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引狼放权

　　历史的长河啊，你奔腾时总会泥沙俱下！史料似乎在告诉我们——李林甫的最初搭档牛仙客免除兼任的朔方、河东节度使职务的原因——是因为牛仙客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辛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书李适之为左相（《资治通鉴》天宝元年七到八月）。
　　742年七月二十九日，左相牛仙客去世；八月初五，玄宗任命刑部尚书李适之（694－747，唐太宗的长子、恒山王李承乾的孙子）接任。
　　在天宝元年（742）七到十二月，突厥、吐蕃、拔悉密、回纥、葛逻禄等势力动荡不安，笔者就不一一介绍了。742年冬天让玄宗最高兴的是如下事：
　　十二月，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奏破吐蕃大岭等军；戊戌，又奏破青海道莽布支营三万馀众，斩获五千馀级。庚子，河西节度使王倕奏破吐蕃渔海及游弈等军。
　　是岁，天下县一千五百二十八，乡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九，户八百五十二万五千七百六十三，口四千八百九十万九千八百（《资治通鉴》天宝元年十二月）。
　　742年十二月，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上奏说：攻破了吐蕃大岭等军。二十七日，又上奏说打败了青海道莽布支营三万余人，杀、俘共五千余人。二十九日，河西节度使王倕上奏说：攻破了吐蕃渔海及游弈等军。
　　同年，据民政部统计：全国共有一千五百二十八个县，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九个乡，八百五十二万五千七百六十三户，四千八百九十万九千八百人。
　　732年全国共有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户，四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人。
　　726年五月二十六日的统计：全国共有七百零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户、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人。
　　这些数字准确吗？让我脑海增添了一个个问号。在玄宗高兴之余，他召安禄山到长安：
　　春，正月，安禄山入朝；上宠待甚厚，谒见无时。禄山奏言：“去秋营州虫食苗，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祇，愿使虫散。’即有群鸟从北来，食虫立尽。请宣付史官。”从之。
　　李林甫领吏部尚书，日在政府，选事悉委侍郎宋遥、苗晋卿。御史中丞张倚新得幸于上，遥、晋卿欲附之。时选人集者以万计，入等者六十四人。倚子奭为之首，群议沸腾。前蓟令苏孝韫以告安禄山，禄山入言于上，上悉召入等人面试之，奭手持试纸，终日不成一字，时人谓之“曳白”。癸亥，遥贬武当太守，晋卿贬安康太守，倚贬淮阳太守，同考判官礼部郎中裴朏等皆贬岭南官。晋卿，壶关人也（《资治通鉴》天宝二年正月）。
　　天宝二年(743)正月，安禄山入朝。玄宗待他十分优厚，量化到安禄山可以随时见到玄宗。受宠若惊的安禄山，上奏讨好玄宗说：“去年营州蝗虫吃禾苗，我焚香祈祷上天说：‘我如果心术不正，对君王不忠，愿蝗虫吃我的心；如果我没有辜负神灵，神灵就应该让蝗虫散去。’祷告完毕，果然有一群鸟从北方飞来，立刻吃光了蝗虫。希望能把此事交给史官记录。”玄宗依从了。
　　与此同时，李林甫兼任吏部尚书，每天都在政事堂上班，就将选举的事全部委托给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吏部侍郎）宋遥、苗晋卿（685－765。今山西省长治市壶关县）。李林甫作为中央组织部长，他能交出人事大权给副部长，有如下原因：原来这时监察部副部长（御史中丞）张倚刚刚得到玄宗的宠信，宋遥、苗晋卿想依附张倚。随后，史料又引出另外一个问题：这时应考备选的人有一万多，然而录取者仅只六十四人，而张倚的儿子张奭因作弊成绩名列第一，导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对此，前蓟县（治所在今天津市蓟县）县令苏孝韫把此事告诉了安禄山，安禄山入朝后告诉了玄宗，玄宗把录取者全部召来面试。然而张奭手持试卷，一天也没有写出一个字来，被当时的人戏称为“曳白”。
　　对于考场腐败，玄宗严惩负责人。正月二十三日，玄宗贬宋遥为武当郡（治所在今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关门岩北。因唐玄宗改州为郡的时间不长，对于这一时期的郡治只供参考）太守，苗晋卿为安康郡（治所在今陕西省安康市）太守，考试交白卷张奭的父亲张倚，也贬到淮阳郡（治所在今河南省淮阳县）当了太守。陪同监考的判官、礼部郎中裴朏等人，都因考场作弊被贬到岭南。
　　也就是说，李林甫为了对付张倚，故意放权宋遥、苗晋卿，而宋、苗二人没有识破李林甫的阴谋，结果掉进了李林甫设下的陷阱。
　　既然李林甫、安禄山这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得到了玄宗的宠爱，那么玄宗的政治将会进一步腐败：
　　江、淮南租庸等使韦坚引浐水抵苑东望春楼下为潭，以聚江、淮运船，役夫匠通漕渠，发人丘垄，自江、淮至京城，民间萧然愁怨，二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楼观新潭。坚以新船数百艘，扁榜郡名，各陈郡中珍货于船背；陕尉崔成甫著锦半臂，鈌胯绿衫而裼之，红袹首，居前船唱《得宝歌》，使美妇百人盛饰而和之，连樯数里；坚跪进诸郡轻货，仍上百牙盘食。上置宴，竟日而罢，观者山积。夏，四月，加坚左散骑常侍，其僚属吏卒褒赏有差；名其潭曰广运。时京兆尹韩朝宗亦引渭水置潭于西街，以贮材木。
　　丁亥，皇甫惟明引军出西平，击吐蕃，行千馀里，攻洪济城，破之。
　　上以右赞善大夫杨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时李林甫专权，公卿之进，有不出其门者，必以罪去之；慎矜由是固辞，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为谏议大夫（《资治通鉴》天宝二年三到五月）。
　　长江、淮河以南的税务官员，劝韦坚引浐水（源头在陕西蓝田西南秦岭山中，向北流汇入库峪、石门峪、荆峪等河流，到西安市东入灞河）到长安皇宫禁苑东面的望春楼下（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东郊。是唐代著名建筑，玄宗开元二十六年以后的迎春活动，主要在这里举行），形成一个深水港，用来停靠长江、淮河运粮的船只。这一漕运工程征用役使、民夫、工匠无数，用了二年时间，挖掉了很多百姓的坟墓，导致江淮沿线直到京城官民怨声载道。743年三月二十六日，玄宗在暮春登上望春楼展望新港。只见韦坚组织了几百只新船，每只船上都写着各郡的名称，并陈列着各郡的珍宝特产。为了这次活动办得喜庆、隆重，陕县县尉崔成甫还身穿金色短裤，上着绿色衬衫，头缠红色布巾，在最前面的一条船上高唱《得宝歌》。崔成甫领唱，后面有一百名漂亮的妇女穿着艳丽的演出服和唱，排列几里的船队中，歌声显得特别嘹亮……《得宝歌》唱完，韦坚跪着向玄宗敬献各郡的珍宝，并献上一百牙盘盛满的美食。玄宗设宴款待这些人，闹腾了一整天，观看的人数以万计。
　　面对韦坚的铺张浪费，玄宗不再像当初即位时那样励志、节俭，而是绽放笑颜。为了嘉奖韦坚，到了四月让官韦当了左散骑常侍，其部下都得到了奖赏。所挖的新港被命名为“广运潭”。无独有偶，此时京兆尹韩朝宗也引渭水到长安西街修了水运港湾，用来贮存木材。
　　743年四月十八日，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率部从西平郡（治所在今青海省西宁市）攻打吐蕃，行了一千多里，最后攻下了吐蕃洪济城。
　　再说玄宗任命右赞善大夫杨慎矜处理监察部副部长（御史中丞）事务。由于此时李林甫专权，官员迁升如果不通过他，必定会被其设法加罪，然后除掉，所以杨慎矜坚决推辞。五月初三，玄宗重新任命杨慎矜为谏议大夫。
　　由此可见，李林甫是多么霸道，玄宗难道不知道？随着天宝三年（744）春天的到来，玄宗除了到骊山温泉度假外，就是将太子李玙改名为李享，最后玄宗竟然成为了安禄山的铁哥们：
　　辛丑，上幸骊山温泉；二月，庚午，还宫。
　　辛卯，太子更名亨。
　　三月，己巳，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范阳节度使；以范阳节度使裴宽为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宽皆顺旨称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禄山之宠益固不摇矣。
　　744年正月初六，玄宗前往骊山温泉，二月初六返回。
　　二月二十七日，太子李玙改名为李亨。
　　三月初五，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改任范阳节度使裴宽为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类似“采访使”，负责执法），同时称赞安禄山公正无私，李林甫、裴宽也都顺着玄宗的旨意称赞安禄山。这三个人都是玄宗所信任的臣子。玄宗见李林甫、裴宽都称赞安禄山，其宠信的程度到了牢固不破的地步。
　　也就是说，玄宗外宠安禄山，内宠李林甫引进两只宠爱的狼，至于裴宽得宠不会长久，因为李林甫盯上了他：
　　李林甫以杨慎矜屈附于己，九月，甲戌，复以慎矜为御史中丞，充诸道铸钱使（《资治通鉴》天宝三年八到九月）。
　　冬，十月，癸巳，上幸骊山温泉；十一月，丁卯，还宫。
　　十二月，癸巳，置会昌县于温泉宫下。
　　户部尚书裴宽素为上所重，李林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书裴敦复击海贼还，受请托，广序军功，宽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复，敦复言宽亦尝以亲故属敦复。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后于人。”敦复乃以五百金赂女官杨太真之姊，使言于上。甲午，宽坐贬睢阳太守（《资治通鉴》天宝三年十到十二月）。
　　李林甫认为杨慎矜依附于自己，九月十四日，在李林甫的操纵下，玄宗又任命慎矜为御史中丞，并兼管全国十五道铸钱使。
　　十月初四，玄宗前往骊山温泉度假，十一月初八返回。
　　十二月初四，玄宗也许是迎合杨玉环的芳心，他决定在骊山温泉宫下设置会昌县（治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
　　再说户部尚书裴宽一直受到玄宗的重用，李林甫担心裴宽成为宰相，引起他的忌妒。这时刑部尚书裴敦复因讨伐海盗吴令光回朝，为了夸大军功，裴敦复请裴宽帮忙宣传，可是裴宽在玄宗面前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到此事。李林甫知道后，告诉了裴郭复。裴郭复认为裴宽没有真心帮自己，怀恨之下就对李林甫说裴宽也曾将其亲友故旧托属过自己。李林甫知道这是整治裴宽的好材料，连忙说：“你赶快上奏皇上，不要让别人抢先。”裴敦复就用五百两黄金贿赂女道士杨太真（杨玉环）的姐姐，让她告诉玄宗。十二月初五，裴宽受到惩罚，被贬为睢阳郡太守。
　　可能是《资治通鉴》提到了杨太真，所以下面的史料回顾了这位美女的经历：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绝世无双。上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娶左卫郎将韦昭训女；潜内太真宫中。太真肌态丰艳，晓音律，性警颖，善承迎上意，不期岁，宠遇如惠妃，宫中号曰“娘子”，凡仪体皆如皇后（《资治通鉴》天宝三年十到十二月）。
　　737年武惠妃死，玄宗怀念不已，虽然后宫中有几千名宫女，但没有一个让玄宗觉得称心。这时有人对他说，寿王李瑁的妃子杨氏美貌绝世。玄宗见后十分喜欢，于是命杨妃自己请求为女道士，法号为太真，就另外为寿王李瑁娶了左卫郎将韦昭训的女儿为寿王妃。然后暗中把太真接入宫中。太真肌体丰满，容貌艳丽，通晓音乐，天资聪慧，善于迎合玄宗的心意。进宫不满一年，受到的宠爱就如同武惠妃，宫中都称她为“娘子”，所有礼仪一如皇后。
　　也就是说，杨玉环终于可以公开了，玄宗这几年正月和冬季都会神秘地到骊山温泉度假，其中与杨玉环有关。笔者不是多事，而是大量的史料可能证明。大家记得738年五月，李林甫多次劝玄宗立寿王李瑁为太子，作为历代帝王艳史，一般会立自己所宠爱的妃子之子为太子，而玄宗却以第三子李玙年长为借口推掉，说明玄宗早就占有了杨玉环。史料中所说“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上见而悦之”全是骗人的假话。试想：有谁敢在玄宗面前纵容玄宗与儿媳发生不正当的关系？我看只有高力士，因为当年高力士与玄宗同心立李玙为太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后面的“上见而悦之”。既然玄宗在736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册封杨玉环为寿王妃，难道就没有看一眼？难道李瑁与杨玉环结婚时，玄宗没有看到杨玉环？特别是寿王李瑁在伯父李宪去世，李瑁主动提出为其守孝，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父皇占有杨玉环无声的抗议。
　　对于历史的虚伪与盲区我们不变多说。由于玄宗贪色、贪财、好说假话，李林甫就有了更大弄虚作假的空间：
　　初，上自东都还，李林甫知上厌巡幸，乃与牛仙客谋增近道粟赋及和籴以实关中。数年，蓄积稍丰。上从容谓高力士曰：“朕不出长安近十年，天下无事，朕欲高居无为，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对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势既成，谁敢复议之者！”上不悦。力士顿首自陈：“臣狂疾，发妄言，罪当死！”上乃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万岁。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事矣（《资治通鉴》天宝三年十二月）。
　　十二年前（732年十二月初二），玄宗从洛阳回到长安后，李林甫知道玄宗已经厌烦巡行，于是就与牛仙客谋划增加西京附近各道的租赋，并用钱买粮以充实关中。几年内粮食蓄积丰实。有了这些食粮，玄宗从容地对高力士说：“朕不出长安城已经十多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我们不知道，如果是744年十二月说的应该是十二年，说明玄宗记错的时间），天下没有让人发愁的大事，朕想高居效法老子的“无为而治”，所以以后不再管理天下事，把政务全部委托给李林甫，你认为如何？”高力士听了，觉得不妥，连忙阻止说：“天子到各地去视察是古人留下来的制度。再说国家的大权不能随便委托给别人。如果委托他人，其威势形成以后，谁还敢议论他!”玄宗听了不高兴。高力士担心李林甫有了皇权之后，会像赵高一样危害社稷，但玄宗却想与心爱的美人杨玉环有时间恩爱，拒绝了高力士的好心。高力士知道说多了会得罪李林甫，到时麻烦就大了。于是，他立即磕头迎合说：“我发疯说了胡话，罪该万死！”玄宗听高力士如此说，内心一高兴就为高力士设置酒宴安慰，左右人都高呼万岁。从此高力士再也不敢深谈天下事了。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玄宗引来安禄山、李林甫入室，一方面他是彻底被杨玉环征服，另一方面他厌烦了政务，想与杨玉环过与世无争的日子，那么，无情的现实会让他如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