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宋璟执政

　　虽然西北苏禄事件在发酵，但是西部吐蕃传来捷报：
　　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于九曲。
　　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奏突骑施引大食、吐蕃，谋取四镇，围钵换及大石城，已发三姓葛逻禄兵与阿史那献击之。
　　并州长史张嘉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请宿重兵以镇之。”辛酉，置天兵军于并州，集兵八万，以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奏则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质，而穷极奢侈，密迩宫掖，人神杂扰。甲子，制复以明堂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资治通鉴》开元五年七月）。
　　717年七月初五，唐朝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在九曲大败吐军。
　　正当九曲黄河的波涛掀起胜利的捷报，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汤嘉惠上奏说：突骑施勾结大食、吐蕃两国策划袭取安西四镇，并包围了龟兹国拨换城（位于今新疆阿克苏市。许雨浓根据原文“策划袭取安西四镇”推理，原文“钵”可能是“拨”字的字误。如果按照休循州钵换城来看，应该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和大石城，现在我部已调集三姓葛逻禄的军队与阿史那献（即：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的儿子。692年，阿史那元庆被酷吏来俊臣诬杀，阿史那献被发配到崖州，703年召还。唐中宗为了抵制突骑施对西域的入侵，708年册封阿史那献为右骁骑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镇守庭州，同年十二月，为招慰十姓使、碛西节度使。715年，又加定远道行军大总管，抵御大食和拔汗那）一起抗击来犯之敌。
　　再说并州长史张嘉贞向玄宗建议说：“最近归降的突厥九姓部众，都散居在并州府太原城以北地区，请朝廷在这一带驻扎重兵以便起到威慑作用。”七月二十四日，玄宗下令在并州设置天兵军，共集结了八万人马，任命张嘉贞为天兵军大使（也就是集团军司令）。
　　接着，太常寺少卿王仁惠上奏说：武则天修建明堂不符合古制。她当年还认为明堂修得质朴，而穷奢极侈、靠近宫殿，导致神明与俗人混杂干扰。七月二十七日，玄宗颁布命令，将明堂改为乾元殿，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皇帝在此接受群臣朝贺，每年农历九月的祭祀大典，还是到圜丘举行。
　　这就是玄宗到东都洛阳处理的事。随着深秋九月的到来，玄宗似乎在洛阳想到武则天改朝换代时，改原来的官府和官职名称与自己改官府、官职名称相似，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一种耻辱，所以恢复了贞观年间的名称：
　　九月，中书、门下省及侍中皆复旧名。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于正牙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及待制官远立以俟其退；谏官、史官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得互相弹奏，率以险诐相倾覆。及宋璟为相，欲复贞观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资治通鉴》开元五年九月）。”
　　717年农历九月，玄宗决定恢复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侍中（在汉武帝时，侍中就是生活秘书，十来岁的霍光就担任汉武帝的侍中，负责照看滴漏等事；到了南北朝宋文帝刘义隆时，侍中就相当政治局常委了。一般有四到六位侍中，只有担任过侍中的人，才有资格担任宰相。唐玄宗曾将门下省侍中，改称黄门监，到了李隆基开元六年以后，侍中就成了首席宰相的代名词，如宋璟、源乾曜当首席宰相都是担任侍中）等官府名称。唐太宗在贞观时期规定：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三品官入朝奏事，须要有谏官、史官随同，如有过失可以及时匡正，无论善恶事都得记录在案；各部门上奏都在正衙，监察官员（御史）弹劾百官时，必须头戴獬豸冠（古代御史等执法官员所戴的帽子，类似今英国法官戴假卷发），对着皇帝的仪仗朗读弹劾的奏表，所以大臣无法独自控制和蒙蔽君主，小臣也无从进谗行恶。到了高宗和武则天时，颠覆了太宗的这一制度，许敬宗、李义府掌权时，因高宗和武则天有些政策不能见天日，导致朝政多数暗中策划、邪恶当道，官员奏事大多是等仪卫的兵仗撤下以后，屏退左右，在皇帝御坐前秘密进行，监察御史和等待传达命令的官员只是远远站立，等候奏事的大臣退下；谏官和史官也是随皇帝仪仗一同退出的；至于仪卫的兵仗撤下以后所发生的事，众大臣无从得知。武则天以刑法控制大臣，谏官和御史可以仅凭传闻奏事，从御史大夫到监察御史可以互相弹奏，致使臣子大多以诬蔑的手段相互陷害。宋璟当宰了相之后，想恢复贞观时期的制度。九月十二日，唐玄宗发布命令：“从今以后，凡事如果不是必须保密的，一律对着仪卫的兵仗上奏，史官也要按照贞观年间的旧例加以记录。”
　　也就是说，宋璟帮玄宗拨乱反正，最后玄宗连儿子的名字也要宋璟帮忙改：
　　上命宋璟、苏颋为诸皇子制名及国邑之号，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号进之。璟等上言：“七子均养，著于《国风》。今臣等所制名号各三十馀，辄混同以进，以彰陛下覆焘无偏之德。”上甚善之（《资治通鉴》开元五年十月）。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氏为永乐公主，妻之（《资治通鉴》开元五年十一到十二月）。
　　玄宗请宋璟和苏颋为各位皇子及其所受封的国邑拟定名称，又让宋、苏二人另外再拟定一个佳名和佳邑的名称进献。宋璟等人说：“七子均养，在诗经《国风》就有记载（《诗经•国风•曹风•鸤鸠》：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郑玄笺:“喻人君之德当均一于下也。意思是君主对臣民应该一视同仁）。现在我们各人所拟定的名称各有三十多个，一起敬献让陛下彰显对诸子一视同仁的美德。”玄宗认为这样做很好。
　　十一月初八，契丹王李失活入朝谒见玄宗。十二月十七日，玄宗封东平王李续的外孙女杨氏为永乐公主，将她许配给李失活为妻。
　　随着开元六年（718）正月的到来，史料介绍了如下几件事：
　　春，正月，辛丑，突厥毘伽可汗来请和；许之。
　　广州吏民为宋璟立遗爱碑。璟上言：“臣在州无它异迹，今以臣光宠，成彼诌谀；欲革此风，望自臣始，请敕下禁止。”上从之。于是它州皆不敢立。
　　辛酉，敕禁恶钱，重二铢四分以上乃得行。敛人间恶钱熔之，更铸如式钱。于是京城纷然，卖买殆绝。宋璟、苏颋请出太府钱二万缗置南北方，以平价买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及听两京百官豫假俸钱，庶使良钱流布人间；从之（《资治通鉴》开元六年正月）。
　　其一、718年正月初六，继东突厥默啜之后的东突阙毗伽可汗前来请求和解，玄宗同意了；
　　其二、广州的官员和百姓要为宋璟修建遗爱碑。宋璟在玄宗面前反对说：“臣担任广州都督期间，并没有优异的政绩，现在由于我的地位显赫，才造成那些人来阿谀奉承。要革除这种恶劣的风气，希望陛下从我开始，请陛下下令禁止为我立碑。”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因此其他各州都不敢再为刺史立碑；
　　其三、正月二十六日，玄宗颁布命令：禁止质量低劣的私钱在市场上流通，规定只有重量在二铢四分以上的官钱才可以使用。还下令收缴民间的私钱，经熔炼之后铸成符合规格的钱。于是，京城人心浮动，各项交易几乎停止。宋璟、苏颋担心这样下去会导致商业瘫痪，经济解体，请求玄宗让太府（国库）拿出二万缗钱来设立南北两市，用于平价收购百姓手中那些可供官府使用的滞销物品，同时允许东西两京文武百官预支俸禄，以便使官钱能流通到民间去，玄宗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也就是说，玄宗的金融出现了混乱，但是他没有让军队乱：
　　二月，戊子，移蔚州横野军于山北，屯兵三万，为九姓之援；以拔曳固都督颉质略、同罗都督毘伽末啜、都督比言、回纥都督夷健颉利发、仆固都督曳勒歌等各出骑兵为前、后、左、右军讨击大使，皆受天兵军节度。有所讨捕，量宜追集；无事各归部落营生，仍常加存抚（《资治通鉴》开元六年二月）。
　　天兵军使张嘉贞入朝，有告其在军奢僭及赃贿者，按验无状；上欲反坐告者，嘉贞奏曰：“今若罪之，恐塞言路，使天下之事无由上达，愿特赦之。”其人遂得减死。上由是以嘉贞为忠，有大用之意。
　　有荐山人范知璿文学者，并献其所为文，宋璟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佞谀。山人当极言谠议，岂宜偷合苟容！文章若高，自宜从选举求试，不可别奏（《资治通鉴》开元六年三月）。”
　　718年二月二十三日，玄宗下令将蔚州横野军移往山北（也就是将蔚州治所在今山西省灵丘县，移到今河北省蔚县），屯兵三万作为铁勒九姓的后援；任命拔曳固都督颉质略、同罗都督毗伽末啜、部都督比言、回纥都督夷健颉利发、仆固都督曳勒歌等各率本部骑兵，作为前、后、左、右军讨击大使，接受天兵军指挥。遇到征讨、追捕等的军事行动时，根据需要征调集结；平安无事时，回到各个部落从事生产，中央经常派员安抚他们。
　　三月，天兵军使张嘉贞入朝参见玄宗时，有人告发他在军中有奢侈僭越行为和贪污受贿的现象，但经过调查发现纯属捏造。玄宗想将诬告者治罪，张嘉贞反对说：“如果陛下现在将告发我的人治罪，恐怕会堵住向朝廷提意见的渠道，使各地的情况无法上达。因此我希望陛下对此人特地赦免。”经过这件事，玄宗认为张嘉贞对朝廷忠心耿耿，内心里想重用他。
　　有人推荐说隐士范知璿精于文学，并敬呈了他所写的文章。宋璟看了评价说：“从范知璿所写的《良宰论》来看，此人颇有佞谀之嫌。隐士应当尽情说出公正无私的观点，怎么能苟且迎合以求升官呢！假如他的文章真的写得好，自然应该通过科举当官，因此不能为他单独上奏。”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一个重视文化的时代到来：
　　夏，四月，戊子，河南参军郑铣、硃阳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法；至于时用，不切事情。宜各从所好。”并罢官，度为道士（《资治通鉴》开元六年四月）。
　　718年四月二十四日，河南府参军郑铣、朱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灵宝市北函谷关镇）县丞郭仙舟，他们在洛阳府设的公投箱投递了自己向玄宗创作的诗，玄宗颁布命令说：“从他们所献的诗歌文理来看，似乎在尊崇道家的法度；却与当代实际事务不相符。应当让他们各从所好。”当玄宗批示之后，官府将二人免官，让他们去当了道士。
　　我不知道郑铣、郭仙舟写了什么内容的诗，如果李白、杜甫的诗投入箱内，玄宗看了会怎样说呢？到了十一月初一，玄宗从东都洛阳回到了西京长安：
　　冬，十一月，辛卯，车驾至西京。
　　宋璟奏：“括州员外司马李邕、仪州司马郑勉，并有才略文词，但性多异端，好是非改变；若全引进，则咎悔必至，若长弃捐，则才用可惜，请除渝、硖二州剌史。”又奏：“大理卿元行冲素称才行，初用之时，实允佥议；当事之后，颇非称积，请复以为左散骑常侍，以李朝隐代之。陆象先闲于政体，宽不容非，请以为河南尹。”从之（《资治通鉴》开元六年十一月）。
　　玄宗回到长安后，宋璟上奏说：“括州（治所在今浙江省丽水市）员外司马李邕和仪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晋中市左权县）司马郑勉都有智谋，还擅长写文章，但两人思想中又多有异端邪说，好改变公认的准则。假如放手委以重任，必定会招来祸端，如果长期不用，才干被埋没又很可惜。请陛下将他们分别任命为渝、硖二州刺史。”接着，宋璟又上奏说，“大理寺卿元行冲一直被认为才华和品行俱佳，上任初期也确实与大家的观点一致，但在具体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却发现并不称职，请陛下仍然让他担任左散骑常侍，改任李朝隐为大理寺卿。陆象先熟悉施政的要领，执政宽厚而不能容忍失误，请陛下将他任命为河南尹。”玄宗采纳。
　　也就是说，开元进入到了平稳发展时期，战争处于威慑阶段，金融还会出现哪些变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