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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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中心校召开了全乡小学新教师座谈会。春莹作为我们校唯一的刚分配不久的公办教师，参加了这个会议，同时参加的还有每个学校的教导主任。
座谈会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五点多了。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阿辉，我们一起走吧！”刚才还在后面与其他女教师聊天的春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我来到了车篷。
“哦，好呀！”我看了看天，说，“看样子要下雨了，我们得快点走。”
“是呀，看着这天，就觉得有点害怕。那骑快点，争取在雨来之前到家。”说着，她就骑上了车。
女孩子说的“骑快点”，其实一点都不快。虽然我能看得出她很努力了，可车轮还是慢悠悠地往前转着。我跟在后面，有点心焦，不断地看着天色。我想，要是别下雨该多好，一路上慢慢骑，慢慢聊着，多惬意呀！可头上的黑云，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把积蓄多时的雨水倾倒下来。我想催她再骑得快点，可想了下，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我们学校附近的一条岔道口，春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说：“阿辉，我去学校把备课本带回去，晚上想备几课书。你快走吧，我先去学校了。”说完就调转车头往学校骑去。我也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校门口，她回头看了下，看我还在后面，有些惊讶：“你怎么还不走哇？”看我没回答，她又说：“你快点回去呀，反正后面我们也不同路，你先走吧，等雨来了就不好走了。”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呢？要下雨了，你一个女孩子走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走吧，就远点而已。”我下了车，帮她打开校门，说，“快点进来。我在外面等你。”
“那怎么行？要是下雨了，我就改坐三轮车，把自行车挂在三轮车后就可以了。你快走吧，你那条路平时行人不多，如果下大雨了，就回不去了。”
“别说了，快去拿东西，再说话就耽误时间了。”
她听我这么说，就没再说什么了，停好车，往楼上小跑过去。
校园里，学生已经走光了，整个学校好似深夜散场后的剧院，特别的安静。我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乌云在我们的头顶越聚越多，似乎随时都会挤压下来，把我们淹没在云海里。我在门口不安地转悠着。忽然，我想起以前曾在广播室里看到一件旧雨衣，这雨衣在某个小角落里已经躺了好久了，也不知道谁扔在那里。因为平时没用到，大家也懒得收拾它。可是现在，正是它用武之时。我马上跑到广播室，开了门。真幸运，那件雨衣还在角落里躺着，只是上面沾满了灰尘。
我十分高兴，捡起来使劲拍了拍，许多的尘土就向四周飞舞着。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抓起雨衣，锁好门就往外走。春莹已经在校门口了。
“看看，这是什么？”我兴奋地举着雨衣。
“你什么时候把这放在这里的，真有先见之明呀。”春莹也很高兴。
“不知道谁放的。现在该是它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把雨衣放在了车前面的篮子里。
“阿辉，你不用陪我骑了，这雨说来就来，你自己骑原来的路吧，近多了。”春莹说。
“别说话了。我在前面带路，你在后面跟着我呀。”说完，我上了车，用力踩下了脚踏板，车子就向前冲了过去。我回头看了下，春莹紧紧跟在我后面，也在拼命地踩着脚踏板。我怕她太吃力了，又稍微放慢些速度。
过了一会儿，我又看了看天，天上的乌云似乎退去了一些，天也没刚才这么暗了。看来雨暂时还不会下过来。我的心顿时安了不少。
骑了十五六分钟，到了球山镇的边界，远远都可以看到了球山镇上的楼房了。我对春莹说：“看样子不会下雨啦！还有几分钟你就到家，接下来，你自己慢慢骑吧。我要从这边过了，你小心点。”
“那你也小心点呀。”春莹说。
我“哦”了声，刚想调转车头，忽然，一些小点的雨滴就从天上落了下来。
“不好，下雨了。”我叫了起来。江南的末春天气就这样，雨说来就来了。
“要不要先到我家避下雨呀？”春莹问道。
“不了，你也还有五六分钟的车程呢，小心点。”我忙调转了车头。
可是，雨明显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帘像无数的线条从空中挂下来，触到皮肤上，会让人感到冷丝丝的。我立刻从篮子里取出雨衣，扔给了春莹，说：“马上穿起来，雨大了，小心着凉。”
春莹接住雨衣，说：“你自己穿吧，你家还很远。还给你。”说着要把雨衣扔给我。
“听话，穿好雨衣马上回去。我一个大男人，才不怕这点雨呢。这不是叫你喝酒，客气什么。”我严肃地说了几句话后，骑上了车。骑了几米，停了下，我看春莹还站在那里，手拿着雨衣，就喊道：“快穿上。”然后就加快速度往前面骑去。
“那你小心点。”后面传来了春莹的喊声。我没有回头，继续加大脚踏踏板的力度。雨越来越大，打在脸上又冷又疼，不久我的全身就湿了，眼睛四周不断淌着水，睁都睁不开。
到家的时候，我全身湿透了，像极了别人说的“落汤鸡”。还好，早上手机在家里充电时忘记带过来，不然，经过雨水的浇灌，手机不坏才怪呢。这可是我的宝贝呀！
我妈看到我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心疼极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上班要带雨衣雨伞，你都没听到吗？东西放在车上，又不用你多费一点力气。我说的话你怎么都当耳边风呢？快去换衣服。下次我看你上班还带不带雨衣了？”
我没时间听她的唠叨了，脱下了外衣外裤就往楼上跑。换衣服的时候，还打了好几个寒颤。不过，我的心里暖洋洋的，能做些让春莹感动的事，别说让我淋点雨，就是流点血，我也绝不退缩。
换好衣服，我来到了三哥的床边。
“你的气色不错，没冻着吧？”三哥问我。
“没事，这雨不是很大，年轻人嘛，不碍事。”
“被雨淋了，你好像还很高兴呀！”三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哪里呀？”三哥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虽然他身患重病，但眼光犀利，脑子反应很灵敏。我怕被他看出心里的小九九，随口说，“今天在雨中骑车，才发现原来我的骑车技术这么好，从学校到家，竟然快了好几分钟。”
忽然，我听到了还放在楼上充电的手机发出了“嘀嘀”的声音——有人打电话来了。我忙跑了上去。咦，好像是春莹家里的电话。我忙不迭地接了起来。
“到家了吧！”手机里传来了春莹柔柔的声音。
“是呀，到家了。”我傻傻地笑了下。
“被雨淋透了吧？”
“一点点雨，小意思了。”
“让你淋雨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听得出，春莹的声音里带着些感动。
“说了小意思了，干嘛过意不去呀。真的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吃东西就可以了。”我说着笑了起来。
“请吃东西算什么呀！这么大的雨，希望你别生病呀，不然我更会寝食难安的。”
“你以为我是老人家呀，淋了这么点雨就生病？别多想了，一点点小事，别挂在心上。”
“是么，我却如鲠在喉呢！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
“说了不用谢了，真是见外。我们……同事之间，还谢什么呀!”
“嗯!那你注意点，我先吃饭了。”春莹说，“晚饭时记得多喝点热汤，知道吗？”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心里热乎乎的。
“谁的电话？”下楼时三哥问我。
“哦……一个同事。”
“女朋友？”三哥说。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交得上女朋友呢!真的是一个同事。”我强调说。
“接了电话，你很兴奋呀，难道自己没感觉到吗？”三哥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今天的表情很反常。如果不是女朋友，肯定也是个女同事，对不？”
“你想多了……是，是个女同事，不过她叫我明天帮她做点事。就此而已。你可不要多想哦！”
三哥见我这么说，就没讲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说：“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多花点心思，努力去追求她。记住，有些好的东西，不会自己送到你手上的。不去试试，可能什么都没有！”
我若有所思。
“有时候，太看重结果反而会让人变得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相比于结果，我倒觉得，追求的过程或许更重要，更值得回味，有时它甚至是一种享受，一笔经验，一种力量。即使失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怕啥？”
“嗯。等我追求一个人的时候，我再找你商量对策呀。”我呵呵一笑。
“吃饭了。”隔壁响起了妈妈的声音。我连忙站起身，去灶台上打饭给三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