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逐渐堕落 　　

　　尽管张嘉贞离开了京城，然而，玄宗的首席宰相源乾曜所录用的宇文融不仅弄虚作假，还在祸害国民：
　　己亥，以宇文融为御史中丞。融乘驿周流天下，事无大小，诸州先牒上劝农使，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捴，然后处决。时上将大攘四夷，急于用度，州县畏融，多张虚数，凡得客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岁终，增缗钱数百万，悉进入宫；由是有宠。议者多言烦忧，不利百姓，上令集百寮于尚书省议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势，皆不敢立异，惟户部侍郎杨瑒抗议，以为：“括客免税，不利居人。征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未几，瑒为华州刺史。
　　壬寅，以开府仪同三司宋璟为西京留守（《资治通鉴》开元十二年八月）
　　724年八月十二日，唐玄宗任命宇文融为御史中丞。
　　宇文融乘坐驿站快车巡游天下，事无大小各州都要先向他汇报，然后由他呈报给中书省（中央办公厅）；尚书省（国务院）左右司，左右司根据他上报的总结材料内容制定政策。此时，玄宗正准备对四方异族发动全面的征服战争，因此急需用钱，而各个州县害怕宇文融，所以大多虚报清查出的户口和土地的数量，这样报了无户籍的客户八十余万，查出的隐瞒数量也与客户土地相当。到了年终结算时，全国总共增加财政收入数百万缗，宇文融将这些收入全部上缴到皇帝的个人账户上，因此深得玄宗的信任。
　　群臣大多认为宇文融这样做冗杂烦琐，对百姓不利。玄宗也曾将文武百官召集到尚书省共同讨论此事，但公卿以下的官员大多忌惮宇文融受宠所拥有的权势，所以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有户部侍郎杨瑒争辩说：“清查隐漏的户口，对自首的人免除租庸徭役而对有户籍的百姓不利；征收隐漏户籍的田税，是把负担强加到有户籍的百姓身上，这样失大于得。”杨瑒争辩不久，就被玄宗贬为华州（治所在今陕西省华县）刺史。
　　八月十五日，玄宗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宋璟为西京留守。十一月十四日，玄宗启程前往东都洛阳：
　　十一月，庚午，上幸东都；戊寅，至东都。
　　辛巳，司徒申王捴薨，赠谥惠庄太子。
　　群臣屡上表请封禅，闰月，丁卯，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有事于泰山。时张说首建封禅之议，而源乾曜不欲为之，由是与说不平。
　　是岁，契丹王李郁干卒，弟吐干袭位（《资治通鉴》开元十二年十到十一月）
　　玄宗十一月二十二日到达洛阳后，二十五日司徒、申王李捴（683―724，原名李成义，睿宗李旦第二子，玄宗李隆基异母兄）去世，玄宗追赠李捴的谥号为惠庄太子。
　　史料说王皇后十月中旬去世，后宫嫔妃怀念她，玄宗有后悔废除王皇后的意思。然而，我们从玄宗去洛阳，没有给王皇后追赠谥号来看，他去洛阳难道说是不忍心看到王皇后的丧葬？为何笔者提出疑问，因为在群臣多次上表请求到泰山封禅的情况来看，他在724年闰十二月十二日决定明年（725）十一月十日到泰山去封禅。这时宰相之一的张说首先建议封禅，而代替宋璟担任首席宰相的源乾曜不想玄宗去，因此这两位宰相的关系产生了裂痕。
　　就在这一年，契丹王李郁干（契丹大贺氏首领，唐松漠都督府都督，大贺窟哥的孙子，李娑固的堂弟）去世，他的弟弟李吐干继位。
　　随着开元十三年（725）二月的到来，宇文融再次升官发财：
　　春，二月，庚申，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所在常平仓本；又委使司与州县议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
　　乙亥，更命长从宿卫之士曰“彍骑”，分隶十二卫，总十二万人为六番（《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二月）。
　　725年二月初六，玄宗任命御史中丞宇文融兼任户部侍郎。然后发布命令，规定将所征得的客户税金一律拨到所在州县，作为常平仓收购粮食的资本。又委托劝农使司与各个州县协商筹建劝农社（类似当今农业合作社），以便使百姓之间互相帮助，还可以在耕种季节不误农时。
　　二月二十一日，玄宗将“长从宿卫”（723年，府兵壮丁已逃亡殆尽。玄宗不得不下令停止府兵番上，并采纳了兵部尚书张说的意见，实行募兵制，用以解决京师的宿卫问题。十一月二十六日，玄宗命尚书左丞萧嵩与京兆、蒲、同、岐、华等州长官，在当地招募和挑选府兵与白丁12万。每年分为两班轮流值勤，并且明令地方州县不得再向这些人征收任何徭役）改名为“骑”，分别隶属于十二卫，共有十二万人，分为六个番号护驾。
　　也就是说，玄宗已经开始铺张浪费、讲排场，反映他在逐渐堕落：
　　上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大理卿源光裕、尚书左丞杨承令、兵部侍郎寇泚等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诸王及诸司长官、台郎、御史饯于洛滨，供张甚盛。赐以御膳，太常具乐，内坊歌妓；上自书十韵诗，命将军高力士赐之。光裕，乾曜之从孙也（《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二月）
　　玄宗亲自选拔大理寺卿源光裕（宰相源乾曜的堂孙）、尚书左丞杨承令、兵部侍郎寇泚等十一人出任地方刺史，又令宰相、诸王以及各司长官、尚书郎、御史在洛河河岸为他们饯行。为了这次送行，玄宗花了血本，他不仅提供了丰盛财物，还赏赐御厨为他订做的饭菜。另外，宗教礼仪部（太常）安排乐队奏乐，派来宜春院内教坊中的歌妓舞女唱歌跳舞，还将自己所写的十韵诗，命令高力士前来赠送。
　　由此可见，三十九岁的玄宗已经没有创业初期勤俭节约的作风了，色与物像罂粟的种子，在他的心灵里发芽。正因为如此，他对皇子的名字也改成洋气的名字：
　　三月，甲午，太子嗣谦更名鸿；徙郯王嗣直为庆王，更名潭；陕王嗣升为忠王，更名浚；鄂王嗣真为棣王，更名洽；鄂王嗣初更名涓；鄄王嗣玄为荣王，更名滉。又立子涺为光王，潍为仪王，沄为颍王，泽为永王，清为寿王，洄为延王，沐为盛王，溢为济王（《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三月）。
　　三月初十，玄宗将太子李嗣谦改名为李鸿；将郯王李嗣真改封为庆王，改名为李潭；将陕王李嗣改封为忠王，改名为李浚；将鄂王李嗣真改封为棣王，改名为李洽；将鄂王李嗣初改名为李涓；将鄄王李嗣玄改封为荣王，改名为李滉。玄宗又封其子李涺为光王，李潍为仪王，李沄为颍王，李泽为永王，李清为寿王，李洄为延王，李沐为盛王，李溢为济王。
　　随后，张说草拟了封泰山的礼仪章程，敬呈玄宗审核：
　　丙申，御史大夫程行湛奏：“周朝酷吏来俊臣等二十三人，情状尤重，子孙请皆禁锢；傅游艺等四人差轻，子孙不听近任。”从之。
　　汾州刺史杨承令不欲外补，意怏怏，自言：“吾出守有由。”上闻之，怒，壬寅，贬睦州别驾。张说草封禅仪献之（《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三月）。
　　725年三月十二日，御史大夫程行湛上奏说：“武周酷吏来俊臣等二十三人的罪行特别严重，请陛下明确下令禁止这些人的子孙当官；傅游艺（？—691，今河南省卫辉市人。690年九月初三，傅游艺率领关中九百多百姓到皇宫前上奏表，请求武则天改唐国国号为周，赐皇帝李旦姓武）等四人的罪状略轻，其子孙也不许在京畿之地任官。”玄宗同意了。
　　再说汾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汾阳市）刺史杨承令不愿意到地方当刺史，内心怏怏不乐，大概是虚荣心作怪，动不动遇人就说：“我被外放是有原因的。”好像是说，他是皇帝派到地方锻炼，然后再调到中央担任更重要的职务似的。当玄宗知道情况以后，非常愤怒，三月十八日将他贬为睦州（治所在今浙江省建德市寿昌镇）别驾。与此同时，张说起草了封禅礼仪章程，然后敬呈给玄宗审批。
　　也就是说，张说已经与首席宰相源乾曜并驾齐驱了，在某种程度上超过源乾曜：
　　夏，四月，丙辰，上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宴于集仙殿。上曰：“仙者凭虚之论，朕所不取。贤者济理之具，朕今与卿曹合宴，宜更名曰集贤殿。”其书院官五品以上为学士，六品以下为直学士；以张说知院事，右散骑常侍徐坚副之。上欲以说为大学士，说固辞而止。
　　说以大驾东巡，恐突厥乘间入寇，议加兵守边，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之。光庭曰：“封禅者，告成功也。今将升中于天，而戎狄是惧，非所以昭盛德也。”说曰：“然则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为大，比屡求和亲，而朝迁羁縻，未决许也。今遣一使，征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皆来。可以偃旗卧鼓，高枕有馀矣。”说曰“善！说所不及。”即奏行之。光庭，行俭之子也（《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四月）。
　　725年四月初三，玄宗与中书、门下二省以及礼官、学士一起在集仙殿雅集。玄宗看到这些贤士，得意地说：“神仙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传说，我不相信。贤才才是治理国家的工具，我今天与诸位一起聚宴，应当将集仙殿改名为集贤殿。”当玄宗将“集仙”改为“集贤”之后，觉得应该来点实际的活动，于是，他决定在集贤殿书院中供职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晋升为学士，六品以下的官员晋升为直学士；让张说担任集贤殿书院院长，任命右散骑常侍（皇帝的随从顾问）徐坚为副院长。随后，玄宗还想让张说晋升为大学士，因张说极力推辞，玄宗才没有坚持。
　　再说张说因玄宗十一月份就要到泰山封禅，担心突阙人会趁机入侵，想对边疆增兵，就召来兵部郎中裴光庭（高宗时的名将裴行俭的儿子）商量。裴光庭反对说：“封禅是天子将成就上报天帝的大典。现在皇帝将要登上泰山祭告上天，你却担心戎狄入侵，这不是显示天子盛德的办法。”张说听了，觉得有道理，接着问道：“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怎么办？”裴光庭语气变得缓和地说：“在四夷中，要算突厥毗伽可汗的势力最强，近年来他们多次请求和亲，而朝廷只是在维护现有的关系，并没有答应。现在如果派出一位使臣征召其大臣陪同皇帝前往泰山封禅，他们一定会觉得是一种荣耀，就会欣然从命；如果突阙派人前来，西戎北狄的首领自然会到。这样就可以偃旗息鼓，高枕无忧了。”张说听了，连忙称赞说：“太好了，我张说看问题比不上你。”张说说完，立即将这一方案上奏玄宗批准施行：
　　上遣中书直省袁振摄鸿胪卿，谕旨于突厥，小杀与阙特勒、暾欲谷环坐帐中，置酒，谓振曰：“吐蕃，狗种；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前后求婚独不许，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女，今岂问真伪！但屡请不获，愧见诸蕃耳。”振许为之奏请。小杀乃使其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贡，因扈从东巡（《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四月）。
　　玄宗派中书直省袁振代理鸿胪寺卿（类似代理外交部长）出使突厥，传达玄宗的旨意，邀请毗伽可汗到泰山封禅，毗伽可汗与弟弟阙特勒（685—约732）、宰相暾欲谷环坐在牙帐之中宴请袁振，酒过三巡，毗伽可汗看着袁振说：“吐蕃乃是狗种，奚、契丹本来就是突厥的奴隶，他们却都能娶大唐公主。只有我们突阙前后多次向大唐求婚没有同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况我们也知道远嫁番国的公主都不是皇帝的女儿（比方说，722年十二月初三，唐玄宗将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封为交河公主，嫁给了突骑施可汗苏禄），现在我们也不管真假！只是多次求婚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批准，使我们在各个番国面前感到脸上无光。”毗伽可汗的话音刚落，袁振马上答应替他向玄宗上奏求婚。毗伽可汗当即就派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到长安进贡，顺便跟随玄宗到泰山封禅。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玄宗开始注重虚名，他不仅变得追求奢华，而且放任宇文融弄虚作假，导致政策空洞，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因为他逐渐堕落，所以发展到占有儿媳为妻，使大唐江山几乎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