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7

　　7
　　每天中午放学后的半个来小时，是我们的最佳休息时间。这时候，大部分学生回家吃饭还没过来，闹哄哄的校园，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林坤和你们介绍的女孩子，发展得怎么样了？”国敏本来是趴在桌子上小睡的，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忙抬头问旁边的雪舞。
　　“还行吧，那女孩子对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雪舞边说边批改作业。
　　“那得叫林坤请客呀！”国敏忽然来了兴致，连小睡的念头都没了，“这小子，平时都默不作声，想不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林坤中午有事，回去吃饭了，现在没在办公室里。
　　“呵呵，这叫本事！”春莹说，“不过大家还是先别打扰他了，等事情基本落实了，再叫他请客不迟。”
　　“林坤也快有对象了，我们学校的男老师，又少了一个光棍了。”国敏说着说着，瞄了我一下，“还没有对象的老师，要加快速度，在这方面千万不要当落后分子呀。”听了国敏的话，春莹等三个女教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看我的课外书。
　　“知耻而后勇是很可贵的品质，但这个社会上更多的是知耻而不勇或不知耻不想勇的人，阿辉你说对不对？”国敏半笑不笑地对着我说。
　　我还是没说话，依旧看我的书。
　　红云向春莹她们询问那个艾雪的家庭情况，以及艾雪父母对林坤的看法。春莹说，艾雪对林坤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只是现在还处于初步阶段，艾雪尚未带林坤去见她父母。不过，从艾雪父母的谈话中，他们对与林坤的见面还是充满了期待。从目前的进展来看，林坤和艾雪牵手的成功率还是相当高的。
　　我听着听着，不禁对林坤羡慕起来。不久前我们都还是“基础薄弱”的光棍汉，他却一下子跑在了我的前头，而且越跑越远了。我想想，既有点好笑，又有些伤心。
　　吃晚饭时，我有点心不在焉，国敏的话在我的耳边不断地缭绕着。看来，我得抓紧行动了，不然，真的成了“落后分子”，以后岂不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材料？行动的对象当然是春莹了。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相处，春莹在我心中的分量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了。我有时想，要是突然间没有了春莹，我会怎么样呢？我能做得到波澜不惊吗？——肯定不能！“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是能和春莹共结连理，比翼双飞，那真是此生无憾了！可是，这个行动的突破口在哪里呢？怎样才能自然又巧妙地走出第一步呢？本来，我以为，那天把雨衣送给春莹，自己冒雨回去后，春莹肯定会感激不尽，甚至会感恩图报的。可第二天，当春莹遇到我时，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与感动，只是问我被雨淋得怎么样，对身体有没有影响。当我说没事时，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就没有说其他的话了。这几天，她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更没有在哪个夜晚打电话跟我说说话，原本设想的可能会出现的明亮的火花，一点也没有出现。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值一提？还是春莹不善于或不想把自己的所感所想表达出来？又或者……
　　我不禁有些急躁起来。我得采取些行动了，不然，我怎么知道春莹到底在想什么呢！可是，我又该怎么做呢？
　　对了，前几天，春莹不是想向我借大专自考的书吗？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忘记带给她。幸好还没给她。不知道什么人说过来着——借书还书是谈恋爱双方最好的交往方式。钱钟书老先生好像也说过——“借书就是一男一女交往的借口……”对，就找这个借口，说要送书给她，然后约她出来。如果她同意出来，就说明心中有我，对我有意，那我以后就可以用这个方式和她一直交往下去了。哈哈，这个方法真不错！我不禁在心里喝彩起来。
　　“好像要娶老婆一样高兴。”坐在桌子对面的妈妈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什么呀！”我一惊，想不到我的面部表情会这么容易地暴露我的心思。
　　“还什么呢？不知道你遇到什么好事了，都快笑出来了。”妈妈说。
　　“哦，是想起了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所以想笑。”
　　“快点吃饭。平时吃饭像一阵风，一下子就吃完了，今天却吃了这么久。”
　　听了妈妈的话，我马上加快速度，风卷残云般地把剩下的饭吃光了。
　　第二天中午，春莹正独自在办公室里备课。我看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就坐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聊了会儿，我说：“哦，对了，你前些天叫我带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和《写作》这两本书，我老是忘记带给你。下次我一定要记住。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报考？”
　　“我想先把这两本书拿来看下，心里有个底，等6月份再去报名。”春莹放下笔，抬起了头，“讲到自考，我是又担心又害怕呀！对了，你怎么这么厉害，一年多的时间就把大学专科的科目都考完了？都说自学考试是很难很难的事情，你是怎么学的呀？把经验都传授点给我呀！我现在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倒觉得自考不是特别难，它主要是考你的毅力。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你多读几遍，多看几次，就能记住的。”
　　“是吗？那你的记性很好呀！好多人都说，自考的东西太难背，今天背来了，明天就忘记掉。我认识的人中间，除了你，没几个人能通过自考的。你好像没有补考过吧？”
　　“好像没有。我除了勤奋和刻苦，其他什么都不会。如果自考是考理解类的，或做理科类的习题，那我肯定通不过。”
　　“哇！”春莹一脸的仰慕之情，“神人呀，能告诉一些诀窍吗？”
　　“没诀窍，就是四个字——死记硬背。”我认真地说。
　　“可我从小就怕背书呀！”春莹撅起了双唇。
　　“自考真的就考勤劳。你用心了，自然就考上了。不怕的，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过来问我。作为过来人，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笑道。
　　“哦！那我先翻翻你那两本书吧！但愿别把我吓着了！”她身子往后一斜，靠在椅子上。
　　下午放学回家后，我躺在床上，暗暗计划着晚上的“特殊行动”。我该怎么做呢？对，等天黑后，我先骑车到球山镇上，再打电话给她，就说是去亲戚家，顺路带书给她的，叫她出来拿书。毫无准备的她肯定会出来拿书的，除非她很讨厌我。等她出来后，我再约她去逛街，然后吃点东西，这样就顺理成章，毫无做作之嫌了。哈哈，就这么办。如果这一次的行动成功了，那么接下去的路就好走了。看来，今天开始，我也能脱离“落后分子”的行列，和林坤一样，逐步走进美好的二人世界了。我越想越兴奋，心里就像喝了糖水一样甜滋滋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我把书架上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和《写作》这两本书郑重地收拾好，放在一个硬纸袋里。这个纸袋是一次买衣服时送来的，我看它很精致，没舍得扔，一直放在抽屉里。我把袋子的口用胶带贴牢，就提着袋子，走下了楼，跟妈妈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听妈妈说了声“早点回来，路上小心”后，我就骑着车出发了。
　　夜空中，一轮小月像黄色的玉镜悬在空中。虽然它不是很圆，但特别的清亮。雪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照满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旁边的水。明月下的世界，是那样的空旷，那样的宁静。
　　我慢慢地骑着，不久，就看到了球山镇上的房子移动着身躯向我靠来。到了球山镇里，突然，我发现自己紧张起来了，小心脏像兔子一样剧烈地跳动着。我像一个初次行窃的小偷，正准备趁着漆黑的夜色，手忙脚乱地上门行动呢！我停了下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再使劲地呼吸下夜间凉飕飕的空气，使自己平静了些。
　　再骑了一会儿，就到了球山广场。此时，来这里做运动的大爷大妈们还没有散尽，做操时伴奏的音乐还在缓缓地流淌着。而一些小朋友们，正趁着睡前的美好时光，在这里尽情地玩耍嬉戏着！
　　我把车停在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慢慢地拿出了手机。我打开手机锁，依着通讯录中春莹家的电话号码，按起了数字键。按完了所有数字，我犹豫了一会，那个拨出键始终没敢按下去。瞬息之间，我忽然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打电话给春莹的勇气。我不禁暗骂了下自己——真是懦夫，孬种，笨蛋！我重重敲了下头，咬了咬牙，把拨出键按了下去。
　　“嘟——嘟——”手机中传来了接通等待的声音，每一个“嘟”声，都让我的心猛烈地跳一下。终于，手机里传来了“喂，是谁呀”的声音。没错，是春莹的声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了出去：“喂！是我！我是阿辉！”我发现我的语速有些快。
　　“哦，是你呀！难得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呀！”手机里传来了春莹的笑声。
　　我努力地放慢语速：“我……我现在从亲戚家过来……我以前老忘记带那两本自考书给你，今天顺路，就把书带来了。你有空出来拿下吗？”
　　“现在？”春莹似乎有点吃惊，“你现在把书带来了？”
　　“嗯，我现在在球山广场，你能出来吗？”我发现自己的语速还是有些快。
　　“现在呀！”春莹停了一会，“现在可能不行呀。我有个朋友过来玩呀，现在我走不开！”
　　“是吗……”春莹的这句话把我今天布置的行动彻底打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讲话也有些口吃了，“那……那……真是不巧了。要不……”我本来想说“明天我再过来吧”，可这几个词语刚要出口，我就硬生生地卡下了。明天再来？这也太明显了，这样不就间接地告诉她今天的一切是我精心安排的吗？我都不知道“要不”后面该说什么。
　　“谢谢你了呀！要不，你明天带到学校给我，可以吗？”
　　“哦——”我还能说不行吗？看来今天所做的一切都白忙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挂了电话，我把车子慢慢地推出了小巷。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还是那么明亮，它正在青云端悠然自得地移动着，似乎人世间发生的事情，它一点都没注意到。
　　我摇了摇头，骑上车，离开了球山广场。我感到有些迷茫——这么好的机会都失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接下去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