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穿过战后保胜城

　　（二月二十五日晴天）
　　天亮前连队吃完早饭，做好了一切出发准备。约7时左右，全连集中进行了战前动员。平日里非常活跃，人称“二杆子”的来自四川达县的农家子弟、连长吕孝富，是1966年入伍的老兵，有一手过硬的发报技术；此时他一改平常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习惯，满脸严肃站在队列前，简明扼要通报了当前敌情和战场态势，详细布置了作战任务，提出了具体要求。随后，连队政治指导员、党支部书记，1968年入伍的陕西汉中的大个子李长友站在队前，铿锵有力的说：“同志们，祖国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全体同志们，我们的战斗口号是：打好出国第一仗，坚决歼灭316A师。打出国威、军威，誓为祖国争光。连队党支部号召：我们通讯兵誓死保证通信联络畅通无阻，坚决打好出国第一仗！”简短的动员，响亮的口号，犹如火上加油，全连干部战士顿时群情激昂，同仇敌忾，人人摩拳擦掌，展现出了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全连百十号人，每颗心都在激烈的跳动，早都飞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8时许，部队继续乘车出发，沿着10号公路向沙巴进军。按照作战方案，我们通信连给所属三个步兵营分别加强了一个架线班、给主攻营配备了一部15瓦电台，给其他营配备了两瓦小电台。这时候，配属给各营队的通信人员，也陆续跟随部队出发了。由于15瓦八一电台，靠手工摇动马达发电，电台工作人员紧缺，这时从步兵连队临时调来的几个摇机员也先后前来报到，跟随15瓦电台前进。
　　车队沿着10号公路小心谨慎的前进着，沿路都可以看到大战后留下的惨烈景象。公路上不时出现一些弹坑，路旁的树木、电话线多被炸断，电线杆也歪歪斜斜的立在地上。路上到处都扔着越方遗弃的物资。逃跑人员匆忙中扔掉的自行车，也垂头丧气的躺在地上；还可以看到逃命中扔在地上的电视机、电冰箱、电风扇等贵重物品。沿途敌人的营房多被摧毁了，被击毁的汽车、摩托车翻倒在地上，一台推土机也被炸毁了，有些车辆已成为一堆废铁。
　　离公路不远的地方，还可以看到友军的阵地和后方医院等后勤保障部队。在宝胜郊区，友军的几个战友骑着缴获的自行车悠闲地取乐，一个调皮的小同志，将自行车猛的撞向墙壁上，好像在检验车辆的坚固程度，引得一起的同志们哈哈大笑。在这硝烟滚滚的战场上，我们的战友们竟然如此开心，看到这里，受到这种轻松气氛的渲染，我们紧张的心情顿时都有所放松，我们车上的战友们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保胜县，这是越南北部的一座小县城。不久前这里曾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仍然弥漫着战斗的硝烟。尽管远处还不断的传来阵阵枪炮声，而这里却显得异常的宁静。沿公路一线的城市建筑已被我军强大的炮火彻底摧毁，在废墟上还冒着徐徐青烟。附近一个老百姓的人影也没有，当地的边民早就跑光了。现场，只有友军少数人员手持武器，警觉地来回巡逻，一部分人正在清剿战场，收缴敌人遗弃的枪支弹药。炮兵战友们头带钢盔，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炮弹，擦拭炮身。公路两侧有许多被摧毁的工事，友军战友正在修整加固。有的几个战友围坐在一起，打开罐头，啃着干粮，哪种美滋滋的情景也让我们直咽唾沫。城边上的房屋早就倒塌了，城门被炮弹轰击过的痕迹、墙壁上的弹孔清晰可见。到了县城中部，有一座房屋完全被烧毁了。看样子，这里原先是一个服装厂，木板做的围墙早已化为灰烬，只有数十台缝纫机的铁架子整整齐齐地站立着。公路旁的水沟里横躺着几具敌人的尸体，有一个家伙圆睁着双眼，好像不服气似的。越南当局狂妄之极，受害的却是这些无辜的百姓和士兵，这就是挑衅者的下场！
　　车队穿过县城，前进了不到3公里，便停了下来。前边正在进行着战斗。为了阻至我军进攻，敌人在公路上埋设了地雷，并用炮火封锁了公路。这样，乘车前进已不可能。我们只有背起背囊和武器装备，告别了汽车27团的同志们，便在公路旁的一个小山沟内待令。
　　附近住着几户群众，还有敌人的一个小营部。我连住在敌人一个卫生所跟前，这儿到处到处挖的是战壕和防空洞。我到一个防空洞前转了一圈，工事修的还挺坚固，里边棉被、衣物应有尽有，弹药食品也扔了一地。洞口上只放了一颗刚打开未来得及拉弦的手榴弹，这是敌人狼狈逃跑时的杰作。我们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发现有一口水井，因恐怕有毒、无法化验而不敢食用，只好到山沟里打来流动的河水烧水做饭。
　　饭后，不知是那位同志找到越军遗留的一把理发剪子，这一下可帮了我们的大忙。虽然这种推剪弹簧弹性能很差，可比卫生员的剪刀强多了。趁着大家休息的功夫，我请陕西渭南籍乡党赵平给我理了个光头。这样万一负了伤，容易包扎也不容易感染。为适应作战的需要，全部参战人员是不准蓄长发的。记得，出发前部队曾在大礼堂操场门前集合，对全团的着装大检查时，当听到值班参谋“全体揭帽”一声令下后，顿时操场笑声一片，几千人个个光头，犹如几千只百瓦电灯泡闪闪发光。我们通讯连由于担任值班任务，一部分人员没有来得及理发，还受到了批评。后来，好些人还没有来得及理发，就匆匆出发了。在这里，有好几位同志都剪了光头。电台的台长刘明就是用剪刀剪了光头，虽然不太好看，但这个平时很爱讲究的年轻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在清清的河水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头、抹了一下澡，近十天的疲劳便一扫而光，使人感到无比的惬意。
　　由于敌人封锁了公路，我们又调整了行军路线。据悉，13军某部正在前方代乃地区与敌人作战，阻击敌人北犯。我部烟原路返回几公里，在保胜西北几公里的地方插小路直至代乃，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16时许，我们开始了穿插行动。午后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热的厉害。简易公路上尘土飞扬，大家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听到远处断断续续的枪炮声，大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早些到达指定位置，而出力流汗又算得了什么！
　　17时左右，我们从小路斜插过去，向代乃方向前进。刚行进了不到几百米，一个触目惊心的场面出现了。只见道路一侧出现了30多辆被摧毁的汽车的残骸，炮弹、子弹皮到处可见。附近的树木也烧光了，到处是一片灰烬，有些地方还冒着青烟，空气里弥漫着大米烧焦的糊味，附近有几个友军的同志正在清理着什么。听说这是我军38师一个运输连队，不慎被敌人特工发现，昨天傍晚遭到了敌人炮火袭击,造成了一些损失。据悉受伤人员并不多，但损失车辆却相当严重。这一损失和胜利比较起来虽然很小，但惨痛的教训还是值得我们汲取的。显然，友军也接受了教训，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行进中，遇到友军的一位干部，他友好的给我们送来了开水，并一再提醒我们，行进中距离要适当拉大些，要沿着山的反斜面行动，以防敌人的突然袭击，还要防止敌人的冷枪冷炮的袭击。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听到轰隆隆的马达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友军的工兵部队用推土机正在修筑一条简易公路。后来，通过这条简易公路，我们运回了敌人丢弃的弹药、导弹等贵重物资。
　　天黑之后，部队沿着山间小路前进，有时还要通过一些小村庄。天虽然很暗，但行军的速度反而加快了。我们通信兵的负重量很大，天线杆、电话线等器材又不便携带，行进中还要保持通信联络畅通无阻，一边行进，一边工作，应当说通讯兵是十分辛苦的。但同志们仍然斗志昂扬，谁也不肯放慢一步。我前边的大个子小王（王建侠，河南省南阳市人），不但背着自己的行囊，肩上还扛着一副二三十斤重的担架，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我几次要替换他，可他怎么也不答应。要知道他可是个干部子弟，是在家中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吃过这么多的苦头。战争是残酷的，但它更能磨练人的意志。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连续行军，我们终于到达指定位置——代乃北侧、早歪一线。
　　这时，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不由得使人产生了一种神秘莫测，异常诡异的感觉。前边402高地以南就是敌人占领的山头，我们的前方是友邻117团防区，他们在402高地正在和敌人对峙着。
　　急行军过后冷风吹来，冻得人直打哆嗦。我们摸过一个架着独木桥的小河，停在了一个小山沟旁。接到团部通知，就地待命。全连马不卸鞍，紧张行动起来。有线兵快速的架起了通往各营的电话线，报务员们也摸黑在紧张的工作着。由于距离敌人较劲，天黑夜暗，部队无法生火做饭，大家只有拿出随身携带的压缩干粮，就着冷水填一下肚子，就算应付着吃了一顿晚餐。
　　微风吹来，从山坡上传来一阵刺鼻的恶臭味，这是停放在我们身旁几米远处敌人的尸体发出的臭味。天黑夜暗，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吭一声，只能忍受着。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枪声，友邻和敌人还在战斗中。连续的行军，战士们都很疲劳，大家拿出防潮雨布铺在地上，拿出毛毯披在身上，互相依偎着，半睡半醒地渡过了这个神秘的夜晚。
　　在丛林里条件就更艰苦了，不但是吃不好睡不好，而且是每到一处就得挖猫儿洞，防止敌人的炮袭。尽管条件异常艰苦，但同志们似乎忘记了艰苦，顽强地做着作战前的准备工作。
　　今天，师前指调整了部署，命令447团配属师工兵营1个排、防化连喷火和侦察各1个班，并指挥445团2营和师侦察连，率先开始行动，由龙金经龙江进至班佛，然后主力沿格盖苗、甘荷毛穿插至新寨北侧，控制黄连山垭口，切断沙巴、平卢越军联系，阻敌西逃东援；以445团2营沿大平、达聘苗向沙巴进攻，配合师主力歼灭沙巴地区之敌。447团团长是王庆才、政委杜会友，副团长牛玉英、韩树成，副政委陈秩民，团参谋长桂全智，也是一支敢打敢拼，作风霸气，人称“土匪团”的英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