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强化训练只为考核 分兵最后留念库山

　　就在战术训练的现场，贾二民班长说我们今天就把全班相照了，他的话音刚落，马上就走过来一位肩挂照相机的老兵，瘦高个，皮肤较白，细皮嫩肉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贾班长赶紧迎上前去对他一说，他点了点头说可以。等我们把队伍整顿完毕时，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并且还风趣地说你们都把精神拿出来，照片出来后赶紧寄回家让父母也跟着高兴高兴。结果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蹲靠着铮亮的钢枪很潇洒地让他咔嚓咔嚓了个够，贾二民班长被我们围在了中间，只见他双手抱在胸前，保持着他一贯微笑的眼神向远方眺望。拿到了照片，我觉得自己被照得也还不错，挺精神的。我们的身后就是一望无垠的麦田和黄土地。应当说，我从军以后只有这一张和蹲在皑皑白雪地里按住膝盖的那张照片我比较满意，其它的都是很随意照的。
　　眼看训练就快要接近尾声，库山教导大队准备分批分科目进行考核。1993年2月13日，政治理论考试选在大队部旁边的通道上，每人带好纸笔和马扎，人与人之间相距两个人的位置，主考官不时来回走动负责监考。幸好平时做好了笔记也记住了好些，所以这次考试的难度对我来说并不大，成绩公布之后是85分，完全是我预料之中的。我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考核军事科目，因为好几门都过不了关，但害怕终究不能躲避考核的，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也不管结果怎么样了。
　　在大队部前边的球场上，正在进行的是木马一至二练习的考核，李天佐的动作很是漂亮，不时赢得阵阵喝彩声。看上去多少有点像运动员比赛那样，我还为有他这样的老乡而自豪呢。轮到我了，一阵短距离的快跑之后两腿收缩不到位，就跟航行的飞机突然遭到机枪扫射冒烟俯冲而下那样重重的跌倒在沙坑里，多亏有人保护，否则就会弄成一个倒栽中而鼻青脸肿的了。无意中瞥了贾二民班长一眼，看到他的脸上挂着苦涩的被挤出来的笑意并把头晃了几晃，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我估计他肯定是在骂我怎么那么笨，或者身体怎么那么的差。
　　还有搞笑的呢，仍然是在该训练场训练验枪，贾班长先给我们做了示范动作，就叫我们照做，又是分解又是组合的，等自我感觉差不多的时候，连队组织会操，担心我们验枪时掉弹夹，贾班长还专门做了交代。不想我的心头忽然一紧，等我们上场不久集体验枪时只听到哗啦一声，一只弹夹不偏不倚地就从我的手中很干脆地滑落在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那声音虽然不及呼啸而来的寒风尖叫刺耳，但在万分寂静的训练场仍然让人听起来有些心虚和胆怯，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没有流动了，我以为贾二民班长会高声的骂我，可他却没有，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依然是面带微笑，可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恼怒的光芒。
　　等到回去班里时，他才狠狠地批了我一通，邹富春啊，你要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会操前我就给你们讲过了要小心一点，不要给咱们班上抹黑，可你偏偏不听，我简直服了你了。我就是想不通，全班加我也就12个人，别人都不掉，为啥你要掉弹夹呢？邓克中在一旁横眉竖眼地说，你这家伙也真是，我们班被你丢脸了。小白脸赵永忠苦笑着连连摇头说你啊是咋个回事嘛，是不是太紧张了，班长都不高兴了，你以后啊可有好日子过了，唉，我没有想到你的身体竟然会是那样子的差。胡伟笑嘻嘻的说邹富春，没得啥子，你不要怕，我就不相信以后分到老连队会没有事情干？大不了分到差一点的单位去，熬满三年就拜拜了。农村娃儿还怕了谁不成，不是吹牛皮，要是比挑东西，一两百斤对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贾班长就不晓得了。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想好好子训练呢，这个体质决定了光着急也是没得用的。听了他们几个人的讲话，我觉得胡伟的话仿佛说到了我的心里去，感觉浑身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投弹和400米障碍的训练设在汽车营前面靠近营房大门的操场上进行。整好队排成一排后，在我们的面前已经摆好了20个教练手榴弹，贾班长先用白石灰划上一条线，尔后向前走了40步，又划了一条线。以标准的军人步伐每一步75厘米计算的话，40步的距离刚好是30米，就是说我们每一个人必须站在这面划好的白线外朝对面扔投手榴弹，成绩为30米及格，45米良好，50米以上优秀。在投弹之前，贾班长先给我们详细讲解并示范了投弹的动作要领，之后是胡伟打头阵，他一出手就扔了个25米，下一个是王勇，他扔了31米，贾班长在对面报数时说好样的，继续保持。李万峰投了35米，我之后基本上都及格了，这个时候，我才细心的发现贾班长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是到了第二轮，我却只投了25米，他还是给我鼓劲说注意动作要领，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右手臂有些发酸疼了，再往后投的成绩是越来越差，由25米到20米到18米，这一下可把他气坏了说你这样子投下去别说炸死敌人了，我看首先就把你自己给炸死了。这样吧，你回班里把背包带拿来，我套在树上给你锻炼投弹的动作要领。
　　紧挨院墙，种上了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树干被刷得雪白，宛若一条条洁白的围巾环绕着粗壮的树干，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分布得很均匀，远远看去如同一排训练有素而又军容严整的年轻士兵。就在这里，还专门增设了400米障碍训练场，道具由前至后依次是；铁丝网，两米多高的木板高墙，独木桥，三步高台，矮墙，两米深的壕沟，五步梅花桩。攀越的动作要领为；先徒手从铁丝网旁边朝前跑到五步梅花桩就为100米，绕过五步梅花桩前的小桩飞跃过梅花桩，绷直双腿跨过壕沟和矮墙，踮起脚尖纵身一跳用两手抓紧高台铁架顶端的木板提气用力爬上高台，蹬蹬蹬地连跳三下后又笃笃笃地跃上独木桥再跳下用力使劲一蹬张开双臂往高强顶端的横梁上一跨。现在说来，我的双脸都还在发烫呢。本来，我都想把这些过眼云烟的往事统统尘封在岁月的记忆之中算了，可一想到既然已经拿起笔来要写自己从军的点点滴滴，所以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毅然决定勇敢地正视事实，反正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坏事，就大不可必去遮遮掩掩什么的了。
　　好像是1992年的腊月二十六吧，贾班长说你们带上换洗衣服等会儿排着队去澡堂洗个澡。终于可以洗澡了，我们当然很高兴，就跟着他直奔位于大队部上方右侧的汽车营院内，远远的就可以看到烟囱里正徐徐的往上吐着白烟。有的带上了黄脸盆，洗发水，牙膏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有的只领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上干净的衣服，我属于后面这一种，班长已经走在前面去了，我们紧跟其后。进了澡堂一看，里面早已是热气腾腾的，前面这间大屋子是存放衣物的，班长说，你们赶紧找一个空闲的柜子放好衣服抓紧时间洗澡，尽量快一点回去，等会儿还有事情。
　　眼前的这个洗澡堂面积不小，正中央是一个环形的大型水池，热水已经放得很满，有差不多百把人泡在里面，香皂泡沫漂浮在热水的表面，我看了之后真不想洗了，那么脏谁见了心里舒服才怪呢。正想放弃，可一想到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特别气味和目前特别难受的滋味，再说那么多人都不怕，就你怕？还有，今天不洗，鬼晓得要等好久才洗得上？如此一想，我就只好闭上眼把牙一咬，极不情愿得脱掉衣服下跳入水池中，先用双手拨开一团灰白的香皂泡沫，然后三下五除二浇上两把热水再打点香皂简单地搓下一些黑黑的赃物，好了之后捧来几把水清洗掉。赶紧起身穿上衣服匆忙离开澡堂。要说的是，我这个澡洗得时间最短了，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呢。回到班里的时候，贾二民班长还没有回来，听说那个澡堂旁边还有一个小澡堂，是专门为当官的提供的，大澡堂四周还安装了好些喷头。我当时也知道，可人实在太多都被人霸占了，所以就只好这样简单地应付一下。即便是简单地敷衍洗了一下，就感觉浑身的毛孔好像疏通了一样，带着热气，之前的那种刺痒早已烟消云散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洗澡的妙处吧。
　　新兵营的越野训练选在营房后面连接公路的那个又斜又长的石头山坡，连长一声开始的命令一下，全连一起向山坡奔去，邓克中，胡其林还有一个我忘记了名字趁人多混杂耍了一个小聪明，他们在中途的时候停了下来走了一阵想蒙混过关，不料被贾二民班长发现了等我们都撤回去的时候叫他们重新跑一趟。邓克中翻了一个白眼迅速扭转身不情愿的冲向山坡，胡其林紧跟其后，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倒是看见了两个人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贾班长对他们说；“训练千万不要走过场，一定要严格和认真，要想到平时的训练就是战时减少流血和牺牲。”
　　说起跑山坡，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那滋味不好受，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新鲜感，渐渐的就感觉两腿发酸发痛，呼吸紧促，双手也似乎不协调了，心跳咚咚咚的就像擂鼓一般，汗流满面那自是不必说了，但有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跑完之后全身发热，尽管周围寒风凛冽，也不怕冷了，甚至还敢昂首挺胸的走路。我跑着跑着，立即感到口干舌燥，两脚没有劲，好像迈不开步子，想过放弃但又看到别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朝目的地前进，就不敢怠慢忍着难受咬牙坚持下来了。抬起头来，看见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还夹杂着一点夕阳的余晖，我们的脚下就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石路，在路的两旁，随风摇曳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荒草和野花，几乎看不见有多少土覆盖着光秃秃的石头，那些石头奇形怪状，沟沟壑壑的，或者层层叠叠，相互拥挤着，偶尔高出的一块基本还算平整，在上面可以坐人。路的右边，是一个陡峭而又狭长的峡谷，往下望去是黑乎乎的深不见底。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更加留意在跑的时候多注意脚下的石路千万不要跌到了，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跑完了第一个长坡，原以为我们完成了任务可以松一口气了，正想歇歇。却听到贾班长喘着粗气说；“都在坚持一下，跑到上面那个斜坡我们就原地休息然后带回。”我们见他也是满头大汗的，就都站起来冲向下一个目标。
　　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我们停了下来回头一望，哇，库山教导大队的整座营房就像浩瀚无垠大海上的一座孤岛，它的周围倒是有一片平地，但放眼四周，却又被桓亘绵长的沂蒙山所厚厚包围，准确的讲，这里是莒县的库山乡，四面都环山，山的高度在海拔500米左右，山上的植物很少，依稀可见不少枯黄的荒草从石头的缝隙中间钻出来，很顽强的迎着寒风瑟瑟发抖。在对面那座山的中央，错落着几户农家，这里的房屋结构也很特别，厚厚的红砖墙顶端支起一只粗短的烟囱正徐徐飘荡起炊烟，房子周围种上了不畏严寒还有绿叶的树，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咩咩的山羊叫，让人感到这里确实是悠闲自在但又偏僻荒凉。但是，这里的民风却是相当的淳朴，他们对亲人解放军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感情，毕竟这里曾经是革命的老区嘛。在这些农户的前面，座落一个小村子，名叫源河村，听说山东省著名的农民书法家王玉宽老先生就居住在这个源河村呢。
　　遗憾的是，我晓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已经离开库山乡河源村了，要不然就正好登门请教书法创作的经验。山东是孔孟之乡，还是中国儒教发源之地，我还相信高手在民间这句话。
　　王玉宽男，汉族，山东省莒县库山乡源河村人，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莒县文联名誉主席，其书法、印刻，绘画无所不工，尤精书法楷书，擅长魏碑，作品底蕴深厚，法度森严，深受社会各界所爱，出版《王玉宽楷书字帖》。
　　连续有几天我们都跑到了源河村，也见到了清一色的厚厚红砖墙并装上了烟囱的房子，有的人家还用红砖把房子前前后后都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合院。在房子的门楣上方还贴满了彩色的纸条和春联，清风吹过，那些彩色的纸条便上下翻飞，很有几分喜庆的色彩。在房子的周围种了白杨树，有的栽种了花草，有的安放了石狮子什么的，几乎每一家的大门或者窗户上都会倒贴上一个或大或小的用红纸写好的福字。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奇怪不解其意，后来才有山东的战友对我讲倒贴福字是表示新的一年有福气，并且是已经到来了。
　　当我们从村子中间的水泥路穿过时，村里的老人们都走出了四合院在晒太阳，中老年妇女们几个凑到一块聊天，佝偻着身子，脖子上都套着厚厚的围巾，极少见到年轻的山东姑娘，可能有事外出了吧，她们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宛如两只大苹果。小不点们也是几个一伙在追逐嬉戏，见我们跑过，一起高声呼喊；“解放军叔叔好。”我们笑着对他们说小朋友们好，他们噢的一声又一窝蜂地全都跑开了。
　　1993年2月初，新兵教导大队安排实弹射击训练并考核，每人仅有五发子弹，考核的成绩为；45环为优秀；40环为良好；35环为及格。地点在我们徒步越野跑山坡的附近峡谷内。还在路上，贾班长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都给我好好地打，争取全部达到良好以上，至少全部要及格，考不好看我回去咋个收拾你们。
　　我们所处的位置看上去就像一条快被封了口的麻袋；或者似一口变形了的水井，而我们在里面的所有人如同成语故事中的一只只青蛙；再看还像一艘扬帆起航的大船。昂起头，我们就真像一只只蹲坐在井底的青蛙在抬头望着天空，就真有点成语故事“坐井观天”的味道。头顶上的那片天依旧是灰蒙蒙的，见不到太阳，周围还是冷飕飕的。没有安排到打靶的战友在指定位置集合坐下待命，距离射击地域有十来步远。我们的面前总共设了十个靶位，每一个靶位都插上一面小红旗和一个号码牌，两个新兵排长来回走动交代有关射击的注意事项，离靶台150米远的前方共有10个报靶牌。每个射击手领到一个里装5枚子弹的弹夹卧姿装上进入射击预备状态，静待排长的开始令下然后射击。趴在射击区域的射击手终于得到开始射击的命令，每一个人都把眼睛闭上一只，另一只却瞪得溜圆，他们把铁托轻放在肩胛处（我们使用的是81-1式全自动步枪，该枪用铁柄，而56式半自动步枪则用的是木柄）顶住，排长在之前就曾经交代过，最为主要的是眼睛，缺口和准星必须要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屏住呼吸轻扣扳机方能打中10环。
　　1993年2月25日下午，我们刚吃完饭不多一会儿，班长就叫集合，要求带上军大衣，马扎，统一到大队部门前登车，说是考核五公里越野，目标就是我们以前朝源河村方向跑步的公路上。
　　一辆辆草绿色的军车鸣着清脆的喇叭平稳的开过来了，整整齐齐的停靠在一条直线上，跟车的飞身下车绕到车厢后面去哗啦哗啦放下车门，连长们命令出发，先上车的转过身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后面人的手，进入车厢后放下马扎坐好。前后不到十分钟，部队就全部登车完毕浩浩荡荡的开向指定区域。在源河村与部队营房相距5公里的地方，军车往路边依靠停下，跟车的军官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疾步绕到车厢后面掀起厚重帆布的一角高声朝我们喊道；“你们赶紧下车，等会儿就一直往回跑，这次的成绩是；18分钟为优秀，20分钟为良好，22分钟为及格。要想考到好成绩，你们可要跑快点。你们也不要耍什么滑头，搞个小聪明在半路拦老乡的拖拉机搭着回来，我告诉你们，在你们的身后就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跟踪着你们，有当官的坐在里面的。有哪一个胆子大的敢违反军规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摆在我们面前这条公路白亮亮的，搞不清楚它是从哪儿连接到哪儿。冷风一个劲的朝我们劈头盖脸一阵猛吹，虽然我们都穿了不少衣服，仍感到一种透心穿肺一般的寒冷。这一带都差不多是山山相连，公路就沿着山势而建，尽管已过了春节，但沂蒙山的春天还早着呢，树木是光秃秃的，草枯土黄，地表上见不到有水的痕迹，村民用水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打下10多米深盖个水井用水泵抽出来饮用。唯一能见到绿油油的，则是那一片又一片如同给大地盖了一床床特大绿毛毯而又见不到边际的麦田。我们都陆陆续续跳下了车，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赶紧转过身往回猛跑。哇，这一跑不要紧，那场面简直就像蚂蚁炸开了锅，把整条公路都堵满了。有的还没有跑上几步，便已大汗淋漓，干脆脱下绒衣，或者把作训服拽在手里，卯足了劲，两腮憋得通红，脚步迈的幅度也大，晃动着身子咬紧嘴唇；有的如离弦的箭嗖的一下，趁你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就溜到前面很远了；有的不紧不慢地跑着，表面上看去无所谓的样子，他们不知道为啥一点都不着急，这是在考试呢，又不是搞着好玩的游戏。
　　跑着跑着，我的身体开始发热起来，浑身上下感觉一阵阵刺痒，口也开始发干，双腿竟也不大听使唤，但我却不能够停下来，我强忍受着，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我距营房又近了一步了，只要不放弃坚持坚持再坚持，我就不信跑不完这区区5公里。在革命军人的面前，死都算不得什么，还怕困难不成？无意间一回头，还真见到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就在我们的身后不快不慢的紧跟着，就生怕我们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他们回去不好交差似的。渐渐的可以看到营房了，我的心头一阵欣喜，便加快了步子的速度，当我晃悠着双臂跌跌撞撞停下来的时候，小轿车大约是又过了5分钟才开进营房，班长后来对我们说，咱们班全部都跑及格了。
　　贾二民班长告诉我们，五公里徒手越野考核是新兵训练最后的考试科目，接下来就是分兵。我老早就跟你们讲过，要想以后分到好的单位，就要能吃得苦训练成绩要好。至于那些不听我的，等到了老连队就有好果子给你们吃，现在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想说的是，眼看我们就要分别了，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们，就送你们一句话吧，只要你们以后能照着去做，都不会吃亏的，这句话就是“往坏处想，往好处干。”再说了，你们跟了我两个多月，也算有缘分吧，虽然我这个人说话不招人喜欢，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对我有意见，要走了请给我说说吧，免得你们心里不痛快。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库山，我欢迎你们。
　　1993年2月28日中午，贾二民班长微笑着说：“很快就要分别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不管怎样，我带了你们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我知道，你们当中军体不好的那几个对我肯定有看法，以为我没照顾好他们，说实话，我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哪一个人。当然，军体不好的战友有他们自身体质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怕吃苦受累的思想在作怪。既然都要走了，我不妨实话实说，也不怕你们记恨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别的毛病倒是没有，就是口直心快，说话不太注意，如果因为这个而伤害到了你们，我给大家致歉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你们要是我，或许也会那样做。不管怎么说，在你们从军的经历中，我都是你们的第一任班长，希望分别以后大家还能经常联系，我还要呆在库山继续当新兵班长。今天我说了这么多话，就当是临别之言吧，我真心希望你们以后不管在什么岗位，都过得好，我就开心了。好了，我不多说了，再见吧。”
　　当我们提着背包兴奋地向大队部门前的操场上聚集时，教导大队上方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有点要晴的意思，第一眼就看到早已有10多辆草绿色的军车（那可是新装备部队的解放141型准载5吨的货车）向刀切一样整整齐齐地连在一起。厚厚的篷布把整个车厢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在车厢后面陆续有人蹬车，两三个穿军官服的忙碌的圈点着上车的新兵名单，由于相隔较远，我自然听不到他们在嘀咕些什么。只听到哗啦哗啦的铁链条声音传过来，很快汽车开开动了，一阵尘土飞扬后听到喇叭声很清脆的划过库山寂静的让人几乎可以窒息的严冬，载着战友们分赴师直各相关单位履新职，冷风依旧扑面而来我们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在静静的等待着属于我们乘坐的车子。我们眼巴巴的看着一辆有一辆的军车鸣着悦耳的喇叭离我们绝尘而去，车后的沙土被风卷起来叫人简直睁不开眼睛，心头开始有些燥动不安了。这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而我们却还是按兵不动，天哪，我们将奔向何方？问苍茫大地，唯有上帝才知道啊。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随遇而安，管他分到何处，只要不叫我们回家就行。
　　渐渐地，那几个军官向我们靠拢了过来，总共也就三个人，两个上尉和一个中尉。这个时候的操场上仅剩下最后两部车子了，领头的个子小巧的上尉手里攥着一份花名册，一个中尉负责清点人数，另外一个上尉在一旁协助他。中尉支起一根瘦弱的手指头朝我们的头上方一一点过总共还有72个人立即转身告诉点名的上尉，只见他把手一挥高声说了一句都过来准备上车去工兵营。就在我们仅仅有条不紊地忙着蹬车的间隙里，他们三个相互敬礼和握手告别，上尉笑着说；“你们辛苦了，我们这就走了啊，等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们。”另外两个满脸堆笑的说；“不辛苦，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工作嘛，祝你们一路顺风。”
　　终于可以离开山东的革命老区沂蒙山了，我们的口里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全身似乎得到了一点点轻松。然而，就在军车开出教导大队大门疾驰的一刹那间，我又忽然有些开始留恋起这里了。曾经，这里是我军旅生活的起点，短短两个多月的训练日子留给了我不少值得回忆和怀念的东西。新兵连里每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融入其中。这里的欢笑与痛苦，血与泪，爱与恨，孤单与热闹，统统渗透进了我的灵魂之中。至今仍为人称道的是，新中国尽管已经走过了43年的风雨征程，但沂蒙山人民厚重深长的拥军情怀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从他们不畏严寒为我们的慰问演出中就能够体会到这一点。我在想啊，正是因为无数的劳动人民无私奉献，我们党这才取得中国革命的成功。所以，毛泽东同志就曾说过；人民，也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和推动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力量源泉。不管怎么说，沂蒙山人民用白面养育了你，多少都会有感情的。再说，当兵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在新兵连就已经得出答案了，当兵不是为了贪图享受的，而是要吃苦受累的，是保卫祖国的和人民的。
　　在摇晃动荡的车厢里，我眼含热泪在心底默默说道；别了，荒凉的库山；别了，让人一言难尽的新兵训教导大队；别了，还将在这里继续生活和战斗的战友们，我们会时常想起你们的；别了，沂蒙山，你是一座极不平凡的圣山，你是孕育了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摇篮，你用甘甜的乳汁让战士获得新生重返解放的战场。从这一点说，你是一座很了不起的大山，我们应当敬仰你，歌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