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妾室心计

　　“王爷请回吧，夫人已经歇下。”自从那道赐婚圣旨下来后，芸清对上官千夜便疏离了许多。
　　“我只想见见璃儿，本王有话跟她说。”上官千夜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却丝毫没有赢得芸清的一丝同情，芸清冰凉的视线扫过一身大红喜袍的上官千夜，笑道：“王爷说笑了，今天是王爷大婚的好日子，这儿不是您的新房，我家夫人可没有那种在别人新婚之夜发疯的习惯，也用不着王爷抛下新婚妻子来安慰。”
　　芸清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让上官千夜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偏偏无从反驳。一则，她是结发妻子的亲信，二则，她说的确实是真的。
　　芸清看着上官千夜的隐忍，冷冷一笑，转身就进了房内，“啪”的一声，紧紧地合上房门。
　　“夫人，不要看书了，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芸清进了房内，走到冰璃身边，为她拨了拨灯芯。然烛光更加的明亮，但是嘴上却劝说着。
　　“他可走了？”冰璃看着书，头也没有抬，似是随意的问一句。
　　“走了。”芸清回道。
　　冰璃抬起头淡淡的扫了芸清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继续品读手里的书，芸清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但是也同样知道夫人不会怪她，安静的坐在一旁，小手支着脑袋静静地陪着冰璃。
　　“轰”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声惊雷，随着一道道白光呼呼闪过，几乎将整个房间照的透白。
　　“哗哗”倾盆大雨拍打着地面，声音格外的扰人。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芸清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窗前关窗。当视线注视到浑身湿透的玄幽王还站在门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手顿了顿，然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关上窗。
　　“芸清，拿把伞给我。”不知道何时，冰璃已经走到芸清身后。
　　“夫人，你……”芸清一听到伞这个字，就知道冰璃要说什么，嘟着嘴想要拒绝，但是对上冰璃严肃的目光，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点头说道：“是。”然后转身去找了一把伞递给冰璃。冰璃接过，撑了伞，就着芸清打开的门走了出去。
　　隔着雨帘，上官千夜看着出现在屋檐下的冰璃，看着冰璃撑着伞朝他走来，已经模糊的视线立刻被喜悦所掩盖。
　　“璃儿……”
　　“回去吧，你我之间，无需多言。”说完，伸手抬起上官千夜的手，将伞放进他手中，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与芸清共撑一把伞，离去。
　　“璃儿……”上官千夜伸了伸手，最终没有挽留。
　　在圣旨下达的那一刻，他这个既是儿子也是臣子的男人无法抗拒的那一刻起，他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在他接受旨意纳妾的那一刻开始，冰璃那样坚持与执着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再给上官千夜任何机会。这些上官千夜都知道，可是他不甘心，冰璃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不是吗？这一生，他只爱冰璃一人，她是他的结发妻子，上官千夜相信冰璃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离他而去，相信自己还有机会，他会再次让她敞开心扉。
　　新婚的第二日，宫岚芳为独守空房而一夜未眠，故而一大早就顶着一双精神萎靡的眼睛等候着静妃和冰璃的到来。
　　当静妃看到宫岚芳时，心疼地拉着她，连声安慰：“芳儿，昨夜的事，母妃都听说了，一会儿她来了，母妃自然会给你做主。”
　　宫岚芳面色憔悴，眼中蓄起蒙蒙湿意，看着已经是自己婆婆的静妃，小声说道：“母妃，您别怪姐姐，她心里的苦，芳儿同为女人是明白的。”
　　“还是你识大体。”静妃笑着，一脸满意地看着乖巧的宫岚芳。
　　宫岚芳表面上低眉顺眼，可是心里却是不屑。
　　靖国王朝，尊卑观念尤为重，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冰璃不知宫岚芳在静妃眼中是怎样的形象，可是冰璃就算再不是，依然是王府的主母，除非她不育，否则断没有除嫡扶庶之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日后冰璃没有孩子，只要她永远是上官千夜的发妻，王府的主母就只能是她。只因靖国风俗，妾室为奴，子嗣为主，就连她日后有孩子都只能称呼冰璃为母亲，甚至交由冰璃抚养。所以，静妃绝对不会轻易的为了她与冰璃撕破脸。
　　半个时辰过去了，不见冰璃的身影；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直不见冰璃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静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站起身，望向上官千夜，说道：“她今天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还是在给我这个婆婆摆脸色？”
　　说着，就要朝冰璃的琉璃阁走去。宫岚芳立刻上前拦住，并且哀求道：“母妃，让芳儿去吧，芳儿这才进门，您就为了芳儿跟姐姐不和，日后，下人们定会看轻芳儿，以后芳儿如何自处？姐姐心中有不满，让芳儿去请罪，芳儿相信姐姐会被芳儿的真心打动，相信芳儿不会与她挣什么的。”
　　宫岚芳言辞恳切，倒是让静妃冷静了一些，心中对冰璃的不满越发的重，对宫岚芳的怜惜越发的深。
　　宫岚芳双眼含泪的看了看静妃，然后转身而去。
　　冰璃并非是要给静妃摆脸色，而是她已经没有把自己当作上官千夜的妻子看待，所以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接受宫岚芳的茶。
　　当宫岚芳绕着王府走了一大圈，在花园赏够了鲜花美景后，进入冰璃的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
　　绿柳茵茵，碧如镜湖的池塘旁，一抹雪白的身影亭亭玉立，她一袭雪色绣金兰的抹胸长裙摇曳于地，一条细细的淡紫色锦带系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在腰间打了一个飘逸的蝴蝶结后轻垂而下，肩披一件绣着同是幽兰的宽大月白锦袍，外罩一袭透明白纱，长长的裙摆如同羽扇一般铺在青翠欲滴的嫩草上，乌黑的墨发仅仅用一支白玉簪轻轻绾起，一双清淡的眼眸带着点点愉悦看着湖里自由摆尾的鱼儿，间或挥洒出手中的鱼饵。
　　论容貌，冰璃比不上自己，宫岚芳知道，可是，冰璃身上那份宁静悠远的气韵却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这是让所有女人可以为之疯狂嫉妒的。
　　“姐姐好雅兴。”压下心中的妒意，宫岚芳换上甜美和善的笑容，缓缓地走近冰璃。
　　“哼！”冰璃对宫岚婉的到来视而不见，可是站在她身旁的芸清却是很厌烦的冷哼一声。
　　“你……”芸清的态度刺激到宫岚芳的丫鬟珠儿，想要开口斥责，却被宫岚芳抬手打断。
　　宫岚芳皮笑肉不笑，说道：“姐姐这般又是何必呢，你我已经……”
　　“我不记得我母亲曾为我生下一个妹妹。”冰璃冷冷地说道，侧过身，淡淡地看了宫岚芳一眼，眼中的警告之意尤为明显。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比她的姐姐宫岚婉更狠毒，可以说有过之无不及。
　　宫岚芳语塞，脸色瞬间阴沉了。刚想再开口，眼角的余光瞥到静妃已经踏进院子，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对着珠儿使了一个眼色，珠儿会意，双手用力一推，宫岚芳就朝着冰璃扑过去。
　　“姐姐……”
　　“扑通……”
　　“小姐！”
　　冰璃感觉到有力扑向自己，本能地一闪，宫岚芳便如愿以偿地跌进湖里，而从刚刚踏进院子的静妃的角度看见的则是冰璃一个转身将宫岚芳推入湖中。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家小姐被推到湖里了！”站在岸上的珠儿不是第一时间去救人，而是扯着嗓子大喊着。倒是冰璃有着医者的本能反应，搭手拉住了宫岚芳扑腾的双手。可是，当冰璃的手搭上宫岚芳的脉搏的那一刹那，脸色不变，看着宫岚芳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的幽深。
　　“姐姐……姐姐……救我……”湖中的宫岚芳真的慌了，因为她自幼怕水，原本想着湖水不会太深，可是真的掉下去了才发现，即便是自己站着也淹没了自己。所以当冰璃抓住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恐惧地求救。
　　然而，冰璃冰凉地看着她，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冰璃一点点地松了手。
　　“快！快救人！”这时候静妃终于赶了上来，被珠儿惊动的下人也涌了上来，在静妃的命令下纷纷下水救宫岚芳。
　　不一会儿，在湖中喝够水的宫岚芳被救了上来。静妃见此松了口气，可是心情一松，就想起了其他的事情，转身看着冰璃，眼中怒火焚烧，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向冰璃。
　　“你放肆！”静妃的手被冰璃抓住，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
　　“娘娘请三思，本宫不仅仅是你名义上的儿媳，本宫更是圣上钦封的落霞公主！金枝玉叶，静妃娘娘这一巴掌打下去，可是有欺君之嫌。”冰璃松开抓住静妃的手，清清淡淡地提醒着。当年她私下婉转拒绝，是不想正面冲撞盛泽帝，可是不曾想，盛泽帝虽然没有言及接她进宫，却也没有撤销她的封号。
　　靖国皇朝的尊卑制度极为严谨，不仅仅体现于男子，还体现在宫闱及内命妇。皇子成年，有功勋者或是得宠者可以封侯，再立功劳者即可晋封郡王，能够封至亲王的就绝对有着卓越的才干和功绩，又或者极为受宠。
　　朝廷初建，功勋不计其数，有的已经封侯拜相不能再进位，便会将殊荣转嫁到内室子孙。欧阳老夫人便是因着欧阳老侯爷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身份尊贵至三品以下的文武大臣都得下马落轿。
　　功勋世家的女子也有封号等级，县君，县主，郡君，郡主，普通的郡主位份便是正二品，本来非皇室女子不得晋封公主的，但是因着大将军司徒善明立下不少的战功，而后又请旨守卫边疆多年，念其功绩，所以盛泽帝破例封冰璃为落霞公主。本来封为公主冰璃是靖国开国以来第一位非皇室的公主，而冰璃是加了封号的，自然高上一筹，皇上的嫔妃也不得对皇上晋封的公主无礼。
　　尊卑长幼，尊卑在前，长幼在后，冰璃的话噎得静妃浑身哆嗦，气都顺不过来，高高举起的手也跟着颤抖，就是打不下去。
　　冰璃对此冷冷一笑，目光讥诮地扫过跌坐在地上不停顺气的宫岚芳，说道：“静妃还是趁早找个大夫，否则便是一尸两命。”说完，不理会她的一句话将多少人听得愣住了，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众人，淡淡地说道：“本宫的院子，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擅闯者，一律杖毙！”
　　“啊……我的肚子……好痛……”终于有了感觉的宫岚芳嘶声大叫。
　　静妃才回过神来，说道：“快！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芳儿带回她的房间，请大夫！”被静妃这么一吼，所有震慑于冰璃威严下的下人们才回过神来，立刻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宫岚芳怀孕了？经过冰璃的诊断又岂会有错？这消息一经传出，宫岚芳彻底的沦为整个紫金城议论的对象，新婚第二日就传出有喜的人，恐怕宫岚婉是靖国第一人吧。
　　新夫人一夜便有了身孕，可新婚之夜上官千夜并没有在新房，而是去了琉璃阁找冰璃，谁知被冰璃拒之门外后，一个人去了书房独自过了一夜，可见宫岚芳肚子里孩子怎么可能是上官千夜的。
　　此时的上官千夜正面色阴沉地坐在宫岚芳的房间，他的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大夫。这个大夫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专职大夫。
　　大夫规规矩矩地向上官千夜回复他的诊断结果，说道：“回王爷，芳夫人确实有喜了，妊娠才两个月。如今受了惊吓，着了凉，若不好生调养，胎儿难保。”
　　上官千夜本来就难看的脸如今更加阴沉了，说道：“什么？已有两个月身孕？你确定没断错？”
　　“这……芳夫人本就体寒，但却并不影响生育，只是产下的孩子可能较之常人虚弱一些。这位芳夫人是侯爷夫人的妹妹，是从侯府出嫁的，侯府之前的种种传言，卑职也是听说过的，原本以为只是市井流言，可是如今在王府发生的事，它……”本着医者的道德，大夫还是说了真心话。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上官千夜依然还是那副阴沉的脸，沉默不语，整个大堂静得可怕，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静妃说道：“千夜，这婚事可是你父皇赐婚的，芳儿虽是侧妃，但你们也是拜过堂的，孩子总是无辜的，让她生下来再从长计议也不迟，你也不要怪芳儿……”
　　“来人，送静妃回宫。”
　　“千夜，你……”
　　不去看静妃不可置信的面容，上官千夜推着轮椅转身进了内室，轮椅停在床榻边。看着已经昏迷的宫岚芳，狠绝地说道：“日后你就给本王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你若再生事端，就莫怪本王绝情！不该是你的，你就不要妄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