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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虎穴智周旋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10-30 21:05:17      字数:18216

  由于医疗队的辛勤工作,特别是白求恩学校发明制作的“扑疟灵”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青云山附近的疟疾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医疗队也准备撤回学校了。
  这天,大家正在收拾行装。雪梅边收拾边给大家讲着:“开始那个乡村土神仙就是不信,说你们用的是啥灵丹妙药?没有西药疟疾这玩意儿根本就治不了。凭你们几个毛丫头还不是蹬着梯子想上天,净想那没门的事儿。等咱们真的把病人医治好了,他又问:这扑疟灵是用啥东西做的,咋这么神呢?我告诉他,用的这东西,在咱们这漫山遍野都有这玩意儿。他说,是啥?我说:青核桃皮。他半信半疑地说,青核桃皮也能治病,那核桃不就更灵了,你们咋不用核桃呢?我说,核桃我们可舍不得用,还留着自个儿吃呢。”逗得大家哈哈直乐。
  安怡说:“你这馋丫头,也不怕硌了牙。”
  夏小雨说:“指导员,通过咱们细心治疗,‘十路军’的士兵们对咱们八路军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们说,什么时候咱也成八路军就好了。他们当中有不少进步青年和学生都后悔到了‘十路军’,都盼着早点整编呢。”
  金玥也说:“他们有好多人非要跟咱们走不可。我劝他们安心等待,告诉他们参加八路军是迟早的事,你们很快就过来了。他们说,还等啥呀?俺们可是王八肚子上插鸡毛,归(龟)心似箭呢。”大火一阵哄笑。
  安怡说:“通过这次医疗,咱就是要让八路军的形象深深扎在那些进步青年和学生心里,为将来整训打好基础。”
  雪梅说:“你们说的也不完全一样,他们当中有些游手好闲的兵痞,看咱们的眼神都直勾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宋副官跟着咱们,我心里还真发慌,你不知道,可瘆人啦……”
  安怡说:“有些人本来参加‘十路军’的目的就不纯,根本就是以‘当兵吃粮’为目的,不是为了抗日救国,而是拿着枪祸害老百姓的兵匪,大家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还有那个霍司令,你们也要多留个心眼,这个人的背景很复杂。”
  雪梅说:“霍司令这个人,表面上感受还是文质彬彬的,对咱们挺有礼貌的。”
  金玥也说:“是啊,我听他讲过他的经历,他是有爱国思想的。他对旧军队的不平等也很不满,主张民主平等,在抗战中也还是发挥了作用的。我看还是可以团结的。”
  安怡开导地说:“小鬼,你真是太单纯、太幼稚了。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不要忘了他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人,本质是不一样的。他对你更是别有用心。你要记住周政委的话,要在斗争中学会明辨是非,分析问题。”
  金玥说:“是,大姐,我会注意的。”正说着,宋雄飞、李蛮子两位副官到了。
  李蛮子对安怡说:“霍司令听说你们要走了,晚上要犒劳犒劳你们。现在要请金姑娘先过去一趟,开一些常用的药,免得日后头疼脑热的好有个防备。”
  安怡说:“霍司令太客气了。我们现在把药开好,你们二位带过去不就得了。”
  李蛮子说:“那可不行,俺们可是奉命而来的,接不来人,也不好交差啊!安队长就不要为难俺们啦。”
  安怡知道这个难缠的霍海仁是早就算计好的,再说医疗队明天就要走了,谅他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现在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想到这,她对金玥说:“金玥,那你就随两位副官去一下。早去早回啊。”
  金玥点点头说:“好的,大姐。我去去就来。”金玥背上挎包随着往外走,走在后面的宋雄飞有意停了一下,安怡对他悄声说:“你们要多加小心,这个霍司令葫芦里还不知卖的什么药呢!”
  宋雄飞说:“放心吧,有我呢。”安怡使劲地点了一下头。
  金玥来到霍海仁家的客厅,室内空无一人,勤务兵送来茶点就匆匆出去了。金玥环顾四周,发现客厅的陈设很奢侈,几张太师椅上都铺着皮毛垫,沿墙排列着一溜描金画龙的大漆柜,一张长案上摆着金佛、玉壶和香炉。香炉的烟雾袅袅,弥漫着一股茉莉花的味道。侧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两侧的对联写着:一杯明月酬知己,两目清水影世情……金玥心里说着:把自己生活搞得如此舒适、安逸,哪还有心思抗日?真是心口不一,哼……想着,不觉得笑了。她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盅。
  霍海仁匆匆进来了,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姑娘久等了。”
  金玥拿出开好的药单递给霍海仁说:“药都开好了,你这也很忙,以后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告辞了。”
  霍海仁说:“姑娘不必这么心急,别每次见面一点时间都不给我。公务哪有清闲啊,放心,事情已经安排妥了。再说,别人来了没时间,你来了时间有的是。坐,快坐吧。”说着把药单扔在桌上,解下武装带。
  金玥只好坐下说:“司令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整理队伍,争取早日进山接受整训。”
  霍海仁笑笑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和你在一起。别的放一放都不迟,怎么样?”说着呷了一口茶:“这儿的环境还算舒适吧?”金玥点点头。霍海仁突然说:“姑娘要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适合你的话,就在这里住下来好吗?”
  金玥吃了一惊,但马上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住在你这?住在你这算怎么回事啊?我回学校、回我的部队才是顺理成章的。再说我也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霍海仁说:“我很快也是八路军的一员了,还不是早晚的事。你千万别多心。”
  金玥说:“就算你是八路军的一员,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各有各自的岗位,住在你这算什么?你说吧。”
  霍海仁苦笑着说:“这点,难道你就不明白吗?”
  金玥不解地问:“明白什么?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霍海仁站起身来对金玥说:“难道你就一点不理解我对你的一番情意,对你的一片痴情吗?”
  金玥不悦的说:“你对我?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是有妻小的人,跟我还谈什么痴情!”
  霍海仁说:“只要你答应我,一切都不是问题。咱们不会从长计议吗?”
  金玥说:“我还小,还要为国为民出力尽责。现在国难当头,山河破碎,守土抗战才是军人的本分。你说的这些我既不明白也都无从谈起。”
  霍海仁急切地说:“难道你真不知道我的心吗?茫茫人海,知音难觅,今朝相识,难能言弃。你想想一个女孩子家,整天舞刀弄棒的,甚至还要冒险,吃苦受罪。想想这些,我真是彻夜难眠呢!我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七尺男儿,竟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忍视其煎熬而不顾,何以为男人,何以为英雄?我是用心良苦哇,愧对古人啊!”
  金玥平静地说:“为我,你真大可不必。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部队了。”说着戴上军帽。
  霍海仁嘲讽地说:“回部队?自古军中无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女人走出闺房已尚属不轨,更何谈弃文从军抛头露面呢?再说,穷八路有什么好,去享受那萝卜汤菜、汤菜萝卜过苦行僧似的清苦生活。你在我这儿,可以给你所需要的一切。”
  金玥正色道:“我既然参加八路军,就没有奔着好吃喝的日子去。只想的是精忠报国!”
  “什么,什么?愚昧呀,人活在世,吃穿二字。不奔着好吃好喝,当八路图个啥?”霍海仁说着在屋里直转圈:“你一个娇弱的女子,不喜欢绫罗绸缎、珠香玉满的,却要追求什么理想,让如花似玉的青春荒废在战火硝烟里,况且你我都还年轻,不要忘了人追求的目的,就是享乐。你的思想整个让共产党给赤化了。”
  金玥说:“霍司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而心甘情愿为之奋斗一生。既然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还是放弃你的痴情美意,送我回去吧!”
  霍海仁阴险地说:“既然来了,你今儿个就休想走出这个门。勤务兵!”勤务兵跑步进来,霍海仁说:“好好伺候金姑娘,不许她离开半步!”说完扭身出了屋。
  金玥欲走,却被勤务兵拦住,而后关上门。金玥拉不开门,用拳头捶打了几下,喊道:“霍海仁,你放我出去!”见无能为力,只好回到屋内,咬牙骂了一句:“无耻!”
  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你以为你家财万贯就能打动我吗?你以为你称王称霸就能征服我吗?你以为你的痴情美意就能感化我吗?真是打错了算盘……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真后悔,愿意为他是进步青年,有抱负,有追求。对他曾产生过那么一点好感。其实,我并不那么害怕,因为我知道有大姐、有八路军部队就在我身边。有他们顶着,没有什么可怕的。天塌不下来。
  安怡、雪梅看了看天色。安怡焦急地说:“金玥去的时候不早了,该回来了。”
  雪梅说:“不是说好一会儿就回来吗?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夏小雨说:“能出什么事儿呀?霍司令是个有文化的人,该懂得文明道理的。”
  肖晓妹说:“估计没事,会不会他们又吃上了?”
  雪梅厉声说:“瞎说什么呀,金玥是那种人吗?听你说出这种话来,我恨不得扇你两巴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轻饶不了你。”
  晓妹低下头说:“雪梅姐,我随便说的,你别认真呢。”
  小雨说:“用不着你解释,告诉你小报告,咱们回头再算账。”
  姑娘们说:“那咱们怎么办呢?”
  安怡说:“大家沉住气,再等等。”
  雪梅说:“还等什么呀?咱们一起来的,就不能都掉一个人。我就不信了,他霍司令吃了豹子胆。走,咱们去找他们要人去!”
  大家嚷嚷着:“对。去找他们要人去!”
  安怡说:“大家冷静点儿,要去也不能这个去法儿。”
  “指导员,那怎么办?”姑娘们焦急地问。安怡一时也是手足无措。正说着,宋雄飞骑着马来到院门口,翻身下马来到安怡面前。安怡迎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宋雄飞说:“霍海仁要扣下金姑娘,非把她留下不可。金姑娘坚决不答应,被霍海仁关在屋里不让她出来。”
  安怡说:“坏了!他怎么敢这样胆大包天,光天化日的来这一套。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宋雄飞说:“还没有太成熟的办法。我还得马上回去,霍司令寨西来了个什么表舅,让我去接待。怕你们着急,才抽空跑来给你们报个信。我会尽量想办法的。”他转身刚要上马,又折回来对安怡说:“让我的警卫员王金虎留下。这个人靠得住,有啥事儿,也好有个照应。”说完打马走了。
  安怡在院里的石碾上坐下,思索了一会儿,掏出笔记本,匆匆写完了几笔叠好,交给王金虎说:“你马上到‘白校’跑一趟,把这交给周政委。他有什么指示你再传回来。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信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王金虎说:“放心吧!”说完翻身上马向山口奔去。
  霍海仁的司令部内,办公桌上堆积着十几封银元。霍海仁凝神看着信件,在他身边的李蛮子躬身站在一旁。霍海仁放下信,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叹了口气说:“咳,一边是荣华富贵的钱财,一边是如花似玉的才女,这两样我都想要。可必定要丢弃一方,伤脑筋啊!你看啊,这边是八路军拉我整编,那边是日本人请我招安。咱可成了他娘的香饽饽了。可跟八路要吃苦受罪,动不动就要讲纪律,更不能容忍的是,还要派他娘的什么指导员。我要是跟了日本人虽说是吃香的喝辣的,可老百姓会骂我是汉奸,离宗叛祖,名声也不好听啊。看来这些个大洋烫手啊。咳……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下全让我摊上了……”
  李蛮子说:“司令,管他呢,有奶便是娘,谁让咱舒坦咱就跟谁。再说,咱们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了,什么福都享,吃喝玩乐,舒服快活。大哥,咱还是投皇军吧!跟着皇军走,顿顿喝好酒。”
  霍海仁说:“这一步走出去,咱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寄人篱下,受人白眼,最忍不了的是骂我是汉奸,汉奸哪!连祖宗都不要了,那是条什么路啊!”
  李蛮子愤愤地说:“跟八路军啥好处都捞不着,整天跟他娘穷老百姓混在一块儿,军不军,民不民的。听说他们连军饷都没有。你没听说过吗,土八路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你个公子少爷,哪受得了这个罪?”
  霍海仁说:“我是受不了,可八路里边的金枝玉叶、千金小姐怎么就受得了呢?你看,那个金姑娘听说祖上还是清朝贵族呢,人家可是格格大小姐呀。可她参加了八路就像是重投了胎,换了个人似的。让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李蛮子说:“共产党那套是穷棒子有理,共产共妻,根本不向着咱们。别看现在他们对咱们客客气气的,等咱一过去,他们不定啥时候就得把咱们收拾喽。共产党整人可是有一套的。司令,别再犹豫了,还什么他娘的理想、追求,还什么主义,都扯淡。这套玩意儿可坑死人了。”
  霍海仁说:“这也就是我对共产党感兴趣的所在,你跟他们玩,找不着规律。有句话叫:好拳打不着赖戏子。真让你无从下手哇。”
  李蛮子说:“司令,日本人有钱有势,谁给钱咱跟谁。大哥,你就依了兄弟吧,穷八路俺是坚决不干!咱们有了钱有了枪,他八路军敢把咱们怎么的?”
  霍海仁说:“兄弟,这一步棋难走啊!你容我再想想,别吵吵了行吗?”这时,宋雄飞推门进来,他问霍海仁:“晚上欢送医疗队的饭菜都准备齐了,你看这是……”
  霍海仁一皱眉:“都他娘火上房了,还欢送什么医疗队,你去陪陪算了。”
  宋雄飞又问:“那金姑娘也一同参加吗?”
  霍海仁一愣,说:“咳,还有这么档子事儿呢,金姑娘再让她休息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和她谈,你先去准备吧。”
  “是!”宋雄飞转身出了门。
  霍海仁挠着头皮说:“古有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有霍某人煞费苦心求知音。前人是得到了珍惜,后者是欲求而不易,本人无能,愧对古人呢。真是英雄磨难,呼唤苍天呀!难道我霍某人真的一世孤独,无人相助吗?”说完,痛苦地抱着头叹息着。
  丁啸虎、阎大宝等人趴在芦苇丛中,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一座公路旁的炮楼,几个伪军悠闲地站在壕沟边的吊桥附近,一架农民送粮菜的马车来到吊桥旁。一个伪军喊道:“老六,今天送啥好吃的?俺可是半个月没见荤腥啦。”赶车的中年汉子跳下车说:“吴班长,这肉倒是有点儿,就是你们老不给钱,多了俺也弄不来呀。”伪军骂道:“老子维护治安,是保护你们的,要钱没有,子弹可以喂饱了你。”赶车人说:“吴班长,看你这话咋说的,咱不就是想把你们伺候好了吗?”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一举:“马家烧鸡外加一瓶衡水老白干,全是孝敬您的。”伪军喜出望外地说:“你少耍嘴皮子,好听的全让你一个人说了。弟兄们放下吊桥,放他赶紧过来……”丁啸虎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阎大宝小声说:“这个据点只有伪军守备,前后左右距离比其他据点都突出,只要动作快,拔掉它不难。”阎大宝说:“是,这个钉子一拔,等于把渔网撕开了个口子,咱们就灵便多了。”丁啸虎说:“走,再让这群狗日的多活两天吧。”说着抽回身子往后移动。
  一个士兵凑过来报告说附近有动静。丁啸虎等人警觉的拔出手枪,注视着芦苇从里响动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近。阎大宝端着枪就要扫射,丁啸虎挥挥手示意,再等等。这时,芦苇丛中探出个脑袋,丁啸虎笑道:“伙计,你咋到这来啦?”李老铁望着周围黑洞洞的枪口打趣的说:“老伙计,可别拿我当喝醉酒的叫花子,穷开心呐。”丁啸虎上去给了他一拳:“你呀,咋知道我在这?”李老铁卖关子说:“你走到哪还瞒得了我。这俗话说,打腚瞒不了裤裆,做贼瞒不了地方。咋地,老伙计,让你好生休整两天又憋不住了吧?”丁啸虎说:“这还用说,军人嘛,天生就是为拼杀而生的。在你们那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总得打几仗,要不非憋出毛病来不可。”李老铁忙止住丁啸虎的笑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说罢,一行人弓着腰沿着小路快速行进着。
  来到一处土岗子,放慢了脚步,纷纷直起腰来。李老铁说:“咋样,这块骨头好啃吗?”丁啸虎说:“据我的观察,只要出手迅速,十几分钟就能拔了它。”李老铁说:“好啊,你们这次行动需要我们配合吗?那个送菜的车把式是咱们的两面村长,可以掩护你们进去。”丁啸虎兴奋地说:“太好了,有你们的配合这仗就更有把握了。哎,最近那个奸细没什么动作,咱们还得找机会让他蹦跶一下。”李老铁说:“在我们这他是没有蹶子尦。因为,四处都是我们的眼线,他想动弹也没机会。是得找个机会让他蹦出来。”丁啸虎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李老铁笑笑不作答。丁啸虎笑着说:“行,老铁,你不愿意说,你就掖着。缺了金刚钻,咱照样做瓷器活儿。”李老铁说:“看你能的。咱不是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再说吗?还军人呢,一点保密原则都不懂。给你发个喇叭你广播一下得了。”丁啸虎笑笑说:“老伙计,真有你的。”李老铁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丁啸虎,丁啸虎展开信纸仔细看着,眉头皱在一块儿。李老铁说:“这金瑛的信我可是没敢看啊。”丁啸虎叹了口气说:“是个好姑娘啊。可现在,我还真没这份心思。”李老铁说:“谁叫你没事儿惹她呢!人家一个小姑娘有这份心思也是好事。美女爱英雄嘛,天经地义的事儿。”丁啸虎把信纸装入衣袋说:“现在的任务是打仗。嗐,不能走心呢。”李老铁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笑,跟了过去。
  客厅的门打开了,霍海仁走进来。他看着正看书的金玥呵呵笑着说:“好,果然是巾帼红颜,身在异境,竟然淡定自若,心如止水。佩服!”
  金玥说:“难道在你这里还不安全吗?一个堂堂抗日救国司令的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当然很自若。不应该吗?”
  霍海仁说:“说得好,说得好!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我还是劝你留下来。有你在我身边,就如同老虎插上了翅膀,咱们可以优势互补,共谋发展。对你我正好有个照应啊。”
  金玥说:“多谢了!我还在学习时期,不可能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况且你的所作所为,是我意想不到的。你既然是军人,是仗义的男子汉,应该知道什么是大局,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这些想必司令比我更清楚。我只希望你抓住时机,义无反顾成为八路军的一员,亦可称为同志和战友。好了,现在我该回去了,请你放我走。”
  霍海仁说:“不急,不急。对参加八路军的事儿我已多次表态,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人不食誓言,狗不吃生铁。你们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的。对你,我是英雄惜才女,十分爱慕啊。如何赏花本人更有独到之处。正所谓:无花亦无影,无影亦无光。总之,我认为你我相互之间是了解的,是有共同语言的,是谈得来的知音。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不能再往进一步吗?为你我可以舍弃一切!用一生来珍惜你的。”
  金玥问:“为什么?你不觉得你是一厢情愿,强人所难吗?”
  霍海仁说:“因为英雄总是爱美人的啊。”
  金玥说:“英雄,你也称自己为英雄吗?”
  霍海仁说:“凭我自己白手起家,光着膀子闯世界。现如今,已发展相当规模的队伍,雄踞一方,谁敢小视?现在是你们八路军在拉我,还有别人出更高的价钱也在拉我,不能不说明我自己分量的重要。不然,怎么会成为抢手的香饽饽呢?”
  金玥正色道:“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凭你这发家的经历,所得到的成功,好似是冲动的产物,冒险的结果。很难说明你就是真正的英雄。为我你能舍得你苦心经营的安逸生活吗?你自称节俭,这间房也是你节俭出来的吗?陷在这种安乐窝里,怎么还有新抗日?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倒不慌不忙啦。正像你说的还有别人出更高的价钱也在拉你。看来你把自己当成交易的筹码了,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要知道好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走错了路,你会追悔莫及的。这也算是我送给你的感言吧。再见!霍司令。”说罢准备要走。
  霍海仁吃惊地说:“这哪里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啊,分明是共产党的政治宣传。”金玥不理睬霍海仁再说什么,毅然背上卫生包,戴上军帽。
  霍海仁几乎哀求地说:“金姑娘,你执意要走,我也知道拦不住你。你不理解我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但我相信你会理解会明白我为你所做的一切的。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送给你。”说着让勤务兵拿出几块花布来,金玥看了看,其中的一块的图案是几朵大丽花,歪着头,像含羞的少女一般,禁不住用手摸了摸,但马上抑制住内心的喜欢,说:“我现在是一名战士,已经无心欣赏这花花草草的东西了。”霍海仁“哼”了一声:“共产党真把女人本色都赤化掉了。八路有什么好,一身棉衣穿一冬,外脏内破净窟窿,虱子多了不觉咬,哪有条件讲卫生,你一个大家闺秀,跟他们混在一起简直……”他见金玥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无奈地说:“好,这个给你。”说着摘下腰间的枪套,拔出一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送给你,留个纪念吧。”金玥拿起枪看了看,笑了笑。霍海仁说:“怎么样,喜欢吗?这是托人买到的正牌勃朗宁手枪。这可是名枪啊,你配用防身是再合适不过了。”
  金玥放在桌上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啦。我会搞到的。”
  霍海仁冷笑着说:“你从哪买去?这可不是那么好搞的。”
  金玥微微一笑说:“从敌人手里缴啊。”
  霍海仁说:“你真是太天真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你看……”
  金玥说了声:“霍司令,希望你恪守诺言。是故诚者,天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再见!”便走出屋子。
  霍海仁紧赶两步:“你……”只见金玥迈开大步,轻声唱着游击队之歌向院外走去。
  霍海仁苦笑着摇头叹气地念叨:“唉,人在青春,花在盛夏,我怎么就……”
  “报告!”勤务兵出现在他面前。霍海仁问:“什么事?”
  勤务兵说:“报告司令,‘白校’的周政委来了。说是参加你为医疗队准备的送行宴会,人已经快到司令部门外了。”
  霍海仁说:“嘿,不请自来,他倒不见外啊。”忙喊了一声:“李副官,快去厨房再加几个菜。”
  李蛮子从屋里探出脑袋问:“不是说凑合一下就行了,加啥菜呀?”
  霍海仁说:“废什么话呀,‘白校’的周政委来了。”
  李蛮子问:“他来干啥?”
  霍海仁说:“他说是来道别的,不如说是来接人的。他们是有备而来呀!哼,该请的走了,不该请的来了。真他娘的晦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
  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部。杨司令员正在地图前和黄参谋长议论着,一个参谋进来报告:“报告司令员,‘白校’医疗队已经安全返回驻地了。”
  杨司令员说:“好!让他们好好休整一下。这个霍海仁总想着给我们出难题。他想不到这是狗尾巴上的露水,经不起摇摆。”
  黄参谋长说:“他这叫绿树叶子招火烤,非黄了不可。想跟咱们过招,他还嫩了点儿。”
  杨司令员说:“唉,可不能小看了他。这家伙满肚子花花肠子,咱们也得提防着点儿,莫等蛇跑了才拿棍,别放贼走了再上门板呢。”
  黄参谋长说:“是啊,就说改编他的部队这事儿,他哪次不是满口答应,还强烈要求咱们先派人过去,帮他们改造部队。可咱们把指导员派过去了,广泛团结士兵,要求他们遵守边区政府法令和八路军的各项纪律他就受不了了。骂咱们派去的指导员是‘捣蛋员’,你说可气不可气?”
  杨司令员说:“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是把整个‘十路军’当成他个人的私有财产,作为跟我们讨价还价的筹码。现在是在抗日的旗帜下我们走到一起的,但究竟能走多远不得而知。为此,我们改造‘十路军’重点是改造基层,同时也要改造霍海仁。对他,咱们既要努力争取,又不能抱的期望过高。既讲团结,又要保持警惕。”
  黄参谋长说:“是,按照军区首长的指示,我们要尽快做到对‘十路军’宣布整编方案。”
  另一个参谋长说:“是要抓紧,目前形势很复杂。日伪的势力已经开始向‘十路军’伸手了。”
  杨司令员说:“是啊,要抓紧。通知霍海仁了吗?”
  黄参谋长说:“已经通知了。”
  杨司令员说:“‘十路军’,哼,口气蛮大的嘛!”
  黄参谋长问:“为什么?”
  杨司令员说:“因为他觉得十比八大呀!”大伙都笑起来。另一个参谋长说:“他这叫癞蛤蟆吞大象,不知道自个儿嘴有多大。”
  大家正说着,一个参谋长进来:“报告司令员,‘十路军’司令霍海仁到了。”
  杨司令员说:“走吧,咱们一起去迎迎他。”说着和大家一起走出作战室。
  一分区司令部会议室。参谋长正在宣读整编方案:“根据军区指示,我们决定整个‘十路军’编为一个支队,番号是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五支队,将原来的十二个团缩编为四个团,霍海仁担任司令,宋雄飞任参谋长,武振彪任政治部主任。任命一团团长尚杰,政委谢根生……”
  参谋长读完。杨司令员问:“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摆一摆吗?”
  霍海仁说:“我本人完全同意军区的改编方案,并坚决执行军区一分区的命令,遵守边区政府的法令和八路军的各项纪律。向八路军学习,争取早日成为一支纪律严明、能征惯战的正规部队。请军区首长多批评,多指教。”
  杨司令员说:“好啊。霍司令态度诚恳,立场鲜明,想把部队带出水平,带出威风来也是军区首长的希望。你们的到来,增强了抗日的军事力量,在所辖地区敌我力量的抗衡上,我们又占了优势。对日伪军和投降势力在心理上也是一次打击啊!好,霍司令,你还有什么意见,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不要见外了啊。”
  霍海仁说:“意见嘛,暂时还没有。要求嘛,倒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说着他迟疑了一下。
  杨司令员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嘛!”
  霍海仁说:“我,我想既然八路军是正规部队,也就好比古代的大国、强国,我这里是打个比方。我们游杂军队,也就是相当于古代边疆少数游牧民族一类的国家。中国古代对边疆小国的安抚,或平息叛乱,大都采取联姻、征战两种策略。即大国把公主许配给小国结为世亲。这样就既避免了刀兵之苦和割据征战的灾难,也促进了民族和睦团结,有利于生产的发展。”
  黄参谋长说:“你这一会儿什么大国、小国,一会儿联姻和亲的,跟你们‘十路军’怕是没什么关系吧?”
  杨司令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人家把话讲出来,摆在桌面上。”
  霍海仁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说,八路军能不能派人和‘十路军’联姻呢?”大家听着这不着边际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不觉哈哈笑起来。
  杨司令员说:“霍司令,你说的这点我们可办不到。我们八路军又不是封建皇帝,哪里有什么公主啊、贵人的,就是有,我们也不兴这一套。现在是婚姻自主,谁也不能包办,再说慈禧太后都死了多少年了,时过境迁,你还翻出老黄历来了,让人莫名其妙。”
  霍海仁涨红着脸说:“有,有啊。你们白求恩学校的金玥,祖上就是前清的皇族。”
  杨司令员说:“金玥?搞不清是哪一位呀。”
  黄参谋长和他耳语着,杨司令员不住的点着头。
  霍海仁说:“请分区首长把她派给我,不,我们‘十路军’。这样,我们会至死不渝的跟着八路军走。”
  黄参谋长说:“同志,这都啥年代了?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这是双方都情愿的事,生拉硬扯的,这不成了高衙内了吗?现在是婚姻自由,可不行包办了。这可是原则问题,搞不好要违反边区政府的法令啊!”
  霍海仁固执的说:“本人衷心希望首长能帮助做一下工作,对干部的个人问题你们不是有组织帮助的作风吗?鄙人感激涕零,永世不忘!”说着起来给大家鞠了个躬。
  杨司令员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的要求就这些?”
  霍海仁说:“就这一个,只此一个。”
  黄参谋长和杨司令员商量了一下说:“你的请求我们研究一下再答复你,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霍海仁眉开眼笑地说:“感谢首长。谢谢!”
  黄参谋长严肃的说:“为尽快完成整改方案,军区领导决定,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进行准备。在这个月十四号,五支队要进山整训。”
  霍海仁惊愕地说:“啊,还要进山整训,在本地不行吗?”
  杨司令员问:“怎么,有问题吗?”
  霍海仁迟疑了一下说:“我服从命令!”
  杨司令员说:“好。今天就到这吧,大家分头去准备吧。”说着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霍海仁凑到黄参谋长跟前说:“我那个事,拜托首长抓点紧,拜托啊。”
  黄参谋长说:“我们会研究的。你马上通知部队抓紧准备,十四号到于家寨集中,待命出发!”
  霍海仁说:“是,是!”见黄参谋长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嘴一张一合的骂了一句。
  金玥和彩珠正拿着柞子头蹲在地头,往一块石头上用力磕哒着上面的泥土。淑媛、雪梅等人用铁锹挖着自己被砍掉的玉米秸秆根部四周的土,秀儿待她们挖好后,揪住露出地面的秸秆头用力把它拔出来。小妹和小雨、巧玲把拔出来的柞子头运到地头,有金玥、彩珠把土磕干净。完了把它捆好,准备送回炊事班当柴烧。金玥和彩珠一边磕着土一边说着话。
  彩珠说:“这次没赶上和你一块儿去,真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好比少上了一堂课,又落在你后边了。”
  金玥说:“嗐,以后机会多着呢。你伤没好利索,领导是不会让你去的。再说‘十路军’虽说是友军,可跟咱自己的部队不一样,他们有的是穷苦的农民和进步的学生,抗日的热情很高,对我们也很热情,很支持。有的是过去军队的兵痞,还有个别的是流氓无赖,这些人都是混世的。打架、欺负人、抢老百姓的东西,看见咱们,眼睛都直勾勾地死盯着你,可吓人了。你看他一眼,他就呲牙咧嘴的坏笑,一看就没安好心眼。可不像咱们在赤崖口,都是正规的老八路,是战友,是阶级兄弟,亲热的就像一家人似的。”
  彩珠说:“是啊,那时候虽说很艰苦,也可以说是有生以来没有过的艰苦。打架你帮我,我帮你,团结互助,纯净无私,充满了友谊和欢乐。那段日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通过那次战斗,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好像懂得了很多道理。”
  金玥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地说:“也不知道耿连长、洋马、三升他们怎么样了?有时候还真挺想他们的。”
  彩珠说:“还有在战斗中牺牲的蛋子、云鹏、长生。咳,想起他们,就觉得咱们更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更要加倍努力地学习,取的好成绩,才是对他们的告慰,对他们的报答。”
  金玥沉思了一下,又接着磕起柞子。彩珠悄声说:“金玥,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儿可不能瞒着我。”
  金玥说:“怎么会呢?对你我可以把肠子都掏出来。”
  彩珠说:“听说你在‘十路军’和那个什么霍司令有点儿……”
  金玥说:“是,那个霍司令就是在于家寨给咱们送大衣的那个人。他对我们很热情,平时好吟诗作赋的,和我谈过他的经历、人生和抱负,还用安逸奢侈的生活引诱过我。我开始对他的印象还不坏,觉得他知书达理的。后来,感觉这个人心口不一,比如他说为了抗战省吃俭用,实际上过着比城市老板还奢侈的生活。他口口声声要参加八路军,却一直迷恋他的安乐窝,吃不了苦,总想占据一方,做个土财主、山大王。安大姐让我提高警惕,学会分析地看事物,这么一分析,觉得的确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彩珠说:“安大姐真好,又教会你不少东西。不过,潘组那天说你在医疗队常和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这点儿我是绝对不信,可他这么说对你会造成伤害……唉,别管她,只要组织上了解就好。”
  金玥说:“说起来就怪了,什么事儿到了她这儿,直的也成了歪的了,白的变成黑的啦,真让人理解不了。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呢?就像压在你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有时候还真挺难受的,唉……”
  彩珠说:“你别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们都是热血澎湃的革命青年,把眼光放远点儿,想想咱们的光荣经历,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眼前这点儿困难太微不足道了。哎,对了,秀儿也懂事多了,学习最近也有长进。”
  金玥说:“是吗?秀儿能进步真是太好了。”
  秀儿挽着袖子满脸又是土又是汗的走过来:“金玥姐,都拔完了。刚才拔最后一个,拔得俺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哎呀,裤子都摔破了,疼死俺了。”
  淑媛说:“要是后面有个柞头就好了,非把你扎得破了相不可。”
  秀儿说:“啥破相?那就给俺屁股扎破了。”大家笑起来。
  雪梅过来说:“哎,我看看扎哪了?”说着要撩秀儿的衣服。
  淑媛说:“秀儿既然说扎破了,咱们都是阶级姐妹,总得关心关心不是,来,给她包扎一下。”几个姑娘一拥而上,笑着滚在一起。嬉闹中,淑媛发现秀儿的外衣里面露出一截儿小碎花衬衣,觉得眼熟,便拉起秀儿问道:“秀儿,你的花衬衣是谁的?”
  秀儿赶紧用手往里掖,淑媛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干嘛藏着掖着的,拿出来让大伙瞅瞅。”
  秀而不好意思地说:“姐,别这样行吗?俺……”
  淑媛气愤地说:“太不像话了,偷着穿人家的衣服,你……”
  金玥过来问:“秀儿,这样做可不好。”
  秀儿满不在乎地说:“咋啦?俺看着好看,穿两天不就还给她了。”
  淑媛说:“你都穿脏了,多味儿啊。”
  秀儿说:“知道你看不起俺,俺给你洗洗不就得了。”
  淑媛说:“你洗的干净吗?味儿烘烘的。”
  秀儿说:“潘组不是说过吗,资产阶级的香是砒霜,无产阶级的臭是炖肉。”
  雪梅说:“胡说八道,无产阶级就得臭?真是狗戴嚼子,胡嘞呀。”
  彩珠说:“咱们别一点事儿就阶级、阶级的。秀儿,你喜欢也得和人家打个招呼啊,穿别人的像拿自家东西一样,太随便了,人家说你两句就用阶级来顶嘴,这样就不对了。”
  雪梅说:“是啊,这是革命队伍,不兴你分浮财、吃大户的,淑媛也不是老财主,我看你这小脑瓜里流氓无产阶级的残余还不少。”
  彩珠说:“刚说了她,你又来了。”
  金玥说:“哎呀,别这么不依不饶的啦,秀儿,快给淑媛道个歉。”
  秀儿不情愿的点点头,淑媛拍了她一下说:“就这么完啦,秀儿,你说我平时对你不错,你干嘛偷着穿我的衣服啊。你不嫌,别人就不嫌你吗?”
  秀儿解开腰带,边解衣扣边委屈地说:“就你行,俺不是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也想漂亮漂亮吗?你……俺还给你,俺一个农村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俺太稀罕了。”说着竟掉下泪来。淑媛怔了一下,急忙上前一步帮她边系扣子边说:“秀儿,别这样,姐不该怪你,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那你还说俺,嫌俺。”说着,秀儿抹了一把鼻涕。
  淑媛轻轻打了她一下说:“看你,鼻涕邋遢的,还臭美呢,人不大,资产阶级思想学的倒快,屎壳郎穿花衣裳,硬充花大姐。”
  雪梅说:“屎壳郎搽香水,一身的怪味儿。”
  小雨说:“屎壳郎戴花,硬充老媒婆。”
  金玥笑笑说:“你们呢,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让咱们的俊鸟高兴一下。”
  秀儿一昂脖子说:“就你行。”
  金玥说:“呵,臭丫头,不认好赖人啦,六亲不认呢。”大家一阵哄笑。
  金玥抬头看看大家说:“看看,你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像是从地窖里钻出来的一样,哪儿还有一点儿如花似玉的模样?个个跟土行孙似的,快拾掇拾掇。”
  秀儿说:“就你行。快拍拍,要不就破相了。”大家又笑起来。她们开始捆好柞子头,一个人扛起了一捆,金玥喊了声:“向左钻,开步跑!”大家哄笑着沿着弯曲的田埂,轻快地跑起来。边跑边笑着。
  其实我的心里很委屈,为什么潘俊娥总是不理解我呢?来自敌人造成的痛苦,心里是干净的。来自自己人带来的伤害,心里是浑浊的。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管她呢,像彩珠说的,只要组织上了解就好。要是她也能多一份理解就更好了,希望她会了解,现在就当她已经了解了。
  随着一阵热烈的开场锣鼓,丁啸虎大步走上舞台,向台下的士兵和乡亲们挥挥手,激昂地说:“乡亲们,兄弟们,鬼子安插在咱们眼前的大营据点被咱们拔下来了!”又是一阵掌声和锣鼓声。丁啸虎摆摆手接着说:“眼下虽说日伪的势力还很强,但是有我们英勇善战的国军和友军,我们一步一步的吃掉它,就能把鬼子挤出冀中去,最后赶出中国去!正如蒋委员长所说的,集小胜为大胜,以时间换空间。这次战斗的胜利,离不开八路军和乡亲们的大力支援,这正是精诚团结、军民合作的胜利!是不惜牺牲、守土抗战这种民族精神的胜利!”士兵们和乡亲们欢呼着,丁啸虎笑着说:“为了慰问大家,八路军派来文工队,给我们带来精彩的表演。大家热烈欢迎!”掌声中,金瑛神采奕奕地走上台来,激昂地说:“向英勇的国军官兵们致敬!慰问演出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合唱《到敌人后方去……》”
  丁啸虎和勤务兵匆匆走出会场,合唱队里的金瑛看着不禁停止了歌唱,一丝不快的神情掠过眼神。白煜碰了她一下,金瑛怔了一下,又重新唱起来。
  丁啸虎刚从一条小巷拐向村口,面前站立的金瑛让他一愣,赶紧走过去问:“你不是正在演出吗,怎么跑出来了?”金瑛两手捏着衣角低着头,丁啸虎关切的问:“怎么,有什么事吗?”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拔出一支钢笔:“差点忘了,这次打据点的战利品,留给你的。”他把钢笔塞到金瑛手上。金瑛接过来仔细端详着,丁啸虎见金瑛还是一声不吭,便风趣地说:“你看人家这笔造得多精巧,赶上鲁班的手艺了,人家鲁班当年拿点木头,做了个小鸟,那个小鸟就奓奓翅膀飞了。”金瑛“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净瞎说,木头做个鸟能飞吗,白面蒸馒头就能下河了。你飞一个我瞧瞧?”两个人都笑了,边说边往村外走去。
  池海峰一身农民装束从台上下来,边解开系在头上的毛巾便问白煜:“节目都快完了,让金瑛上场报个幕。”白煜说:“金瑛说身体不舒服,出去了。”池海峰急忙脱下棉袄说:“在哪呢?我得去看看。”白煜难为情地说:“队长,你就别去了,人家女孩子的事儿,你老瞎掺和……”池海峰脸一红,有点挂不住了:“这,好了,一会儿你先替她上,团结互助嘛!”白煜笑笑说:“遵命。”池海峰不经意的往台下看了一眼,却发现丁啸虎和金瑛说笑着走过来,心里一慌把锣掉到地上,“咣”的一声,白煜忙跑过来捡起来问道:“队长,你怎么了?”池海峰吞吞吐吐地说:“没事儿,没事儿。”说着从后台走下来,注视着金瑛的一举一动。
  武工队长李老铁走进院落,在人群中发现池海峰正呆呆的站在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金瑛,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池海峰急赤白脸地冲老铁说:“你看看,他们这是干啥?”老铁顺着池海峰手指着的方向看了看说:“有啥呀?熟人,就不兴在一起说说话?小心眼子。”池海峰说:“我看那姓丁的就没安好心,金瑛也没立场,压根就看不起咱这工农干部。现在,竟和资产阶级国民党的大队长站在一起了。”老铁劝解道:“我说你是真急糊涂啦,胡言乱语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事要有毅力,要坚持,管保你成功。”池海峰说:“老兄,咋坚持?人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再坚持,黄花菜都凉了。”老铁哈哈笑着:“你呀,明天你不就回驻地了吗?论时间、论机会,你都占优势,说到坚持,就说你打小就站着撒尿,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这样做,这就叫毅力。这是一团发面你得慢慢揉啊。”池海峰点点头说:“老兄,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听你的。”演出退场的锣鼓声响了,老铁一拉池海峰:“走,礼尚往来,咱们去会会你的冤家对头去。”池海峰挣脱他的手说:“跟他?门都没有。”
  寨西据点,伪军大队部。大队长王贵正和几个中小队长打麻将,小队长张财把牌一推叫道:“俺和了,哈哈!”王贵拿起牌来看了一眼说:“你他娘和啥了。就你这臭牌也想和?”
  说着打出自己的一张牌来说:“看看,这他娘才是和的牌。”
  一个中队长说:“不行,都打乱了。重打吧。”
  众人跟着叫着:“重来,重来。”
  王贵说:“重来就重来。洗牌。”说着点燃一支香烟,说,“不带这么赖的啊!没钱就说没钱,玩他娘什么哩哏儿愣。”
  张财说:“那俺就不玩了。”
  众人起着哄说:“俺们也不玩了。”
  王贵把烟蒂一扔:“不玩拉你娘的倒。都给我滚,滚!”众人站起身来纷纷往外走。
  池枸修从人缝里挤过来,凑到王贵跟前说:“大队长,不好了。霍海仁已经和八路军谈定了条件,正式改编为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五小队,这几天就要集结开拔了。”
  王贵一怔:“什么?这小子是吃了白吃还想卷铺盖走人呢,真他娘不是人揍的。”
  池枸修说:“他,他娘的尥蹶子了,咱跟皇军咋交差呀?”
  王贵寻思了一下说:“他娘的,他投八路不就是为了女人吗?好办,你看这么……这么……”和池枸修耳语后,池枸修一拍手说:“大队长还是您聪明啊。要不怎么叫您当大队长呢!吃到嘴里的让他吐出来,放进怀里的让他掏出来。咱们也叫一药一性,治他娘的脚气病。”
  王贵笑了笑说:“我不信了,这小子能不就范。想逛窑子又不肯花钱,装傻充愣。你马上去准备,出一点篓子,我手下可不留情啊。”
  池枸修说:“大队长,我一定尽心尽力,让他娘的‘十路军’乖乖地归顺。出了问题俺提头来见!”
  王贵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池枸修走后,王贵在屋里转起了磨磨。忽然,他昂着脑袋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看你是要皇军的山珍海味,还是吃八路的咸菜萝卜。如果你想脚踩两条船,哼!那就由不得你啦。”
  “十路军”司令部,霍海仁身着便装,对李蛮子、宋雄飞说:“妈的,我现在见他们一面就得打扮成这样,以后呢?人不人鬼不鬼的,好歹咱也是一方的司令啊!唉,现在我是进退两难,成了锅里的小鱼,两面挨煎哪边还不讨好。”
  李蛮子说:“管他呢,还是那句老话,谁有财物,谁就是爷。主义不顶饭吃,大哥,您就委屈一下吧!”
  宋雄飞说:“他们根本就不把咱们当人看,再说咱已经跟八路谈好了。脚踩两只船,恐怕站不稳,还要翻船的。大哥,还是按原定计划办吧!”
  霍海仁说:“说了半天,谁他娘也没说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今天事儿都逼到头上来了,这边是改编进山整训,什么指导员都到位了;那边是接受招安,什么特派员也都安插进来了,真是逼得老子没活路了。不归,不顺,他们就要攻打清剿,你归你降,落个两头不是人。唉,这可难办呀!”
  李蛮子说:“皇军那边好吃好喝的,干啥去混穷八路呢?大哥,这步棋该怎么走,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你不动也得走啊!”
  宋雄飞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看在国家危亡和民族的大义,还是顺从八路吧!他们是言而有信的,不会亏待咱们的。”
  李蛮子说:“不亏待?他们自己连军饷都发不起,还他娘的要求这个那个的,啥他娘的法令、纪律,整天找别扭。你别老想老百姓咋骂咱们,得多想想皇军是咋优待咱们。反正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投皇军。”
  霍海仁说:“不管跟谁走,我们祖上的基业,全让鬼子卖光了。咱们现在是王八过门槛儿,就看这一翻了。这样吧,咱们赌一把,拿块大洋来,图在上头就归顺八路,图在下面就跟皇军。咱们就赌一赌,人算不如天算,天命不可违。咱就听天由命吧!”李蛮子取来银元递给霍海仁。霍海仁抛起银元来……
  藤野和霍海仁并肩走进一间日式餐厅,直部、王贵等人紧随其后。大家落座后,藤野做开场白道:“今天,有幸和东亚义士霍海仁先生一同进餐,真是非常的感慨。霍先生早年治学农桑,为家乡富饶倾注了少年的时光,而国家内乱政府腐败一直未能实现他的意愿。这个血气青年投笔从戎,渉身行伍,结拜兄弟,揭竿而起。从几个人发展到今天的三千之众,实乃国家之良才。今为大东亚共荣舍生取义,令人敬佩,令人仰慕。来,我代表日本陆军华北方面军所辖本部,欢迎霍先生弃暗投明,成为我们的朋友。干杯!”
  霍海仁听了藤野这番话,很感慨地说:“鄙人为寻求救国之路,确实付出了诸多艰辛,虽说拉起了队伍,也是缺少钱粮,武器弹药就更别提了,用的还都是民国初期的老枪、残炮。今日听滕叶将军的一番话,以兄弟、朋友相称,委实让鄙人感激涕零。谢谢,谢谢!”
  酒过三巡。藤野说:“今天大家不必拘礼,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至于枪械、弹药,皇军会满足你的,尽管放心。我听说霍先生饱读诗书,文采过人,咱们来个游戏如何?”
  霍海仁说:“恭听尊便,鄙人愿意领教。”
  藤野说:“诗词是语言的精华,对中国的诗词,我一直就很喜欢。这样,我说出上句,先生接下句,而后说出它的作者,谁对上了喝酒,对不上的不喝。你的明白?”
  霍海仁说:“明白。可以开始了。”
  藤野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霍海仁答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藤野问:“它的作者是……”
  霍海仁答道:“曹操。”
  藤野说:“好,我忘了霍先生饱读诗书,出此题目如同班门弄斧,失礼,失礼,来,喝酒。”
  待霍海仁喝罢,藤野说:“依先生的才华,我是自愧不如,可先生的心情,我可以以诗为断!”
  霍海仁说:“请讲。”
  藤野笑笑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先生犹豫不决是在留恋儿女情长吗?”
  霍海仁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呀。不爱江山爱美人,不乏男儿本色。”
  藤野说:“男人嘛,不要为女人丢了事业,当然,生活离不开女人。这就要先生把握一个尺度的问题,所谓度有大小、轻重、深浅之说。把握得好,功成名就,把握不好,身败名裂。谋大事者,切忌儿女情长啊。三国中的吕奉先武功盖世,却因留恋貂蝉而兵败,被绞死在白门楼。这些经典,先生不会不知道吧?霍先生,我说的对吗?”
  霍海仁说:“对,太对了。真没想到将军对中国的典故了解甚深。我一定铭记,一定铭记。”
  王贵说:“听说霍先生投八路军也是为女人才屈就的,果真如此吗?”
  霍海仁说:“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个重要的条件之一。”
  王贵说:“就没有别原因吗?”
  “这……”霍海仁一时语塞。
  藤野说:“好了,我们今天不谈别的问题。只是朋友饮酒。来,大家一起喝一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藤野接着说:“霍先生是一个性情中人,渉身行伍再加上你的才华,一定会博得很多女人的喜爱的。”
  王贵转向霍海仁说:“太君的意思是说你的艳福不浅呢。”众人哈哈大笑。
  霍海仁说:“哪里,哪里。本人虽仰慕美人,可总是机缘不到,或失之交臂。不能不说是我探花无方啊!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翰墨为香。此类女人求之不得,众里难寻呢。”
  藤野说:“霍将军精通如此深奥的女人经,就不必去做军人了,倒可以作为寻花问柳的浪子。而作为军人,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女人,你手中的钢刀是你安身立命的依靠。你这样沉醉于花丛,女人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吗?”
  霍海仁说:“将军说的极是,只是鄙人无法采撷。我曾把女人以花分类,牡丹花,高贵;荷花,清纯;桃花,艳丽;梅花,清雅;海棠花,妩媚;菊花,华丽……”
  王贵说:“先生花心呢,对女人这么有研究,回头得找你请教请教了。”
  藤野说:“花是可爱的,但不知有这么多寓意。好,霍先生,感谢你给我们这一课上的很开心,教大家进入了不为人知的境地。来,大家举杯,喝酒!”
  直部一摆手,两扇推拉门打开了,几个浓妆艳抹的日本艺妓唱着歌,跳着舞。用嘴一亲,嘴里又多了一条光滑的鱼,一阵阵幽香袭入身体,马上感觉到浑身麻酥酥的。那诱人的酮体在眼前飘来晃去的,那柔软的乳峰忽上忽下的摇动着……霍海仁欲火难耐,一把抱住这个梦幻女人,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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