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刘凤桂执意还赢钱 地窖井斗胆会赌徒
作品名称:凤桂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11-13 20:40:36 字数:4733
当天夜里,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凤桂就把青玉喊进了西偏房。她瞅着青玉说道:“今天晚上,你就领着我去一趟董家!如何?”
“去他家干嘛?”刘青玉反问了一句。
“去他家还钱啊!”凤桂回道。
“你还真去啊?赢的那些钱又不都是那个董武的,这个钱你怎么还?”刘青玉的声音很高,有了些许的怒意。他只以为她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
“你只管领着我去,我自有办法,其余的你就不要管了!”凤桂回道。
“看样子你是非去不可了?”青玉盯着她反问道。
凤桂眼神透着坚韧死死盯着他,倔强地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脾气,说了的事儿就要做到,从不打马虎眼。
青玉有些为难,双手抱着脑袋蹲下了身子。许久,嗫嚅着说了一句:“要去也行,得叫上大哥,那晚赢钱他也有份儿的……”
“行!大哥自有我去叫他,你只管领着我去就是了!”凤桂回道。
刘青玉不得不站起了身子,从门后的墙上摘下了那顶棉帽子扣在了脑门上,随后出了屋门口,凤桂紧紧跟上。
青玉砸光玉家的门,光玉出来了,见是三弟两口子,便问什么事。青玉跟他说了凤桂的意思,光玉也很是惊讶,他扭头瞅着黑暗中的凤桂说:“弟媳啊!这自古以来愿赌服输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赌输了有赖账不还的,哪有赢了钱再返回去的事儿?我看这次不如就这样算了,大不了我们兄弟以后再也不赌也就是了。”
“不行!我这钱是还给该还的人,再说这钱我爹娘已经花了,不还回去我一辈子心里不踏实。”凤桂不折不扣地说道。刘光玉见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没了什么办法,抄着双手瞅瞅黑暗中的刘青玉,轻声说了一句:“走吧!兄弟?”
“走吧!”刘青玉也无奈地回道。
三个人趁着夜色到了口埠北村董武的家门口,刘光玉“咣咣咣”地敲门环。董府管家开了门,瞅着黑暗中的三个身影,他认出了刘光玉,语气有些惊奇:“刘老大啊?真是稀客啊!听说你上次赢大发了,然后人都找不见了,这会儿怎么又冒出来了?”
“金管家,你这是说什么话?怎么就赢了钱不见人了?就不兴我有事儿忙几天?”刘光玉语气生硬的反讥了几句,把金管家呛顿了言词。他定睛打量,两二人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虽看不出是谁,但不免有了几分怀疑,遂支支吾吾问道:“你这次来有何贵干呢?”
“金管家说得什么话,来这里能做什么,耍钱呗!怎么,不让进吗?”刘光玉说着,早已经一步迈过了那个高高的门提子,朝着身后的二人招手:“进来啊!”
刘青玉和凤桂便跟着他进了董府大院。那董府大院虽然豪华气派,却吸引不了凤桂的眼神,她对这个半点儿兴趣也没有,只跟着大辈哥向着董府大院西偏房走去。
刘光玉第一个下了窨井,窨井的一帮人正赌得热火朝天。董武第一个发现了刚刚下了木梯的刘光玉,他嘿嘿一笑,大声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伙儿看看嘿,这是谁来了?”众人都止住了手里的忙碌,循着董武的眼神扭头向着井口处望去。这个时候,刘青玉亦走下了木梯,一众人都心里打了个颤儿,这里的人,还是那晚刘光玉兄弟俩赢钱的那帮子老赌友,对这个刘青玉印象都特别深刻,这小子神一般的眼神儿,超凡脱俗的赌术,所以众人看到的时候,不免心里有些打怵。这帮人心里的怵劲儿还没落定,又被一种满满的疑虑代替,就连董武也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瞅住木梯。
木梯上站着一对女人才有的小巧绣脚,正一步步缓缓迈下梯横木,由于她的上半截身子还在井口外面,遮挡着面目众人一时不知是谁。但董武已经猜出是谁了,只看她的那一对三寸金莲和一双修长的玉腿,董武亦能猜出个八分,她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刘凤桂,而现在却是这个刘青玉的女人。
凤桂已经下了木梯,走到了赌桌跟前,她一双犀利的目光将众人挨个打量了一番,董武皮笑肉不笑,表情有些僵硬,嗫嚅着说:“师妹!师妹怎么来了?”凤桂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把目光停顿在李士华的脸上,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这里?”
“师姐!我……我……”李士华低着头,直往董武身后躲。
凤桂紧盯着他的眼睛并没有挪开,话音严厉地说:“士华,你爹把你送到我爹那里学手艺,那五块大洋的学徒费可是他半辈子的积蓄,满指望着你学点儿手艺走正道,怎么也在这里厮混起来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你看这事儿我是告诉你爹啊,还是告诉你师傅?”
李士华慌忙从董武身后闪出了身子,看着凤桂语气几乎哀求地说:“师姐!你谁也别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凤桂又把众人挨个寻摸了一番,问道:“那天晚上跟刘青玉赌钱的都有谁?”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应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凤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往桌面上一拍,瞪着一众人疑惑的眼神,沉沉地说:“那晚青玉赢了谁的钱,出面报个道,我一一归还。”
一众赌友听了仍然不肯轻信,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慢吞吞地举起了手,怯怯地说了一句:“我……那晚他赢了我三个大洋!”
凤桂扭头打量那人,认识,是口埠北村的肖秃子,赌场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不过是“逢赌必输”。肖秃子前几年输光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老婆跟着别人跑了,孩子也没给他留下,如今的他连处寄身之所都没有了,就住在一座破马号里。
凤桂打开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三个大洋递到他的手里,说了句:“肖秃子,以后干点儿正事儿,别闲着就往这里跑。你的惨痛教训可是好赌之人的一个楷模,非得好好的日子不过,弄得无家可归吗?”
“哎,哎,哎!”肖秃子连连应着,将大洋接在手里,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白捡这三个大洋,任凤桂说什么也只是点头如捣蒜。
“还有我,青玉哥赢了我四个大洋!”又有一个小伙子举起了手,这个吆喊的就是那晚应承董武卖了猪崽还钱的那个小子来良贵。来良贵借了董武不少赌债了,只想着打捞一把再翻本,孰料却是越陷越深,如今他欠下的董武的钱,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刘凤桂瞅了瞅他,从布袋里摸出四个大洋递到他的手里。众人见凤桂真的发钱,一时间都举起了手,吵吵闹闹
“还有我,我输了两块儿。”
“我输了三块儿!”
凤桂依着他们的喊叫都分了钱,最后瞅着已从董武身后站出来的李士华问道:“你呢?赢了你几块儿?”
“两块儿!”李士华挠着头皮,声音很小地说道。
凤桂抖了抖已经瘪了的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了两块儿大洋递到他的手里,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以后还赌吗?”
“不赌了,不赌了!”李士华低头哈腰地回道。
凤桂做这一切的时候,董武的眼神一直冷冷地瞅着她,现在她在他的眼里不像是相处了两年的师妹,更不像是他的梦中情人,实靠实地来“砸场子”的。
董武瞅着凤桂已经分完大洋空了店的钱袋子,冷冷地问了一句:“我的呢?”
凤桂一边将空钱袋塞进口袋,抬头盯着董武那张铁青色的胖圆脸,问道:“师哥!怎么还有你的吗?”
“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晚他们兄弟二人赢的我最多,我可是输了这个数!”董武说着,抬起一支巴掌朝着凤桂晃了晃。
“五个?这么多?”凤桂故意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所说的这句话让人听上去有些玩味儿,在场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什么五个,是五十个?”董武抖了抖仅存的那只耳朵,狠狠地大声地叫嚣了一句。董武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凤桂的心里忍不住还是打了一个颤儿,她扭头瞅了瞅身后站着的刘青玉,刘青玉垂着头,没敢用正眼看她,只是斜愣着眼角瞟了瞟身侧的刘光玉。刘光玉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也把脑袋垂下了。
“刘凤桂,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身后的丈夫,那晚他是不是赢了我五十个大洋!”董武语气陡然提高了几个分贝,把窖顶都震得簌簌掉下土来。
这事儿凤桂还真不知道,刘青玉只说自己分得了二十个大洋,而那五十个大洋已经被大哥拿到县城里全部赌输了,刘青玉当时没敢告诉她,即使说了又能怎样,难不成凤桂那个小木盒里还能有余出来的五十个大洋?
凤桂回头瞅着刘青玉兄弟二人的神情,心里已经了然了几分,此时她虽然恨这兄弟俩没跟自己说实话,但身处此境,仍然是霸王硬上弓,她亦明白今天必须得这档子事儿给了了,不然,这个董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的董武,心里那叫一个恨呐!他瞅着站在凤桂身后的两兄弟,恨不得跳上桌子窜过去採住他俩狠狠揍一顿,但他始终没这么做,哪怕是气得七窍生烟也没这么做,他倒不是害怕面前站着的这三个人,他想起了那个割他耳朵的刘汉玉,还有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史洪生。
一直没说话的刘青玉突然悠悠地开了口:“武哥,俗话说愿赌服输,今天凤桂来一部分赌银那也是她发善心,即使不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说着,他胳膊肘轻轻捣捣刘光玉:“大哥,咱们该走了。”刘光玉朝着董武一抱拳:“武哥,告辞了!”
“怎么就这么走了吗?”董武怒不可遏,突然喊了一声,“把井口给我堵起来!”他这一声喊叫是朝着众位赌徒喊的,那帮人却没听他的,都站在原地没挪动身子。他们都还打心里感激着刘凤桂呢!因为她刚刚给他们分了大洋。
看样子董武又要耍泼充狠,刘青玉却悠悠来了一句:“武哥这是何苦呢?瞧你偏愣着个脑袋,难不成耳朵给坠的?”
刘青玉一提耳朵,别说这招儿还真是管用,那个董武像是打了一针镇定剂,蓦地有了些沉默。
趁着这个当隙,三人朝着木梯走了过去。刘光玉当头领着率先登上木梯,凤桂随后,刘青玉断后,三人便出了窖井。这次董武没有再阻拦,只是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头,桌面上的那些大洋、铜板统统蹦跳起来,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三个人刚刚钻出窖井口,沉夜里就见院子正中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的身影。矮的那个人正是给他们开门的那个管家金富贵,他悠悠地开了腔:“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难不成又赢足了钱了?”
刘光玉率先开腔:“金管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今晚可不是来赢钱的,我们是来还钱的。”
“还钱?这话什么意思?”金富贵话音很沉闷,仿若幽冥一般的腔调。
那个黑暗中的大个子男人一直没说话,倒是凤桂凭着他的身影早就看出他是谁了,他准是董仁周。
刚才金富贵去向董仁周报信,说南村刘光玉兄弟又来了,董仁周一听大为光火,他也知道那晚两兄弟大赢董武钱财的事;还知道也是他们的兄弟割了自己儿子的耳朵,他董仁周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按着他的脾气那天就该提刀去砍了刘光玉的项上人头,但好歹被董武阻拦了下来。儿子说得对,刘汉玉在史洪生那里干差使,那帮人是绝对招惹不起的,想活命,就得忍忍。金富贵禀报说还跟来了一个女人,或是刘青玉的老婆,董仁周心里一颤,顿生疑惑:刘凤桂来这里做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遂跟着管家出了屋门口来到了院子里。
二人先是趴俯在井口盖上听了一会儿,觉得窖井里的动静跟以往不太一样,里面并没有往常的那种吵闹喧杂之音,反而很是安静,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董武一个人叫嚣的声音。董仁周担心,遂决定掀开井盖下井一探究竟,却被金富贵拦了下来:“东家,你不能下去!”
“怎么啦?我堂堂一村之长,难道还怕他们不成?”董仁周忿忿而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刘凤桂突然下井,不知道卖的什么关子,咱们先搞清楚虚实再说。”金富贵回道。
“屁的虚实,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把我这个堂堂国民任员怎么样?”董仁周语气起了高调。
“东家,正是因为你是国民任员,所以咱们才不能莽撞,不管怎么样,政府明文规定,还是严令禁赌的。倘若那女人真有心数告你一状,弄得你不痛不痒的,没必要找这个麻烦吧!”金富贵说着,就想扭开那个井盖儿:“若是非得下去看个究竟,东家且避嫌,我下去看看吧!”
董仁周觉得他说得有理,遂不再急着下井。金富贵双手搭着刚想把石板挪开,井盖儿却被人从里面挪开了,刘光玉率先钻了出来,凤桂,青玉亦随即出来了。
金管家和董仁周根本来不及躲闪,刚刚跑到院子正中,就被陆续钻出井口的三个人发现了。
刘青玉盯着对面两个人的身影,胳膊肘捣捣光玉,轻声说道:“大哥,休得跟他们废话,咱们走吧!”
刘光玉点点头,领着二人只管出了院门口,乘着黑夜里的一丝暗亮向着家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