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隐匿的时光

　　我喜欢午夜的时候打开我的空间，看着不断更新的提示，一个个点击进去，感受一份份不同的心情。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不知多少角落还有着这么的忧伤精灵。每篇日记，每句话语，都包含着一颗心灵的触动，一种感悟。有时好想把这些看得到的以及那些看不到的午夜怨语都聚集到一块来，编成一篇长长的诗，它将包含人世间的悲伤苦楚，收进无数不眠之夜，让时间和空间的情感交错在这人生的诗篇里。
　　每天早上，我又穿上那包裹着内心的外套，带上遮盖着表情的面具，骑着摩托车出门，来到偏僻山里的那个为人们造出不知多少绚丽夜晚的工厂，严厉的对待着下面的员工，微笑着面对一张张满脸横肉的脸。从晚上到白天，白天到黑夜，经历着一种姿态向另一种姿态的转变，经历着一个年代到另一个年代的跨越。
　　在偶尔休息的假日，我喜欢坐在书桌面前，靠着窗边望着外面想着些事情。窗外是一个很陡的坡，上面长满了杂草，也可以看到一些小树苗，由于房屋以及后面山坡的阻挡，很难享受得到充足的阳光，所以它们基本上都长不大。在夏秋的季节，不时会有一些小鸟飞过来，停立在小树上，叽叽喳喳，脑袋一下一下的晃来晃去，不一会叼着根杂草回去了。小鸟是构建它心爱的小家呢！再往上远一些的山坡就可以看到松树群了，一颗颗笔直笔直的，中间夹杂一些小鸟的窝。接着往上就是天空了，家乡的天空跟那座都市天空不一样，要么蓝蓝的，蓝得纯净；要么乌云密布，面目狰狞；要么恢恢的天空空旷得让人觉得有些苍凉，狂野，和这里的人们一样，变化无常却很真实。而在那座都市，总是有一层灰得有些发黑的迷雾漂浮在上空，似乎总想在掩盖着这座城市的悲哀，人们的脸上也总是挂着那种暗暗的阴霾天气。还记得在那座都市生活的时候，那时一场大灾难让全国处于悲哀的气氛中。有次出差，公交车上放着“爱的奉献”这首歌，广播员也带着哀愁的音调播着那些令人伤痛的新闻，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张张阴霾的脸，毫无表情的脸，疲劳的脸，没有丝毫悲哀木讷的脸。大家似乎都各有各的目标，各有各的问题在思考，在想着下车后要去做什么，在想着明天该做什么，没有停歇，永远是这么平静的忙碌着。我知道不是他们没有悲伤，只是生活的忙碌使他们麻木了而已。要是遇到下雨的日子，坐在窗户边更加的惬意。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窗外大大的雨点倾洒在外面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温暖，莫名的惬意，家的温馨。雨滴落在草丛上，落在树叶上，外面只有水落下的声音，可是那时却感觉特别的静，一份很少才会有的内心的宁静。而在平时下班回来之后，我总是喜欢开着电脑，放着柔和的音乐，看着松树林上的晚霞淡去，看着夕阳坠落，看着天空又恢恢变暗再变成一片孤独的黑暗。每次这段时间的时候，妈妈总是做好了饭菜。我则拿着个大碗，端上碗饭，再端上一杯酒（或者是一瓶），边吃喝着，边享受这白日的最后一段时光。接着点上只烟，看着烟圈儿飞散到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我才会将电脑翻开，再在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寻找着什么。
　　打开邮箱，收件箱上显示着一份未读邮件，点击，打开。又是一封长长的信，我不知道这又要耗费了他多少的脑细胞。
　　“黑夜，我的老友，我又来了，我又来找你聊天了，因为刚才的幻影轻轻地爬了进来，趁我打盹的时候播下了一颗寂寞的种子。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迷茫，我们都安慰自己，只因为那里，或许有个上帝，端坐在天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写了这么些文字，或许最主要的还是看到它们时能确切代表我此刻的心境吧。
　　这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家里的，工作的，情感的，全都一下扑过来了。不知何时起，失眠开始伴随着我了。真的感觉好孤独，午夜独自一个人喝着啤酒，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打开手机，发现都已成为烟硝往事，发个信息找谁说都不知道，此刻，你或许早已安然入睡。还是那首《谁伴我闯荡》的旋律，还记得吗？是你带我爱上了他的。伤心的往事，无望的前程，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已经没有大叫的勇气了，因为我已经沉沦。虽然我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表现那么积极上进，但是等待的，徘徊在心里的，犹豫不绝的，还是那颓伤。
　　我又做梦了，梦到死。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梦。梦中，我被困在一个电梯里，然后电梯的四周到处溢水进来，看着水慢慢的淹没我，直到我不能呼吸，我才从梦中惊醒。我想，当时那种绝望的恐惧只有在梦中亦或是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明白。
　　起来，靠着床头，又想起了《挪威的森林》，村上真是个了不起的作家。当我看到最后绿子问渡边在哪，而渡边则站在电话亭疑惑着自己在哪的时候，我被彻底拉进故事里去了。我不禁问自己，我此刻又在何处？从大学出来我就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的位置，或许在大学的时候我已陷入自己的那片森林太深，而出了大学却一直还在寻找那条出去的路，直到此刻。渡边的迷茫，堕落，那些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似乎是很自然的，物资世界的飞速发展，伴随着精神的空虚与放纵，人们的精神世界显得是多么的空洞。和永泽疯狂的找女人做爱，和绿子去看黄色电影，讨论AV，说着粗坯的话语，毫无克制的喝酒……其实真的很想像渡边得知直子死后那样：带着个睡袋，坐车到哪算哪，毫无目的的游荡一番，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又或者说是像漂浮在空中的一颗尘埃，随风而荡。可人毕竟是逃离不掉现实的，在渡边身无分文的时候，他还是想到了要回到学校，去寻找他在社会中的那个位置。然而当他打电话给绿子，绿子问他在哪的时候，他却望着电话亭发呆：我在哪里？我想不仅是现实中的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更是心灵上的一种迷失。我不知为何村上最后还要让渡边和玲子做爱，或许是不想让主人公输得那么的彻底吧，玲子身上多多少少有着直子的一些影子。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片森林，无论你去过还是没去过，它都会一直存在那里。不知远在家乡的你是否找到了那片森林？
　　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都是不得已的上路，离开家乡，来到南方这座繁华的都市。很羡慕你，你鼓起勇气回去了，而我继续着我的漂泊，我的流浪，继续着孤独的，默默的，无声的，孤魂野鬼般的游荡在这繁华锦什的都市。
　　我又想起了复读学校门口通向后山的小径，小小的小径。径中间有一条黄泥带刚好够一个人过去，黄泥的中间夹杂着一些石子和粗沙。碰到下雨天，路上就泥泞不堪。往往两旁的杂草丛就成了人们脚下的路了。每当星期天放假我就喜欢沿着这条小路爬山。特别是在秋冬交替的那段时间，有些冷，却是我喜爱的一种冷，不像深冬冷得那样刻骨铭心，但是这种冷却能给人的头脑带来清醒与兴奋。萧瑟深秋，确实，万物都有些萧瑟了，特别是在小城郊外的这座山上。路旁的杂草丛带着些枯黄，也有还依然青绿的，形成了生命力强弱的鲜明对比。旁边有一条小溪，说是一条小溪倒不如说是一条小沟，只有在雨季的时候这里那里才能称作小溪，尽管山上满是树木，可溪水却是依旧是那么的浑浊。带着黄棕色的激流漂浮着枯叶与树枝，匆匆的不知被带到哪里去。带上耳塞，开着最大的声音，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沿着这条小路，随意的走在这山间的幽径中。走过百来米左右的平缓的小路，右手边那堵让人感觉有些窒息的高高的围墙到了尽头。接下来就是急剧的上坡路，路上面铺了水泥，但是很不专业，水泥宽窄不一，高低不平。旁边有着几户人家，小径两旁已不再是那些浅浅的小草，而是有着长长刺手的叶子的杂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树杂长在中间，已经带着明显的粗野的山林气息了。再往前走，一片开阔的耕地映入眼帘。听到溪水潺潺的流动声了，流水清澈，透人心田，然后被农民引流流到了耕地了去了。小溪的左边是一坡高大的乔木，抬眼望去，深邃，高远。阳光透过那些枝枝叶叶的空隙，一闪一闪的射在垫满了落叶的地上，形成了一个自然的舞台。每次，我都会直接从这片树林子穿过进入学校后面的西山公园里，尽管那条小路也可以到达。我喜欢那种在树林中爬山的感觉，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总会在这片寂静的空间蔓延的很远很远。
　　不写出来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居然对这片记忆还这么清晰。记忆，真的不曾走远，三年没有回家了，今年打算回来，到时能和我一起去看看么？稀里糊涂，无头无序，乱七八糟地给你写这么多，望你能看完，不懂也没关系，呵呵。安”
　　我总觉得最后的那句“呵呵！”是那么的凄凉，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心中那股闷闷的气，手里的烟差点烫到我。又点起了一只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吃完饭，喝完酒，头有些晕乎乎的，我喜欢这种感觉：有些迷糊，但又没有不省人事，无法思考。家里从来不缺酒，因为父亲就是个酒鬼。父亲喝的永远是那种大塑料桶装的谷酒，我则不然。夏天的时候，我喜欢喝自己储存的冰镇啤酒。每次，我总是会买好一箱，取出放在冰箱冰冻好，想喝的时候随时可以喝。到了秋冬季节，我干脆就直接从父亲的酒桶里倒出半杯，慢慢品尝。刚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喝了几次之后，也就爱上了。虽然肚子不像喝了啤酒后那么胀了，可效果还是一样。有点眩晕，有点轻飘飘，一种介乎神仙与凡人之间的状态。酒足饭饱之后，我总是会顺着墙下楼梯，送下碗筷再打上洗脚水。可怜的房子，修建了好几年了，却依旧还没修个护栏。哥哥自从小孩子可以自己爬爬走走了之后就很少带着小孩来这栋房子了。
　　到了一楼，看到了父亲房里的有着电视的荧光在闪，我轻轻地走到房间。母亲已经睡着了，父亲则靠着椅子，双脚搭在火炉子上，两只手夹在大腿的中间，头也歪歪的低下，估计也已经睡着了。父母总是睡得那么早，他们劳动之余除了守着电视似乎就没有别的娱乐了。电视的声音很小，就像黑暗中有两只小鬼在低语。电视里头正放着地方台上才有的那种长长的电视购物广告，迷惑着这群无知而又善良的老百姓。真的，能够把广告打得这么假也算是这片神奇土地上广告行业里的一大特色吧。价值一万的钻石，还有着国家的认证书，外加三千九百九十九的手机只要一折，三百九十九元就可以拿到手。电视里的人在一阵狂喊，简直就是撕心裂肺的喊，脖子上的筋鼓得粗粗的，我就怀疑就算他家哪个亲人死了也不见得他会叫得那么卖力。我无聊的看着这些垃圾东西，我们总是生活在这么一个不知真真假假的世界，一个不知所谓的世界。还记得以前在一个电视台上看到的一个有趣现象：在播放3.15打假节目的栏目中穿插的广告后来有一只因为包含虚假信息一度成为了当时红极一时的虚假广告。
　　父亲已经打起了酣，我推醒了他，叫他回床上睡去了。他睁开松懈的双眼，迷糊地看着我，然后爬到里间的房子床上倒头就睡了。父亲和母亲最近在闹别扭，分床睡已经很久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家里的床多得是。我把电视关掉，火炉子的电源拔了，然后摸着黑上楼回到了只属于我的空间。
　　坐在电脑面前，我又点起了一根烟，静静的沉思着。冬天的日子，无月，漆黑得那么透彻，那么静谧。许久，终于还是敲起了键盘。
　　“安，看完你的信，我想我能想象你的痛楚，但是无法体会。你说的《挪威的森林》我也没看过，但是我确信我们每个人都会一段迷茫的时间，这是人生必须要经历一个过程，只要我们挺过去就好了。我没有你的文笔，但是说的都很实在简单。
　　盼望着明年过年回来跟你团聚，尽管今年才刚开始，炎。”
　　点击发送，立马显示了发送成功。我无聊地关上了电脑，关掉了火炉。爬上床，脑袋里总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在闪现着。半夜，外面山上的野猫也在嚎叫着，就像一个冤死的婴儿在扯破喉咙的哭泣，恐怖片里的各种怪异的头像钻进我的脑海，阴森，可怕。真不明白当初父母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偏僻的山脚建造了这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