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里憋屈啊！

　　这天上午，老明子正写着胡书记的一篇讲话稿，胡书记穿着一双运动鞋进了办公室，笑着说：“局里佟副书记来了，他要跟我杀两拍，我得叫他领教领教我打球的技艺！”然后笑笑说：“小李啊，讲话稿写得怎么样了？”
　　老明子说：“还没有写好。”
　　胡书记说：“不忙，不忙，好好写，这次讲话一定要写得刚劲一些啊，刚劲一些！”说完，哼着小曲就走了。
　　老明子隔窗往楼下一看，还真是，局里佟副书记的奥迪车黑油油、明晃晃地停在楼下边，佟书记掐着腰站在车旁，武装部王部长正慌慌张张地向佟书记走去，王部长笑呵呵地老远就伸出手去跟佟副书记握手。这时，老明子还看见李刚也去了，他跟佟副书记不熟，很拘谨地站在一旁。胡书记迈着四方步，不慌不忙地也走了过去，他跟佟副书记握手后，就领着佟副书记去了文化楼。
　　老明子心里想，这书记的工作真是好干，每天就是打兵乓球啊！然后坐下来继续给胡书记写讲话稿。这时，姜林的工作简报写好了，他递给老明子说：“李秘书，你看我写的这工作简报行吗？”
　　老明子看了一眼，说：“还行。你去让主人看吧。”说完，又把工作简报给了姜林，姜林拿着他写的工作简报就去了郝主任办公室。
　　一会儿，姜林拿着工作简报回来了，他说：“李秘书，主任说我写的工作简报还得改。”
　　老明子说：“那你就改改，说实话，文章都是改出来的。”
　　姜林有些埋怨地说：“李秘书，你看我写的还不行吗？我可是下了大工夫写的啊！”说着就把工作简报给了老明子。
　　老明子接了工作简报仔细地看着，他看见郝主任在姜林写的工作简报上用红笔圈圈画画的，圈的是一些错别字，画的是简报的小标题，最后有一行小字：错别字不应该出，小标题围绕段落要扣题。当时姜林叫老明子看时，老明子就发现了这些问题，他写的工作简报里第一段就有两个错别字，而且小标题也不扣题，但是人家是大学生，郝主任还叫自己向人家学习，所以就没有给他指出来。
　　姜林像个小学生一样，呆呆地站着，老明子看了一会儿，说：“你就按照郝主任的批语改吧。”
　　姜林用手挠了挠头，说：“好吧。”说完，他回到他的办公桌去改了。
　　老明子写着胡书记的讲话稿，觉得越写越难写，胡书记总是要求写好写好，要刚劲刚劲，可老明子觉得一些讲话就是把你领导的意图讲明白，告诉大家就行了，一个讲话一说就是要带劲，要刚劲的，老明子实在是不理解，难道讲话用一些词汇修饰、套用上级的一些观点来讲真得很重要吗？老明子觉得写文章写空话、套话是最难写的，因为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他费尽心思地写着，他真得写得很难受。这时，他想，胡书记正在跟着局领导高兴地打着兵乓球吧？后来他通过李刚才知道，那天，胡书记打得很高兴，他们先是练球，然后才开始正式打，局里的佟副书记打得都脱了衬衣，只穿着个挎蓝白背心，胡书记也脱了衬衣，里边穿着个武装部发的军绿色的背心。那天，他们两个打得过来过去，佟副书记扣过来一个球，胡书记就接着了再打过去，然后佟副书记一板子又扣过来，胡书记又接着了，又打过去。佟副书记的球技还真厉害，他一连扣杀了四五板子，胡书记最后没接住，球跑到了门外边，李刚撅着屁股去捡回来。
　　要说胡书记打球也不简单，每次轮到他发球时，他就发高球，那球有两米多高，球落下的那一刹，胡书记一咬牙、一跺脚、一拧拍子，那球飞转着就出去了，佟副书记就很难接着，球总是飞了出去，李刚就撅着屁股去追那球，不管怎么说，他们一直打到天昏地暗，球也打了平手，王部长递上两方干净的毛巾，让他们擦汗，然后说：“歇歇吧，落落汗咱去招待所吧，酒菜已经摆上了！”
　　佟副书记一边擦汗，一边说：“胡书记，厉害、厉害啊！”
　　胡书记说：“哪里，哪里，还是佟书记厉害，我可是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这回家胳膊腿恐怕连床都上不去了啊！”
　　他们落了汗，穿好衣服，就去了招待所。
　　第二天，姜林早早就拿着拖布去给郝主任拖地了，老明子一到办公室，就看见郝主任在走廊里抽烟，姜林一遍一遍地给郝主任拖着地，累得满头是汗，拖完地又去拿抹布去给郝主任擦桌子，擦完桌子就回到了办公室。老明子想拖地，因为这些天地太脏了，每天早晨来了以后，姜林就拿着拖布去给郝主任拖地了，拖完地他也不涮拖布，往门口的墙角一放，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抽烟了，老明子想拖地，没有拖布，也不好意思说他。这天姜林给郝主任拖完地把拖布往门后边一戳，就又去抽烟了，老明子实在看不过了，自己拿起拖布去洗漱间涮了涮，托起办公室地来，拖完地，老明子把拖布涮干净，拧干，放到了门后边，就开始写起领导讲话稿来。
　　姜林也不说话，他在办公桌上看着自己的那篇工作简报在发愁，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把个办公室弄得烟雾缭绕的。这时，郝主任进来了，他跟老明子说：“小李啊，小姜写的工作简报你看过了吗？”
　　老明子说：“看了一眼吧。”
　　郝主任说：“你感觉怎么样？”
　　老明子说：“可以吧。”
　　郝主任说：“我觉得也可以，总之，小姜写的还是可以的。不过，你抽时间再看看，给他改一改，打印出来下发吧！”
　　老明子说：“写得不错还用改吗？”
　　郝主任说：“好上加好吗，办公室出去的文章就得叫呱呱！”
　　老明子说：“我怎么能改小姜的文章啊？人家是大学生，我还要好好向小姜学习啊？”
　　郝主任说：“是要向小姜学习，改文章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吗！”
　　老明子心想，这是什么逻辑，口口声声让我向小姜学习，他的文章我还得改！老明子说：“我可没时间改，我正写着胡书记的讲话稿呢，我还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写呢！”
　　郝主任有些生气地说：“以后小姜的文章写好了后，你先看，看完改好了再给我！”说完，一扭脸就出去了。
　　说实在的，姜林的文章老明子真不敢改，不是不敢改，要是给他改，那简直不叫改，那就得重新写。老明子在心里想，大学生，不能干正事儿，就能巴结领导，每天自己办公室的卫生一点也不搞，给郝主任拖完地就回来抽烟，现在写不好文章了，叫我改，叫我改就叫我改，郝主任还不承认姜林写得不好，郝主任那是改吗？你也知道他写得不能用，什么好上加好？既然好你就叫他把文发下去！
　　姜林的那个工作简报已经在办公室放了一个星期了，再放下去这工作简报就不能用了，简报的时效已经过去了，这天，郝主任又过来了，问：“小李，那个简报你改了吗？”
　　老明子说：“看我这稿子一个接一个，胡书记要得紧，我哪里有时间啊？”
　　郝主任说：“那你就不能加加班吗？”
　　老明子说：“我每天都在加班，不加班我手里的稿子是咋完成的啊？我真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郝主任说：“那咋办？难道这简报就不发吗？”
　　老明子说：“你不是说写得好吗？那就发下好了，还改啥，再说我也不会改！”
　　郝主任一听，心里就发火了，说：“不改算了，别发了！”说完就走了。
　　郝主任走了，老明子心里窝着一团火，心想，他也是个秘书，我也是个秘书，他写得文章碍着我什么事儿啊？给我发火，你爱发不发，我又不是主任，凭啥叫我给他改！我的文章谁给我改啊！
　　老明子越想越气，但是又不能跟郝主任明着干，心火往上一窜一窜的。这时，他也没心情写胡书记的讲话稿了，他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心里非常的郁闷。
　　工作简报发不下去，姜林一点也不着急，他坦然地喝着茶叶水，表现的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翻着报纸，吸溜吸溜地喝着茶水，把报纸翻得哗哗地响。老明子看到他这副德行，心想，我就是回去当工人，这他妈的活儿就是不干，我也不伺候这样的爷！
　　下了班，老明子邀风云来到了家，他买了酒和一个烧鸡，说：“风云啊，今天我真得很想喝酒，就叫你过来了，我的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想跟你说说话！”
　　风云看老明子这样，他知道老明子在单位上又遇到了问题了，就说：“明子，有啥事儿不要着急，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是个屁！”
　　老明子笑笑说：“痛快！风云，我就等你说这话呢，”老明子喝了一杯酒，说：“我老明子是从井下爬山来的，我是个穷工人，这穷工人怕啥，他因为穷，就什么也不怕，”他端起酒杯跟风云碰了碰，又说：“我吃苦受累我不怕，文章再难写，再压头我不怕，我就怕受窝囊气，他娘的！”
　　凤云说：“明子，今天到底咋了？”
　　老明子气愤地说：“郝主任他太欺负人！”说完，一口把大半杯酒灌进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