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李山就牵着两匹马来到黑龙河渡口，坐着等槽子过河。摆槽子的人认识李山，见李山牵着两匹马便说：“把它们牵上来吧。”李山试探着问：“能行吗？”摆槽子的人说：“只要你能牵上来，我就能把它们摆过去。”李山牵着两匹马上了槽子。摆槽子的人看了看这两匹马，感慨地说：“真是神驹呀，竟然能踩着冰排过河。”李山只是笑着，没做任何回答。
　　过河后，李山牵着两匹马先到姜山家把信送到。姜山老伴急忙叫姑娘倒水给李山，自己便坐下来看信。她看完信又看了看李山，笑眯眯地说：“你知道这信里说的是啥吗？”李山摇摇头说：“不知道。”姜山老伴又问：“你没看过信？”李山回答说：“没看过。”姜山老伴又问：“你也没问问他吗？”李山说：“我只管送信，啥也没问。”姜山老伴把信递给闺女，又对李山神秘地一笑说：“你真是个实在人。这老东西在信里把你们的婚事都给定了，连结婚的日子都安排好了。你们回来那天，就是结婚的正日子，让家里做好准备。你快回去跟你的老人说一声。具体的事情，我们在家合计着办，不用你操心。下午你还得赶紧回河东去。”
　　姑娘看完信没吱声，只是红着脸，害羞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匀称的年轻人。此人个子虽然不算高，但也很标致，在这个大山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青年了。加之近些日子所见所闻及了解，心里已经开始接受他了。她从怀里掏出酒壶递给李山说：“以后少喝酒，酒喝多了会耽误事。”李山笑着说：“这小酒壶是我爷爷的，我平时在家很少喝酒，爷爷管的很严。”说完忙接过小酒壶揣在怀里。顿时，一股温暖的热息从心底油然而起，说了声：“回头见。”便离开姜家，骑上马往家奔去。
　　李山大老远就看见爷爷和父亲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心里激动，快马一鞭来到大门口。急忙跳下马背奔上前抱住他爷爷，喊了一声：“爷爷。”便激动地哽咽起来，说不下去话了。李山的爷爷也是热泪盈眶。李山爹见状忙说：“快进屋，进屋说。”祖孙三人一起进屋，刚坐下，李山爷爷便招呼李山娘说：“快做饭，弄俩菜，我们爷仨喝点。”李山忙说：“今天不喝了，我下午还得赶紧回河东。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办。”接着李山便把如何伺候姜山治病及这次回来送信，定亲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李山爷爷一听，把大腿一拍高兴地说：“这是件天大的好事，还是我孙子有能耐，不仅办了件让乡亲们瞧得起的大事，这媳妇也主动送上门来了。”接着又和李山爹说：“这事虽说是老姜家主动操办，但是老规矩不能改，过程得走。别让人家说我们老李家不懂事，明天你托上媒人带上聘礼上门提亲去。”又和李山说，“下午你赶紧回去吧，好好照顾那个老家伙，他也是真的不容易啊。一切都按他说的办，这边的事你不用操心，明天我到老姜家去和他们合计一些具体事情。咱们也不能两手一甩脱干净啊。”
　　时间真快，结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一大清早，李山和姜山二人收拾妥当，告别了一下和朋友来到河边。这已是春浓如撒的季节了，闪闪烁烁的阳光像一把把金币似的在河面上晃动，两岸桃红柳绿。河对岸已经拥挤了不少人，大都是李氏家族和李家的亲戚、朋友们。这里昨天就搭上了两个席棚，一个席棚里设置了香案和供桌。这是为黑龙准备的祭坛，早已上了香，摆上了供品，感谢黑龙的保佑；另一个席棚是喜棚，里边是鼓乐队和为新郎和新娘准备的结婚用品。喜棚外面贴的都是大红喜字，对联很气派。此时摆渡的人早已等候在渡口上，槽子边上也拴上了大红花很是喜气。二人上了槽子，摆渡人上前贺喜讨了赏钱，便奋力摆渡，很快就把二人送到对岸。二人刚下槽子，便是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大人笑，孩子闹，到处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
　　在家人的引导下，李山和姜山二人来到喜棚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姜山是一身中山装，李山则是新郎的礼服，很是得体，精神十足。送亲、接亲两支队伍汇聚在一起，声势很大，也很排场。李山骑着自己家的枣红马走在前面，随后是新娘的花轿。姜山老两口和李山爷爷、父母坐着一挂马车在后，其余的人跟随在后。一行人吹吹打打，不一会就到了老姜家。
　　姜家在大院内早已摆下了十几桌酒席，门口正中央是结婚典礼的典礼台，姜家老二在城里请了著名的司仪、照相师，主持和拍照留念。正当结婚典礼要开始时，大门外忽然又来了一支鼓乐队，吹着洋号，打着腰鼓，是一支小学生组织的队伍。领头的是原土改工作队的高山队长，现任区委书记。送来一块牌匾，匾文是金色的四个大字“大爱无疆”。高书记的到来又给婚礼增添了格外的气氛。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结束。晚上姜山来到新房拉着李山和姑娘的手说：“你们俩坐下，我跟你们说点事。”说着自己先坐下，抬头看看李山说：“还满意吗？”这句话饱含了多层意思。李山忙回答说：“挺好的。这让您老人家多费心了。”说完欲跪下磕头。姜山忙拦着说：“你满意就好，坐下，坐下。”他接着对李山说：“我把新房安排在这，不是为了招你做上门女婿，而是考虑到你们家没闲房。你们暂时住在这，我这院里有的是闲房。等你们家盖了新房，你们再搬走。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们死了这东西也带不走，早晚都是你们的。”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的小包说：“这是我们姜家的传家宝，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今天我传给你，这是我们姜家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他保存好，用好。”李山迟疑地说：“您这是……”
　　还没等李山继续问下去，姜山哈哈大笑说：“这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熟皮子的秘方。这个秘方只有在你手上才能起作用，在别人手上就糟蹋了。”他接着说，“我们老姜家祖上我太爷爷那辈是跑马帮的，有挺大的一个马帮队，经常深入到蒙古大草原做皮货生意。后来我爷爷看收皮货给皮货商利润太少，有时还赔本，人遭罪不说，生意也不稳定。他看熟皮子利润大，虽然埋汰点，但是人不遭罪，因此他就上一家皮货行当学徒。讲好三年学徒期，不挣工钱只管吃喝，我爷爷一狠心就答应了。我爷爷心灵手巧，能吃苦又会办事，很得这家老掌柜的赏识。老掌柜一股脑地把所会的都传授给我爷爷。三年期间，我爷爷不但学会了老掌柜所传授的技艺，而且自己还琢磨出一套新的工艺，效果很好，给老掌柜的挣了不少钱。这家老掌柜膝下无子，欲认我爷爷为义子，并把这家皮货行交给我爷爷打理。我爷爷婉言谢绝回家了。临走时我爷爷向这个老掌柜的起了毒誓：‘绝不在这一带开皮货行。’”
　　“回家后，爷爷听说东北这一带山牲口挺多，皮子也值钱，便只身来到这一带准备做山牲口皮货生意。由于人生地不熟，开始收不到山牲口皮子，只好收购一些当地的牛皮马皮。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自己收，自己熟也可以维持。后来爷爷看东北地区运输主要靠马车，马匹很多，便开始研究马具生意。这马具生意挺好，规模也不断扩大。这远近都是知道姜家马具店，质量好，价格也合适，后来我父亲接过马具店接着干。等轮到我和你二叔这一辈了，这方子你爷爷传给了我。这是祖上立得规矩，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
　　“我不愿意开马具店，一心只想摆弄牲口，拴马车跑运输，挣钱快，干完活就给钱，痛快。你爷爷虽然把方子传给了我，但是马具店给了你二叔。当时讲好这马具店是我和你二叔二人的，各占一半股份，由你二叔出头经营管理，年末两家分红。你二叔悟性太差，技术不行，这些年虽然也是按照这方子干的，但是没有新发展。还是老样子，生意平平淡淡，也没挣着啥钱。他两个儿子都有工作，更不愿意干这行。你二叔几次写信来，要把马具店交给我干，我说自己乡下有地，有马车干不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解决这事。现在我把方子给你，你心灵手巧，悟性高，肯钻研，这是最重要的。干技术活就要善于研究，不断总结经验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大胆实践，创新才能有新发展。你很具备这天分，只是文化少点，以后让姑娘给你补上这块短板，你就能成功。干什么都离不开文化，有了文化才能不断地提高悟性，提高技术。听说国外这一行干的很大了，都使用机器做了。咱们连手工都做不好，那怎么能行？你一定要把这一行发扬光大，姜家的祖业不能毁在我手里。”
　　说道这里姜山很激动，他站起来把李山和他闺女的手拉在一起合上说：“我能看到你们结婚，我很高兴，我的心事了了一大半。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李山我把姑娘交给你，我很放心，你要好好地照顾她。”转过身又对他姑娘说，“你要跟李山好好过日子，帮他把这个家管好。你不能太任性，不要说话太生硬，得理不饶人。李山心事太重不善于表达，你要多体谅他。两口家过日子，有事多沟通，多商量，不能钻牛角尖，不能说话太刻薄。夫妻是至爱至亲，是生命的结合，是人生最长的生命之旅，要珍惜。这是一辈子，二辈子，子孙万代的事。”姜山这才放心地走出屋门，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