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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疫区歼敌特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11-14 10:27:35      字数:17256

  阳光透过窗棂子,直射到淑媛的脸上。淑媛揉着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的双眼,坐起身来:“哎哟,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把骨头架子都睡散了。哎,你们都没起呢?金玥你这个打鸣的鸡,今儿个也忘了报时啦?日照三干啦!”
  金玥伸了个懒腰,吟道:“哦。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淑媛说:“还窗外日迟迟呢。我看你是累的浑不知啦。”
  金玥边揉着眼睛边问:“几点啦?”
  淑媛说:“反正打鸣的鸡已经开始睡觉了。你猜猜看?”
  金玥一骨碌爬起来喊道:“哎,姑娘们快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啦!”
  姑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喊着:“干嘛呀,让人家多睡会儿。刚把公鸡撵进窝,又来个叫街的。”
  雪梅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眯着。彩珠推了她一把,说:“快醒醒吧。”
  雪梅睡眼惺忪地说:“累死啦。我真想变成一只小猫、小狗的,每天有人抱着睡,舒服死了。”
  淑媛说:“呸!小资产阶级。哎,还让人抱着,让谁呀,是不是找着目标啦?哎,说呀你。”说着趴在雪梅身上。雪梅喊:“干嘛呀?讨厌,讨厌!”
  巧灵说:“你们听听资产姐姐小姐娇滴滴的声调,像不像闹春的老猫?”
  淑媛说:“哎呀,恶心死了。原来你的思想更坏啊。”大家嬉笑着。
  金玥说:“不行!马上起床收拾。听好了,谁再不起床就撩谁被窝了啊,我数一、二、三。”
  姑娘们都慢慢爬起来,埋怨道:“哎呀,让家好好睡一会儿嘛,春眠不觉晓呢!”
  忽然,“嘟……”集合的哨子响起来。金玥高声喊道:“姐妹们,快!有情况。”大家手忙脚乱的忙起来。
  周政委在操场上看着表,女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跑到这里集中。小跑着赶过来的女兵们,跌跌撞撞的跑进队列,有的背对着同伴让别人帮着整理背包,有的低着头整理军装和皮带,有的把袖口露出来的内衣往里塞,不时发出一阵阵嬉笑。
  “好了,注意啦!向右看齐,向前看!”周政委喊完口令,开始讲话:“同志们!我想大家通报一个紧急情况,都严肃点儿。据可靠情报,在日本特务机关开办的‘日华训练队’派出五十多人,为了配合进山‘扫荡’的鬼子,潜入我晋察冀根据地,他们的任务是配合日寇的军事‘扫荡’和散步慢性毒菌。这些人大部分是青年学生,他们化装成商人、难民和学生。现在,有一些村子已经发现了疫情,情况是严重的。军区首长命令我们,立即到疫情发生的地区严密防范。不但要控制、消灭疫情,还要让这些汉奸、特务有来无回。下面,请林教员给大家讲一讲疫情的有关情况。”
  林教员匆匆跑到队列前,扶了扶眼镜讲道:“同志们,这次敌人主要散布的是鼠疫菌。现在,我给大家讲一讲鼠疫的有关情况。鼠疫是鼠疫杆菌借鼠蚤传播为主的烈性传染病,也叫黑死病。临床主要表现为高热、淋巴结肿痛、出血倾向、肺部特殊炎症……”头一次经历这事,大家听着开始有些神情恐慌,有的紧张地直出冷汗。
  金玥悄声问淑媛:“这么样,怕吗?”
  淑媛苦着脸说:“我可不希望就这么死,太没意义啦。”
  金玥说:“是啊,我也是。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能这么窝囊的让什么死耗子夺去宝贵的生命。”
  秀儿说:“俺反正不去,这不是白白送死吗?”听林教员继续讲道:“其实,这种病菌没什么可怕的。它对光、热、干燥及一般消毒剂极为敏感。加热55°C15分钟、100°C1分钟、5%石碳酸、5%的来苏、0.1升的汞、5%~10%的氯胺均可将病菌杀死。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防疫,所谓防疫……”听到大家议论的声音,周政委提高嗓音喊道:“大家注意纪律!”女兵们安静下来。林教员接着讲道:“进入疫区,要着防护服,对我们来说,就是白大褂,要戴口罩、帽子、手套……对可疑的地方,用漂白粉,没有条件的用石灰粉、来苏消毒液喷洒,进行消毒……”
  “好了!”周政委说:“现在,我宣布个小组进驻各村的命令:一中队,一组到岱山镇,二组到桠口,三组到走马驿,四组……大家都明白了吗?”
  “听明白啦!”学员们答道。“好!现在分头去准备,十点钟出发。为保证边区军民的安全,为保护军区首长的安全,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彻底粉碎敌人破坏根据地的计划!好,解散!”
  “杀!”随着喊声,各队散开。大家边走边议论着。
  金玥、彩珠等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正在一户农家撒石灰、喷药。村干部山奎、保良用白毛巾掩着嘴,拎着石灰水桶进来。
  金玥迎上去问:“怎么样,都开始了吗?”
  山奎把耳朵侧过来,歪着脑袋听完说:“哎呀,这毛巾捂得真别扭,咱们到村头去说吧。”
  金玥对彩珠说:“你们先干着,我去一下就来。”
  彩珠点点头,保良用铁锨清理着墙边角的土。金玥和山奎向院外走去,来到村口的树林边。
  山奎急不可待地扯下掩在嘴上的毛巾说:“哎呀,憋死俺了。俺说金大夫,俺们村又没发现啥疫情,搞这么大动静有这个必要吗?”
  金玥摘下口罩说:“咱村现在是没发现什么疫情,可距离咱们这不远的大马村已经发现了疫情。这可是烈性的传染病啊,不能掉以轻心。另外,还要加强岗哨,禁止行人进村,只准出,不准进,切断疫情传播的途径。对家里养的猫、狗和其他牲畜都要喷药。”
  山奎说:“从区上来的通报看,情况确实严重。放洗吧,金大夫,有啥要求,你们就吩咐,俺们按着做就是了。小鬼子打仗打不赢,开始使这下三滥的损招,忒不是东西,一点儿人道都没有!”
  金玥说:“敌人是想尽各种手段置咱们于死地,他们就是衣冠禽兽,还讲什么人道不人道啊。他们是纯粹的法西斯强盗。”
  山奎说:“还真是。过去光传说他们是武大郎的后代,依俺看她们是变了种的王八,咋能跟人相提并论呢?武大郎还会打炊饼呢。他们换成卖膏药的了……”正说着,一个农妇拉着一名小战士走过来说:“村长啊,俺是问问你们是咋说的。这位同志来俺们家搞防疫,工作忒认真了。连俺家养的两头猪也不放过,往猪身上撒了那么多的石灰,灰呛得猪一个劲儿地闹腾,直往墙上撞。你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呀?猪要弄出个好歹来,你们得有个说法。”
  山奎一瞪眼:“桂花,咋说话呢?人家是来帮助咱搞防疫的,是为保护全村老少爷们儿的性命。你说你家的猪重要,还是人的命金贵。平时咋教育你的,老娘们儿家,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金玥走近小战士,小战士抬起头来。金玥惊讶地说:“哎,小不点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不点儿见是金玥,好像心里有了底气,说:“当然是学校派过来的了。我们护士班来了六个人,见全村都在忙,就马上投入战斗啦。”
  金玥说:“那猪是怎么回事儿?”
  小不点儿说:“我们当然按要求,不放过一个死角嘛,猫、狗都要喷药,猪当然不例外了。谁知道那膀大腰圆的家伙,这么不皮实,撒点儿石灰,它就乱冲乱撞的,我琢磨着肯定有原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来念道:“更要准确的判断病情,必须了解其遗传病史。你说那猪为什么瞎撞啊,肯定是它的上一辈或更上一辈有过撞墙的经历。所以……”
  金玥忍住笑说:“我说你呀,真是文盲贴对子,上下不分。咱们按要求是要对畜禽喷药,而不是撒石灰。你想石灰撒了一身它能不难受吗?还什么遗传,真是乱弹琴。”
  桂花也插话说:“是啊,俺那猪原来是黑的,让她给弄的跟从面缸了钻出来的一样儿。”
  金玥说:“大嫂,您别急,咱们马上回去,用清水冲冲就好了。”
  山奎说:“行了。快回去冲冲,老娘们儿家,多大点儿是啊!”
  桂花说:“俺也知道他们是为咱们好,可俺这猪是俺全家……”
  山奎不耐烦地说:“行了,别猪、猪的没完了。猪又不是你生的,说下天来也是挨刀的货。俺看你是趴在猪身上搞不清黑白了。”
  桂花说:“滚你的,你一张嘴就没好话。亏你还是个村长,屎壳郎戴乌纱,说不出个官话来。”说的大伙都笑了。
  回到村公所,疲惫不堪的女兵们聚集在这里,纷纷摘下口罩、手套,脱下白大褂,乡亲们忙着打来水,让她们冲洗。金玥、小不点儿、山奎走进来,大家安静下来。金玥说:“同志们,今天咱们以最快的速度,初步完成了防疫措施。明天,要分片检查死角。力争一个疑点也不放过。好了,谁还有什么问题?”
  秀儿举手说:“报告,俺肚子疼,想上厕所。”
  金玥说:“都多大人了还上厕所。好了,解散,休息。”
  小不点儿进来说:“金玥姐,咱们也是两军会师,是不是搞搞联欢呀?”
  金玥说:“这是疫区,又是战时。净想那些没边没沿儿的事儿,不着调。保护好你们自个儿就不错了。你呀,耗死了我多少脑细胞啊,不把你当成反面教材就不错啦。好好休息吧,小不点儿同志。”
  小不点儿不示弱的说:“我有名字,我叫于雯霞,护士班三组组长。”
  “呵,”秀儿跳出来:“就你行,往猪身上撒白灰,防疫条例你是不是没听清啊?俺们的小不点儿组长,想吃猪肉,也不能用这个法呀!”
  小不点儿争辩道:“去你的,防疫条例要我们不放过牲畜,也就是说凡是能动的、有腿儿的活物都不能放过,你听清了没有。只念条例不知道理解,长脑子干啥用的?真傻的不透气儿了。”
  秀儿得意地说:“你是护士,俺是医生,差着级别呢。你行,咋不让你当大夫。”
  小不点儿不服气地说:“你一个半路捡来的新兵蛋子,当大夫也是滥竽充数。还好意思说呢你!”
  两个人正吵着,桂花嫂哭哭啼啼的走过来,山奎赶过来拉起她就往外走,金玥、彩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站起来围拢过去。彩珠询问道:“大嫂,您这是怎么啦?”桂花抽泣着说:“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先是往俺家猪身上撒石灰,后来又用水来浇,把俺那猪烧的净是燎泡,折腾得快熟了,毛皮也烧秃了……”金玥一愣,吃惊地说:“哎呀,生石灰用水浇起化学反应,这点知识怎么能忘了呢?小不点儿,你看看。”小不点儿委屈地说:“我哪知道啊,你不是说用水冲冲吗?”金玥不好意思地说:“真是,这事儿怨我。大嫂,你看我们凑点儿钱吧,赔你一头猪行吗?”山奎拽了桂花一把,气恼地说:“你这娘们儿,不叫你来你偏来,人家是帮咱搞防疫的,你家的猪就那么重要,烧熟了不是更得,省的炖啦,快走。你这可是光着腚推碾子,转着圈的给俺丢人。”金玥上前拦住他说:“大嫂,咱八路军有纪律,损坏东西要赔。你放心,我们这就凑钱。”说着从衣兜里摸出几张边区票,大家纷纷拿出钱来放在桂花嫂的手上。桂花嫂推辞道:“俺可不能收你们的钱,俺就心疼俺那猪。”山奎说:“行啦,行啦。说几句就得了,瞧你那样,你爹死了也没见你这么伤心。快走,坟地改菜园子,都扯平了。”金玥、彩珠硬把钱塞给桂花,桂花不好意思地说:“闺女,你们也不容易,俺那猪……”山奎拉着她说:“猪进圈,马归槽,别再丢人现眼了,还不快走。”桂花嫂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匆匆走出院门。金玥内疚的说:“唉,一粗心就出了大错,我怎么能这样呢!”秀儿指着小不点儿说:“就你行,就赖你,让大伙跟着背黑锅。”小不点儿服气地说:“去你的,你算老几呀?”
  彩珠劝解地说:“好啦,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一定要好好洗洗涮涮,别让猪拱脏了你的衣裤啊!”淑媛说:“把衣裳好好检查检查,哎,把鞋都放到外边,有人踩了一脚屎就进屋,抓住了有赏啊。”秀儿抬起脚来看了看急忙说:“哎呀,俺啥时候踩着地雷了?”转身对小不点儿说:“哎,小不点儿,你也检查检查吧,别熏着别人。”
  小不点儿不理睬她,掏出本子来翻开念道:“对疫区的管制,一要对患者严密隔离……”大家像躲瘟疫一样纷纷跑开了。小不点儿还在津津乐道的念着:“二要消灭动物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特别对猫、狗等家畜,包括猪也要喷药……”
  秀儿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说:“错了,错了,是撒白灰。把猪烧熟了才好呢。”
  小不点儿骂道:“臭丫头,跟我较劲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抓起一个土坷垃扔过去,门外立刻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歌谣:“小不点儿,就你行,拿着白灰遍地扔。老猪呛得敢跳墙,还说它有遗传病。护士班,臭水平,针扎屁股扎不动,吃药吃的脑袋疼。不服气就练一练,红烧肘子火候行。护士班,厨师班,干脆改行烙大饼。”
  小不点儿和护士班的几个学员忍不住一齐冲向大门。大门关着,她们用力一推,几个人全扑倒在地上,咯咯的笑声由近到远,渐渐消失。
  一个学生打扮的人走进村公所。小不点儿正拍打着身上的土,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嘿,你是干什么的?”那个人打了个激灵,压低声音问道:“同志,你们是‘白校’的吗?”
  小不点儿打量了他一眼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是干什么的?”年轻学生说:“我叫郝悠悠,保定农专的学生。我家就在附近的关家山,过来走亲戚的。同学,你们这儿有个叫白煜的吗?”
  小不点儿一愣,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郝悠悠说:“我跟她打小在一块儿,光屁股一块儿大的。后来她们家搬到北平去了。前一段时间,她父母捎过话来打听过她,说她没跟家里打招呼,就跑到边区参加了八路军了。如果在你们这儿,也好见个面,顺便给她家里捎个话,省得家里老惦记着不是。哎,她到底在不在这儿?”
  小不点儿说:“你打听这么多干嘛,我不知道。这是军事秘密,懂吗?”
  郝悠悠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说:“同学,你……”
  小不点儿看了他一眼,严厉地说:“你再说,我就把你抓起来,你没听说这一带有敌特分子活动吗?”郝悠悠一听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说:“啊,知道,知道。”说完转身走了。
  金玥走过来看着郝悠悠的背影问:“哎,那人是干什么的?”
  小不点儿说:“说是保定的学生,来打听白煜的。”
  “白煜?”金玥迟疑了一下,“你告诉他了吗?”
  小不点儿得意地说:“当然没有,我说这是军事秘密,就把他打发了。”
  金玥说:“好样的,警惕性蛮高的嘛。”
  小不点儿说:“那是,我还警告他这一带有敌特分子活动,把他吓得够呛。”
  金玥说:“你呀,画蛇添足,他要真是敌特分子还不让你给吓跑喽,打草惊蛇。”
  秀儿在一旁插话:“就是,你咋这么傻呀?你没事儿站墙根好好琢磨、琢磨去。真笨!”
  小不点儿说:“去你的,你算哪个庙的和尚呀?”
  秀儿对金玥说:“就你行,她犯了错误还不服气,瞎眼兔子照镜子,自个儿找难看。”
  金玥说:“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你就别跟着添乱啦。大家注意要提高警惕,尤其对陌生的商人、学生,知道了吗?”“知道啦。”小不点儿答道。
  彩珠走过来说:“你们干什么呢,连饭都顾不上吃,合计着端日本天皇的老窝呢?”
  秀儿说:“那事儿轮得着咱吗?教育后进同志呢。”
  小不点儿说:“你才是后进同志呢。你才来几天,告诉你,豆芽长得再高,也是小菜一碟。我们穿军装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和尿泥、捏小人儿呢。”
  秀儿说:“瞎说,俺从来没用尿和过泥,俺是用水和泥。”
  小不点儿说:“是吗?可那没啥滋味。”
  秀儿说:“你真傻的不透气儿了,面人里才加香油呢,泥里不用。”
  小不点儿点着头说:“你真聪明,给你加撮毛,就能变成孙猴儿啦。”
  秀儿说:“俺咋成猴啦,傻得不透气儿。”大伙哄的笑了。
  
  白煜从挎包里掏出花生、小枣、瓜子放在桌上,金瑛欣喜地抓了一把,边吃边说:“哪弄来这么多好吃的?干嘛呀,是不是要提你当队长了,这么大方。”白煜说:“你呀,竟说没影儿的事儿。跟你说,我是要跟运粮队回山里一趟,大概得一个多月,咱俩头一次分开,你可得好好听话,一切让我放心啊!”金瑛脸一沉:“你真的要走吗?唉,这下好了,非把我寂寞死不可。”白煜笑着划了她一下鼻子:“臭丫头,你不是嫌我碍手碍脚的吗?我走了,没人管你,你不是可以伸展自己,自由自在的浮想联翩了吗?”金瑛说:“去你的,人家随口开的玩笑,你还挺较真,还记仇。走吧,走吧,反正也没人理解我。这下好,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说着竟流下泪来。白煜拉起她的手说:“好妹妹,可别这样。跟生离死别似的,不就一多月吗?等我回来还得陪你一块去看丁队长呢。哎,这次回去我还得去看看你姐姐,有什么信儿我给你捎过去。”金瑛说:“我姐那人整天瞎忙活,开口就是努力呀,学习呀,好像这世界上就她一人知道努力似的。干什么非要干得最好,我没法跟她比。唉,一会儿,我写封信你当面交给她,问问她,还知道有个妹妹吗?”白煜说:“这话说哪去了?说不亲你那才是瞎子吃棒子,瞎掰呢。”说着白煜直起身子,歪着脑袋看着金瑛。金瑛不解的问:“干嘛这么瞅人家?又不定想什么糟践我吧。”白煜“扑哧”一声笑了:“怪不得让池队长这么神魂颠倒呢,你这小模样还真够诱人的。我要是男人也非追你不可。”“呸!”金瑛一撅小嘴说:“你少拿人家寻开心啊,再一个你少提他,影响我的情绪。”白煜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人家再怎么着也是咱的领导,怎么也得给人家留点儿面子,留个台阶不是,他对你有心,你对他无意,咱就把事情挑明了,还是革命同志嘛。老这么别扭我都替你们难受。”“你说得倒轻巧。”金瑛把手里的花生往桌上一放说:“我就没见过这样的,死缠烂打的。”白煜说:“我是提醒你注意团结,咱在人家手下,能忍还得忍,螃蟹顶出锅来嫌热还行?”金瑛站起来说:“噢,听你这话,我只能在他手下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最后还得乖乖就范。那才是没门儿的事呢。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不了我走人还不行吗?到哪不是抗日,犯不着受这份窝囊气。”白煜耐心地说:“好妹妹,可不能瞎想,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不要以为丁队长可以收留你,你就可以随随便便脱离队伍,你没听教员上课给咱们说过,咱们是两支不同性质的军队。咱们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劳苦大众打天下的人民军队……”
  “行了。”金瑛情绪有些激动:“白煜,我也告诉你,教员还讲过,现在是全民抗战,是统一战线,不把自己夸得跟花儿似的,把人家说的一无是处。还不要忘了,人家救过咱们的命,你这样说一点儿良心都没有。”白煜也急了:“谁没良心?说你你不听,非出事儿不行。”金瑛顶撞她道:“我能出什么事,出事儿也是你们逼出来的。你们是没事找茬儿,连话都没处说去。我参加革命打鬼子就该整天给我气受,还让不让人活了?”说着,金瑛哽咽着又流下眼泪来。白煜气哼哼的坐下,慢慢稳了稳情绪哄劝着说:“瑛子,姐是为你好。记住,这段时间不管遇到什么也得忍一忍,等姐回来再说好吗?”金瑛点了点头。白煜站起来为她缕了缕头发说:“听话,一切都会好的。”金瑛忍不住抽泣起来。白煜抱着她说:“看你,一抹眼泪弄得我这鼻子直发酸。记着姐姐回来给你带青梨吃。”金瑛破涕为笑说:“呸,谁稀罕那破玩意儿,给我带点儿大枣还差不多。”白煜轻轻打了她一拳说:“馋猫,瞅你那尖包样儿。”“哼!”两个人都笑了。
  
  金玥和山奎等人检查着村落的防疫情况。发现有个人拿着石灰桶,在墙角撒着石灰水。金玥看了看,便说:“哎,你这撒的太厚,把草都烧死了。”那人回过身来,金玥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人说:“我是保定农专的学生,回家探亲的。看到村里正在搞防疫,就过来帮个忙。”
  金玥说:“那太好了!谢谢你,同志。”
  郝悠悠说:“不用谢。为乡亲们做点事儿,还不是应该的。”
  山奎说:“噢,你不是郝老八的大小子吗?俺说看你面熟的。”
  郝悠悠说:“是。大叔,你好!”
  金玥说:“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客气啦。等干完活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郝悠悠说:“不用,给你们添麻烦干啥?”
  山奎说:“别说了,叫你,你就去,这可是公粮的待遇啊。傻小子,去吧。”
  郝悠悠说:“好吧,谢谢大叔!”
  村公所的院子里,女兵们刚吃过晚饭,大家边收拾着碗筷,便边松的唱着歌。郝悠悠对金玥说:“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你们还能欢快的生活,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的美好时光。”
  金玥说:“是吗?小时候懂事少,无忧无虑,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快乐的。现在,我们长大了,知道如何生活,追求什么。尽管有些困难,可我们依然很快乐。因为愁苦解决不了困难,快乐才能增添斗志,一切也就轻松了。”
  郝悠悠说:“是啊,真羡慕你们。你说我能参加八路军吗?”
  金玥说:“这要看你本人的意愿。现在,全国的民众都动起来了,为民族解放,为赶走日本侵略者,是每个有热血有志青年的责任。如今,抗日根据地已经成为爱国进步青年向往的地方。当兵就要有为国献身的准备,为拯救民族危亡,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郝悠悠说:“你说得对。我再考虑考虑。”
  金玥说:“怎么,你害怕啦?”
  郝悠悠说:“没有,没有,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一腔热血青年,没什么可怕的。”
  金玥哈哈笑着说:“心虚了吧?说出话来底气就不足。没关系,革命不分先后,等你觉悟了也不迟。”郝悠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小不点儿走过来问:“哎,你不是要打听白煜吗?我们虽说是革命战友,可她在哪儿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你懂吗?”
  郝悠悠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是随便问问。”
  秀儿凑过来说:“白煜?俺知道,金玥姐经常提起她……”
  金玥说:“她被分到军区文工队,现在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哎,她这个人是个直性子,开朗,大方,她不在我们身边缺了不少欢乐,该死的日本鬼子让多少人难以团聚,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中华民族已到了危难的时候。我们每个有血性的热血青年都应该勇敢地站出来,为祖国献出自己的一切!”郝悠悠默默地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金玥抬起头来,坚定地说:“山河破碎,壮怀激烈,以死报国,雪我民族之耻。来,姐妹们咱们唱个歌,振奋一下精神。”说着起了个头:“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大家齐唱道:“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激昂的歌声感染着每个战士的心。郝悠悠也跟着大家唱起来。一曲唱完,金玥说:“这位同学,给我们唱一个好吗?”秀儿跟着起起哄来:“来一个,呱唧呱唧!”面对大家的掌声,郝悠悠不好意思起来。秀儿说:“男子汉大豆腐,有啥不好意思的。”郝悠悠只好站起身来,说:“我唱得不好,你们随便听个调儿就行了。”说着他小声哼唱起来:“叫嚷抗日破坏一空,新的秩序我们建立……”
  秀儿听不懂唱的什么,跟着拍着巴掌。彩珠听得真切,她猛地喊了一声:“停!”大家莫名其妙的停下来。
  彩珠指着郝悠悠说:“他是汉奸,把他抓起来!”姑娘们一惊,愣了一下便一拥而上,很快把郝悠悠捆了个结实。
  山奎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问道:“孩子,你真是特务?”
  郝悠悠申辩着:“她们抓错人了。我是特务,怎么可能呢?”
  彩珠冷冷地说:“别以为你受过训练就识不破你。我问你,刚才你唱得什么?你以为你用日语唱就没人听懂了,你唱的是鬼子的日本军歌。”
  金玥严肃地问道:“说吧,是不是鬼子派你来的?”
  小不点儿说:“告诉你,我们八路都是火眼金睛,别以为我们是女孩子就好糊弄。说,老实交代!”
  女兵们吆喝着:“说,说不说?枪毙了你这个狗汉奸。”
  山奎说:“年轻轻的,不学好。可把你祖宗八辈儿的人都丢尽了。”郝悠悠忽然大哭起来。
  秀儿走过去拍了他一下脑袋说:“哭啥,给你那个东洋爹报丧呢?不学好,看边区乡亲怎么修理你。”金玥和山奎交换了一下意见说:“把他押到西屋去。大家休息,等候命令。”秀儿推着郝悠悠向西屋走去。大家还在愤愤不平的骂着:“真瞎了眼,还想在咱们这里捞便宜。”
  “白让他吃了咱们的粮食,还不如喂狗呢。”
  茫茫夜色中,一支队伍沿着河堤急速行进着。丁啸虎提着冲锋枪走在队伍前面,队员们静静的跟在后边。队伍来到一座木桥边,丁啸虎示意队伍停下,士兵们迅速隐蔽在河堤一侧,进入战斗状态,尖兵猫着腰跑过来悄声对丁啸虎说了几句,丁啸虎低声命令道:“田满囤,你带人过桥!”田满囤,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兵,听完丁啸虎的命令迟疑了一下。丁啸虎催促道:“动作要快!”田满囤满脸狐疑的带着几个士兵摸上桥,向前运动着。快到桥头了,田满囤猛地直起腰来喊道:“别开枪,我是田鼠……”接着匆忙跑过桥去,他身后的士兵正犹豫着,一阵密集的子弹把他们扫倒在桥上,一个个黑影从地上爬起来,端着刺刀冲上木桥。丁啸虎不容分说,喊了声:“打!”手中的冲锋枪抖动着喷出火舌射向敌人。
  黑暗中,丁啸虎发现自己的侧翼也有敌人,果断地命令:“撤!向半棚村撤!”队伍边打边退,丁啸虎被四面围上来的敌人越围越紧,他焦急地对勤务兵说:“快!通知阎大宝马上来支援。”话音未落,敌人身后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来了。阎大宝喊着:“队长,快往东撤!”丁啸虎指挥队伍冲过去,一颗炮弹在他身旁爆炸,气浪和硝烟把他掀翻在地。“队长!”勤务兵刨开盖在丁啸虎身上的土,只见他双目紧闭,头部流下的血几乎遮住了眼睛。“队长!”勤务兵奋力背起他,几个鬼子冲过来,他用单手扣动扳机,向敌人扫射,阎大宝冲过来背起丁啸虎对其他士兵说了声:“掩护!”勤务兵端着冲锋枪不离左右的向冲来的敌人猛扫。一阵喊声传来,参谋长率队冲了过来,大家交替掩护着撤出敌阵,勤务兵跑在最后,一阵枪响,他摇着身子扑倒在地,挣扎着抬起头,望着队伍的背影,头一歪,合上了双眼……
  卫生员为丁啸虎包扎好伤口,对站在一旁的参谋长、阎大宝等人说:“幸好被弹片划了一下,要是稍偏一点就糟了。他现在因为失血过多,只是暂时昏迷,问题不大。”参谋长点点头,示意卫生员下去休息。“咋搞的?”李老铁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参谋长急忙止住他说话,握了握手,几个人悄悄走出屋去,李老铁耐不住又问:“你们这是咋搞的,咋不事先打个招呼?”“嗐,老丁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参谋长叹了口气说:“他定下来的事,你就是五头牛也拗不过他。”李老铁说:“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哇,我可一直蒙在鼓里呢。”参谋长把故意暴露队伍行动,引诱田鼠跳出来,肃清内奸的计划向李老铁介绍了一番。李老铁听罢叫道:“我的娘啊,他真吃了豹子胆了,这可太冒险了。别鱼没上钩,再把鱼饵搭上,你们真是剃头刀子擦屁股,玩得太玄乎啦。”参谋长说:“是啊,田鼠倒是跳出来了,可咱们差点儿让敌人包了饺子。目的基本上达到了,没想到让这小子给溜了。”李老铁说:“他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就是逃到天边也逃不过可耻的下场。”参谋长说:“以我队田鼠的了解,他最近肯定不会露面,躲在耗子洞里,在等风声过去。”
  “他想得美。”阎大宝气愤地说,“就是躲在老鼠洞里咱也照样儿把他揪出来。”李老铁说:“大宝,这事儿可急不得,咱们还是相互配合,摸底儿的事儿我们先动起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咱再动手也不迟。”参谋长笑道:“老伙计,这可是你的特长,真得好好谢谢你呀。”李老铁说:“团结抗战嘛,分那么清楚干嘛?哎,老丁的伤不要紧吧?”参谋长说:“放心吧,他今天躺上一天,明天就是一只猛虎啊。”李老铁附和道:“虎不离山,兵不离阵,咱们就是呆着,也得把鬼子耗死。好,我们还有任务,先走一步啦。”参谋长惊异地问:“啥任务?不妨透露透露,看我们能不能帮把手。”李老铁笑道:“这任务还真不用保密,打狗呗。”参谋长不解的问:“打狗?打啥狗?”李老铁笑着说:“把狗打干净了,咱们部队夜间活动才有自由不是,才能在这游击区组织大规模的战斗,意义可大着呢。”参谋长感悟地说:“怪不得我们夜间活动没听见狗叫呢。这样老乡们愿意吗?”李老铁说:“不愿意也得愿意。为了打鬼子,人都不惜命,狗也得做牺牲啊。”
  郝悠悠果真是“日华训练队”派出来的特务,他潜入根据地的任务是配合日军的军事“扫荡”和散步慢性毒菌。他本想利用人熟、地熟的关系刺探情报,并选择时机对饮水井投毒或投放鼠疫。可他来到根据地看到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说:“回到自己家大马村,就见到了八路军的防疫队,到处都是站岗的民兵,动员起来的乡亲不但积极参加防疫,还对我问来问去的,好像早发现我犯过什么事儿似的。我看村里没法下手,就来到小马村。情况和大马村一样,特别看到一群群女兵们,这些年龄和我相仿,又都是热血青年,尤其人家都是女孩子,投笔从戎,义无反顾的投身抗战,尽管这里条件很差,可她们开朗、乐观、生气勃勃,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煞是羡慕。再看我自己,整天像老鼠一样心惊胆战,郁郁寡欢,既没有欢乐,又没有追求。身上还背着汉奸的骂名,害家人和乡亲们也跟着倒霉。我心里憋屈得慌,自己在问自己,走的是条什么路啊?”说着,郝悠悠又抽泣起来。
  山奎问道:“在这儿你还干了些什么?你的任务不是投毒搞破坏吗?”
  郝悠悠说:“你们提前把防疫工作都做了,瘟疫就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了。更主要的是我内心的自省,让我犹豫不决、无所适从。所以,我什么事都没干,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迟疑。”
  金玥说:“我们希望你说的话是实话。对你这种走错了路,迷失了方向的青年,边区政府的态度很明确,准其悔过自新。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将受到严惩。你虽说是白煜的同学,可你们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是伟大、光明、热血报国,慷慨壮烈。一个渺小、阴暗,苟且偷生,轻如鸿毛。每个人的一生怎样活得更有意义,就是让青春的火熊熊燃烧,那就是为国家、为民族奉献自己的一切。何去何从,希望你认真考虑。”
  郝悠悠点点头说:“是,我会认真考虑。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我也有过理想,有过追求,可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了,迷迷糊糊地就走错了路。请让我再好好想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山奎说:“对你的罪行,你要好好悔过。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你要想清楚,也要交待出你的同伙,以免他们仍然祸害生养你的乡亲父老、你的兄弟姐妹。”
  郝悠悠痛苦地说:“是,我一定交待,一定交待。”说着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流着泪。
  第二天清晨,大家正集合队伍吃早饭。值班的民兵匆匆跑来报告:“郝悠悠失踪了。”金玥、山奎立即准备派人到各个路口去围堵,却见郝悠悠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山奎厉声问道:“你小子昨晚的态度是跟俺们打马虎眼呢?想跑,告诉你这是啥地界,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你想跑,真是江里洗脸,云里翻身,想的挺宽绰。”
  金玥看了看满眼布满血丝的郝悠悠说:“要脱胎换骨的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你既然回来了,先去洗把脸,吃点儿东西再说吧。”
  郝悠悠抢上一步,鼓足勇气说:“我想通了,有重要情况报告,在齐家佐还有我的两个同学也是来投毒、刺探情报的。”金玥、山奎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郝悠悠接着说道:“你们得快点儿逮住他们,因为再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山奎说:“好小子,你还算有点儿血性,来,俺去集合民兵。”
  金玥说:“我们的人也要过去,万一敌人投了毒,也好做个应急,现在的情况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另外,要赶快派人向区委汇报一下情况。”
  山奎说:“好,保良,你马上去区里找孟书记。其他的民兵跟我走。”
  金玥说:“咱们马上走!”
  郝悠悠直了一下腰说:“我给你们带路吧?要是你们信得过我。”
  金玥说:“好,那咱们一起走!”说着一行人急速出院门朝齐家佐方向奔去。
  
  一户农舍院外,金玥、山奎等人隐蔽在墙根下。郝悠悠上前敲着门叫道:“孝礼,是我,悠悠。开门呢!”一个留着中分头、披着衣服的年轻人走到门前:“大清早的,你过来干啥?真不开眼。”说着拔下门闩,打开门。山奎和民兵趁机把他扑倒在地,,顺势将其捆绑起来。孝礼还没回过味儿来,叫道:“干啥,你们这是干啥?”民兵们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定睛一看四周端着枪的民兵和身穿八路军军装的女战士,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冲着郝悠悠声嘶力竭的喊道:“郝悠悠,我操你奶奶。你小子敢出卖俺,皇军知道了,饶不了你。”
  山奎踢了他一脚骂道:“当了汉奸有啥神气的?你也该知道八路军怎么收拾你。老实点儿!”
  金玥说:“郝悠悠这么做,说明他还有一颗中国人的良心,他这叫做弃暗投明。希望你也放下屠刀,悔过自新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孝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你们八路是不是没人了?竟派些丫头片子来,晦气。”
  “说什么呢你?”小不点儿上前一步“啪”的抽了他一耳光,骂道,“狗汉奸,死到临头还这么狂,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狗东西,你还敢小看我们,你这个不齿于人类的汉奸!”说完又拉扯起孝礼的衣领。
  金玥一把拉住她。对民兵说:“先把他押起来。咱们快去抓下一个。”
  山奎扯起郝悠悠说:“快走。”又转身对民兵们说,“对这种死心塌地的汉奸,你们随便揍,只要留口气儿就得。”孝礼一听,吓得“扑通”跪在地下哀求道:“大叔,你饶了我吧。我不是人……”大家顾不上搭理他,一阵风似的扑向下一个院落。
  大家正跑着,“叭”的一声枪响,大家纷纷警觉地端起枪。一个民兵过来说:“这小子听到风声,往山里跑了。”山奎说:“追。就是只兔子也得追的它吐了血!”大家顺着进山的小道奔跑着,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一个民兵说:“还追啥?一枪撂了他齐了。”
  金玥说:“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抓活的。”山奎说:“不行,这么追,怕是赶不上。先把路给他堵上。”
  金玥问道:“怎么堵啊?”
  山奎说:“瞧好吧。”说着冲那人“叭”就是一枪,那人急忙趴在地上。停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直起腰来,山奎一抬手“叭”又是一枪,打在他身旁的石头上。那人吓得一激灵,又赶紧趴下,大伙都被逗乐了。只要那人一抬头,立刻响起“呯、叭”的枪声。等金玥带人摸到他身后,他还在紧张地趴在地上。金玥一枪打在他头顶一侧,那人吓得赶紧把头缩进衣领。
  小不点儿笑着说:“嗨,滚起来吧。就你这点胆儿也能当汉奸。”
  秀儿扔着小石块儿玩,边玩儿边骂:“举起手来,背朝俺走过来。坏蛋!”民兵上去把他捆了起来。
  村公所院内,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区委孟书记讲道:“防疫队可真神了,凭几句歌词就识破了敌特分子。好,来了个顺藤摸瓜,还揪出一串儿小王八来,把潜入边区的敌特分子一个个提溜出来了,就像老鼠睡猫窝,送来一口肉,不吃白不吃啊。”大家一阵哄笑。
  金玥对孟书记说:“防疫做得好,还是区委发动群众工作做的好。咱们提前搞好了防疫,敌人的手段也就成了断手。拿我们没辙了。”
  孟书记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怎么说我们也得敬杯酒啊。这么着急回去干啥呀?”
  金玥说:“我们就不麻烦乡亲们了。好了,孟书记,村长,咱们就再见啦。”
  山奎也说:“急啥呀?吃了饭再走吧。”正说着,彩珠和一个民兵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郝悠悠又发神经啦。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让进去,像疯狗一样乱喊乱叫的。”
  彩珠说:“看着他神情就有点儿不对劲儿。”
  金玥说:“带上卫生包,咱们去看看。”
  山奎说:“俺跟你去。按理说这小子是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呐?”
  金玥对大家说:“大家都原地休息,不要去了。我和村长去就行了。”
  秀儿要跟着。金玥无奈地说:“你呀,回去好好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第一条,给我背一百遍。”
  秀儿一努嘴儿:“哼,就你行,一百遍就一百遍。”
  来到关押郝悠悠的院落。刚进院立刻传来郝悠悠嘶哑的喊声:“你们都站住,不准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撞死在这儿。”
  金玥愣了一下,示意大家止住脚步。对郝悠悠说:“郝悠悠吗?我是防疫队的金玥。咱们不都谈好了,根据你的立功表现,是可以宽大处理的,你是被敌人胁迫参加反动组织的。但是,你还有一颗没有泯灭的良心,使你没做坏事,反而弃暗投明,悔悟了自己的过错。请你相信我们,我们八路军说话是算数的。”
  山奎也说:“孩子,知错改错不算错。你已经把枪口掉转过来,对准祸害乡亲们的小鬼子。大家心里都有数,年轻轻的,想开点儿,往后路还长着呢。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秀儿上前一步说:“你真傻,这么大男人,留点儿力气打鬼子,寻死觅活的,不怕人笑话,一个大小伙子多没出息。”
  彩珠说:“吃饭要知牛马苦,穿丝应记养蚕人。你父母把你拉扯这么大,你还没为他们养老尽孝就撒手自由啦,你也太自私了。”郝悠悠一声不吭地听着。
  金玥说:“你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吗?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敌我关系了,经过组织审查,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还可以参加八路军,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走向希望,走向光明啊。”
  郝悠悠说:“可惜这美好的愿望我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
  金玥说:“不要悲观失望,对你这样受了骗、一时糊涂犯过错误的人,我们是允许他改正错误,对过去既往不咎的。我们对治安军的争取工作尚且如此,何况你这样一个热血青年呢。”
  郝悠悠说:“是,是,我明白这些才更加痛苦。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先退后一步。”
  金玥等人往后退了一步,郝悠悠悲愤地说:“我,我已经被疫菌感染了,请你们离我远点儿。我已是戴罪之人,更不能再伤及无辜,再传染给亲人和乡亲们啦。”大家听了他的话,不禁吃了一惊。
  金玥说:“你放心,我们马上对周围的群众进行疏散,对你采取保护、隔离措施。彩珠,你去取药,我们马上对你进行抢救。”
  郝悠悠说:“谢谢你们!没用啦,三天前我就有感觉了。该死的小鬼子,他们让我执行任务,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来。后悔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彩珠说:“我们会尽力救治你的,你要有信心。”
  郝悠悠说:“谢谢你的好意。像我这种程度已经没希望了,不能再传染别人啦。”
  山奎说:“孩子,你有种,放心去吧。俺们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郝悠悠擦干眼泪说:“谢谢大叔。我死了还有一个要求,请八路同志回答我。”
  金玥问:“什么要求,你说吧。”
  郝悠悠大声喊着:“我的墓上留不留名都没啥用,就是千万不要给我写上汉奸!”
  金玥说:“好!你放心,你不是汉奸,你是有良心的中国人,一个有骨气、有追求、有理想的中国人。”
  小不点儿掏出本子翻了翻大声念道:“别林斯基说过,谁不属于自己的祖国,那么他也不属于人类。你的所作所为,算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郝悠悠悲切的哭着:“啊!爹,娘,八路都说了,孩儿不是汉奸,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你们都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金玥上前走了几步,立刻被郝悠悠喝住:“回去,不要靠近我。你让我明白了只有八路军才是不骚扰老百姓的队伍,我不能再祸害人了。你再走一步,我马上就撞死。”
  金玥说:“郝悠悠,好样的,这才像个男人!”
  山奎说:“孩子,这都是小鬼子害得你呀。这笔账早晚会替你和他们清算。”
  秀儿止不住流着泪说:“大哥哥,你要高兴地走,唱着歌走。”
  郝悠悠整理了一下衣领说:“妹子,你说得对。你们起个头儿,我跟着你们唱,还唱那首《八路军》好吗?”
  金玥起了个头,人们唱起来:“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英勇顽强,誓将日本鬼子消灭干净,胜利的旗帜高高飘扬……”
  
  从这个被唤起良知的青年人身上,我看到他的无私和高尚。为了不殃及别人,他把自关在屋子里,苦撑了三天,最后放火自焚离开了人世。他坚决不做汉奸,说明他向往着光明。他不想当汉奸,让我们看到全国的民众被唤起的希望,国破山河在,血肉筑长城。凝聚起全民的力量,向着民族的解放前进。
  
  英姿飒爽的女兵们,随着口令,整齐地向右看齐、报数。队伍走出山村,告别了乡亲们,向雄伟的太行山挺进。夕阳下巍然矗立山崖石壁,犹如一座钢铁浇铸的长城,坚实,厚重。
  冀中平原的原野一望无际,秋收后的田地里依然保留着干枯的玉米秸秆,那是冀中的老百姓们为了掩护自己的队伍留下的“黄沙帐”。秋风吹来,残留的玉米枯叶发出“咔、咔”的响声,一片灰黄色罩在田野之上,显得清冷、苍凉。田边地头只有耐寒的野菊花,星星点点的开着,给苍茫的大地带来一丝亮色和一线生机。远处的河堤上走来一个背着背包的女兵,不时用口中的哈气温暖着那冰凉发红的手指。几只欢蹦乱跳的小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唱着,金瑛抬头望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唉,终于解放啦!她久久凝望着活泼的雀儿,想起昨晚和池队长的争吵,眼里显现出犹豫的神色。
  昨天晚上,金瑛正和仙鹤、鸽子她们捉迷藏,池海峰一脸深沉的走过来,对正在玩得高兴的金瑛说:“有事找你,咱们谈谈。”金瑛很不情愿地跟他向村外走去。看着玩着辫梢一声不吭的金瑛,池海峰有点耐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说:“金瑛同志,对你近期的工作,大伙有些反映,希望你听从指挥,早点登台去演出,一来打破你工作的消极态度,二来发挥你的特长,起到宣传抗战、鼓舞士气的作用。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意见。”金瑛皱了皱眉头说:“行,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早就让人看扁了,爱怎么着吧。”池海峰瞟了她一眼说:“跟你说,劝是良言,苦是良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是(思)。没人把你看扁了,只是你最近的工作态度,很成问题,搞不好,别人会说我袒护你,偏向你。”金瑛不耐烦地说:“又是别人说,我看就是你自个儿说的,再说你袒护我干嘛,你凭什么呀?我做事光明正大,用不着这么小肚鸡肠的。”池海峰说:“金瑛,我在你心里究竟是啥位置,对你的一切你都不明白吗?”金瑛气鼓鼓地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心量小,盛不下什么大事儿。我劝你有事说事,没事拉倒。”池海峰也急了:“金瑛,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整天想着那个国民党军官。我是不如他有文化,也不如他有钱,可说到底他不是咱们一路人,你这样下去很危险。”“是吗?”金瑛板着脸说:“这么说你在挽救我,我该感谢你啦?”池海峰吸了口烟,口气又软了下来:“金瑛,这不明摆着吗?咱八路军是为穷人打天下的,他们的思想和咱们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金瑛反击着:“人家打鬼子,除汉奸,以死报国,作战勇敢,勇武善战,哪样儿不比你强。”池海峰心里“腾”地燃起一股火来,他吼道:“比我强,有本事你去找他呀!你想脱离革命队伍,你追求资产阶级思想,瞧不起劳动人民,你找他去,借你几个胆量!我就不信你敢叛变革命,跟国民党反动派穿一条裤子。怎么教育你,你都听不进去,思想问题,立场问题,觉悟问题,问题大啦。跟你说,你……”他没好气地说着解气的话,一抬头,发现金瑛早就不知啥时候走了。气得他踢打着旁边的树木骂道:“死丫头,简直气死我了。”
  金瑛下决心要走了,她回到宿舍准备收拾东西。仙鹤等人见她回来,嘘寒问暖的言语又让她动摇起来。她的心被彻底搅乱了,毕竟参军几个月战友之间产生的感情让他心酸和不舍。可这样下去,那个池海峰的纠缠让她烦的无法容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走。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嘛!再说在哪不是干革命,不是抗日?与其在这憋气受罪,不如一走了之,干嘛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决心下了,她内心又充斥着紧张和忐忑的情绪,金瑛尽力抚平着。从小她和姐姐相依为命,可姐姐又不在身边,那个又不离左右的白煜现在也走了,找个说话、商量、诉苦的人都没有,她感觉自己身后失去了依靠,那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让她觉得很无助,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自己独行在荒芜人迹的星球。还是快走吧,她暗暗下定决心。金瑛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现在就走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会遭到阻止,甚至又会被关禁闭……可什么机会走不引人注意呢?最后,她决定利用吃早饭的时候,自己称身体不舒服,仙鹤她们不会在意。事情竟这样出奇的顺利,他骗过了哨兵,大模大样的上了路,朝丁啸虎部队的驻地放开脚步跑去。金瑛很自信,到了丁啸虎那儿,同样可以组织一支文工队,比池海峰要干的更好,更开心,更能展示自己的才华。那是个没有约束,没有框框,没有婆婆妈妈的日子的自由生活。想到这,禁不住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她抿着嘴笑了,不觉加快了脚步,向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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