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怪哉
作品名称:小龙虾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10-28 10:10:16 字数: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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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我的大脑并未停止运转,而是沿着那一缕刚刚勾起的思绪,继续延伸……
二堂兄突遭屠戮,真可谓是塌天大祸啊!这以后,二堂嫂带着那八个幼小的儿女,该如何过日子呀!
谁也不会想到,凶手居然是一个十四岁的瘦小孩子!而这个孩子,正是我们刘氏家族中的一个远房侄子。当凶手惊恐万状地逃回家中,很快便被他的大伯亲手捆绑,送往公安机关自守。
按理,凶手已经自守,究竟如何判定,应该是司法机关的事情。其他人等,除开协助公安机关进行取证调查而外,并无权干预司法程序,更不能意气用事,再度激起新的矛盾。
可是,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
发生了这样的塌天大祸,是谁都不曾想到的,也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突然发生了这样的祸事,作为被害的家属,的确难以接受,不仅陷入极度的悲痛,同时,也会萌发无比的仇恨。
但是,如今是法制社会,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滥用私刑!什么偿命、垫棺之类的过去私刑,在今天这个法制社会,绝对不会允许!
按理,处于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应该静下心来,竭尽全力地处理善后的事情。即使是向司法机关交涉有关处理问题,也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到条理清晰、合法合理,而不能意气用事,凭自己单方的意愿,令矛盾更为恶化!
这是一场家族内部发生的意外惨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司法机关的介入,似乎还嫌不够;家族内部也必须予以协调。在协调中,不仅双方的村干部到场,刘氏家族的明白人也来了不少,我的大堂兄也到场了,我也应邀出席了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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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呀!”一行人刚到凶手的家里,凶手的母亲大叫了一声,便跪倒在我的大堂兄跟前,声泪俱下地哀求着祈求原谅!
见到这种情景,谁都觉得心酸!谁不指望自己的孩子安分守己呢?谁又会想到自己瘦小的儿子突然成为杀人凶手?
但是,既然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作为母亲只能接受政府的判决,接受家族的处罚。
可是,我那大堂兄居然对跪倒在他的脚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的嫂子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便急忙上前将跪倒的女人搀扶起来,好言劝慰!
好不容易令啼哭的女人安静下来,双方的村干部以及刘氏家族中的明白人,通过协商达成了共识,得出了这样的结果——死者的安葬事务,一律由凶手一方承担;祭奠的招待费五千,一次付清;死者的八个儿女,抚养费共计六万,由双方村委会监督,分期交付;死者的父母精神损害费五千,一次付清。
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单凭七万块,二十年前,对于一个只有两亩薄地的农民来说,无疑于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然而,凶手的父母,居然当即答应了那犹如天文数字般的八万块处罚。
凶手接受法律的制裁,凶手的父母居然承担如此的经济重罚。七万块,一个农民,靠仅有的两亩田,就算是再勤俭,恐怕一辈子也积攒不到呀!
当我听到这一结果,不禁为自己设计的诱导程序而羞愧。当时,我犹如刺哽咽喉,心中难受极了!
可是,我的那位大堂兄,却还要穷追不舍。他強硬地提出,要求凶手的父母,将被害者的八个孩子,分别抚养到十八岁,并承担孩子们的所有学习费用;而且,还必须承担死者父母的活养死葬!经过我那当过小队会计的大堂兄计算,凶手应该赔偿被害者二十八万多元!
于是,空气骤然凝重,协调也陷入到僵局……
我实在是看不惯大堂兄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德行,显得尤为激动地说:“那八个伢也不是老二一个人的伢,二嫂也要承担伢们的抚养与教育责任。再说,大伯大妈也不只是生了老二一个人,弟兄三个,姊妹两个,人人都有责任承担老人的活养死葬,嘛就把账都算到老二的头上呢?建姐和幺妹,还有你跟三儿,难道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众﹙们﹚对父母的活养死葬,难道都没有半点责任?!”
不曾想,我的那大堂兄居然恼羞成怒地对我怒吼:“我不要你管!杀的又不是你的兄弟,你又不心痛,你当然不管他的老人跟伢们的死活!我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正中别人的下怀。眼下的条件你不接受,你想一口吃个胖子!你犟,不答应条件亡人决不下葬!如果照这样犟下去,到时候求人家为亡人下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我虽然忧伤心如捣,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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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心而论,我跟二堂兄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尽管二堂兄那爱出风头、爱逞能的行为,有时候确实令我气愤,但绝对不可能构成我对他心生怨恨,根本就不存在与他产生过节。出事的头天晚上,二堂兄与我的彻夜长谈,可谓是推心置腹。二堂兄与我那推心置腹的彻夜长谈,不仅令我充满了感激,而且还令我终身难忘。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出点子,帮别人打官司呢?
发生了这样惨痛的祸事,你们的心里都难过,我桂舟的心里,难道就好过?!
再说,有理的菩萨又不是供在你刘汉舟的堂上,你说有理就有理了?法律也不是任何人的私有条文,谁也不可能想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而且,杀人有故意杀人、过失杀人以及正当防卫之分。在界定上述因素的情况下,还有成年与未成年以及身体状况的区别。
在这里,还有一些令人费解的问题,也对案件的侦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堂兄遇害的地点,是新填坊旁边的小山坡上。那地方界于我们湾子与刘家牌坊中间,距离我们湾子约有一里路左右。我的大伯当时已经是耄耋之年,而且,他早已是病入膏肓。他常常是气喘吁吁,走路也是歪歪扭扭,随便一阵大点儿的风,就会有可能将他刮倒。
请试想一下,那么热的天气,一个拖着病体、走路歪歪扭扭的老人,怎么会在午饭刚过,鬼使神差般地顶着酷热的太阳,将拴于水塘边的水牛解开,跑那么远的路,牵到一个被晒得发烫而无青草的芝麻地边去放牧?而且,我的大伯,还是一个种了几十年田的老农夫。一个种了几十年田的老农夫,做出如此违背常情的事情,岂不是怪哉!
这个病怏怏的老人,做出如此违背常情的事情,是不是他或者家人或者他的儿孙,跟芝麻的主人有什么积怨,心存怨恨故意找茬?
还有,为什么正在老人跟芝麻的少主人发生争执之时,老人的二儿子恰好经过?老人的二儿子也是种田人,对于父亲与孩子的争执,是非曲直应该一目了然。可是,高大的壮汉,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上前,对弱小的孩子动武?他强硬地夹住孩子的脖颈,令其挣扎不脱近于窒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令弱小的孩子在苍促之际拔出利器,一击而中……
我的大堂兄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出点子,帮别人打官司!倘若我将上述文字递交给办案警察,其结果将会怎么样?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有那么做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我存有私心偏袒于我的二堂嫂,而是我对那八个突然失去父亲的幼小孩子心生怜悯!我期望他们获得一笔赔偿!我力求用自己的知识与智慧,尽可能地为他们多争取一些以他们父亲的生命为代价,而换取的赔偿金!
然而,我纵然具备良苦用心,却不能尽如人意地得以实施。我的满盘的计划,被自作聪明的大堂兄给无情地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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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堂兄不让我管,我又何必死皮赖脸地撮那冷白,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呢?再说,死者是他的亲兄弟,尽管他们兄弟间一直是矛盾不断,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尽释前嫌,也不失为是一件幸事儿!
问题是,你想独自统揽这件看似简单,实属错综复杂的人命官司,你应该冷静地想一想,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好在这是歇伏的季节,堂兄弟们都在家里歇伏;而且文的武的都有,撇开我不算,堂弟新舟,还是拥有法律专业证书和鲜红党票的退伍军人!我相信,众兄弟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协助大堂兄,解决好善后的问题!
但是,我还是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幺叔。我忧心忡忡地对幺叔说:“如果能够按照拟定的协议兑现,已经是奇迹了!眼下,他们也是急糊涂了,盲目地答应了那些过于苛刻的条件。一旦他们冷静下来,理清了头绪,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肯定会反悔。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地签署协议,以免生变。再也不能依着老大的性子,向人家狮子大张口地勒要了。再这样闹下去,只能是越闹越糟糕!”
幺叔说:“你明晓得他的那性子,你为么事要撒手不管呢?”
我说:“他那样一闹我还能管么?这正是人家巴不得的事儿,我再去说话能管用么?他们能够按今天的协议兑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嘛能有别的指望?!”
第二天,我便随大妹夫和大妹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是非之地。
于是,我便被我那大堂兄添油加醋地加以渲染,说我是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出点子,帮别人打官司。还有人甚至于说我原本就跟二堂兄有过节,这回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报复机会……
于是,我的二堂嫂以及她的娘家人,便将我怀恨在心,就连我的父亲和我年幼的儿女,也成了他们怀恨与报复的对象!
现在回想起那些惨痛而伤心的往事,想一想我的父亲被二堂嫂一家怨屈地殴打的情形,我的内心依然疼如针扎!
可是,所有这些,难道跟你朱凤云就没有一点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