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涉赌头陀博剁手 恋美貌青玉下彩礼
作品名称:凤桂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11-09 16:20:29 字数:5858
地窖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董武感觉到自己像是要飘起来,心里美滋滋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武哥!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去刘木匠家学艺的真实用意了,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刘凤桂去的?”不知道谁问了一句。董武还没搭话,旁边又有一个人接上了话茬:“武哥,兄弟搞不明白,你这学艺都两年了。怎么还没把那个凤桂娶到手?”
一句话戳到了董武的痛处,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摆了摆手,嘟着嘴吧说道:“不提这事儿,押了押了,谁还来?”说着,又提起了那根手里的红线。
又赌了几把,那个借钱的小子的大洋也输没了,桌面上没有敢再伸手的了。
刘青玉胳膊肘捣捣刘光玉,悄声说道:“哥,该走了。”
刘光玉将桌面上的钱往口袋里一划拉:“诸位,既然没有再来的,我可就要撤了哈!”说着,朝着众人拱手抱拳,转身欲走。
这个当隙,站在董武身侧的李士华贴着董武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董武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李士华刚刚跟他说的那番话,亦正是董武怀疑之处。刘光玉平常来赌钱,那是输的多赢的少,但是今天夜里却如此特别,把把必胜,赢光了所有人的钱,几乎是清了场子,这个让董武很是怀疑。难道他出老千?赌场里出老千是要剁手的,可是他又抓不到把柄,弹铜钱、扣碗,这一套程序都是董武亲自操作的,那个刘光玉甚至连扣碗都没有碰一下,他就不得不怀疑站在刘光玉身后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青玉。难道是这个小子在作怪?难道他长了一对神仙眼?能看穿这个瓷碗?董武满腹狐疑,纳闷不已。
“站住!”董武一声厉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刘老大你这是什么毛病?怎么赢了钱就要闪人吗?”
“不是我赢钱闪人,你们不是没有来得了吗?”刘光玉回道。
“谁说没有来的?我用我所有的钱,赌你口袋里所有的钱!”董武说着,双手插进左右口袋,掏出了两大把大洋、铜板往桌子上一拍,脸色阴沉沉的。
刘光玉又重新走到桌子跟前,他瞅着董武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也是毫不含糊,表情严肃地慢慢解开衣扣,将那件口袋里装满了大洋的长袍脱了下来,揉成了一个大团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盯着董武说道:“行!我跟你赌。”
刘光玉明白,凭着他对这个董武的了解,这个阴险的家伙是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把这些钱带走的,所以,他也不怕他。他明白,不耍点儿狠劲儿,他们兄弟二人是断然走不出这座地窖的。
董武已经习惯了刘光玉平常对自己的那种唯唯诺诺,见他今天突然硬了脖梗子,守着这么多人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他顿时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间怒目圆睁,欠了欠身子,从椅子后面抽出了一把弯身砍刀,“啪”地一声劈在了桌面上,死死盯着刘光玉:“小子,你有种,再外加一只手……”
那把劈在桌子上的砍刀有两尺多长,刀刃锋利无比,董武只是随手一劈,刀锋已经穿透了厚厚的桌面,插进去了有手掌那么深,余力未消,刀身仍在桌子上迅疾地左右晃动着身子,辉映着窖顶窖壁上的灯盏,晃动着点点寒光,发出“嗡嗡”的响声。
砍刀劈到桌面上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唏嘘一声,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身子;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刘光玉兄弟二人。
“当啷……”死一般沉寂的空间却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仿若天籁之音的清脆之音,此时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也像是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鼓噪之声。
原来,刚才董武刀劈桌面,有一枚受惊的大洋借着其力弹跳起来,在桌子上滴溜溜旋转了一番,又懒洋洋地滚下桌面,砸到地面的青砖上,发出了那一声响。
李士华走了过去,弯腰将那枚大洋捡了起来,放到董武面前的那一大堆钱堆里,也扭头看着刘光玉。
刘光玉今天晚上和兄弟喝了不少酒,此时酒劲儿并未醒透,再加上刚才连连赢钱,他已经被内心升腾起来的那股子亢奋彻底冲昏了理智,他盯着董武亦厉声呵斥:“赌手就赌手。”
当然,刘光玉能迅速的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亦是源自于对兄弟刘青玉深深的信赖。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刘青玉的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蓦然的有了些紧张。刘青玉毕竟第一次涉猎赌钱,就遇到了这种“剁手”的狠场面,他心里有顾虑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局势已经容不得刘青玉退缩,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董武站上了椅子,已经高高提起了那根红杠线,吊在下面的那个方孔铜钱因着自然力左左右右缓缓扭动着身子,仿若阎王爷把玩的那个“苦笑脸”。
刘青玉还没反应过来,董武又开始晃动手里的那根红线,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指弹那个铜钱,而是在头顶画着圆圈地摇着,就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
刘青玉躲在大哥的身后不动声色,脑袋一动不动,眼珠儿却随着那个铜钱滴溜溜地旋转着。那一刻,他的眼前仿若晃动起了一只盘旋在他头顶的矫燕,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里的皮弹弓……
那枚铜钱划动着凝滞的空气呼呼有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忽疾忽缓地嘶鸣着,每一次钻进耳朵眼的呼啸之声,都带动着他们的心为之震颤。
董武一手摇着那根红线,一手攥着那个洋瓷碗,一个“空中捞月”,将铜钱接在碗里,然后迅速扣在桌子上。他松开了手里拽着的线头,双手缓缓举过头顶,看着刘光玉微微笑着,语音却有些阴森:“老大,说吧!什么?”他这个举动是想告诉刘光玉,我没有出老千。
刘青玉紧紧盯着那只扣碗,心生疑惑,因为那只碗并没有扣在桌子的那个老地方,而是贴着桌边的位置,离得李士华身前很近。刚才扣碗的瞬间,虽然他已经看清了铜钱在里面的情形,但他依然不敢轻易出言,这次毕竟赌的是大哥的一只手,他要预防董武这小子使诈,所以慎之又慎。
“说啊!背儿,还是面儿?”董武盯着刘光玉又大声问了一句。
刘光玉一直没收到兄弟的暗号,所以也不出声,只在那里故作沉思的寻思着。
“奶奶的!哑巴了?快说啊!”董武有些恼意,嘴里开始骂骂咧咧。
刘光玉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就觉得小腿肚子被身后的人轻轻踢了一脚。刘光玉心里有了底,遂大声回了一句:“面儿!”
刘光玉的喊声几乎是刚刚落定,耳朵灵敏的刘青玉就听见扣碗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啦”之声,这丝声音细如针微,也不是寻常人能听得到的。此时,刘青玉就看见站在桌边的李士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见他微微倒退了几步,旋即离开了桌旁。
刘青玉马上起了怀疑,他就寻思着扣碗里的铜钱已经翻转了身子,但他明明看着那个李士华抄着双手,他是怎么动了连着铜线的红线的呢?刘青玉寻思着,禁不住侧身去看,见那根红线头垂在地上。他立马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李士华是用脚踩动了线头,现在刘青玉也明白董武为什么会把扣碗放在桌子边儿上了,原来这是他二人使得一个伎俩。
董武也微微笑笑,一只手搭在碗底上:“好,刘老大既然猜的是面儿,咱们就打开看看是否正确。”说着,就欲把碗掀开。
“慢着!”刘青玉突然喊了一声,事关大哥的手臂,甚至生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把挡在身前的刘光玉一拨楞,一步跨到桌边,盯着董武:“还能改吗?”
董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沉沉说道:“对不起,不能!”
刘光玉突然插话:“谁说的?武哥,你可别欺负我兄弟不懂赌场规矩,只要扣碗没掀开之前,愿意怎么改怎么改!”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围观的众人,“对吧!兄弟们!”
“是是是!可以改,可以改。”一众人也七嘴八舌附和着。
董武眼睛打量了一下众人,觉得众意难为,他斜愣着眼睛瞅了瞅身侧的李士华,李士华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表情。
“你想怎么改?”董武把目光定在刘青玉的身上,狠狠地问了一句。
刘青玉缓步走到桌子跟前,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董武握着碗底的手背,目光如炬,盯着董武,语气也有了一丝冷峻:“我改背儿,开吧!武哥!”
“开……开……”众人齐声应和。
董武本来死死按住那只扣在桌面上的洋瓷碗,此时就感到一股子大力抓着自己的手背慢慢地往上抬,董武懵懵然之间,那只碗已然离开桌面有半尺那么高。现场所有的人都俯下身子,脑袋贴着桌面向那个还没完全显露出来的铜钱望去。
别看那只碗离着桌面只有半尺高,实际上董武和刘青玉比试的却是腕力。董武压着那只碗并不想它打开,而刘青玉使劲儿攥着他的手背往上抬着努力想把那只碗打开,他是担心这个董武再做什么手脚,使什么奸诈。二人不动声色,董武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而刘青玉的肚子也一鼓一鼓地,看得出来他也在暗暗聚力,那只碗便在二人的手里忽上忽下,但最终还是慢慢升离了桌面。旁侧的刘光玉先瞅瞅身侧的兄弟,又瞟瞟表情异样的董武,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苗头,他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刘青玉的手背,喊了一声:“开个碗怎么这么费劲儿?”猛地往上一提,兄弟两人一起用力,那董武岂是对手?那只碗便忽地一下打开了。
“面儿!是面儿……”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扣碗打开了,刘光玉兄弟随即撒开了攥着董武的那只手,董武捏着碗底儿,不由得瑟瑟而抖,他脸色土灰,猛地高高扬起了那只碗狠狠摔在地上,“啪啦”一声,其音甚是刺耳。这一声脆响,仿若一声枪声,把众人的呼叫声震得顿时停止下来,地窖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听得到每个人急促,抑或是缓缓的呼吸声。
“大哥,收钱!”刘青玉看着刘光玉说了一声。刘光玉应喏着,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走到董武身侧,将桌子上自己的那件长袍展开,又把董武面前的那一大堆大洋、铜板划拉进了长袍里,然后双手并拢,将长袍一抖搂,提在了手里。看着大哥收好了钱,刘青玉才说了一声:“大哥,走吧!”
“嗯!”刘光玉应喏一声,兄弟二人向着窖井口走了过去。刘光玉当头领着,刚刚抬脚迈上木梯,却听得桌子那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刘老大,我的胳膊你不要了?”
刘光玉回过头来看着董武,突然嘿嘿地笑了:“武哥说笑了,我要你的胳膊有什么用?血淋淋的瘆人,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告辞了!”说着,扭头继续向着井口爬去,刘青玉随后跟上。
兄弟二人上了窖井,出了董府院门,直向着家的方向赶去。月色皎洁,集街上映着两个狭长的身影。刘光玉拎着拎着沉甸甸的长袍,心里滋悠悠的,竟然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了!”光玉看着青玉说道。
“大哥,如果是咱们输了,那个董武会不会剁掉你的一只手?”青玉却没那么得意,问了个沉重的话题。
“当然会剁,那小子狠毒,这样的事不晓得干过几次了,不过,大哥相信你……”光玉回道。
“大哥,咱们赢了那小子这么多大洋,我琢磨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可得留点儿神!”青玉说着,扭头看着他,“大哥,以后别再赌了,那个董武家也不要再去了。”
“不赌了不赌了,不去了不去了!”光玉连连应着。
说着话,二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光玉说:“三弟,到我家里,点点钱数,咱们兄弟二人平分怎么样?”
青玉笑了笑:“大哥,不用点了,我也不去你家里了,若是惊动了嫂子,此事就不好了!我估计这些大洋得有五六十个,你给我二十个就行了!多了我也不要。”
“你要这么点儿?”光玉瞅着青玉,觉得纳闷,兄弟还喊出了明确数目,他要这二十个大洋做什么?光玉遂将长袍在门楼口铺展开来,数了二十个大洋递到青玉手里:“三弟,你是急着用这二十个大洋要办什么事吧?”
青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大洋装进口袋,转身欲走。
“三弟,这些钱先存在大哥这里,你若需要,随时来取就是了!”光玉又说了一句。
第二天,刘青玉脚步匆匆,直接去了张大婶子家里。张大婶子是口埠村有名的媒婆,也有一张吐纳神气的利嘴。
“婶子,我这次来有事拜托你恁!”刘青玉笑着说。
“呵呵!是不是托我给你说媳妇?若是这事儿我看就免了吧!你爹已经找过我好多次了,老头子又不舍得花钱,如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张大婶子呷了一口浓茶,吐出了一根茶叶梗儿,笑着回道。
“婶子,我已经相好了一家的姑娘,只是托婶子去给我通个信儿。”刘青玉笑了笑。
“奥?三侄儿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啊?说来听听!”张大婶子笑吟吟地问道。
“北村刘世交的二女儿刘凤桂。”刘青玉笑呵呵地回道。
“什么?”张大婶子的下巴立马耷拉下来,脸也拉得老长,“三侄儿睡莽撞了吧?你竟然、竟然敢琢磨她?刘世交的二丫头可是明码标价,彩礼得需要二十个大洋,站到冢子岭上看遍口埠街,谁又能出得起这么多的大洋?”
刘青玉憨憨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滚用红纸包着的长滚子,往桌子上一放,“咚”地一声,沉甸甸的颇有声响:“喏!二十个大洋。”说着,又从口袋里一阵抠搜,摸出了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婶子,这是你的跑腿儿钱,此事若成,日后再补。”
张大婶子的下巴耷拉得更长了:“这……这,三侄儿,你从哪里淘换的这么多的钱?”
“婶子无须担心,我这些钱都是合法得来的,不是偷抢的。”
“好好好,有钱就行,这事儿包在婶子身上,我即刻就去刘家,找那个刘木匠说事去……”张大婶子连连说着,把两个红纸滚揣进怀里。又顺手抓起那几个铜板装进了口袋。
那二十个大洋是刘青玉昨天晚上赢的,那些铜板却是他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这么多年了,他就攒了这么几个小钱儿。
“婶子!”刘青玉看着走到门口的张大婶子又喊了一声,“这事儿先不能声张,你给他家送了彩礼,权当没这个事,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刘青玉知道她的嘴是口大扬长,所以特别嘱咐了一句。他是担心这事儿传到那个董武的耳朵里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张大婶子有些疑惑不解,想问为什么,但终究是没问,只是点点头:“三侄儿,婶子记下了,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吧!”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张大婶子就回来了,她满面春风:“三侄儿,这事儿成了。那刘木匠已经收下了彩礼,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等着你看日子去娶亲了。”
“这么顺利?”刘青玉也有些惊讶,高兴地问了一句。
“这年头,有钱能使磨推鬼,那个刘世交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张大婶子一张快嘴,说话像炒蹦豆子。
刘青玉随即回了家,觉得有些愁苦。他算计着娶个媳妇怎么着也得五块大洋,现在,他有些后悔那晚没跟大哥多要几块大洋了,可他还有个脸皮薄的脾性,再跟大哥去要总是觉得张不开嘴儿。唉!怪只怪自己当初怎么疏忽了这一着。刘青玉的日子就在这种纠结之中过了一个多月,他琢磨着这事儿这样抻着靠着也不是办法,五块大洋借也不好借,看来还得求助于大哥啊!那晚他就炒了个麻雀喝了点小酒,想趁着酒劲儿去找大哥再要上几块大洋,不喝点儿酒他是说不出这种驳脸皮的话来的。
他趁着酒劲儿出了家门,向着刘光玉家走去,其实他们两家紧挨着,只是一墙之隔,所以走不了几步也就能到。
刚刚走到刘光玉家的南墙根儿,突然,他看见大哥的家门口围了三四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的说着什么。刘青玉一闪身,慌忙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