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桥》第十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仙人桥 作者:万良顺 发布时间:2012-07-25 00:35:23 字数:7750
十二章敢想晚辈
下午,方洪生在茶馆里和几个退休工人打麻将。那时他们打牌是不赌钱的。但他们每人嘴里都含着几条裁的又细又长的白纸条。四川人叫做巴“胡子”。谁输了,谁就要巴一根“胡子”,所以,旁边人一看,谁嘴上的纸条巴的越多,就说明他今天的运气不好,输得越多。谁的“胡子”巴的少,就说明他今天输得少。这会儿,方洪生嘴上已经巴了几个胡子。现在已经五点钟了,其他人都不想再打牌了,准备回家吃饭,但方洪生却不依,还想赢回来。说:“再打几盘,再打几盘。”
“再打,你还得输。”一个牌友说。
“那不一定,不一定,咱们不吃饭打到八点钟。”方洪生想用激将法。
几个牌友不吃他这一套,把牌往桌子中间一推,站起来说:“不打啰,不打啰!咱们回家吃饭啰!”于是,各自纷纷散去。
方洪生见大伙散了,没趣地站起来,扯掉巴在嘴上的纸条,没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里,他更觉得没啥意思。刚才那般活跃的劲头,全消失了,他坐在床沿上,两手插在裤袋里,呆呆的望着外面,天都黑了,连灯都懒得开,也不想煮饭吃,因为煮起来,也吃不了多少,就准备到外面去吃碗面条算啦。刚拉上门,钟芸端着一碗包面来了。
“方老师,今天我们家吃包面,给你尝尝。”
方洪生又打开门,拉亮灯,说:“哎呀,老吃你们的东西,真不好意思。”
“这有啥,你能吃多少?不要说难得吃一趟,你要不见外,天天到我家来吃,也欢迎。”钟芸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方洪生。
方洪生嘴里讲不好意思,但实际上并不推脱。他边吃边说:“谢谢!谢谢!哎,芸芸最近英语复习怎么样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再教一点?”
“你先吃,等会我来请你。”钟芸说完回去了。
晚上,钟芸拿着书,来到方洪生房里。方洪生领着她读了一段英语,两人又用英语作了几句对话。然后,方洪生又写了一段话,叫钟芸翻译。
钟芸坐在灯下,认真地做作业。方洪生闲着没事,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邱丽桂来了。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大姨这个人倒挺不错的。”
“她在医院里是学习雷锋的积极分子。”钟芸头也没抬,回答了一句。
“她怎么这两天不来了?”这话刚一出口,方洪生就觉得有些不妥。但见钟芸没什么反应,才稍为舒了一口气。他走到床头,拿起英文版的《北京周报》,坐在钟芸旁边,认真的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钟芸站起来,把翻译好的句子给方洪生看。方洪生点了点头:“嗯,基本都对,啰,就是这里,”方洪生指着一个地方说:“应该释成土地的地,不应该释成目的的。”
钟芸拿过纸,认真的改过来,然后用英语说了句:“Thankyou!”(谢谢)。这时,她又突然想起方洪生刚才象问过她什么话。就说:“方老师,你刚才问我什么啦?”
方洪生本来就不好意思,见钟芸追问,就搪塞说:“没什么,没什么!”
“嗯,让我想一下。哦,对了,你是问我大姨怎么最近没有来了,对吧?”
“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是想请她再替我看看。”方洪生只得顺水推舟,找了个借口。
聪明的钟芸,对方洪生的苦处与寂寞是最了解不过的,她认为:方老师一个可怜的老人。她很同情他。她希望他有欢乐。有幸福。所以,她一有空,总是过来跟他讲几句话或者叫他帮自己学英语。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也总是送一点过来。即使这样,仍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所以,钟芸心里总是不安。但她发现,自从她大姨来过几趟后,”方老师的房间大变样了: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本人也比较注意衣着了。甚至连胡子也刮得一干二净,今天,又在她面前问起大姨的事,这说明,他是在盼她来。当然,这种盼望,还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但至少说明方老师对我大姨的印象不错。他愿意接近她,愿意看到她,他对她有好感。钟芸是一个敢想敢为的女孩子,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出现了:能不能让他们两个老人生活在一起?现在,社会上象他们这种现象的人,也绝非个别。儿子长大了,有的远走高飞了,有的嫌弃老人,有的不敬不孝,象方老师就是如此:孝顺的儿女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又不孝顺,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动员社会舆论关心老人,双方儿女要孝顺老人外,作为老人们,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这种现象,要冲破旧风俗,,旧习惯的思想索搏。现在是婚姻自主,面对现实,老人们来个互相结合,互相照顾,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以为:应该是完全可以的。但鉴于自己还是个大姑娘,又是小字辈。这种事,不好出面讲。能不能请父母亲出面去讲呢?她决定试一试。
钟芸回到家里,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向父母亲作了详尽的呈叙。钟芸的父亲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们年青人,真是敢想敢说。你把这个劲头,用到工作学习上,也许还能得到表扬。你去说这种事,小心大姨揍你!哈哈哈……”钟强瑞躺在沙发上,笑的前俯后仰。
“芸芸,你瞎讲些啥子?”钟芸妈妈邱丽君也反对,她扭动着胖胖的身体来回擦着桌子说。
“妈,方老师一个人生活,太可怜了,他应该有个幸福的晚年。钟芸搂住妈妈的脖子,又说:”大姨也未必没有苦闷。”
“也真难为她这一辈子。”钟芸妈说。
钟芸见妈也可怜大姨,就乘机进攻:“那你就去说说嘛!”
“这种事,还是慎重点好。”钟强瑞说。
“这不比你们年青人谈恋爱,要是双方都没这个意思,多难为情。”钟芸妈说道。
钟芸想了一会又说:“方法上可以策略些嘛!现在又不是叫你们去当媒人。是叫你们先从侧面问问。”
“心急吃不了热汤元。还是慢慢来好!”钟强瑞站起来,摇着扇子。走到门口,见邱丽桂站在门外:“唉,你站在外面偷听我们的家庭会议?快进来,快进来!”
邱丽桂拎着两个西瓜,放到桌子上:“你们在讲什么事?要慢慢来?。”
“大姨,你来的正好,我……”钟芸正欲往下说。被她妈把话接了过去:“大姐,快来坐,我们在说,钟芸这孩子找对象的事,年纪还小,不能急,要慢慢来。”
“妈,看你讲到哪去了!”钟芸说。
“这种事,是得慢慢来,要看准,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心急啊,芸芸!”邱丽桂笑着说。
“大姨,是妈在瞎说,谁急了,我还准备考大学呢?”钟芸极力申辩。
“我知道咱们芸芸是有出息的。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邱丽桂说:“条件嘛,身高一米七,年龄27,工资77,怎么样,都带七,哈哈哈!”
“说曹操曹操到。大姨,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方老师吧,他太可怜了。”钟芸故意把话引到方洪生身上。
“也真是,枉养了几个儿女,到头来,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过日子。”一提到方老,邱丽桂就变的格外深沉。
“这种儿女,还不如没有的好。”钟强瑞说。
“听方老讲,你们一家人倒挺关心他的。”邱丽桂说”
“要说关心,还不够。他也是苦了一辈子的人。你对他不是也很关心吗?”钟强瑞说。
“我?我是一个医生,关心病人是我的责任。”邱丽桂有些不自然。
邱丽君见姐姐说了那么多同情方洪生的话,就顺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方老这个人怎么样?”
“人确实是个好人,又老实,又厚道。”邱丽桂不假思索地说:“你们看,我还要送西瓜给他吃呢!”她从网袋里取出一个西瓜,放在钟芸怀里:“这个是给你的。”又对邱丽君说:“我现在过去看看方老,好几天没去了,不知他身体怎么样,怪放心不下的。”
“大姨,他今天还在问,你怎么好几天不去了”钟芸说:“人家挺想念……
邱丽君急忙用手堵住钟芸的嘴,对邱丽桂说:“你快去吧!”
等邱丽桂走远了,钟芸抱着手里的西瓜,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你们要再不出来做这个媒,喜糖就要叫别人抢去啰!”
钟强瑞和邱丽君面面相视,一时间,感到很茫然。过了一会,钟强瑞方说:“老伙计,看来我们的思想解放得还很不够呢?在这方面,要好好的,向女儿学习啊!哈哈哈!”
“嗯,我们是得解放思想。”邱丽君也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那我来分配任务,爸爸找方老,妈妈找大姨。”钟芸说。
“要成功了,叫你大姨请我们上迎春楼餐厅吃一顿。”邱丽君笑着说。
“行,这个要求我去提。现在,先吃大姨请我们吃的西瓜。”钟芸手起刀落。噼噼啪啪,就把一个大西瓜切成了十六片。三个人,嘻嘻哈哈,呼呼噜噜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第十三章好心撮合
方洪生连续接到儿子方华几封来信。虽然儿子在信中一个劲的检讨,一个劲地认错,但仍不能得到他的宽恕。他认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老婆,孩子,有了幸福的家庭,就把老子忘得一干二净。这那还像个共产党员,解放军干部的样子。共产党员要关心群众,为人民服务,也包括你的老子嘛!依我看,就这一条,他就不够格当干部,不配做党员。寄一百元钱来就能消我的气了?谁稀罕钱,而钱能解决我生活上的具体难处吗。叫我到上海去,说得真轻巧,又要坐车,赶船,我吃得消吗?就是到了上海,不要说那街上的车水马龙吓得我不敢出门,就连那叫人头昏脑胀的空气,那有漂白粉味的自来水,我也受不了。再说,白天,你们上班去了,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岂不要憋死?还有,那打了腊的地板,一滴水都不能撒,叫我这咳咳吐吐的老头子去,一举一动都受拘束。与其说是去享福,还不说是去受罪。我是打定主意,哪儿也不去,死也要死在老家。
但儿子还是一个劲地来信,这就叫方洪生有点为难了。回信嘛,又不知道说啥好。说原谅他,希望他改正错误。这种官方语言,又觉得不是父子之间讲的话;不回信嘛,又觉得有些不忍心,终究他还是我的儿子,把他的心伤的过重了,万一急出病来,也不好。真弄得方洪生左右为难。甚至像害了心病似的,白天想,晚上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既不失父亲尊严,儿子也很满意的办法来。结果,终于失眠了。晚上睡眠不好,马上引起消化不良,又病倒了。
这两天,钟芸不见方洪生的影子。晚饭后,就和妈妈邱丽君一道,过来看望方洪生。她们走到窗子跟前,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从窗口望进去,原来是邱丽桂在里面。只见邱丽桂坐在床边,替躺在床上的方洪生解开上衣,把听诊器挂在耳朵上,为方洪生听心、肺。听了一会,又用手指在方洪生胸部敲击,在腹部这摸摸,那儿揉揉。然后站起来,把听诊器放进包里,说:“不要紧,是消化不良,吃点药,就会好的。”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药,递给方洪生。又从另一瓶倒出两片,放在方洪生手上,倒上一杯开水,用嘴吹了吹,喝了一口,觉得不烫,才给方洪生:“你先把这两片药吃了,今晚好好睡一觉,病就会松的。”
“邱医生,你真是个好人。你这样关心我,叫我说什么好呢?”方洪生接过杯子,激动地说。他此时,不好意思正视邱丽桂。心想,我要能有这样一个人长期在身边该多好啊!
“还说什么呢?你是病人,我是医生,关心病人是医生的责任。再说,你就一个人,我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邱丽桂一边帮助方洪生整理东西,一边说。
站在外面的钟芸,推她妈进去。邱丽君摇摇手,却要拉着钟芸往回走。
钟芸不解的问:“怎么啦?”
“傻丫头,我们进去,还不等于赶你大姨走?”
“嗯,这方面,还是妈有经验,嘻嘻!”钟芸调皮地说。
邱丽君拍了钟芸屁股一记:“你这鬼丫头。”她停了一会,像是在问钟芸,又似在问自己:“他们真有这个意思?”
“那还用说,你没看见他们那亲热劲?”
“其实,要真能这样,那是最好不过了。”邱丽君若有所思地说。
“妈,那你就找个机会问问吧!”
“行!这个忙我得帮。”
……
第二天,钟强瑞带着任务,受命来看望方洪生,方洪生的病好些了,他正在捅煤炉,准备下面条。
“方老,让我来帮你干。”钟强瑞一进门,就把身体还很虚弱的方洪生按到凳子上,又说,“身体不好,要注意休息,别再累坏了。”
“没啥,我多亏有你们这样一个好邻居,不然,还要苦。”方洪生说:“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
钟强瑞马上把心里话端出来,说:“方老,你一个人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没法子,就马虎着过吧!”方洪生无可奈何地说。
“能不能想个办法呢?”
“上海我是不想去的,方岚那边我也住不下去,有啥法子?”
“其他办法呢?”钟强瑞想,这种事,只能启发,诱导。
“我是没有办法想啰:过一天,算一天。”
钟强瑞见方洪生不愿往这方面讲,决定干脆讲出来,说:“方老,你上海不愿去,方岚那也不愿住。老这样一个人生活怎么行?我看,”他看了一下方洪生的神色:“那就再找一个老伴吧!”
方洪生听到钟强瑞这番话,并不感到突然。因为这件事,他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只是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不好意思讲出来,今天,钟强瑞提起这事,虽说很符合他的心愿,但毕竟是六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好马上表态,只能假装不在意的说:“莫提这个,我是不想这些。”
钟强瑞完全理解方洪生此时的心理状态,就进一步说:“方老,我们都是老邻居,虽然平时有些照应,但毕竟不解决根本问题,你就别固执了,何必自己折腾自己呢?”
方洪生听得出,老钟也是诚心诚意,就松了一点口,假装为难地说“老钟,说句心里话,人非草木,我何曾不想日子过得舒服点?可再找一个,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谁愿意跟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儿女都觉得是个累赘,何况别人?”“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太那个。我看邱医生对你倒蛮好的。”钟强瑞见方洪生松了口,又说“你觉得邱医生这个人怎么样?是芸芸的大姨。他丈夫死了十多年,我们想给你们俩个做个媒。”
“不不不!”方洪生连讲了三个不字。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牵连邱医生的。他很尊敬邱医生,很喜欢邱医生,但不敢高攀邱医生。他说:“你们千万别去讲,我知道,邱医生是个好人,但我不能去连累人家。”
“我看咱们探听探听,她也常在我们面前讲起你。“
“谢谢你,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这件事,还是不讲的好,怪难为情的。”方洪生说。
“行,我明白方老的意思,那你吃面条吧!”他们在说话之间,炉子已生好,面条也煮熟。钟强瑞告别方洪生,回家了。
钟强瑞回家跟邱丽君、钟芸交换了情况,经过分析,方洪生是不好意思答应,决定让邱丽君去执行她的计划,探听她姐姐的想法。邱丽君是个胆子既小又嘴笨的人,她开始想推脱不去,说怕不会讲,反而把事情弄僵了,但在钟芸的催促下,在丈夫的鼓励下,还是鼓足勇气决定试一试。一天下午,邱丽君跟邱丽桂出去玩。虽说石州城不大,但风景却特别美,尤其是郊外的太白岩,夏天,能遮住西晒的烈日,冬天,能挡得住寒冷的朔风。在岩半山腰,有许多庙宇。其中,李太白吟诗作画的太白楼,更是游人必到之处。在这金秋的季节,姐妹俩怀着极大地兴趣,拾级而上,没多久,就登上了太白楼。站在楼上,凭窗眺望,远处的长江,像一条银色的玉带,缓缓东去。左边是高楼林立的市区,右边是层层梯田,稻穗甸甸的美景。此时,邱丽桂真有不登高山,不知平地的切身体会,兴奋地说:“丽君,你过去来过这里吗?”
“来过,粉碎四人帮后,我们全家来过。”
“我可还是小时候,读书时来过,现在全变样了。”邱丽桂说:“后来工作忙,家务事又多,已经有四十年没来过这里了。
“现在退休了,你就多来几趟嘛!”
“嗯,今后没事,是要出来走走,我还想出四川逛北京,去上海呢!”邱丽桂显得极为兴奋。
他们来到一个石墩上坐下,邱丽君叹了一口气:“唉!我们这些人想去上海没条件,可方老儿子在上海,他却不去!”
“这个老头子也真怪。他说他在上海住不惯。”
“怎么也知道?”
“方老告诉我的,他尽讲他儿子怎么不好,女儿怎么坏,唉,老头子怪可怜的。”邱丽桂说。
“你看,我们能帮他点什么?”邱丽君认为是到了揭盖的时候,就问道。
“方老时常夸你们,说远亲不如近邻,他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好邻居,真是不幸中的有幸。”
她们俩个边走边说,又来到一股小泉下。这泉水是从太白岩半山中的一个小洞里喷出来的。
据说李白曾用此水磨墨作诗,故取名《诗泉》。泉水清澄澄,甜蜜蜜。游人上山来,大多都要在这儿饮个痛快,然后再洗个脸,高高兴兴,清清爽爽的下山回家。两姐妹先在泉边用手捧起水,喝了几口,再用手绢洗了个脸,心里感到特别舒畅,邱丽桂感到今天玩得很痛快,就说:“丽君。咱们回家吧!”
“嗯?”邱丽君感到任务还未完成,但又不知怎样讲,就说:“姐姐,再到前边看看吧!”
“还有什么好地方?”
“你走嘛,”邱丽君拉着姐姐往前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回去说不行?”邱丽桂问。
“在外边说好。”她们来到一棵很大的黄角树下,坐在一个长椅上。坐定之后,邱丽桂等邱丽君问话,邱丽君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两人都望着岩下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一声不响。
过了一会,邱丽桂等的不耐厌了,便问:“你要说什么?怎么不讲了。”
邱丽君望着姐姐,只是笑,不开口。这一笑,邱丽桂更感到莫名其妙。推了一下邱丽君,说:“你卖什么关子,你不讲,我走了!”
“好,我说,我说。”邱丽君镇定了一下,咳了一声,想说,又怕坏了事。哼哼哈哈地说:“唉,大姐,你看……”邱丽君话到了嘴边还是停住了。
“你说呀!”邱丽桂催促着。
邱丽君还有顾虑,她不得不声明几句:“哎,大姐,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反正就我们两个知道,行就行,不行就当我没说。”
“嗨!你把人都急出病来了,你还没说,就怎么知道不行呢:”
“好,那我就说。”邱丽君壮了壮胆子:“大姐,我看你对方老蛮好的,方老对你也不错,你们俩个就……”
“就什么?”
“就真正好,怎么样?”
“你们就……就结婚吧!”邱丽君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听了邱丽君的话,邱丽桂脑子“轰”的一下炸了,浑身立刻冒出鸡皮疙瘩,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架,刹时间,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一般。脸色由红变白,有白变青,眉宇、天庭一个劲的颤动,两眼直愣地、盯着奔腾的长江水,两个鼻孔直打扇,半响说不出话来。
邱丽君见姐姐成了个呆人,吓坏了,忙搂住她,喊道:“姐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呜……”邱丽桂缓过一口气,终于哭出声来。
她觉得,妹妹提的问题太荒唐了,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压根儿没想过这码事。自从孩子他爸爸死后,我心里就只有两个念头:一是好好工作,多为病人解除痛苦。二是把孩子照顾好,把他们抚养成人。这也算对得起党,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了,从来没想过要改嫁。如今都退休了,你来对我谈起这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这样做,对得起姐姐吗?对得起姐夫吗?人家会怎样耻笑我?叫儿女们知道了,他们会怎样看待我?叫九泉下的丈夫知道了,会怎样骂我,恨我?邱丽桂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混流在一起,流不完,擦不净,过往的游客看见这个女同志哭得这样伤心,虽不了解内情,也都好心的劝道:“别哭了,啥子事这样伤心?”“回去吧,可要注意身体啊!”
对邱丽桂如此动感情,是邱丽君完全没有想到的。此时她有些慌了手脚。她觉得对不起姐姐。也不免擦起眼泪来。她一边擦泪一边劝邱丽桂:“姐姐,别哭了,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
邱丽君的劝解,并没有止住邱丽桂的眼泪。但待邱丽桂稍为清醒一点以后,也觉得在有这么多游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确实不太雅观。就站了起来,收住呜咽,一个人往前走了,邱丽君赶忙跟了上去,以十分不安的口气说:“姐姐,实在对不住,我原以为这样作是做一件好事,是为你们好,没想到会惹出这样大的事,我真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她只道讲“对不起”,别的话,啥也不会讲。
邱丽桂不理邱丽君,只顾自己往前走。回到家里,又扑在床上,更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她感到妹妹太不理解她了,太委屈她了。我邱丽桂对方洪生好,是出于我的工作,我的责任。在人与人之间,在男人与女人之间,难道就只有夫妻才能体贴关怀吗?同志之间,邻居之间,难道就不能互相帮助吗?就非要结婚,非要成夫妻不可吗?妹妹呀,你这样想就错了,你真是在门缝里姐姐,把我看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