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四七团在行动

　　（二月二十六日晴天）
　　在447团和445团2营率先发起穿插后，昨天（25日）师前指组织各团干部及担任主攻团的我们446团各营营长，前往代乃地区的39师117团阵地，实地勘察了地形，并听取了友邻部队的敌情介绍，随后进一步明确了各部队的任务和协同事项。至此，我们446团进入了实质性的对越作战阶段。
　　在异国他乡，后勤保障十分困难。离开了公路，物资供应就更加紧张。自从昨天中午吃了午饭，到现在已有近20个小时，大家饥肠辘辘，一直没有吃饭。半夜里，炊事班从各班收集了10多斤大米，趁着夜暗为大家做好了早饭。虽然吃的是大米稠稀饭，对于连续强行军，身体消耗过大的年青军人来说也只够填个牙缝，然而大家却吃的十分香甜可口，谁也没有怨言。
　　26日，师前指要求师主力及配属部队分别向战地开进。早饭后，按照师里通知，我们446团指挥所前推到215高地、早外地区。指挥所就设在小山沟内，我们通讯连紧随团指挥所住下，展开了通讯枢纽。
　　39师117团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代乃一个高地上和敌人作战，距离我们只有几百公尺。在山头上，我碰到117团一个骑兵通讯员，他正在此地放马。他告诉我，原我连4班副班长何三富就在他们通讯连，现在正在团指挥所工作着。战前，由于13军早已成为对越作战的备战部队，从各地抽调了一大批业务精英，何三富同志就是其中一员。想不到战局千变万化，我部也来到战场，现在我们竟然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近在咫尺却不能见面，我只有托牧马战友代为问好了！
　　这次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是一场极普通的在有限时间地点进行的一场局部战争。几十年了部队没有打过仗，作战战术、方法还是沿袭50年代的传统做法，天上看不到飞机，后勤保障也只有依靠原始的办法。现在，公路运输线被敌人切断，我们的后勤保障只有依靠人畜帮忙了。运送弹药的民工及时支援着部队，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民工赶着骡马，满载着弹药和食物，送到正在酣战的部队，他们又把伤员们及时送到后方。为国捐躯的烈士的遗体，也被他们送回后方，安息在祖国的土地上。这些军工，也穿着草绿色的军装，身挎冲锋枪，他们肩扛背驮，或者赶着马队，冒着战争的硝烟，为保家卫国做出了和军人一样的贡献。
　　今天我团各营按照分工，已派出先头分队进行侦察敌情，了解熟悉地形。机关的参谋们，在简易的猫耳洞内和首长们根据瞬息万变的敌情，不断地修正作战方案。通信兵丝毫不敢马虎，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进入异国，这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好在我们的通讯兵早就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始终保证通讯联络畅通无阻，说来运气不错，可能是敌方疲于应付，完全乱了方寸，无暇干扰，电台信号始终呱呱叫，电波和银线把整个团队连接在一起，全团上下都在紧张的作着战前准备。
　　这里山高水远，后勤保障十分困难。因为我军在山下，敌人在山上看得非常清楚，经常有敌人的炮弹打来。那天正是部队吃中午饭的时候，敌人的一发炮弹，居然落到了友邻一个高机连的罗锅里，炸伤了好几个人。在这里，到处都有越军布设的地雷，一不小心就会遭到误伤，所以，大家格外小心，战场纪律严格，一般是不能随便行动的。
　　我们炊事班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开始挖灶，这里地面土层较薄，罗锅只有用石头支起来，可烟囱就成了问题，如果散烟不好，就可能被敌人发现，那是非常危险的。好在战前我们已在内地的沐川山区进行过适应性训练，这点困难是难不倒炊事员的。大家捡来石头，垒成几道烟囱，上边敷上薄土和柴草，尽量微火慢烧，倒也解决了散烟问题。
　　可附近的一具越军的尸体发出恶臭，熏得人实在不能工作。大家在草丛中找到这个死了几天的尸体，带着防毒面具把他掩埋了，这才勉强开始工作。取水要到山沟里去，来回要走几公里路。我们派出三人小组，荷枪实弹，防止敌人冷枪冷炮袭击。没有打水工具，好在河沟旁竹子很多，砍下一根竹子，在竹节上打上一个洞，还可以装上十几斤水呢！
　　我们带来的大米中午就吃光了。当我们正在为后勤补给发愁的时候，后勤处一个助理员打来电话说，在距离我们二三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敌人的仓库，可以搞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我立即借了一支冲锋枪，带上炊事员沿着山坡来到了这个仓库里。仓库早已被打开，进去一看里边面粉很多，从包装上来看，大部分还是中国支援的面粉，其中也有不少的加拿大面粉。遗憾的是，这里没有大米。我们还是轮换着扛回一袋加拿大面粉，想尝一尝“洋面”的味道。用这些面粉只能给大家做了一顿面糊糊，尽管并没有国产面粉好吃，但是总算解决了吃饭问题。等到下午，民工这才送来了大米，我们就不为吃饭而发愁了。
　　天黑前，我们紧挨山崖，各班都挖了猫耳洞。临休息之前，一条一米多长的青蛇跑到猫耳洞里转了一圈，可能是为我们挡住了它的去路而生气。但看到人们住在此地，它无可奈何，只好窜了回去。大家谁也不在意，铺了一层茅草，就在上边过夜。
　　半夜时分，从团部方向传来一阵轻轻的嘈杂声。这是配属我团行动的师防化连一个班，因为挖的猫耳洞不结实，洞顶的石头垮了，砸伤了一位同志。经过半天的努力，才救出了被压的同志。在战场上，人们不但要和面对面的敌人作斗争，同时也要和自然环境作斗争，以求保护自己。自从醒来之后，因天气很冷，我再也无法入睡。然而其他同志，都睡得十分香甜。我就这样和大家挤在一起，迎来了黎明。
　　2月26日，447团开始向敌后穿插。穿插地域属黄连山区，最低处海拔不到100米，而到了黄连山垭口竟然海拔高达2047米，周围则是2000米以上的群峰壁立，沿途山高坡陡，多有悬崖断壁。山地间林木茂密，荆棘、茅草丛生，藤葛攀缠，间有原始森林。从龙金到新寨北侧山垭口，小路全长55公里，全为羊肠小道。一些地段驮炮牲口勉强可以通行，有的地方牲口必须卸下驮鞍才能通过，而岳山至大平路段，即使卸下驮鞍，通行还是很困难的。
　　越军在这一地区的防御十分严密，配置有高射机枪、重机枪，以火力封锁山垭口和小路，迫击炮、榴弹炮配置在山垭口两侧及公路附近，从而形成了多层次、多方向的交叉火力网。防御工事以地堡为骨干，以断续堑壕、交通壕相连接，除山垭口和公路拐弯处营房附近有少数即设工事和地道外，绝大多数为临时构筑的野战防御工事。
　　447团和445团2营、师侦察连由龙金出发开始了穿插行动，按照师里指示，要穿插到敌后的黄连山垭口，堵死敌人退路。这是我们149师传统战法：一般都是447团穿插堵截，446团强力主攻，445团作为预备队在关键时刻投入战斗。起初，447团一路前进较快，先头部队于25日晚进至班佛至1111高地山脚一线。因天气炎热、山路狭窄，有61人中暑，摔死骡马2匹。黄昏时与4名越军相遇，因其逃跑迅速，未能捕获。入夜后，黄连山区气温急剧下降，部队衣着单薄，又有不少人着凉感冒。我师部队长年驻扎四川，对亚热带山地气候还不适应，还未进入战斗就发生了非战斗减员。
　　而我们的对手316A师，在具体战术上常采用小群多路、侧翼迂回的打法。冲击时多为3、5人一组的散兵队形，夜间不断打冷枪冷炮，或用小分队袭扰，为拂晓进攻作准备；防御时以小群分散为主，重配火力，轻配兵力。进行阵地防御战时，其武器弹药充足，一兵多能，常在阵地前沿设置少数兵力潜伏。作战中当非重点设防阵地被突破后，该师并不恋战，就会分为多路迅速撤退，以保存实力。316A师的主要弱点，是师、团两级干部独立指挥能力和兵种合同作战能力较差，在历史上缺乏大规模攻坚作战和固守阵地的经验。
　　进攻代乃受挫后，316A师的先头部队148团即后撤至4号桥周围的吉光胡及其以北无名高地、奔西爱、威龙松地域组织防御。利用148团进攻代乃的间隙，316A师主力在沿谷柳至沙巴公路（即10号公路）展开了布防。其174团1营配置于威龙松、蒙先、达果及其北山地域，2营配置于1796高地及其东南地域，3营配置于马匝地域；98团第7营及坝洒独立营残部配置于新寨北侧山垭口及以北地区；沙巴独立第6营主力位于沙巴县城附近，一部配置在达聘苗和新寨地区。沙巴地区的越军总兵力为7个步兵营及炮兵一部，共约3500余人。
　　316A师防御的基本特点是：沿公路实施主要防御，兵力两头（4号桥地域和新寨以北地区）大，中间（沙巴）小，并注意了翼侧的大平地区。兵力配置多以营、连为单位，重点控制道路、桥梁、山垭口，炮兵沿公路配置，凭险扼守，构成纵深梯次的环形防御。阵地多选择在道路弯曲部、山垭口两侧的山腰和山脚。工事基本上是掘开式野战工事，有的加掩盖，并以茅草和灌木伪装。根据地形分为几层，每层间隔10-30米不等，各层之间有的用交通壕相连接。掩盖工事既是火力点，又是人员掩蔽部，小者容纳2-3人，大者容纳十余人；随伴火炮阵地位于山顶和山梁平坦台地；利用和改造自然山洞，作为火力发射点。阵地编成采取野战工事和既设工事相结合、明暗火力相结合、生活与战斗相结合，并注意利用自然地形，伪装较好不易发现。在火力配系上，采取远近结合、曲直结合组成火力网，对重要的通道、山垭口、桥梁以标定射击和集中射击予以封锁。善于运用高射机枪、高炮平射，控制道路弯曲部、隘口、桥梁或重要开阔地段。各火力点和工事内人员较少，火力配备较强。
　　316A师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凭借险峻复杂的地形沿10号公路构筑了以野战工事为主的防线，将部队机动展开，准备实施坚守。同时，将火炮、车辆和重装备沿公路配置，也做好了在情况不利时撤退的准备。
　　总的来看，我们的对手也是一支军中劲旅，两强相逢勇者胜；看来一场大战、恶战势不可免，激烈的交锋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