰,活着与死亡的区别,也许只在于痛苦终结后的平静,那正是自己向往的时刻。放下所有牵挂吧,丧钟已经响起。王刘氏站起身来,把脚踩在砖上,颤抖的双手抓住绳索,闭上了泪水已经干涩的双眼。
  轻飘飘魂魄离去,直上云霄,游弋在浩瀚无边的天际。
  低头看那热闹的人世间,
  老态龙钟干瘪的躯体,正在受子孙们嚎啕悲哭的祭拜。
  一群本家族人,在周围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四散忙碌。
  架灵堂,裁白衣,披麻戴孝,真哭假哭难辨真伪。
  早已厌倦了这番景象,终于看透了世人百态。
  冷冷漠漠拂袖而去。
  最后一站,再看一眼自己爱怜不舍的外孙小华子。
  女儿得信悲恸痛哭,踉踉跄跄由夫婿搀扶正去奔丧。
  错过女儿继续前行。
  七彩云下,老柳树旁边,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正是由那熟悉的外孙小华子发出。
  姥娘——姥娘——
  一手搂抱皱皱巴巴的树干,一手攥成拳头,拼命击打树干。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喜欢现在的平静,死亡对于姥娘来说已是解脱。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痛恨自己的人生,活着对于姥娘来说已是罪过。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放下所有的牵挂,只因为活着已是家人的累赘。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留住所有的大爱,只因为死亡才是摆脱痛苦的最好终结。
  姥娘——姥娘——
  我看,老柳树您也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何不安慰几句我那可怜的外孙。
  老柳树窸窸窣窣抖动几下枝叶,万分无奈表示无可奈何。
  我那可怜的外孙啊,
  悲恸遮盖了你的心灵,何不稍加平静,听一听令人尊敬的柳树老者怎么说。
  老柳树用纤细的枝条,轻轻扫过正在悲恸欲绝的少年。
  给他些时间吧,稍加平静后,他定会连续发问。
  自己哪还有时间等外孙平静下来,
  千叮咛万嘱咐,拜托老柳树安慰外孙小华子。
  南天灵神催唤,魂魄驾上彩云,一去不复返。
  
  李卫华搂着老柳树痛哭,寒风凛冽,田野之中少有人来往,倒也能独自痛快伤悲一回。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哀嚎回荡于天际。正是大年初一,在村庄里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悲恸哀嚎更显的十分凄凉。小小年纪实在难以接受外婆突然自尽,万般悲痛。外婆的去世,使李卫华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死亡会无情地夺走自己的亲人,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姥娘——你为什么会死?”
  李卫华贴身老柳树那皱巴巴的树干,悲痛欲绝,声音逐渐沙哑,不断连续发问:“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姥娘——你为什么会死?”
  老柳树十分怜悯,用柔软的枝条不断轻轻抚摸痛哭的少年,直到少年的哭声间断间续,声音沙哑泪流不止,心态逐渐缓和。
  李卫华痛痛快快悲恸一回,泪眼模糊,哽咽着抬头看看那历经沧桑的老柳树,好多生死问题真想与它问个明白。枝条轻轻从李卫华眼前扫过,哗啦啦越冬留下的几片枯叶,轻飘飘慢慢落下。李卫华对于老柳树关于生与死轮回的回答豁然看的明白。
  世人都只见大地之上独木生长,孤零零随风摇摆,只不过平平常常一景事物,哪里晓得,原来世上生命皆有联通,或根系盘根错节四通八达,或受光吐气,吸水纳物交流不息,大地、天空、海河浑然一体,某一处事发,信息传达竟然畅通无阻,皆有感应。世人都只见大地之上独木生长,孤零零随季变化,只不过可可怜怜一棵木材,哪里晓得,原来世界历史变迁,或生命上下流传生生不息,或亲子教诲,知识渊博万事皆明,古往、当下、未来博古通今,某一刻事件,矛盾影响竟然无所不知,全部明白。今人不能通晓,皆因心灵不能沉静,物欲熏心,与万物信息交流被刻意屏蔽。只有那少有之人,能够静下心来,用心细细地去聆听,方能得天地教诲,受灵性感悟。
  安慰虽然不能减轻少年失去亲人的痛苦,总也能减少少年对于死亡的恐惧,老柳树窸窸窣窣论道:
  但凡天地有无之物,流动变化实在平常。
  精气交汇,化无为有。
  有乃形之初,有形成物,万千变化中形成世界交流演化。
  由简入繁,直到花鸟虫鱼人兽皆在世界找到安身立命处。
  古往今来,万象生命皆有一死。
  有生便有死,今人之生是得前人之死而存在,今人之死是为继往开来而流传。
  地上干草枯枝,死之形体,腐朽化沃土,滋新生得永恒,生生不息。
  
  少年脚下枯枝干草,一个个突然沙沙沙齐声叫喊:
  我们死了,我们死了,根却活着,留下了种子,
  只为那春风吹过,我们重新发芽,迎接那新的一年。
  
  生存不易,竞争十分激烈,种类消亡时有发生。
  只因人得启化心智扭曲,生于自然却自蒙双眼,浑浑噩噩忘掉生死简单道理。
  倒是,古有人,观天地变化,心灵通达,也留下几句半语论生死的心得,启示后人。
  有一老儿论道:物壮则老;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有一孔儿论道:化于阴阳,象形而发,谓之生;化穷数尽,谓之死。
  后有文人骚客,多有通透豁达者不必一一列举,死乃安息天地,重回自然而然也。
  
  少年身边周围,突然幽灵缠绕,飘忽不定,一个个冥冥嗖嗖叫喊:
  我们死了,我们死了,魂却活着,留下了才思,
  只为那文明助力,我们千古流传,融入那发达的新世界。
  
  今日世界乱象丛生,自然生态变化抵不过人心扭曲乱搞破坏来的狠毒。
  世间人族社会多有不公,
  得势之人在自鸣得意中过活,醉生梦死,糜烂趋极;
  失势之人在怨声载道中煎熬,失魂落魄,萎靡不振。
  但,此一时并不得长久,违背自然和谐,终有一乱。
  无论得势还是失势,人人戾气膨胀,世道若乱,难免国破、家亡、族灭。
  到那时,生有何乐,死有何意。
  
  少年懵懵懂懂,不明白世道不公与外婆的死有何关联,
  只感觉突然一阵寒风吹过,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股死水臭气,嗅上一口实在难闻,呛得自己咳声不断。
  那臭气越来越浓烈,眼前一团乌烟瘴气,散发出阵阵恶臭,
  直到呛得少年脸色灰暗,喉咙肿胀难以呼吸,双手捂住口鼻,
  容不得多想,只好撒腿落荒而逃,飞奔向家中跑去。
  
  由于正值春节,喜丧相冲,王刘氏的葬礼王秀义决定停灵三天后举行,等过三年时错开春节几天再大办祭奠。
  正月初二的晚上,已经守灵两天的王慧勤哭的昏天暗地,几次哭晕过去,早已全身瘫软茶饭不思。刘氏的棺椁摆放在正屋中间,孝男在左孝妇在右,披麻戴孝伏地悲痛。
  明天母亲出殡,王慧勤依偎在姐姐身边,两姐妹已经是泪干眼乏眼袋红肿,此时哭声止住。房间里静静摆放着的棺椁投下的阴影随着烛火微微晃动。李中海劝说王慧勤和大姐喝了些水,告诉王慧勤自己现在要回家,明天和亲友一起前来为岳母吊唁。王慧勤目光呆滞,悲哭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俺娘活着的时候最疼爱她的小华子,明天你把卫华带来,让他也送一送他姥娘一程吧。”说完,王慧勤又呜呜哭了起来。
  正月初三上午,李卫华跟随家人去为外婆吊唁。三天来,李卫华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慈祥和蔼的外婆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想抱住外婆却什么也抓不住。反反复复回忆着自己与外婆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情景竟然是与外婆的最后一面!一次次痛哭,呼唤着外婆从梦中醒来,不相信外婆真的已经去世,今后再也不能相见。
  来到王堂村,只见外婆家胡同口的大街上站满了围观的乡亲。还没来到灵堂,李卫华在家人长辈族人中间就开始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引起围观的乡亲惊呼:这外孙倒是没有白疼一回。
  由于李卫华是哭着从外面进入外婆家中小院,哭声早早被守灵人听到,附和着哭声四起。站在灵台前的礼相心中有数,这定是最亲的人来了。
  来到灵堂前,李卫华早有父亲交代,要跟随大人们一样做祭礼叩拜。李卫华一边放声大哭呼唤姥娘,一边跟随大人们做拜礼。三拜之后,众人跪地磕头呜呜悲哭,礼相走向前,搀扶前面长者,招呼后面晚辈节哀顺变。
  众人散去,灵台前空地上竟然还留有一少年悲痛欲绝跪地磕头,呼唤着姥娘不愿起身。少年哭声很大,感动众人,礼相慌忙走向前去要拉少年起身。无论礼相怎么拉,少年就是跪地痛哭不起身。王秀义和王秀清看此情景,也赶紧跑到外孙前进行劝说,好外孙,你姥娘不在了,你就是把天哭塌下来也无济于事,听姥爷话,起来,起来吧。
  众人纷纷走来相劝,王秀义架起痛哭的外孙,领着来到西屋小房间,让他坐在母亲王李氏身边。房间里几位妇女十分动容纷纷安慰痛哭的少年。李卫华把头趴在曾外祖母的腿上痛哭不止。
  已经九十岁高龄的王李氏,两年前因为一次受了风寒,感冒引起记忆力突然衰退,从此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正是大过年的时候,大儿媳突然自尽,看着一大家人忙忙碌碌,哭的哭悲的悲,就犯了糊涂,此时正有些迷惑,便问身边几位本家媳妇:“这是谁家的小孩,他怎么一进来就趴在我身边哭哩?”身边的妇女一遍遍解释道:“这是您的重外孙,慧勤的儿子,他在哭他的姥娘……”
  几番解释后,王李氏也许明白了一些,不管谁家的小孩,看到一位孩子如此悲哭,让人十分可怜,不自觉用手抚摸着少年脑袋,想让少年抬起头来为他擦一把眼泪。
  快到中午的时候,亲朋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李中海来到西屋小间,对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李卫华说道:“你的几位姨姥娘家人应该快来吊唁了,你去胡同口在路边等着,如果看到他们来了,你要赶紧回家来报信。你的几位姨姥娘和你姥娘的长相差不多,她们来时身边肯定会跟着几位你娘的姨兄弟,你看到后千万别犹豫,立刻回家来报信。”
  李卫华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自己去外面等姨姥姥一家人,不过,看父亲的脸色很是当紧,便对曾外祖母说声离开的话,向外面胡同走去。
  李卫华一出家门,站在院门口正在观看祭奠仪式的冯桂枝和王秀鹏看到李卫华出来,喊了声华华。李卫华泪迹斑斑看了看小老鼠并没有说话,冯桂枝嘿嘿傻笑,跟着李卫华向胡同口走去。
  李卫华眼圈红肿与冯桂枝来到胡同口站在路边,看着路对面议论纷纷的人群发呆。因为李卫华从小经常住在外婆家,围观的人群大多都认识李卫华,人群中,几人一伙不时看一看李卫华,谈论着这位刘氏最疼爱的外孙。
  不多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发扎成两条麻花小辫,明眸清纯,慢慢走向李卫华。李卫华与小女孩四目相对,并没有说话。小女孩走到李卫华身边,同样呆呆地站在那里陪伴李卫华。
  人们议论纷纷说三道四,什么不争气的儿子,什么被儿媳妇打,什么好吃懒惰,什么不务正业的王昌平,活活的把自己的娘给气死……
  李卫华发着呆,眼睛盯着路口动静,回想着与外婆在一起的开心往事。突然,胡同里传来小老鼠急切的呼唤声:“华子,打架了,打架了,你快回去看看呀!”
  李卫华转身看到疯跑过来慌张的小老鼠,听说家里正在打架,赶紧向外婆家跑,王雪燕和冯桂枝也跟着一同跑去。同一时间,围观人群突然躁动,纷纷跟着一起大跑,大声叫喊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肯定是从胡同的另一头进家了,快去看看呀。
  李卫华跑到外婆家里,只见家中小院混乱噪杂,几位姨姥姥发了疯一般痛哭,正指示着一群年轻男子对着舅舅王昌平暴打。母亲和大姨披头散发正在左右护着舅舅求他们助手,但无济于事。众多年轻人下手凶狠,把躲闪不及的舅舅打翻在地,啪啪啪,那一脚踹在舅舅脸上,咔吧一声,听着清脆的骨骼碰撞声,直接就是要命来的!舅舅双手抱着头大声哭叫,蜷缩在地上满身泥土,脸上已有血迹显现。母亲和大姨见势,纷纷趴在舅舅身上掩护,大声哭喊请求饶命,其他人和两位外公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刘氏的四位妹妹悲恸哀嚎,振聋发聩地大声哭喊:“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他这个不孝的子孙!打——一定要打死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养的不是儿子,是个白眼狼,是个畜生啊——打——往死里打……”
  王慧贤由于连日悲恸,少有茶饭进口,本来身体就病弱,一番折腾后,此时全身瘫软无力,躺在弟弟身边眼看着众姨兄弟暴打弟弟只能吟哭。王慧勤紧紧搂抱躺在地上的弟弟大声哭喊饶命,全身总也掩护不住,姨兄弟们金刚怒目七拳八脚,下手凶狠,打得弟弟已是鼻青脸肿口吐鲜血。王慧勤撕心裂肺叫喊着掩护,眼看弟弟再这样被打下去不死也残,拼命推开几位姨兄弟,对着二姨大声哭喊道:“我的二姨——求你们住手吧!俺就这一位兄弟呀,你们把他给打死了,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活啊——我的二姨——三姨——你们打死俺兄弟,就把我们姊妹三个一块打死吧——”
  几位年轻男子听到姨姐的哀求稍加住手,带着气愤和暴怒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
  王慧勤赶紧爬到几位姨娘身边,跪着请求姨娘饶命。
  看着外甥女苦苦哀求,王刘氏的几位妹妹一个个瘫坐在地,痛哭道:“姐姐啊——我那一辈子苦命的姐姐啊——”
  众人见状,亲友纷纷前来相劝,一番安慰之后,架起几位悲哭的姨娘去西间小屋。王慧贤、王慧勤、王昌平姊妹三人被亲友架着来到棺椁前继续为王刘氏守灵。
  祭奠过后,众人抬着王刘氏的棺椁,舍火在前,儿子披麻戴孝端着引魂蟠哀嚎引路,后面妇孺悲哭跟随,向田间下葬处走去。
  舍火付之一炬,在众人悲哭声中完成了下葬仪式。积雪未化空荡荡的麦田里,人们散去,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和添的一座新坟。去世之人带着自己一生的大爱和悲苦长眠于此。一阵寒风吹过,孤零零的坟头正等待着大自然的接纳和包容,倍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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