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由明变昏

　　时光飞逝，转眼玄宗已经五十岁了，他和三十六岁武惠妃所生的儿女都长大成人。玄宗看到武惠妃和自己的爱情结晶，更加对她们母子产生爱怜：
　　秋，七月，咸宜公主将下嫁，始加实封至千户。公主，武惠妃之女也。于是诸公主皆加至千户（《资治通鉴》开元二十三年七月）。
　　十二月，乙亥，册故蜀州司户杨玄琰女为寿王妃。玄琰，汪之曾孙也（《资治通鉴》开元二十三年十二月）。
　　初秋七月，咸宜公主（？—784，玄宗第二十二女，《新唐书》称咸直公主。初嫁杨洄，后又改嫁崔嵩）将要嫁给杨洄，玄宗因其是武惠妃所生，打破历史惯例，将其食邑加到实际一千户。从此，其他的公主都加到一千户。
　　735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玄宗册封前蜀州司户杨玄琰（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杨汪的曾孙。今陕西华阴市人）的女儿杨玉环（719－756）为寿王李清（718—775，玄宗十八子。736年二月二十日改名李瑁。开元十三年封寿王，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的妃子。
　　也就是说，玄宗晚年与儿媳杨玉环的爱情戏开始报幕。十六岁的杨玉环和十七岁的李清正在爱河里嘻戏，他们不会知道父皇一双色眼看到杨玉环时是那样……
　　到了开元二十四年（736）二月，玄宗将皇子改名：
　　庚午，更皇子名：鸿曰瑛，潭曰琮，浚曰玙，洽曰琰，涓曰瑶，滉曰琬，氵居曰琚，潍曰璲，沄曰璬，泽曰璘，清曰瑁，回曰玢，沐曰琦，溢曰环，沔曰理，泚曰玼、漼曰珪，澄曰珙，潓曰瑱，漎曰璿，滔曰璥（《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四年二月）。
　　736年二月二十日，玄宗将二十一位皇子改名：李鸿改名为李瑛，李潭改名为李琮，李浚改名为李玙，李洽改名为李琰，李涓改名为李瑶，李滉改名为李琬，李氵居改名为李琚，李潍改名为李璲，李沄改名为李璬，李泽改名为李璘，李清改名为李瑁，李洄改名为李玢，李沭改名为李琦，李溢改名为李环，李沔改名为李理，李泚改名为李玼，李漼改名为李珪，李澄改名为李珙，李潓改名为李瑱，李漎改名为李璿，李滔改名为李璥。
　　这是玄宗二十一位皇子改名表，根据《旧唐书•列传五十七》玄宗诸子，李瑛是玄宗的第二子，因其是太子所以排列在首位，长子李琮排列第二。李瑁是玄宗的第十八子，这里排在第十一（736年八月二十八日，玄宗的小儿子、排列在三十位的汴哀王李璥去世）。
　　也就是说，玄宗的家庭关系复杂，加上大臣干扰其家事，我们不得不去看看太子李瑛是怎样失宠的：
　　初，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中书令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时九龄方以文学为上所重，林甫虽恨，犹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与九龄善，林甫并疾之。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伤之。
　　上之为临淄王也，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皆有宠，丽妃生太子瑛，德仪生鄂王瑶，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丽妃等爱皆驰；惠妃生寿王瑁，宠冠诸子。太子与瑶、琚会于内第，各以母失职有怨望语。驸马都尉杨洄尚咸宜公主，常伺三子过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诉于上曰：“太子阴结党与，将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九龄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上不悦。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上犹豫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上；上为之动色，故讫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林甫日夜短九龄于上，上浸疏之。
　　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炅素不学，尝对中书侍郎严挺之读“伏腊”为“伏猎”。挺之言于九龄曰：“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由是出炅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龄与挺之善，欲引以为相，尝谓之曰：“李尚书方承恩，足下宜一造门，与之款昵。”挺之素负气，薄林甫为人，竟不之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赃罪下三司按鞫，挺之为之营解。林甫因左右使于禁中白上。上谓宰相曰：“挺之为罪人请属所由。”九龄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情。”上曰：“虽离乃复有私。”（《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
　　当初，玄宗想任命李林甫为宰相，征求中书令张九龄的意见。张九龄反对说：“宰相身系国家安危，陛下如果任命李林甫为宰相，恐怕以后要成为国家的祸患。”玄宗不听。这时，张九龄因文学才华受到玄宗的器重，所以李林甫虽然恨他，但表面上还讨好张九龄。另外，侍中裴耀卿与张九龄的关系密切，所以也受到李林甫的嫉恨。现在玄宗当了二十四年的皇帝，生活逐渐奢侈腐化，懒于处理朝政。而张九龄遇到大小事情，觉得不对就要与玄宗争论。李林甫却善于窥伺玄宗的意图，日夜想如何陷害中伤张九龄。
　　机会终于来了。二十六年前，玄宗在当临淄王的时候，赵丽妃、皇甫德仪和刘才人都受到玄宗的宠爱，赵丽妃生了太子李瑛、皇甫德仪生了鄂王李瑶，刘才人生了光王李琚。玄宗即位后，又爱上了武惠妃，因此赵丽妃等人都被冷落。武惠妃生了寿王李瑁，李瑁受到的宠爱超过了其他皇子。太子曾与李瑶、李琚在禁苑中的宅第聚会，都因自己的母亲失宠而大发牢骚。驸马都尉杨洄是武惠妃的女婿，常常暗中打听这三位皇子的过失，然后去告诉武惠妃。武惠妃哭泣着对玄宗说：“太子阴谋网罗党羽，想谋害我们母子，而且指责皇上。”玄宗听了大怒，把此事告诉了宰相，想废掉太子、鄂王、光王。张九龄反对说：“陛下将近当了三十年的皇帝，太子和诸王都没有离开过深宫，每天都受到陛下的训诫，天下人都庆幸陛下教子有方，治国有道，在位长久，子孙繁盛。现在三个皇子都已经成人，没听说有什么大的过失，陛下为何要听信无稽之谈，以一时之怒而废除他们呢!再说太子是天下的根本，不能轻易动摇。春秋时晋献公因听信骊姬的谗言，杀了太子申生，结果引起晋国三世大乱；汉武帝因相信江充的诬告，治了戾太子刘据的罪，结果使京城发生了流血事件；晋惠帝因相信贾南风皇后的诬陷，废掉了愍怀太子司马遹，结果导致五胡乱华，中原涂炭；隋文帝因听信了独孤皇后的馋言，废掉了太子杨勇而立杨广，结果失掉了天下。从这些历史的教训来看，对废立太子的事不能不谨慎。陛下如果一定要废除，我难以遵命。”
　　玄宗听后不高兴。李林甫当面没有说什么，而退朝后私下对玄宗重用的宦官说：“这种事是皇上的家事，何必要与外人商量呢!”玄宗仍然犹豫不决。武惠妃又暗中让官奴牛贵儿对张九龄说：“有废必有立，你如果能从中助一臂之力，就可以长期做宰相。”张九龄斥责了牛贵儿，并把这些话告诉了玄宗，玄宗因此有所感悟，所以一直到张九龄罢相，李瑛安稳当太子。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林甫一直在惦记陷害张九龄，总是在玄宗面前说张九龄的坏话，所以玄宗逐渐疏远了张九龄。
　　另外，李林甫推荐萧炅为户部侍郎。萧炅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有一次在中书侍郎严挺之面前把“伏腊”读为“伏猎”。严挺之对张九龄说：“尚书省怎么能有‘伏猎侍郎’呢!”于是萧炅被外调为岐州刺史，因此李林甫怨恨严挺之。张九龄与严挺之的关系密切，想推荐严挺之当宰相，曾经对严挺之说：“李尚书正受到皇上的器重，你应该去登门拜访，与他搞好关系。”而严挺之历来傲气，瞧不起李林甫的为人，竟然没去。李林甫就更加怨恨严挺之。事也助巧，严挺之的前妻改嫁给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贪污罪被御史台、中书和门下三司逮捕审问，严挺之为王元琰说情。李林甫乘机让左右到宫中告诉了玄宗。玄宗对众宰相说：“严挺之在有关部门为罪人说情。”张九龄听了，不服气地帮严挺之说：“王元琰娶的是严挺之的前妻，不可能有私情。”玄宗见张九龄为严挺之辩护，马上反驳说：“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但是还有私情。”
　　以上的史料告诉我们，张九龄、严挺之、裴耀卿等人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上积前事，以耀卿、九龄为阿党；壬寅，以耀为左丞相，九龄为右丞相，并罢政事。以林甫兼中书令；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邻朔方节度如故。严挺之贬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岭南。
　　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珪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纮、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九龄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无复直言（《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
　　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视听，自专大权，明召诸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补阙杜璡尝上书言事，明日，黜为下邽令。自是谏争路绝矣。
　　牛仙客既为林甫所引进，专给唯诺而已。然二人皆谨守格式，百官迁除，各有常度，虽奇才异行，不免终老常调；其以巧谄邪险自进者，则超腾不次，自有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窥其际。好以甘言啖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凡为上所厚者，始则亲结之，及位势稍逼，辄以计去之。虽老奸巨猾，无能逃其术者（《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
　　面对张九龄袒护严挺之，玄宗联想到以前的事情，认为裴耀卿与张九龄庇护自己的党羽，十一月二十七日，玄宗改任裴耀卿为左丞相，张九龄为右丞相，免除他们二人参加讨论政务的资格。其原来的中书令，工部尚书的职务免除了，这等于是挂名宰相。
　　随后，玄宗让李林甫兼中书令；牛仙客担任工部尚书、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仍然让牛仙客兼任朔方节度使。将严挺之贬为洺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永年县广府镇）刺史，将王元琰流放到岭南。
　　从玄宗不理智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已经偏向了佞臣李林甫。接着史料回顾说他当皇帝以来，所用的宰相中，姚崇善于调解各方面的关系，宋璟严格执行法律，张嘉贞重视吏治，张说提倡文化建设，李元纮、杜暹能崇尚节俭，韩休、张九龄个性直率，这些人都有所长。张九龄因得罪李林甫被罢相后，朝廷中的百官从此都明哲保身，没有人再敢出面说直话了。
　　李林甫有了权力，还想堵塞玄宗的言路，好独揽大权。于是他把谏官召来，登着三角眼威胁说：“现在有明君在上，群臣顺从都顾不过来，那还用得着你们再多说废话呢!你们难道没有看见那些立在正殿作为仪仗用的马吗（暗讽张九龄、裴耀卿）？虽然吃的是三品等级的粮料，但如果想嘶鸣，都要立刻被拉出去，到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李林甫有了以上的厥词，自然就没有人敢说话，如果说了话，就得付出代价。比方说，补阙杜璡曾向玄宗上书谈论政务，第二天就被贬为下邽县（治所在今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下吉镇下吉镇）县令。从此玄宗的参众两院提意见的言路就断了。
　　再说牛仙客既然是靠李林甫当的宰相，遇事只当应声虫，不敢有任何异议。但这两个人都严格地遵守他们之间的规定：对于百官的升迁，都按照常规办，虽然有些人有特殊才能，也不免老死于难以发挥的职位上，而那些善于阿谀奉承、搞歪门邪道的人，却能走后门得到提拔。李林甫的城府极深，人们难以摸透他的心思。他善于当面奉承，而暗中陷害，从来不露声色。凡与玄宗关系亲密的人，开始他总是亲近拉拢，等到地位、权势稍微接近对方时，就千方百计地除掉对方。就是那些老奸巨滑的官员，也逃脱不了他设的圈套。
　　这就是玄宗由明变昏的原因，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爱上不应该爱上的人，导致中原大地发生颠覆皇权的战争。这场战争由两个人引起，他们是谁，又是怎样得到玄宗亲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