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利诱志不移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6-10-23 21:07:51 字数:15261
白求恩学校所在地,村口打麦场上,十几匹骡马驮着酒肉、布匹、粮食在原地打转。“十路军”司令霍海仁提着马鞭子敲打着马靴上的尘土,他身后站着副官宋雄飞和李蛮子。霍海仁转过身来嘱咐道:“一定要注意礼节,尤其不能说脏话,举止要文明。另外,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明白了吗?”两位副官答道:“明白。”
李蛮子不满地说:“霍司令,这八路的学校谱也太大了,小小的一个校长,请了半天还没过来,咱是来送礼的,不是赊粮的,也太不识眉眼高低了吧?”
霍海仁懊恼地说:“你他妈少废话。”
李蛮子说:“司令,你可骂人了。不是说不让说脏话的吗?”
霍海仁说:“我骂了吗?再闲的唠叨就把你的臭嘴堵上。”
李蛮子忽然眼睛一亮:“哎,司令,你看。”他看了看下了课的女兵们三三两两的走过来,感叹道:“这她娘真是美人窝呀!你瞧,你们瞧瞧,一个个生得细皮嫩肉,水水灵灵的,听说这里面不光有北平、上海的学生,还有朝鲜、马来的人呢。这八路还挺能糊弄人啊!”
宋雄飞说:“就你这满嘴的臭烟味,还不得熏倒一片女学生才怪呢!”
李蛮子不屑地说:“得得得,你当着人就少说俺几句吧。每回还不是鱼刚要咬钩,你小子不是扔砖头就是扔瓦片的,全他娘的让你给轰跑了。这回当着姑娘们的面你的嘴别那么损,你得给俺留点面子,听见了吗?兄弟,你得将功补过。”
霍海仁并没在意李蛮子说什么,只是直盯盯的看着女兵们出神,丝毫没发觉学校的几位领导从侧面走近他们。政委周铁等人走到近前,后勤处长司满问道:“你们哪一位是霍司令啊?”
霍海仁赶忙转过身来迎上前去:“鄙人就是霍海仁。”
政委周铁伸出手来热情的说:“我叫周铁。让你们久等了。”
霍海仁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这两位是我的副官,这个叫宋雄飞。”宋雄飞行礼,彼此握手。“这个叫李蛮子。”李蛮子行礼。接着,周铁把随行的干部介绍给霍海仁。霍海仁笑道:“马上就是新春佳节了,鄙人特地备了一点薄礼,慰问白求恩学校的各位将士,以表对抗日同仁的敬慕。请贵校一定笑纳。”宋副官递上一份礼单,周铁看了看转给司满说:“太感谢了!不过贵军和学校素无交往,送这么重的礼,恐怕另有缘故吧?”
霍海仁说:“周政委见外了。现在是举国抗战,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每个中国人都要为守土抗战出力。何况我军正在与贵军杨司令员商议改编之事,而鄙人的部队早已参加抗日战斗,尤其是在这次反‘扫荡’战斗中,我军协助贵军数次对日抗战,你们学校派出的救护队曾经抢救过我部伤员,我霍某人是个知恩必报的人,特来表示谢意,并无他意。”
周政委说:“既然霍司令话说到这,咱们就不必客气啦。感谢霍司令和贵军将士对‘白校’的支持与厚爱!谢谢!”
李蛮子和司满带着战士们拉着骡马去卸货。周政委说:“霍司令,时候不早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这的条件差,就随便吃上几口,你看怎么样?”
霍海仁说:“鄙人早有此意。我们交往甚少,何不借此加深一些相互了解,也顺便看看八路军的生活作风,为我部早日归建做个思想准备为好。”
周政委说:“既然如此,那么请!”霍海仁也伸手让了一下说:“请!”
食堂的一间大屋里,用几张课桌拼成的方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炒菜,炊事员们穿梭往来往桌上添加着菜肴。周政委等人陪霍海仁一行走进来,霍海仁端详了一下说:“呵,真香啊。你们这里可是藏龙卧虎啊!凭着菜的色、香、味,就感觉到你这里就有高人呢!”
周政委笑笑说:“真让你猜着了,我们这儿的炊事班长是北平人,过去他爷爷在御膳房专门给皇帝做过菜。煎、炒、烹、炸、溜、爆,样样都会几手,可惜我们这条件太差,再有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平时只能做个炖萝卜、粉条汤的,今儿个你来了,顺便用你带来的东西做了这么一桌。”
霍海仁说:“这么巧,那我得好好品尝品尝。”
司满说:“大家都别站着啦,都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大家相互谦让了一下,纷纷落了座。周铁举起酒杯说:“首先让我代表‘白校’感谢霍司令给我们带来的厚礼!共祝我们两军携手抗日,开创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新局面!干杯!”
大家喝罢,霍海仁夹了口菜尝了一下说:“这是什么菜?味道挺特别。”
周铁说:“咳,这道菜叫牡丹蒸菜,传说是武则天喜好的一种。它的作料有燕窝、鱼翅,还有牡丹花。我们根据现在的材料把萝卜处理后,代替鱼翅的牡丹蒸菜。这一手平时他是轻易不露的。”
霍海仁赞叹的说:“人才,人才啊。只是放在你这可惜了。”
周政委说:“他可不这么说,他说你别看咱八路天天吃萝卜,可萝卜让我成了萝卜专家,有什么炖萝卜、炒萝卜、焖萝卜、萝卜丝、萝卜条、萝卜丁一大串,可以做十道八道萝卜菜,都能开萝卜宴了。这手艺走遍天下也学不着,只有咱八路军才是天下独一份。”大家笑着,霍海仁说:“刚才从村里走过,看到了贵军个个神情异彩,士气高涨,百姓安居乐业,军民关系融洽,真让本人大开眼界,感受颇深,贵军治军有方,值得我部好好学习。来,周将军,我回敬一杯,你让我尝到了最好的人间美味。谢谢!”
两个人碰杯喝罢。周政委说:“贵军马上也要成为我军的一部,给抗日阵营带来新的有生力量。这是日军之灾难,百姓之福分呢。”
霍海仁说:“我们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见外了,日后倘若有事求到贵军头上,不要不认我这个朋友哦!”
周政委说:“为友军解难,是我军的职责。义不容辞,义不容辞啊。”
李蛮子嘴里嚼着菜说:“听说你们学校有好多漂亮妹子,她们有的是从北平、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来到这穷乡僻壤的根据地。问一下,你们是用啥招数把她们勾引过来的?”
司满说:“你说的不错,她们当中不但有海外归侨,还有名门贵族,有工人、农民,也有干部家属和来自前线的战士。不管她们出身地位如何,都是为追求真理而勇于为国献身的热血青年。他们之所以能够放弃城市优越的生活,到根据地来吃苦,完全取决于他们对理想的追求和坚定的信念。刚才李副官所问的什么招数,勾引,统统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说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所创建的抗日根据地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这些爱国进步青年。因为,只有这里才给予他们希望,才能实现他们的理想。”
宋雄飞说:“八路军军纪严明,官兵平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你们长官和她们同甘共苦,同赴国难,这恐怕也是吸引爱国青年的原因之一吧?”
司满说:“贵军的抗日主张深得人心,听说白马山一仗,就消灭日军军车二十多辆。引起民众很大反响,也有不少青年投奔到贵军行列参加抗战,令人振奋,令人敬佩。”
李蛮子晃着脑袋说:“要论战功,俺们也不孬。比不了你们,天天守着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让人眼馋,心里痒得很,像猫抓似的……”
霍海仁瞪了他一眼说:“瞧你这点出息,一肚子花花肠子,屁股上画眉毛,丢人不要面子。”
李蛮子说:“有啥可笑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咱还不是兔子想吃灵芝草,急红眼了嘛。”大伙哄的笑了。正说着,一位战士又送上一道菜。周政委说:“来,尝尝这道菜,它的名字叫‘团结抗战’。你看,中间用米、萝卜丝、粉条、淀粉汆成的丸子,代表我们各派别各阶层团结一心的意思,四周是炖排骨,我们团结一致,啃掉排骨就等于消灭敌人。所以,我们叫它‘团结抗战’。大家一起品尝品尝。”
霍海仁说:“到底还是共产党,吃菜的寓意都特别。我们真成了八面找九面,没见过世(十)面喽。”
周政委说:“哪里哪里,贵军白马山一战,避开武器、装备差的弱点,采用的是火烧联营的战术,足以说明贵军也是人才济济啊。”
霍海仁说:“周将军过奖了。我军兵员长短不齐,但是医务人员就差距非常之大,虽说我们也建立了所医院,可对目前流行的疟疾就束手无策,加上日军封锁,西药紧缺,确实困难不小啊。”
周政委说:“贵军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派一支医疗队过去,提供一些帮助。”
霍海仁高兴地说:“周将军若有此意,鄙人真是求之不得啊。我军全体将士将翘首以待。来,咱们干一杯,感谢‘白校’对我部的精诚支援。”酒罢,霍海仁说:“周将军,不知医疗队何时能够成行?到时鄙人亲自来接。”
周政委说:“霍司令客气了。我们即刻抓紧组织,不日就可成行。请霍司令放心,友军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
霍海仁说:“那我就代表我军三千将士先谢谢了。谢谢!”
周政委和司满交换了一下意见说:“请霍司令放心,我们会用最短的时间派医疗队过去。人选马上就定,我们会派最好的专家组成队伍,帮助你们把疟疾彻底消灭。你看可以吧?”
霍海仁恭敬地说:“当然可以。你们可真是雪中送炭啊。一切由贵军安排,只是……”他迟疑了一下说:“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政委说:“你有什么尽管说出来,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拘礼了。”
霍海仁说:“能不能让一个叫金玥的姑娘做医疗队长呢?当然,我这只是随便说说,人选还是由你们来定。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个人能来。”
周政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想了一下说:“金玥,这孩子好像对疟疾的治疗还不太熟悉,对战伤救护倒是把好手。这样吧,等下次有战斗的时候,我们派她去救护队协助贵军作战怎么样?”
霍海仁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每个人才都要从多方面考虑嘛,她今天是战伤救护专家,明天也可以是内科专家、药学专家,甚至是作战专家,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不要怕涉及的方面多,要相信她们的潜力,在治疗中增长才干,这恐怕也不过分吧。”
周政委说:“金玥跟你认识?还是……”
霍海仁说:“与其说是认识,不如说我们在战火中建立了友谊。于家寨两次伏击战,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政委说:“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于家寨伏击战贵军并未参与战事,友谊又从何谈起呢?”
霍海仁哈哈笑起来:“周将军多虑了,既然对鄙人的一个小小请求,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有收回成命啦。但对八路军的诚以待人颇感疑虑了,为这么个小女子也这么认真就不必小题大做了。你我既是抗战的兄弟,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周将军您说是吗?”
周政委心里暗骂道:“流氓!”脸上却带着笑说:“霍司令既说出口,我自应竭力去办,关于人选问题都是校务会上定,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的。司务长,你说是吗?”
司满说:“霍司令的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请静候几天,容我们商议一下,我们共产党是讲民主集中制的,任何事情既要组织决定又要征求本人的意见。放心,我们会尽力做工作的。”
霍海仁站起身来说:“谢谢!蒙贵军以亲兄弟想称,海仁不胜荣幸。不要为这区区小事妨碍抗战大局。行也罢,不行也可,抗日大局鄙人还是要坚决维护的。多谢周将军和其他将士的款待。本人告辞了!”说罢起身和周政委等人告别,离去。
周政委待众人走后一拍桌子说:“简直是兵痞,无赖,流氓!”
司满说:“以接受改编为名,行不仁不义之举。对这些无耻之徒,我们决不妥协。不管你接受改编也好,不接受改编也好,我们一样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没这块破土坯还砌不成墙啦!”
周政委思虑了一下说:“从大局着想,咱们还是要做到仁至义尽。你马上向军区汇报情况,把我们的意见向杨司令员反映,等军区领导的指示再做定夺。”
司满行礼道:“是。我马上向军区反映情况。”说完转身出去。
周政委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棘手的蒺藜是有备而来的。俗话说,人狂有祸,风狂有雨。我就不信你能狂到哪儿去。”说罢叫了一声“通讯员!”通讯员跑步进来听命:“备马,我要向杨司令员直接汇报。”
寨西店据点,藤野办公室内,已是敌侦缉队长的池枸修正向藤野汇报情况。池枸修说:“根据情况报告,‘十路军’司令霍海仁近来和八路军交往频繁,本月十日到一二九师某部三营参加宴请;十二日到晋察冀军区一分区送礼;十八日到‘白校’慰问;二十五日,也就是昨天,八路军的代表武振彪到‘十路军’密谈整编;三十日他们准备集体换装,改编为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二支队,司令仍为霍海仁,政委是由军区派来的程刚兼任。”
藤野问:“霍的出身和背景,你们了解清楚没有?”
伪军大队长王贵说:“霍海仁原是保定农专毕业的学生,他父亲霍永禄是本地有名的大地主。霍海仁毕业后开始和一些激进分子在一起,后来参加了国军新二师。卢沟桥事变后,他回到乡里和一些溃兵、痞子接触,不久开始拉杆子,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团’。开始袭击皇军、国军的辎重部队。主要是为了抢东西,占地盘。去年初,他与当地称为‘七路军’的部队发生火并。借助八路的力量,最终消灭瓦解了‘七路军’,并把‘七路军’的队伍改编,有两千人扩充到三千多人。”
藤野问:“他本人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王贵说:“咳,这小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搞女人。当地老百姓有句民谣叫‘穷八路,富十路,要娶媳妇上霍部’。过去,他在司令部门前的一棵老槐树下,放着一顶花轿,看中谁家的姑娘、媳妇就让副官带人去抢。等自己玩腻了,就赏给部下。他现在娶了三房媳妇。最近据说又看上了‘白校’的一个姑娘,这不上赶着去‘白校’慰问吗?就是要把那姑娘弄到手。这小子为了女人是光着膀子捅马蜂窝,不惜血本的。”
藤野点点头说:“王桑,你的情报很重要,霍的还是要有皇军来收编的。他既然食色,也必然贪财,这方面八路的优势没有。要想尽办法派人打进去,随时报告他的一举一动。”
王贵说:“太君请放心,他身边有个副官叫李蛮子,过去是地痞,后来是土匪。霍海仁干的那些缺德事,这小子可没少出主意。”
藤野笑着说:“很好,我们要很好地利用他。把霍牵到我们这一边来,给八路的收编计划来一个狠狠的打击!钱的没问题,给他们去花。女人我们可以从帝国慰安所调过来,我们的目的是要他的整个队伍。明白?”
王贵说:“明白,大大的明白。”
藤野说:“对这种人,要有耐心。不但要宣传我们的主张,还要制造他和八路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中国人不是最讲用计谋吗?什么离间计、美人计,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成为为大日本皇军效力的劲旅。”
王贵点着头说:“太君放心,咱们一定要拉这小子反了水,让他成为帝国圣战的力量。”
藤野招呼了一个日军军官对他说:“你的,带他们领一些钱去。”
王贵和池枸修立正答道:“多谢太君!”
藤野说:“要发挥你们的智慧,粉碎八路的改编计划。等事成之后,我会重重的奖赏你们。”
王贵和池枸修齐声说:“多谢太君,我们一定效力。”
“白校”一间简陋的教室里,金玥和姑娘们正在排练文艺节目。金玥唱道:“棒子面窝窝金样黄,送给同志做干粮;新摘的梨子甜又香,放在同志手边上。”大家齐唱着:“想吃随手拿,吃不完要带上。早到医院早休息,早日好了伤疤,报国杀敌上呀嘛上战场。”
周铁政委和安怡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等姑娘们唱完,通讯员走进去对金玥说:“金玥同志,周政委在门外等你呢。”金玥对姑娘们说了声:“你们先练着,我去一下就回来。”
金玥走出教室向等在门口的周政委、安怡行礼:“报告周政委、指导员。”
安怡笑着说:“这个小鬼,真是长大了。”
金玥说:“指导员,别夸我了。我自己觉得我太幼稚了,该学的东西太多了。”
安怡说:“你看知道自己的不足并加以改正,不就是进步,不就是长大了吗?呵,还知道害羞了。”
“大姐,看你……”金玥不好意思地说。
周政委说:“金玥同志,咱们边走边谈吧。”说着,他们缓缓向村外走去。
他们漫步走到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周政委直截了当地说:“对这种流氓、无赖,我个人的意见是坚决不会让你去的。可军区领导指示,咱们要充分利用这次巡诊,积极宣传我们党的抗日主张,争取他们早日整编,扩大抗日武装。毕竟霍海仁的队伍下层很多还是工农群众和爱国青年。”
安怡说:“考虑到这次巡诊的复杂性,校领导让我和你一起去,保护你们的安全。”
金玥说:“有大姐在,我心里就更有底了。”
周政委说:“对霍海仁身边的人也要提起注意,他身边鱼龙混杂,成分也很复杂,很可能有日伪的耳目。对霍海仁的几次整编计划,他都以各种理由借机拖延时间。其实是在观风向,谁势力强就倒向谁。对这个闯过江湖、性格阴毒的人,决不能点以轻心。”
金玥说:“放心吧,首长,我会把握好自己的。”
周政委接着说:“在他身边,还有个叫宋雄飞的副官。这个人原来是东北军的骑兵营长,当初东北军调到陕北剿共,他一气之下跑回家乡。是霍海仁封官许愿才把他招来当的参谋长。宋雄飞对‘十路军’根本看不惯,可为了抗日他被迫才加入霍海仁的部队。这个人是我们团结的主要对象,如果遇到危险时可以信任的。”
金玥说:“放心吧,首长。组织上考虑得太周到了。”
安怡说:“组织上对每个同志都会认真负责的。要记住,既要保护好自己,又要战胜敌人。”
金玥说:“大姐,有您在我觉得是最安全的。”
周政委说:“既然去了,也要多了解一些他们的具体情况,以便我们详细掌握,必要的时候采取措施。”
金玥说:“政委,指导员,鹰飞遇雨练翅膀,人遇艰险练胆量。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好这次任务!”
周政委说:“好,金玥同志,保重!”说罢紧紧地握住金玥的双手。
安怡把她抱在怀里说:“有组织在你身边,就跟娘在你身边一样。孩子,放开你的胆量,去降龙伏虎吧。”金玥点点头说:“大姐,您真好!”远方的寺庙里传来打更的钟声,像是出征的号角在天际回荡。
金瑛自打回到文工队就一直郁郁寡欢,不管生活还是排练常常走神,不是凝望着远处发呆,就是长吁短叹地臆想。这天早晨,她懒洋洋地爬起身子,慢悠悠的披上外衣,窗外不时传来阵阵嬉闹声,烦得她紧锁眉头,随手摸了一下,竟摸到一双袜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顺手用力扔向门口。屋外,白煜、仙鹤和鸽子正在练京韵大鼓。白煜拿腔捏调的唱着,不时敲打的鼓点和节奏凌乱,忘词走调逗得仙鹤和鸽子笑弯了腰。金瑛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冲着她们嚷道:“瞎唱什么呢?吵得人睡不着,要练就到村外练去,省得把狼招到这儿来。”白煜回应道:“就在这儿练怎么着,把狼招来先吃了你这个臭丫头。”金瑛“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哼,懒得理你,就你这破锣嗓子跟踩了狗尾巴似的,让人听着瘆的慌。”白煜并不生气,敲打着鼓点说:“我自小在家就当小子养,天生就舞刀弄枪,参军分配阴差阳错,来到了文工队派不上用场,这时遇见小妹你,火眼金睛识良将,你若能把我调到战斗连队,一世供着你烧高香……”“好!白姐,你这段子简直编绝了,如同仙人放屁,不同凡响。”仙鹤和鸽子又鼓掌又奉承,把屋里的金瑛气得直跺脚。
白煜还嫌不过瘾,得意地说:“好听不好听?”“好听!”“还想不想听?”“想听!”“好咧,我给你们来一段西厢女思情郎怎么样?”“好啊!”白煜清了清嗓子尖声唱道:“有一个女孩她来自北平城,为抗战和姐姐当上了八路的兵,下冀中遇鬼子与部队失散,多亏了国军游击队的众位弟兄,危难之中挺身相救,成全了西厢女和情郎的一见钟情,军情紧急分手相别,那西厢女每日想郎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泪水连连,咚哩个咚。怎奈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白菜打卤……”金瑛怒不可遏的端起洗脸盆冲向门外,白煜等人一见大惊,慌忙向门外跑,金瑛把一盆水泼向她们。人跑了,咯咯的笑声还留在院落,倒霉的那只鼓被浇得湿漉漉的。院子里安静了,金瑛撅着嘴回到屋里,穿上鞋袜,照镜子时又戴上了丁啸虎送的发卡,左右端详了一番,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桌子旁,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了两句,又陷入了沉思。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队长池海峰敲门进来,他见金瑛正在发呆,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烤红薯,放到桌上。金瑛瞥了一眼,把红薯从信纸上挪开。池海峰问:“又咋啦?我可是跑了二十里地给你寻来的,快趁热吃吧。”金瑛摇摇头,闭上眼睛,池海峰哄劝着说:“哎呀,你这是咋啦?不吃不喝的,这样下去同志们会有议论的。别这样,啊,金瑛。”金瑛白了他一眼,池海峰站起来在屋里漫着步说:“瑛子,你说这共产党的部队咋比不了他国军?这可是个立场态度问题。共产党是咱劳苦大众的代表,他国民党是地主阶级的代表,你要分清是非,咱们搞革命为什么?”他见金瑛不吭声继续说道,“现在同志们都在议论你,小资产阶级思想膨胀吗?这样不仅会影响你进步,对我,对咱们俩的关系也会有影响……”金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少咱俩咱俩的,这是革命部队,我跟你只是同志、战友,你当队长少拿儿女私情来说事儿。”
池海峰气得眼睛一鼓一鼓的,忽然他看见门外的鼓被水淋湿了,便问:“这是谁干的?抓住他,我非处理他不可。”金瑛不温不火地说:“你说什么呢,不就一只破鼓吗?”池海峰说:“啥,破鼓?那是咱文艺战士的武器,和战士手里的枪一样。它不仅……”金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少说这样的大道理吧,留着你的经给别人念去吧。”池海峰气的拍着桌子说:“你,你还像个革命战士吗?简直是资产阶级小姐作风。”金瑛抓起桌上的杯子把水泼向池海峰。池海峰抹着脸上的水喊道:“这还了得,我非关你禁闭不可。”
医疗队来到霍海仁的防区,果然受到“十路军”的热情接待。霍海仁竟然单骑出营二十里地前来迎接。那毕恭毕敬的态度,自然引起医疗队的好感。这天,副官宋雄飞来邀请医疗队,说是霍司令见大家工作很辛苦,要请大家去吃饭。
安怡说:“既然霍司令如此盛情,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大家来到“十路军”司令部。霍海仁亲自站在大门口迎候,今天他特意换了便装,中山马褂,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显出几分儒雅之气。大家落座后,霍海仁对医疗队的到来和近日的辛勤工作表示了谢意。勤务兵端上菜肴,出乎意料的是,他上的菜肴几乎都很清淡,像什锦豆腐鱼头汤、桂花山药、萝卜粉丝汤、溜土豆丝等,荤菜只有一道野山蘑菇炖仔鸡。大家在吃饭时不免有些议论。霍海仁只是微微一笑对大家说:“诸位有所不知,今天邀请大家到我这来做客,大家肯定会认为这是司令部的宴会,肯定是七碟八碗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了,其实那只不过是外界的传说而已。鄙人从未有过奢侈的生活,且国难当头啊,部队要军饷、枪炮、子弹,还有伤病员的医治,地方治安的维护,等等。鄙人常为国难所担忧,思同胞于水火之煎熬,哪里有心思讲究吃喝呢?特别是到了贵部参观以后,让鄙人感触甚深,受益匪浅呢。八路军的作风堪称中华之楷模,让鄙人眼界大开,本人参加八路军的愿望日趋强烈。近日,还向聂司令请求,希望我部尽早整军,实现鄙人梦寐以求的夙愿。从贵部归来至今,常常思念时时怀念那段美好的瞬间,更加坚定了鄙人投奔贵军的决心。”
安怡说:“既然霍司令决心已下,为何不早日整军归建呢?”
霍海仁说:“这只是个程序、时间问题。不过,鄙人心情急迫,度日如年呢,那一日偶有冲动,有感而发,草做小诗一首,以示鄙人参加八路军之意愿。”
雪梅惊奇地说:“太好了,能给我们念念,让我们分享一下吗?”
安怡也说:“司令既然有这个雅兴,何不一吐为快。让我们这些不懂诗文的人也领略一下诗风、雅颂?”
霍海仁谦让了一下,站起身来,侧目窗外朗诵道:“壮士拔剑利如锋,征讨蛮夷且轻松。频频捷报如同纸,隆隆枪炮无二重。忽然胸中起微风,波涛涌动亦难平。昼夜使人追其踪,参加八路建奇功。”霍海仁诵罢,大伙报以掌声。当然大声叫好的是副官李蛮子。
安怡说:“没想到霍司令文韬武略,令人刮目相看呢!”
李蛮子说:“那是,俺们司令也是饱读诗书,在青云山一带没有不服的。你说论啥……”
霍海仁打断他的话说:“鄙人粗通文墨,对诗文也是颇有偏好。安指导员,您的医疗队里不也是藏龙卧虎吗?希望有人指点一二,鄙人愿恭听教诲。”
安怡没有思想准备,也很为难,大家是面面相觑。金玥在酒桌上一直没吭声,她觉得霍海仁请客不过是为了犒劳一下大伙,没想到竟叫起阵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欺我军中无人吗?那么就比试比试。想到此,金玥微微一笑,轻轻地咳了一声。安怡心里没有底,只是看了她一眼。霍海仁闻声说:“金姑娘,今天在这你可是一言未发,莫非嫌酒菜清淡,还是款待不周?如若不是,请你对鄙人的诗赋品评一番,也好帮本人提高水平。金姑娘请吧。”
金玥清了清嗓子,直率地说:“品评谈不上,只是觉得司令的诗耳熟。”
李蛮子插话道:“那当然,霍司令的诗在这一带相当流传,妇孺皆知,你们当然听着耳熟了。”
霍海仁迟疑了一下说:“但说无妨。鄙人愿恭听赐教。”
安怡说:“那就让霍司令见笑了。金玥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说的不到的还请予宽恕。”
霍海仁说:“你这话太过谦了,恭听便是了,绝无他意。”
金玥慢慢说道:“司令这首诗倒让我想起一首同出一辙的诗,它的作者是明代书画家董其昌。说的是,一天,董其昌到一个朋友家去做客,一同进餐时,他发现桌上菜中的肉片切得特别的薄,便即兴作了一首诗,是这样写的:‘主人之刀利如锋,主母之手轻且松。薄薄批来如纸同,轻轻装来无二重。忽然窗下起微风,飘摇吹入九霄中。急忙使人追其踪,已过巫山十二峰。’”
霍海仁叫道:“原来如此。鄙人真不知此诗出处,竟然如此接近,实在是碰巧了。诸位,金姑娘小小年纪能把其诗源出处赐教于我,真是鄙人甚幸,乃至我军甚幸。来来,大家为金姑娘天生丽质、冰雪聪明、博古通今,干上一杯。”大家喝罢,霍海仁说:“金姑娘既有教于我,本人愿连罚三杯,以示钦佩。”喝罢酒,霍海仁兴致勃勃地说:“金姑娘果真高人一筹,才女,才女呀。何不也即兴一首,大家共享共勉?”
李蛮子起哄说:“来一首吧,司令爱听,俺们更爱听。”
安怡鼓励地说:“金玥,放开胆量,大家为你加油!”
金玥淡定自若的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时间仓促,拙作一首,很欠推敲,让大家见笑了。”说罢朗诵道:“热血男儿深闺女,从戎投笔来军旅,慷慨赴死报国家,何惧洒血染征衣,待到雄鸡天下白,山河锦绣红万里。”
大伙起劲的鼓着掌。霍海仁连声叫道:“好诗,好诗啊!一个文弱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胸怀和气魄,佩服,佩服!”
酒席散罢,霍海仁送出院门和大家握手话别。他特意走到金玥面前说:“今天的赐教,让本人铭记在心,鄙人一定抓紧学习,希望我们常来常往,千万不要见外哟。”
金玥笑笑说:“霍司令客气了,我不过是信口一说,还请司令不要见怪。”
霍海仁说:“哪里,哪里,求之不得,以后千万不要叫我司令了。古人云,赐教一时,终身为师嘛!以后我们还是兄妹相称为好。”
金玥说:“叫习惯了,一下子怕改不过来。”
霍海仁说:“不急不急,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他目送着医疗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院。
武工队长李老铁望着从禁闭室走出来的池海峰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呀,我的老伙计,你可真行!咋样,里边的空气不错吧?”池海峰不满地说:“去,去,去,老铁,你小子少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乱捶破鼓啊。”李老铁从衣兜里掏出盒“老刀”来:“你呀,啥好事能忘了你呀?”池海峰点燃一支烟,两个人走出院门,朝村外走去。李老铁说:“你说你,咋这么不长眼,让司令员逮了个正着。”池海峰解释道:“嗐,谁想到这事赶这么寸,正赶上司令员来这转悠,把她放走,把我倒关了两天,这群丫头片子不定怎么乐呢!”李老铁笑着说:“你那叫麦子不割砍高粱,没你这么不长眼的。不刹刹你这股急猴劲儿,还不定捅出多大乱子呢!”池海峰不服地说:“老兄,我那是整顿纪律,还不都是为了队里的工作。”李老铁讥讽道:“借工作之名,追人家小姑娘,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吗?要是屎壳郎能做蜜,又何必养蜂呢?说实在的,人家是大城市来的,长得又那么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又加上有文化,如花似玉,仙女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就你这样,能坐怀不乱那是见鬼了。”
池海峰闷头吸了两口烟说:“老兄,我过去在战斗队,一门心思琢磨的就是打仗,可把我弄到了这姑娘成堆的地方,开始还能坚持,你说这男男女女整天凑在一块儿,时间长了,有点想法也太自然了。真的老铁,你还别笑话我没出息,搁你也一样。”李老铁说:“也是,心思有了,也得把持住喽。你别忘了你是队长,是革命多年的干部。”池海峰说:“这个我知道。唉,这个金瑛不但有文化,干事儿也聪明,还有那么点儿娇气,真让你心里发酥,难以抵挡,咱事事都关心她,可这丫头片子不但不买账,说起话来还挺噎人。”李老铁说:“你呀,不是你当初见了喜凤的时候了,那不也是风风火火,爽快利落的喜欢上了,现在见到比她强的了……”
“我那只是喜欢她那股泼辣劲儿,也没别的想法。她跟金瑛简直没法比,能一样吗?”李老铁说:“我可得提醒你,这是个严肃的事,不能乱来。”池海峰正色地说:“这点老兄放心,只对金瑛一个,可老兄这个山头不好打,看着好看,摸着扎手,心里又不甘心。老兄见多识广,还得帮我参谋参谋。”李老铁说:“没水不养鱼,没铁不打锅。啥事都得有个耐心,你别看你小子能把伪军劝投降喽,可不一定能哄得了姑娘。这种活儿就像老太太纳鞋底子,既要耐心又要细心,说白了,就像一盆面,你得慢慢揉啊。”池海峰笑了:“还是你老兄有办法,放心,我是有点毛躁,以后还真得耐着点儿性子。”李老铁拍拍他的肩膀说:“明人看一眼,痴子看到晚。咱部队做群众工作还得带着感情呢,你小子慢慢学吧!”池海峰说:“对,跟你老兄聊聊我这心里敞亮多了,这才叫不当厨子不打碗,不拧耳朵不叫唤。”李老铁轻轻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我说当初人家没找回来,整天哭着喊着找我拼命呢!原来你还有这心思。”池海峰说:“哎,听说,她们在国军那边有个姓丁的大队长对她们也很关心,他要是动了歪心思,咱这边的花儿,让他们先掐了,可就惨了。”李老铁笑道:“小心眼了不是,说句老实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呢,你呀!”“老兄。”池海峰来了精神:“咱干嘛当兔子呀?咱要当也是羊,羊专吃碰头草。”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池海峰又说:“老兄,国军游击队的情况咋样?他们过去可是剿过咱们,现在……”李老铁打断他的话说:“你看,还文工队长呢,回去好好学学统一战线,学学持久战。不过我告诉你,丁啸虎可是个有学识的军人,是条汉子,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再提醒你一句,对金瑛不能用打仗的本事,这里头学问大了去了。告诉你,追着的不是亲戚,赶着的不是买卖。好了,我这还有事,先走了。”池海峰埋怨的说:“行,你忙,咱冀中就你忙。”
这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医疗队踏着积雪到走马驿为“十路军”和当地百姓诊治疟疾。李蛮子带着两个卫兵骑着马赶过来。说是霍海仁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请医疗队快去看看。安怡说:“好,我马上安排人过去。”
李蛮子委婉地说:“安排就不必了,司令说了叫金姑娘过去就行了。”
安怡说:“金玥经验太少,还是派一名有经验的医生一同去吧!”
李蛮子说:“你就别费心了,司令说她一个人就行。”
安怡为难地说:“既是霍司令生病,我们必须重视,要选最好的医生去诊治。金玥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
李蛮子说:“有啥不放心的。有俺们保护安全你们还有怀疑吗?别啰嗦了,司令的病要紧。”
安怡把金玥叫到身边说:“我就知道他心里有鬼,现在又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
金玥坚决地说:“大姐,你放心,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信,他还敢把我怎么着?”
安怡说:“金玥,你还小,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金玥说:“大姐,我不去会引起他的疑心。放心吧,我会多加小心的。”
这边,李蛮子催促道:“快走哇,俺们也是八路了,就应该一样对待。俺看呢,你们总是疑神疑鬼的,这么点事儿都定不下来,晚了,死灵出了事俺可担待不起。”
金玥说:“李副官,你唠叨什么?没看我正收拾药包呢!走,马上走。”
李蛮子嬉皮笑脸的一摆手:“好,请金姑娘上马。哎,白子,没长眼呢,快去扶金姑娘上马啊。”
李蛮子带着金玥来到一座青砖大瓦的四合院,走进一间朝北的侧房。霍海仁正躺在床上看书,见金玥进来,忙坐起身来招呼。金玥忙扶住他说:“听说霍司令病了,让我来看看。你感觉哪不舒服?”说着打开卫生包取出听诊器。
霍海仁拿开头上敷着的毛巾说:“不急,不急。只是偶感风寒,有些头痛,还能坚持,还能坚持。”说着放下手中的书。
金玥瞥了一眼,书名为《资治通鉴》。便说:“霍司令既然身体有恙,还在苦心读书啊?”
霍海仁笑笑说:“说来惭愧。自打拉起这支队伍,整天舞枪弄棒的,荒疏了学业。真是一日读书一日功,十日不读心中空啊。那天,还是闹出笑话来了。”
金玥说:“是吗?我倒觉得没什么可笑的。只是您的精神感染了我们,我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霍海仁说:“哪的话,你这一课可真是让我终身受益,难以忘怀啊。这不,再不学习、不读书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咋写啦!”
金玥笑笑说:“既然是偶感风寒,从您的气色看也无大碍,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看给您拿上点药,您先用着……我还得回队工作呢。”
霍海仁不解地说:“你的工作,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吗?不要急着慌着走嘛,本人很想和你这样的才女谈谈自己的见解,互相交流一下感想,难道这不正是你们所提倡的思想工作吗?”
金玥说:“和我交流你可见外了,我参加革命时间不长,什么都不懂,和我谈不如跟我们安指导员谈,她可是老革命了。道理懂得比我多。你看呢?”
霍海仁说:“安指导员那边我会抽时间和她谈的,可今天你既然来了,和你来谈谈不是更好吗?早晚还不是一样,来,坐下。来人!”勤务兵进来,霍海仁吩咐道:“去把我存的龙井沏上。”勤务兵应声出去了。
霍海仁点燃一支香烟说:“说起来你我都是学生出身,在你们那里也算是知识分子吧?所以我,我们毕竟还是有相同的志向和爱好。这一点在战事不断的今天真是难之又难啊。”
金玥品了口茶说:“我们虽然都受过教育,但走的路却不同,有着不同的信仰和理想。”
霍海仁说:“人各有志,这话一点都不假。我是说从一介书生,到拉杆子、戳大旗,又带兵的人来说,是何其艰难啊!当初我报考农专,何尝不是是为了用知识服务农桑,造福百姓。可赶上兵荒马乱的时代,谁还有心思谈什么科技救国,最终落得个无所事事。可祸不单行,偏偏是你不找事,事来找你。在青云山这一带称霸一方的土匪头子许老五把我抓去当土匪。在那没几天,又赶上官军剿匪,我被抓进官牢。为了顺应社会,就和几个犯人拜了把子,准备逃跑。说来也巧了,赶上七七事变爆发了。日本人向华北大举进发,官府的官员却收拾起细软准备逃跑,又赶上鬼子的飞机轰炸,我们才趁机跑出来。我们合计着要干一番大事业,几个人里面就我有些文化,知道些谋略,就被推举为老大。可我们一没枪,二没钱。正愁得无路可走的时候,赶上国军新二师招兵买马。我觉得先投军再说,也就是说先找个吃饭的地界儿。可新二师的部队都是国军的各路溃军,那些兵痞不是克扣军饷就是打骂新兵。我的一个兄弟被他们打得豁了嘴,就为他多吃一个窝头。这种气谁还忍得了,我们几个一商量,就干掉了这个连长,带着枪就跑出来了。那天天下着大雨,我们在雨中拼命地跑着。我想啊,报国无门呀!何处才能跃马杀敌,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拉起了杆子。你说谁没有理想,谁没有抱负?可是燕子无梁难做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想想自己走过的路,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说着,霍海仁擦擦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金玥默默听着,见此情景,把毛巾递过去……霍海仁接过毛巾,抱住了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冷静了片刻,金玥为了打破抑郁的气氛,笑着说:“其实做个闯荡江湖的英雄侠客也有几分快意。翩翩少年,白马轻裘,三尺青锋,万卷诗书,管尽人间不平事,也有几分浪漫。”霍海仁恢复了情绪,感慨地说:“是啊,我何尝不是朝思暮想的成为为民安身立命、浪迹天涯的大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言不合,拳脚相向,身边还有衣香云鬓的佳人相伴,这快意恩仇的江湖,让我向往,翩然入梦。可现实呢?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寒了英雄壮士的心,折了展翅欲飞的翅啊。”
金玥说:“要说你可真浪漫,经历丰富,不同于他人。”
霍海仁深沉地说:“纸剪金鸡不是凤,烂铜入火不成金呢。”
霍海仁的话,让我感到很新奇。因为他有过那么多的冒险经历,有着乐观的生活态度,以至于对他有了几分同情,几分理解,也可能大姐他们并不了解他,把问题看得太偏激了。真实的霍海仁会是这样吗?我不禁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金玥起身告辞霍海仁。霍海仁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天涯难觅一知己呀,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不过我确信咱们会常在一起的,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金玥说:“是吗,我有那么大威力吗?”
霍海仁说:“当然有。就拿接受八路军整编来说吧,不是碰见你这样的巾帼才女,我才不会这么痛快下决心呢!唉,一想起在江湖上过着刀头饮血的日子就浑身发冷。谁不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呢。”
金玥说:“这机会不是来了吗?这世界上只要有日本鬼子在,汉奸在,老百姓就不会有安稳太平的日子过,我们就是要用战斗换取胜利。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坎坷的。每个青年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要勇敢地面对暴风雨。”
霍海仁说:“谢谢你的教诲,用中山先生的话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愿你我携手患难与共,走向光明,实现我辈为之追求的理想。”
金玥说:“愿司令固守诚信,尽早参加八路军,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同志。”
霍海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同志,同志,好,太好了。”
正说着,宋雄飞副官走过来悄声说:“司令,安指导员催金姑娘回去呢,说是……”
霍海仁一摆手示意让宋雄飞不要往下说了。他转向金玥说:“难得和你度过这短暂美好的时光。我知道留也留不住你,我们都是文人,临别咱们还是以诗话别吧?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是相思无尽处。请金姑娘切记,我们后会有期。”
金玥说:“那就再见了。希望你早日成为八路军的一员,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
霍海仁说:“一定,一定会的。”
宋副官把金玥扶上马,踏上大道。霍海仁咧着嘴笑着,看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哼起来:“金花花,银花花,谁也比不了心花花,心花花……”
霍海仁正唱的起劲儿,李蛮子凑过来说:“司令,今儿个您可是真开心呢。”
霍海仁欣然笑道:“开心,当然开心。”
李蛮子低声说:“藤野大佐的人在客厅等着您呢!”
霍海仁低声问:“什么时候到的,没人看见吧?”
李蛮子说:“到了一会儿了。没人看见。”说罢,两个人快步进了大院,随即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