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桥 (十——十一章)
作品名称:仙人桥 作者:万良顺 发布时间:2012-07-24 09:10:00 字数:7269
第十章各有难处
东方红48号轮,顺江而下,前方抵达港石州。现在,天已经黑了,驾驶室两侧的探照灯,射出两边强烈的聚光,照射着长江两岸的峭壁,怪石,沙滩……从江岸灯光移动的速度,可看出轮船前进的快慢。
方洁打扫完客舱,回到自己房间,整理着台子上的东西,换下工作服。她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今天,她准备趁着船到石州的机会,一方面回去看望爸爸,同时,也把自己的婚事同老人商量一下。
“呜——”轮船一声长鸣。方洁走出船仓,向船头前方,望着远处,已有稀稀疏疏的灯光。再过二十分钟,石州港就到了。她对着镜子,穿上了一件葱绿的短袖衬衫,套上一条白色的,下边印着花边的纯涤纶裙子。今年已经二十六岁的方洁,修长的身材,蓄着短发,高鼻梁,簿嘴唇。由于长年的室内工作环境,白皙的皮肤,如玉似奶。她不爱讲话,恰象她父亲方洪生,性格过于内向。因此,很不善交际。加之船上的流动生活,每个航次,送走一批才相处几天的旅客,又迎来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所以,至今还没谈妥个人问题,她想起比她小二岁的妹妹,娃儿都三岁了,自己如今单身一人,不免有些着急。最近,经人介绍,认识了重庆港务局一个售票员,人还可以,也见了两次面,但不知爸爸如何,现在,船快到港了,她还在琢磨着如何向爸爸谈起此事。
方洁站在船舷。前方已经出现了石州城的夜景,万盏灯火,从江边一直延伸到小山顶,时而密,时而稀,时而旺,时而暗,既不规则,却很有层次,乍一看,整个石州城,就象无数棵火树银花,细一瞧,那灯最亮处是百货大楼,那排列得象机场两行跑道灯似的地方,是横跨光宁河的石州大桥。那高擎霓虹灯的是剧场和电影院。但唯独找不到的地方是她们的家。她知道。她的家就在那灯光最暗,最稀的地方,现在,也许爸爸已经关灯睡了。因为他一个人生活,实在没有劲头,不早点睡觉,又干什么呢?
轮船驶进了石州港,驶进了灯的怀抱。缓缓靠在趸船上。急于下船的旅客,争先恐后,互不谦让。人群中,有挑的,有背的,有提的,有扛的,各式各样,你挤我撞,你喊我叫:“让一让,让一让!”“挤啥子嘛?挤!”“慢点,慢点?”“莫急莫急!”“哎哟,你把我脚踩痛了!”“对不起!对不起!”“慢点,前面有娃儿!”“你把我的鸡蛋撞坏了!”“谁撞了,莫名其妙!”“怎么,你,你撞坏了我的东西,还要逞凶?”“凶又怎么啦!你还想打架?”
“喂,那边的别吵了,快往前走!”“唉,现在有的年青人真不像话!”“哥哥!”“妹妹!”“小玲!”“妈妈!”“你们接到电报了?”“没接到电报,怎么知道你坐这趟船!”……这阵子,码头上是既紧张,又混乱,即热闹,又乱杂。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喧哗吵闹之后,旅客绝大部分走完了,此时,只有许云杰还在甲板上为难。他胸前背后各搭了一个包,左手拎个网袋,右手提个纸箱,可脚跟前还有一个包没办法拿,这时,方洁提着一个旅游袋,从身后走过来。许云杰见了,也不管别人家乐意不乐意,就喊了一声,“同志做点好事,帮帮忙,怎么样?”
方洁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弯腰拎起甲板上那个包,就走了。
“你这个同志真好,太感谢你了!”常在外面跑采购的许云杰,嘴特别甜,他见方洁没有吭声,又像连珠炮似地说:“现在有的人,就是不肯帮助人,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你这位同志真不错,二话不讲,就帮我的忙,我真得好好感谢你。”
许云杰把方洁说的怪不好意思,只好说:“没有什么?反正不重。”
许云杰见方洁单身一人,问道:“怎么,没有人来接你?”
“我就在这船上工作。”
“真的,那我以后一定再坐你们的船,到时再请你帮我的忙。”
“行,欢迎!”方洁总是回答的很简单。
他们下了船,爬上高高的码头,来到公共汽车站。许云杰说:“好了,同志,谢谢你:”
“怎么?”方洁问。
“我叫辆出租车就行了。”许云杰说。
方洁这时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伙子,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高笋塘!”
“我顺路,还是让我帮你拿吧!叫一辆车要花三元钱,不合算,坐公交才五分钱。”她也不问主人同意不同意,拎起包,就跨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许云杰也没有推让,赶紧跟着窜上公共汽车。汽车开动了,在小城斜坡马路上,艰难地爬着,不一会,车子在一个人工湖边停住,许云杰和方洁,一前一后跳下车,这个人工湖倒不大,旁边长满了翠竹。这就是高笋塘。许云杰指着旁边写着仁义巷的地方说:“我的家就在这!”
“那走吧,送客送到家。”方洁跟着许云杰,钻进了小巷。巷子里灯光很暗,没走多久,就到了,方洁放下包,说:“好了,我完成任务啦!”
许云杰连忙抓起几个香蕉,要递给方洁,方洁笑了笑,摇摇头,走了。
“同志,你家住哪里?”许云杰喊道。
方洁回过头:“不远,就在附近百步巷。”
方洁穿出巷子,加快步伐,消失在黑暗中。
……
其实,方洪生并没有睡,他这几天,天天睡得很晚,这会,他还在灯下看英文版的《北京周报》,听到敲门声,立即放下书,开了门。
“爸爸!”方洁进屋亲切得叫了声。
“嗯!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洪生问。
“刚才有个旅客东西太多,拿不走,我帮忙送了一下。”方洁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包包东西,说:“这是我托人从东北买的高丽参,还有福建银耳……
方洪生把高丽参拿到灯下看了看,说:“这是好货!要多少钱?“
“三十多元。“
“就是太贵了!”方洪生放下手中的高丽参,说:“我今天刚从农民那买的新鲜鸡蛋,给你煮两个吃!”说着,从一个罐子里摸出两个鸡蛋。
方洁从爸爸手里拿过鸡蛋,又去罐子里拿出两个蛋。说:“光给我吃,你不吃了?”她打开炉子,放进钢精锅,加上水,问道:“哥哥有信来吗?”
“早把老子忘了!”方洪生一下子变得不高兴。
“哥哥也真是,再忙,也得写封信呀!”方洁拿起扇子,坐在炉前,又问道:“方岚最近回来不?”
“别提那龟儿子了,一提她,我就火冒三丈!”于是,方洪生就把自己生病住院开刀和方岚不管他的事说了一遍,方洁听着听着,难过地流了眼泪。
蛋煮好了。方洁先盛了两个蛋,放在方洪生面前,又把一双筷子递在爸爸手里,说:“辉辉找到没有?”“没有。都怪我不好。我真该死。嗨,我还不如死了好。”方洪生想到这些就难过极了。方洁见父亲这个样子,就说;“孩子的事迟早会有结果的。你老放在心里,人不生病才怪呢。我看现在你这个祥子,总不是个办法。方岚不管你,我看还是到哥哥哪儿去住一段时间吧!”
“我去干啥?我又不是没有去过。”方洪生想起他去上海的一段时间,儿子,媳妇都上班了,孙子也上学了,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象个傻瓜似的站在阳台上,看马路的行人,看来往奔驰的汽车,有啥劲?
“你先吃吧,蛋冷了。”方洁用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又说:“你不去,一个人在家里,万一有个病痛,也没有人照应,我也不放心。”
“死了还好些!双脚一伸,万事大吉,免得受气。”方洪生在方洁面前气话更多了。
方洁本来还想跟爸爸商量自己的婚事,听到老人说了这些晦气的话,觉得不是讲这种事的时机。所以,她的念头又动摇了。她想:爸爸不到哥哥那里去,这也难怪,虽说大上海玩的地方很多,但出门要坐电车,汽车,他很不习惯。走路嘛,又不熟悉。听说有一次爸爸上街,去买一种治疗胃病的药。先走进一家药店去问,回答说没有。接着就沿街往前走,见药店就走进去问,一连问了七、八家,也没买到,但他不死心,又跨进一个药店去问,可店里的营业员说:“四川老头,你刚才不是已经来问过了吗?怎么又来了!”当方洪生退出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糊里糊涂转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把他羞死了,这些话,都是方洪生回来当笑话讲的,但毕竟他一个人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连别人说话也听不懂。用他的话讲:金窝银窝,还是自己的狗窝。只住了一个多月,就匆匆忙忙回四川了,可回到石州,也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妹妹方岚对父亲不孝顺,而她呢,又整天在船上过着流动生活,无法照顾家庭,虽说每年有休假,但如果自己在重庆找了对象,在重庆安了家,无疑对老人又是一个伤心地刺激。想到这里,方洁心里十分为难。讲出来嘛,父亲肯定不会阻拦,但总不见得高兴;不讲出嘛,这事又无法征求老人的意见。弄的方洁进退两难。她低下头,思想激烈地斗争着,方洪生也好像看出了女儿有为难之处,就说:“方洁,你也不小了,个人问题也应该考虑了。”
方洁没想到父亲先提出这个问题,对父亲的关心,她感激不尽。为了自己的婚事,父亲曾托人介绍了几个,都因为自己长年在船上工作,人家不乐意。她知道,今天父亲讲这话的意思,是要叫自己在婚事上,双管齐下,不能光依靠父亲,自己也要动脑筋,找门路。可如今自己找了一个,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讲出来。因为这样太无情了,这对方洁来说,可能是幸福的,可对父亲来说,可能意味着更大的痛苦。望着眼前孤独可怜的父亲,想起方岚对老人的无情无义,想起远在千里之外当兵的哥哥也不管他,她决定把自己的心事隐藏着。不,说得更确切一点,他的主意是变了。她不能在外地找对象,应该在石州找一个志同道合,能体贴,照顾父亲的对象。方洁看了看五斗橱的时钟,时针已经指着十二点了,立起身来,说:“爸爸,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就甭操心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上船了。”
方洁走出门,望着从窗口透出的那盏灰暗的,孤独的灯光,鼻子一酸,淌下了眼泪。她真不忍心离开父亲,愿意整天留在家里照顾父亲,但是,不可能呵,一个人总要工作,总要为社会作点贡献,要工作,就要作出一定的牺牲。为了让更多的旅客通过乘坐她的轮船,能及时与家人团聚,回到父母身边,她只好天天在这船上工作,只好忍受离别亲人的痛苦。
方洪生站在门口,目送方洁上路。方洁回过头来,又想起一件事,站住脚说:“你以后吃东西,要注意点,不要吃硬的东西。不要为了一点点小事生闷气。”
“你放心走吧,我晓得。”方洪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方洁转过身走了,她回到船上,铺开信纸,含着眼泪,给她哥哥方华和妹妹方岚各写了一封信。
第十一章闷心自责
方华现在是上海空军某机关的作战参谋。他当兵十几年,都是在和平环境中度过的。如今身为作战参谋,实际上是无战可作。因此,工作也不算紧张。他已在上海安家,爱人是一家纺织厂的工会主席。方华白天上机场,下部队,了解情况,汇报工作;晚上回到家里,一家大小,吃着四菜一汤的晚餐。然后,坐在沙发上,先是每人削一只苹果,再是吃着茶,嗑着瓜子,边谈趣闻,边看电视。星期天,夫妻俩不是领着孩子逛公园,就是乘船游览黄浦江。或者去老城皇庙吃点心,上百货大楼买服装。总之,方华现在工作不辛苦,生活很幸福。
在结婚前,他还经常给父亲写信,寄钱。但近几年,妹妹也工作了,父亲也退休了,他感到自己的义务也尽得差不多了。于是从只写信、不寄钱,到后来,连信也很少写了。对四川老家的一切,也渐渐淡薄了。再加上生活过得挺美满,所以,父亲在他生活中已经被搁到一边了。今天突然收到一封方洁的来信,才想到四川,才想到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写信了。
方华拆开信,知道是妹妹方洁来的,就坐在写字台前看了起来。
“哥哥:你好!
好久不曾与你通信,不知近况如何?嫂嫂侄儿身体可好?今天晚上,我利用船停石州的短暂时机,回去看望了一下爸爸。方才得知,你已有半年多未给他写信了。”
看到这里,方华仰起头,皱起眉,心里嘀咕道:“我有半年多没给家里写信了?唉,真该死!”他又接着往下看:“半年来,不知你忙得如何?也许,我不了解你们军人的生活。从电影,电视里看,军人的生活是很紧张的,要按时起床,按时上操,按时熄灯。但我不相信,你紧张得连给父亲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白天没有,晚上呢?晚上没有,节假日呢?总之写封信的时间,还可以抽出来的吧!我想,时间问题倒是次要的,关键问题是你把老家给忘了,把父亲给忘了!要不,怎样解释这半年来,连一封信都不写呢?
哥哥,你可知道,爸爸一人是怎样生活的吧?说来令人心酸,也叫我们这些当后辈的子女感到羞愧。
平时,他一个人,又要买菜,又要烧饭,忙了半天,煮出来的饭,菜,却又吃不了多少。于是,他就采取煮一顿饭吃两天,炒一次菜,吃几餐的办法。结果,往往是饭也馊了,菜叶酸了。冷饭,馊菜还舍不得倒掉,就马马虎虎的将就着吃,有时几天不买菜,不烧饭,就到外面小面摊吃点面条。十冬腊月里,早上起来,房子是冷的,炉子也是冷的,连想喝口热水都困难,中午好不容易生个炉子,家里却又没什么好煮的,就调点面疙瘩吃,不要说讲究什么营养,就连这些东西,也是饱一顿,饿一餐。所以,现在他是越来越瘦了,越来越老了。
白天,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家里,既没有人跟他说话,更没有人问问他饱暖。人家说他像个活菩萨。有时,实在无聊了,就去蹲茶馆,打麻将,到了吃饭时间,人家都回去吃饭了,可爸爸回到家,等待他的,却是一座空房子,一切都是冷的,看见左邻右舍都在喊“吃饭啰”,可他老人家还要自己动手挑水,生火,烧饭。有时候一懒,就不想煮了,便饿着肚子上床睡觉。加上他又是一个不会收拾,不会料理家务的人,家里总是弄得乱七八糟的。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他穿的衣服都是一两个月换一次,住的房子是十天半月不扫一下。衣服破了,也不会补,只好让它去。他那付邋遢的样子,叫你看了,都简直不信那是你的父亲,是一个有儿有女的父亲!
特别令人痛心的是,他老人家最近胃病复发,吐血后被送进医院开刀,做了胃切除手术,我们三个子女一个也不在身边,亏得邻居帮忙和一个姓邱的医生,才算保全了性命,但现在病后仍无人照料,他的生活仍然处于随便,简单和无可奈何的地步,所以,看上去,爸爸老多了,像一颗被大风吹歪的枯树,随时都可能枯萎,倒掉……
哥哥,我们的妈妈死的早,爸爸为了我们姐妹三人,受了很多苦。为了我们的心灵不受创伤,硬是不再娶,他的心是善良的,人格是可敬的。我们应该永远尊敬他,孝顺他。人家都说你是个孝顺儿子。的确,你过去曾给家里寄过许多钱,买过不少东西,对家里给了很大帮助。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相信爸爸心里也没有忘记。但现在,你变了,你把家忘了,把爸爸忘了。你半年多来,竟不给家里只言片语,丝毫不过问老人的生活和病痛,哥哥你的良心说得过去吗?
目前,爸爸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对你的意见很大。今天这封信,我无非是想告诉你一些情况,希望能引起你思想上的警惕。爸爸说你是讨了媳妇忘了娘。虽然说得有些过火,但他的心情,你是可以理解的,哪个父母不思念自己的儿女呢,从这方面讲,你不要计较父亲的态度,以上这些话,本不想说给你听,怕引起你的难过,但我太喜欢哥哥了,太爱哥哥了,我是多么希望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家庭,孝顺老人啊!过去,我一听邻居夸你有孝心,我心里就高兴,为有你这样一个好哥哥而自豪。可如今,我却为你这样对待父亲而难过,至于下一步应该怎样处理,我相信,你会很好考虑的,而且一定会考虑的很周到。
写得很多,有些话可能偏激,请你原谅我这个无知的妹妹。
祝你
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妹妹;方洁
八月十二日
此信请不要给嫂嫂看,免得她见外。又及。”看完这封信,方华受到很大震动。内心感到十分内疚,良心受到了责备。他觉得太对不起父亲了。因此,吃晚饭也没心思了,他草草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就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想起心思来了。方华的爱人朱金英性格开朗大方,方华家里的事从来都随方华怎么处理,从不干涉阻拦。因此也就不大过问,今天看见丈夫心思重重,才走过来问道:“怎么啦,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方华对自己的爱人很了解,很信任。因为他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干部,虽然妹妹在信中交待,不要让朱金英看,但方华还是把信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了朱金英。
朱金英看完信,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你也真是昏头昏脑过日子,这么长时间,不给爸爸写信,真该死!”她停了一下,又说:“也怪我,没有提醒你。”
“主要怪我懒,还是妹妹说的对,根子是把家忘了。”方华坐起来。抱着头,感到极为苦恼的样子。
朱金英紧挨着方华坐下来,抱着他的肩膀,又安慰地说:“你也别太难过,咱们过去做的不对,现在改正就是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看着办吧,我没有意见。”
方华转过身来,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朱金英,说::“我听老婆的!”
“怎么,作战参谋没花头了?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啦?”
“那里,我是尊重你的意见。”
“我看你还是先写封信,再寄一百元钱,把父亲接到上海来住。”朱金英说。
听了朱金英的主意,方华很高兴,脸上的愁云一下散了,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
“人家说你是讨了媳妇忘了娘,我可没有阻拦你什么哦!”
“我老婆的良心大大的好!”方华亲切的抱着朱金英,吻了她一下。
“看你,神经病!”朱金英笑了。方华也笑了,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问题上,能得到爱人的支持,应该说是一种欢乐和幸福。当天晚上,方华就以夫妻俩的名义,给方洪生写了封自我批评的信,并请他来上海住。第二天,又去邮局寄去了一百元钱,以作路费,接着,方华他们就打扫房子,安床铺,准备父亲的到来。
时间过去了半月,方华不见父亲回信,却收到了退回来的汇款单,退款原因是:“收款人拒收。”这一来,真叫方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拒收钱?实在叫他费解,于是,他又写了第二封信。过了两天,觉得有些话还没有说够,接着又写了第三封信。可和前两次一样,只有去信,没有回音。方华想:看这架势,爸爸对我的意见太大了。只有不断的重复检讨,才能感动老人。于是他又写了第四封信。在这封信中苦苦哀求方洪生:“我是你的儿子,你作为父亲大人看到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做的不好的地方,骂我,打我都可以,但决不能这样不理儿子,你这样做,比打我、骂我还痛苦。前一段时间,我不好。并且决心改正,请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我写了几封信,你不回信,不理我,你可知道,我这几天是吃不好,睡不着,我相信,你这样做,也是在折磨自己,你心里也一定很痛苦。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父子俩呢?亲爱的爸爸,请回信吧,哪怕是几个字也好,也说明你原谅儿子了,那就是我的幸福,因为我已经得到父亲的宽恕了,我痛苦的心灵,也就不再痛苦了……
第四封信虽然寄走了,但方华的心情仍未能平静,是否会得到老人的宽恕,还得等半月之后,这是一封信来回所需要的时间,半个月啊,方华的心灵还得痛苦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