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到军营相互介绍 开训动员严肃紧张

　　1992年12月27日下午大约两点钟，六辆军车终于稳稳地停靠在山东省莒县库山乡解放军54691部队新兵训练教导大队队部门前的操场上。
　　我们跳下车来，早已有官兵们在等候了，当官的相互敬礼后紧握住对方的手说“一路辛苦”。当兵的径直向我们走来，他们先叫我们随便站成一列，然后陆续地把我们一一带走，还有的主动过来给我们提行李并说欢迎你们，你们辛苦了。我在站队时，后面有一个小白脸朝我笑了笑问你是哪点的，我说兴文的，他说我是珙县的。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凑过来说我也是兴文的，更巧的是，我和高个子还是同一个镇的。
　　正在这时，前方有一个肩扛四道黄杠的老兵朝我们一挥手说你们带好行李跟我来，我们就挪动了脚步在他后面接连转了几个弯，只见门牌上写有五班的红字。
　　前脚刚一进屋，门后的火炉被烧得通红，一股热流迎面扑来。先前朝我们招手的那个老兵一边说一路上辛苦了，新训一连二排五班欢迎你们的到来，一边热情的招呼大家先把行李搁在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上，尔后把大家集中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坐在马扎上，他首先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贾二民，河南省襄城县人，1990年12月入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个新兵班的班长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将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我这个人性子有点急，有时说话不注意会伤人，但你们放心，我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一起努力加油，争取新兵训练结束后，你们都是合格的新兵。可能我对大家的要求会有点严，希望不要怪我，我只想你们进步得更快些。好了，下一位接着说，一个一个的来嘛。”
　　赵永忠第二个发言。他准备站起来就被贾班长制止住说坐着讲话就行了。他笑呵呵地说:“各位新战友，我叫赵永忠，四川省宜宾市珙县人，以后大家有机会去四川，欢迎去我家做客哈。”
　　贾班长笑着说:“讲得很好嘛，下面接着介绍自己。”
　　李万峰的白脸上被两团肉绷得紧紧的。他不自然地瞅了一眼大家就把头埋下去了，有点着急和红着脸说；“我叫李万峰，河南人。”
　　紧跟着的那位新战友脸蛋红通通的，眼睛不大，一看就晓得年纪不大，他有点腼腆地笑笑说:“大家好，俺叫陈凤，安徽人。”
　　和他并肩坐在一起的那位脸庞白嫩嫩的，个头较高，他乐呵呵地介绍道:“新战友们大家好，俺叫黄来宝，安徽六安人，欢迎你们以后都去安徽玩啊。”
　　无意之间看了一眼贾班长，他的小眼睛里依然闪烁着笑意，频频点头。
　　来自河南鹤壁的白逸庐体瘦个矮。宛如一个小老头，满族人，老爱撇嘴，好像对啥都不屑一顾。只听他慢条斯理地操着河南腔调缓缓说道:“大家好，俺叫白逸庐，河南鹤璧人。”
　　胡伟个子最高，他紧挨着班长坐，嘿嘿一笑后高声说:“大家好，我的名字叫胡伟，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人，大家有机会去四川，一定去我家里耍哈。嘿嘿嘿-----”
　　我表现得很平静，轻描淡写地介绍着自己:“各位新战友，大家好。我叫邹富春，和胡伟是一个镇的。”
　　胡其林笑眯眯地说:“大家好，我叫胡其林。我和胡伟，邹富春都是一个地方的。以后大家都去四川玩哈。”
　　在我们班上，还有一个黑不溜秋的老黑，有人戏谑称之为美国篮球明星乔丹。他长着一张大嘴，乐呵呵地傻笑着说:“大家好，我叫王勇，四川兴文县人。”
　　在座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圆脸的，长得敦实，说话不紧不慢，“我叫吴畏，四川宜宾珙县人。”
　　重庆大足县的邓克中，身材结实，五官端正，鼻梁高挺，虽然眼睛不大，但人很精神，说话底气足，“大家好，我叫邓克中，重庆大足人。”真的是没有想到，我们5班12个人当中竟有3个河南人，2个安徽人和7个四川人。等我们一一介绍完毕，贾班长轻声说:“今天下午就不训练了，我教你们叠军被，这是每一个当兵的人都必须要学会的基本功。平时大家没事的也可以多整理整理内务，把个人的物品摆放到位。另外，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有事情出去一定记着请假，回来要销假；凡是有人来班里，在屋子里的人都必须起立说班长好或者首长好，他们离开时要说班长走好或者首长走好。”
　　他找来了尺子和圆珠笔，给每个新战友的被子都画上了线，就手把手地教我们一一叠被子，一个下午差不多就这样混过去了。他临出门时回过头来说明天早晨出操，今晚大家早点睡。
　　28日清晨6时，当我们还沉浸在酣睡的美梦中时，一阵清脆的起床号响过，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哨声一停，吹哨的人高声吆喝出操。贾班长飞快地翻身下床，催促大家赶紧起来扎好腰带跑出去集合。跑出温暖的屋子，外面的天空还是黑乎乎的，清冷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尽管穿了不少衣服，但还觉得清冷，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一阵刺痒，眼泪很快就在眼眶里头打转，只差没滴落下来。集合完毕，各班长负责先清点人数向吹口哨的人（后来班长才告诉我们那人叫连值班员，负责吹哨，清点全连出操人数并向连首长报告和带队出操，每个星期一轮换。）报告：“连值班员同志，新兵一连二排×班应到××人，实到××人，集合完毕请指示。”他们相互敬礼后，连值班员高声说稍息，各班长回答是，他又转向排在队伍前头的连首长敬礼报告；“连长同志，新兵一连出操集合完毕，应到××人，实到××人，其中连值日××人，请指示。”
　　连首长说话很干脆就两个字出操。于是他下口令向右转跑步走，只听到沙沙沙的跑步声传来。他又高声叫一二三四，我们也跟着叫。出操队伍绕过我们的生活区，直接向大门方向奔去。在门口站岗的士兵立即敬礼，连值班员还礼，又接连呼喊了几次一二三四的口号。出了大门，队伍沿着两旁栽满白杨树的公路继续向前，冷风依旧继续在吹，两只耳朵冻得生疼，我忍不住要用手去热乎热乎，头顶上有一弯月亮并不明亮地发出昏黄的光辉。跑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身体这才渐渐的恢复热和了起来，手脚稍微灵活了一些，从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就像一缕缕的白烟从眼前飘过。
　　收操回来，贾班长叫我们抓紧时间洗漱，然后统一排队去饭堂开饭。连值班员左臂上带了一个红布袖章，十分精神地朝前迈着军人所特有的稳健步伐，新兵训练营营部楼顶上的喇叭里飘来台湾著名歌手郑智化的《水手》和军旅歌曲《当兵的历史》。起初，这两首歌曲让人听的热血沸腾，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冬天也不觉得有多冷似的。
　　忽然又响起口哨声，精神抖擞的连值班员高声吆喝打饭。所谓的小值日其实就是每天负责先到饭堂摆碗打汤打饭（馒头）打菜到各班餐桌上，每人轮流值日，饭后负责清扫桌面叠好毛巾等候开饭。
　　小值日们走后不到十分钟，连值班员再次吹响刺耳的口哨依旧吆喝开饭。各班风风火火地跑步出来在连部门前集合，连长指导员走在队伍最前面，在值班员的带领下向饭堂走去。中途还要高声呼喊一二三四的口号，要是喊得不响，队伍通常会暂停前进，值班员像发疯了一样开始折磨起人来；先是他自己喊一遍，就下令要我们喊十遍，如果中间有一遍不响，还会增加次数。看着大家的肚子都饿得叽里呱啦的，偏偏还要忍受这不公待遇，新兵战友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在心里直骂娘：“他妈的，奶奶个熊。就你毛病多，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整人嘛。还要不要人活了？我操你老祖宗先人八代都还不解恨。在连长他们面前挣什么表现，说白了你不就想提干么？自己也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长的一个什么熊样，就拿着鸡毛来当令箭。滚球吧你。”
　　好不容易来到饭堂门口，还要唱歌，之后听候连长或者指导员训话。我们新训一连的连长叫韩少勇，那时负责搞战术科目训练，没有时间来管理我们。新训大队就任命路则龙副连长为连长，郭春栋为政治指导员。路则龙个子不高，跟郭春栋并肩站在一起，在身高上面实在凸显不出优势，倒是郭春栋个子高挑，脸又白，那身厚厚的军官服笼罩在身，顿感英气逼人，光彩无限，看得我都有些流口水了。有意思的是听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山东话，总感觉就像听小日本鬼子说话那么费劲。芝吃师日这音总是拿捏不准，舌头好像要短半截似地，以至于我在一旁都替他们干着急。
　　走进饭堂，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热气，夹带着馒头的香味。就餐的人员陆续到齐后，连值班员下令开饭，这才敢坐下来吃饭，刚捧着碗，班长就催促吃快点，回去再整理内务。通常他胡乱地应付一下便出去了，我们早就知道他是和赵永忠在班里煮方便面来吃，赵负责买方便面，贾班长提供鸡蛋或者火腿什么的，班里有炉子，烧得红彤彤的。我其实并不反感吃馒头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喝一口水也可以吃上三四个，可是现在这馒头闻起来香香的，吃起来却是酸酸的，竟然还有些粘牙齿，将就着喝些面汤吃上两个，当时感觉是吃饱了，
　　但一上厕所就很难受，蹲了老半天也拉不出来，而且有一种灼热的感觉。这里的规矩是早晚吃馒头，只在中午才有米饭吃。每个班提前到饭堂打饭的小值日分到碗里的菜也就可怜的一点儿，要有肉啊好吃点的通常是留给班长，再就是自己享用，而班长又常常把菜拨出来分给需要的人吃。
　　刚到五班的第二天下午，贾二民班长发给我们每人三本信笺和二十个印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四六九一部队教导大队”的牛皮信封。他边发边说:“你们都是头一次出远门，家里的父母肯定也在思念着你们。有空的时候多给他们写写信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和挂念。”
　　话虽这样说，但真正有时间的却少得可怜，到了快下连的前夕，我都还有差不多十来个信封原封不动，信纸倒是写完了两本多。
　　没过几天，新训大队在一连饭堂左侧的小礼堂全体集合。单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排山东随处可见的平平常常的红砖房，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把脚一迈进去，就感觉有些与众不同。首先在主席台上摆放了一排整齐的桌子，一条写上“步兵第一三八师教导大队新兵训练动员大会”白色大字的红色横幅悬挂在礼堂主席台上方，台子上正中央端坐着两位少校军官和四位上尉军官，表情都十分地严肃，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就被凝固了。我们的心里也跟着一紧，毕竟这是头一次参加部队的大会，所以兴奋中还参杂着紧张。两扇绿色的木门全被打开，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鱼贯而入在指定位置稍息待命。人员全部进完之后，连值班员赶紧关上木门，礼堂里亮起了灯光。佩戴“营值班员”袖章的老兵一本正经地正逐一接受各连队的人数汇报，完毕后他一个向后转立定向少校行举手礼并高声报告:“教导员同志，新训大队全体集合完毕，请您指示.”教导员迅速起立向他还礼并讲道；
　　“请大家都坐下吧。”
　　“是。”又一后转下令“取放马扎，放，好，坐下”。只听得叭的声音很整齐地响遍会场，全部都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按住膝盖目视前方。
　　教导员左侧的中尉担任本次动员大会的主持人，他取过话筒宣布；大会进行第一项“全体起立，奏《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刹那间，激越满怀，高亢雄壮的旋律响了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决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么嘹亮。同志们整齐的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整齐的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主持人宣布；大会进行第二项，请新兵训练大队副大队长袁华荣同志为大家做新训动员大会发言。雷鸣般的掌声之后，袁副大队长挪开一个军官放在他面前的话筒，浓眉一竖，很快像克林顿那样的脸庞上微微鼓起两团肉，似乎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脱口而出，那声音响亮得就像是使用了话筒扩出来的效果似的，有一种排山倒海和锐不可挡的强烈气势，“亲爱的新战友们，我叫袁华荣，是库山教导大队新兵训练大队的副大队长。（起立向会场敬军礼后坐下）在这里首先欢迎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新战友们，从今天开始，新兵训练就将步入正轨和规范化了。召开这次动员大会的目的，就是一个开训令，我希望大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我们当成你们的亲人，努力学习政治理论，苦练战术训练的真本事。既然你们都抱着保卫祖国的信念而来，那就应该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和特别能奉献的革命精神，时刻绷紧练为战的思想。军人的使命是什么？那就是用你们自己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来忠实捍卫伟大的祖国不受外敌入侵，保卫人民安居乐业的和平生活环境。坦白地说，当兵就是为打仗而来，可现在是和平时期虽然无仗可打，但掌握过硬的军事本领，也同样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如果现场有怕吃苦怕流泪怕流血的，会后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我马上就可以安排让你们回家。”
　　大会主持人宣布第三项会议事项；请新训班长代表上台表决心；我已经忘记了那班长的真实姓名了，就只记得他来到主席台前方正中央立定，举起右手面向会场庄严宣誓；为了确保这次新兵训练任务的圆满完成，确实让新兵同志们顺利完成由地方青年向合格的革命军人的转变，我仅代表库山教导大队全体参训的新兵教练班长郑重承诺；一科学施训，严格训练；二，坚决不打骂和体罚新战士；三，时刻注意新战士的思想动态，尽可能地和他们多谈心，多交心，切实为新战士着想，让他们感受到部队大家庭的温暖，把我们当亲人。新兵代表在发言中也做了表态性的发言；一，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二，训练场上不畏艰苦，努力掌握军事训练科目的动作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