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我的爷爷>我的爷爷五

我的爷爷五

作品名称:我的爷爷      作者:陇山野人      发布时间:2016-10-16 10:29:15      字数:16821

  《文革往事》
  如果说那一段求生的历程是天灾,那么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种种伤害是不容置疑的人祸了。如此说法当然也是避开了在求生过程中的人祸而只论天灾了。不管用事实分析,还是逻辑推理,如果不避开人祸没有人敢肯定那是纯粹的天灾。
  文革十年,不知让中国倒退了多少年,而其中的辛酸与汗水,命运的多变与不公,不知有多少也付之东流了。爷爷奶奶如是说:那段时期会时不时的将人拉到众人面前批斗,有的被活活斗死。说错话了会被批被斗,做错事了也会被批被斗,闹得人心惶惶。人们做事说话都格外用心,生怕被抓到一丝把柄。稍有不慎,便会将你说成是反革命,反毛主席,随之而来的就是批斗。
  当时人们思想的愚昧和精神的麻木或许与封建传统有关,听爷爷奶奶讲后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有人被批被斗时,组织者和带头人不是上级领导,也不是外村人,而是朝夕相处的同村人。当有人被批斗时,围观的群众也是同村人,其中有很多人是非不分,也跟着去批斗别人。只有一小部分人深明大义,深知被斗的人是冤屈的。他们脸上虽显示出了痛苦与无奈,但又没有办法阻止,还不得不跟着那些人一起去批斗所谓犯错的人。因为如果被带头人发现他们不是真心批斗,或是没有去批斗,那么被批的对象则会立刻成为自己。在污浊的洪流当中想顺流不是自己的本意所愿,逆流则是被迫而为之。
  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对知识分子的摧残是绝无仅有的,将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进行所谓的改造,使我国的发展进度倒退了几十年,贫穷面貌没有得到改变。相对于知识分子,农民受到的迫害是最轻的,生产还是正常进行着。村民在劳作之余还要参加村里开设的识字教学课,去上课听课识字认字,当时被称为“扫盲运动”。在扫盲运动下,没有读过书的奶奶也认识了很多字。今天与奶奶说起那些事,奶奶说那都是毛主席的命令,没有人不敢不听从。连干活吃饭都要向毛主席老人家汇报,谈话或许勾起了奶奶的回忆,很是激动地给我讲着那些往事。从奶奶深邃的目光中我读懂了爷爷奶奶那些年走过的艰辛路,遇到过的荒唐事。饭做熟后,要面对毛主席的画像毕恭毕敬的报告,报告完毕后才能吃饭;地里干完活回到家,也要向毛主席汇报一天的劳动成果。有时间汇报时旁边有人盯着,不认真或是不严肃,就会有被视为反革命分子而被批斗的危险。
  我问过奶奶她也汇报过工作,我又问奶奶是怎么汇报的。其实我与哥哥是故意逗奶奶的,让奶奶汇报一下我们看看。奶奶说:“要面对毛主席画像,举起手喊到:‘报告毛主席,今天……’”然后才算完事。
  有一段时期,两位书记吃饭的地点是我们家,那是两位知识分子。与爷爷奶奶一起下地干活,那两位也是明大意之人,没有外人的时候,吃饭前或是劳作后向毛主席汇报时就不用那么严肃了。回归人的本性,饿肚子时人就分不出贵贱了。有时奶奶做饭时换种做法,两位书记与家里人一起吃,经常赞叹好吃。爷爷奶奶为人友善,时间一久,两位书记如同自家人一样,没人的时候说话大家也可以放开说了。
  文革十年,知识分子遭到迫害,农民也遭到自欺欺人的村里人的批斗。总体而言,生活上还算稳定,没有出现大跃进时期的挨饿现象。只是生活的不自由,说话做事都冒着被批的风险。
  一次,一位大婶不知犯了什么错,也成了被批斗的对象。带头人过来二话不说,将一口唾沫狠狠地唾在了大婶的脸上。随后又是被批又是被斗,爷爷奶奶讲得模糊,我也听的无心。文革结束后,人们说话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村里人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总免不了要谈论文革中的喜与忧。有人会故意调侃那位大婶,让她讲解一下当时自己是怎么被批斗的。大婶是位豪爽之人,见大伙那么热情,开口就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口唾沫就飞了过来,那气味你们不知道有多难闻,那人的脸色你们不知道有多难看!”听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经历过那些事的人知道其中的酸辛,没经历过的人只懂得享受那些故事所带来的乐趣。此时此刻,两种人的内心感触一定是天壤之别,又岂是我等后辈儿孙所能言尽的!
  爷爷奶奶每次给我讲那段往事时,总会以大婶的口吻说出来,惹得家里人又是一阵大笑。此刻的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家里人一起为大婶的幽默感而发笑的场景,但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这或许是成长所造成的内心变化吧!没有人会停留在一个时期不变,也没有人会永远为同一个话题而保持当初的笑意。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思考的过程和一个内心由孤单变得沉默的过程。总有往事带给我们片刻的思考,也总有新鲜事物带给我们思维的转变。你不可能永远去深思往事不回头,也不可能永远热衷于新事物而不厌倦。
  有一次,好端端的爷爷也成了被批斗的对象。家里人也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不知道爷爷究竟犯了什么错,只有带头批斗的人能说出理由。因为在他们嘴里,什么都能成为理由,什么又都不是理由。在被批斗之前,带头人让爷爷承认错误,或许是为了让围观的人群从表象上承认爷爷不是被冤枉的,正好借此来狠狠地批斗爷爷。又或许是为了让群众产生错觉,以此来显示出他办事的公正性。爷爷看出了他的伎俩,又深知自己没有犯任何错误。于是当着众人大声喊道:“毛主席万岁,革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这着实让那位带头人心里凉了半截,压根没想到爷爷会来这么一出。在那个黑白不分的时期,做老实人只能吃老实亏。我为爷爷的举动而暗自欣喜。后来事情是如何进展的,我不知道了。但最终将爷爷被放了,免去了一次批斗之苦。
  那一段时期,不知什么缘故,每户人家的果园是很受保护的。一次,公社的几位小领导硬要将我家的一块地拿出归公。原因是他们自己想占有,但在爷爷强硬的态度下没有得逞,才出此下策出气。爷爷与他们继续周旋着,互不相让,最后在邻村的两位领导的劝说下没有被归公。所谓的人脉或者说是人缘,其实在很多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作用。那两位领导与爷爷交情不错,便急中生智说那块地是我家的果园,是不能归公的。因此那块地没有被那几个人为了泄私愤而充公,主人还是爷爷。那时候不论城市还是农村,冤屈事是常有的,荒唐事是经常发生的。我虽然出生于和平年代,可从爷爷奶奶描述的那些事中可以感受到那个时期的黑暗。最难改造的是人心,如果人们思想稍微灵活点,看到稍微远一点,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了。不管在政治上是多么的黑暗,但农村人应该保持自己应有的和谐相处的传统美德,但事实在那个时期是恰恰相反的。
  我个人的看法,文革是坏人的天堂,是好人的地狱;是一些人隐隐的痛,是一些人难忘的美。时至今日,那时的经历者很多已经逝去,剩下的都已满头白发,到了耄耋之年。提起那段往事,他们的内心是复杂的。他们缅怀于过去的无奈中,沉浸于今日的幸福中,深思于两者的转变中。总的来说,我们都在进步,但在成长。
  过去的已成历史,经历的已成故事。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听过来人讲过去的事,将往事回播于大脑,或许是对历史的尊重,或许是对那一辈人的认知。趁着老人们有些还健在,多听听他(她)们的故事,多感受他(她)们的心声。走进老人们的心灵,不适为一种尊老敬老爱老的好方式。
  
   【麦客】
  在老家一带,自家麦子成熟之前,一部分人会拿上自家的镰刀外出,去给麦子熟的早的地方的富足人家割麦子,挣点微薄的收入以补贴家用。当自家的麦子成熟时,又匆匆赶回家割自家的麦子,但那时候熟的早的麦子也已基本割完。那些奔波于外面与家里的以麦子收割季节割麦子挣钱的人们被称为“麦客”,那个过程俗称为“赶麦场”。
  麦客起于何时,麦客的历史究竟有多远,或许无从考证。但肯定的一点是如今麦客越来越少了,或许要终结于当代,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麦客这个行业已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兴趣了,太苦太累挣得又太少。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科技的发展,农业机械化进程的加快,不需要太多的人手了,而且很多人选择拥向了大城市谋生。只有我们小山村,海拔高,播种收割等等整个过程还是原始的那一套。机器进不了地,只能靠人力畜力来劳作。如果有人想拍一部传统农业纪录片,去我老家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没有比那更好的真实素材了。麦客,在老家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但时至今日,那些小孩子们或许不知道麦客是何物,与我年龄相仿的人都知道。因为在过去的那些日子,我们的爸爸妈妈都做过麦客,忙里偷闲挣点收入。想起那些往事,总有太多的话说不完,总有太多老一辈人们的苦与累道不尽。
  爷爷是坚强的,一辈子都是一位斗士般的庄稼人。十八岁那年,爷爷随村里的几位大人做起了麦客,那是爷爷第一次做麦客。当时的爷爷对麦客还不了解,做麦客多多少少让爷爷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对人心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人心再黑,也没有让爷爷的心一起变黑;生活再艰难,也没有抹杀掉爷爷奋斗的勇气。爷爷什么时候终止了做麦客,我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我记忆外关于爷爷的过往点滴,都是从家里人和别人嘴里听来的,那也是我脑海里对往事最真实的保存。
  做麦客那样简单的事,也有坏心眼的人存在,当然也少不了好人。人分三六九等,说的一点没错。那次爷爷一起给别人家割麦子的大约有四人,到了麦地,刚开始的时候爷爷在最中间割,是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位。旁边的一位大人故意提高了割麦子的速度,想给麦子的主人展示他割麦子是非常认真而负责的,其实是想比爷爷多拿点工钱。镰刀故意伸到爷爷脚底下乱割,幸好爷爷反应灵活手脚麻利没有被割伤,不甘落后的爷爷与他齐头并进割着。但他使坏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看到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多的新人割麦子的水平与自己相当而内心不爽。就在那时候,爷爷另一边的一位大人看不下去了,怕那样下去爷爷迟早会被割伤。因此他主动与爷爷调换了位置,有效制止了那个人野蛮无礼的做法。或许爷爷在后来生活中经常帮助他人也与那次经历多少有点关系吧!至少让爷爷看到了人心向善的一面,从而果断地抛弃了人心向恶的另一面。
  从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做麦客起,我不知道爷爷后来继续做过多长时间的麦客,但爷爷从做麦客中结交了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一起闯荡过,一人有困难他们总要互相帮助渡过难关,真正成为了比手足还可靠的挚友。随着彼此年龄的增加,距离的影响,接触的机会慢慢少了,联系也少了,以致后来彼此过的究竟如何大多没了音信。通过做麦客,爷爷走了不少地方,开阔了视野,丰富了阅历。也给爷爷今后的闯荡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为日后走南闯北蒙上了一层隐形的面纱。
  麦客,这一农人谋生的职业,曾经遍布整个西北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人说,麦客就如迁徙的候鸟,细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只不过对我老家山村里的麦客来说,是一股小流而已,与当年整个陕甘宁一带的麦客大流相比显得太过渺小,但性质是完全一致的。如今,麦客的身影少了,基本上看不到了,曾经的老麦客大多都走了。当初的麦客踏过的每一块田地依然在,只是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有的被占用盖了房子,有的依旧长着麦子。
  也许,这正是曾经一代代的麦客所期待的结果吧!他们苦过,痛过,也累了。每年的迁徙让他们没有永久的归宿地,现在不需要迁徙了,老麦客的儿孙后代有了自己的归宿地。看到这样的景象,老麦客们露出了微笑,终于心无牵挂的走了。他们的步伐是那样坚定,朝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去了,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充满苦难的成长史》
  爷爷初生于动乱年代,卒于和平年代,注定一生要经历大苦大难。爷爷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为了生活做着轰轰烈烈的事。平凡的一生,走着不平凡的路。
  封建式的家教让爷爷从小吃尽苦头,九岁起开始接触各种农活,没有读书的机会,每天从早到晚农活一样接着一样。爷爷还时常受着自己父亲的家庭暴力,只要是说错话或被他看着觉得不顺眼,小则一顿狠批,大则一顿狠揍。爷爷骨子里的叛逆性格在自己父亲面前完全保留着,或许是出于对大人的尊敬,又或许是因为在无礼可讲的父亲面前根本没有用。国家最怕出奸臣,家庭最怕的则是有一位偏心的父亲。有人说过:“家里最受大人溺爱的孩子将来是最没有出息的。”说的虽然有点绝对,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爷爷从小在自己父亲的不公正待遇下成长,反而铸造了爷爷坚强的性格和超常的胆识。这或许是爷爷的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
  爷爷从很小的时候就承担起了各种农活,这让如今与当年爷爷年龄相仿的孩子刮目相看。爷爷一个人赶着牲口去耕地的时候,也就是十岁左右,个子很小。一次在一座山坡旁边耕地,旁边经过的一位外村人看到爷爷年纪轻轻,个子还没有拉犁的牛高。便对着爷爷说:“孩子,回家吃点奶休息休息再来耕吧!”爷爷只是瞥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耕地。我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出于好心还是在嘲笑爷爷,总归爷爷对他是不予理睬。其实透露出的一点是爷爷当时确实很小。我也作为农家子弟,如今已二十几岁,我根本不懂如何去耕地。仅仅耕地时需要用绳子将牲口与犁连在一起那一点,已经让我憾言了。
  每天的劳作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在地里不会被批被打。在家里时,爷爷却要时不时的受到自己父亲的摧残。一次吃饭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将一碗饭在爷爷的头上倒了下去。发烫的饭汤顺着头发从脖子一直流了下去,烫的爷爷一把撕掉衣服跑了出去。我不敢想象那个疼痛,但爷爷还是强忍着,对自己的父亲没有还口还手。可能是传统的尊亲观念驱使着爷爷忍气吞声,没有做出任何轻举妄动。
  虽然老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那种不公正的家庭对待造成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伤害,那将是长时间内挥之不去的。幸好爷爷是一个开朗之人,没有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在与爷爷相处的时间里,爷爷给我讲过无数件大大小小的事,唯独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我知道的一些关于曾祖父的事是奶奶讲的,大体上可以知道曾祖父对待爷爷确实是不公正的。
  逆境不会永远逆下去,顺境也不会长久顺下去。爷爷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抱怨过,面对不公与困难总是坦然面对和想法克服。正因为如此,练就了爷爷一辈子的拼劲和韧劲,也成就了爷爷自己为人处世的价值观念。
  
  《受辱与复仇》
  在爷爷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到处充满着暴力,民主与法制没有得到普及。国家也是大困难不断,根本管不了社会上存在的微弱陋习。地主打下去了,但地主一样的生活风气却到处弥漫着,以至于被一些蛮横无理之人也拿来效仿。爷爷经常告诫我要“以理服人”,而在那个时代“以理服人”行不通时,只能“以力服人”,仿佛暴力手段最容易解决事情。
  在爷爷一生无数次的经历中,有那么一次极具典型。在一个逢集的日子,爷爷如往常一样步行去赶集,其中有几个村子是必经之路。爷爷在集市上买了根木棒拿在手里,打算回家后作为鐝头把的。就在爷爷下午回家途中经过街道旁边的一个村子时,突然走过来一位彪形大汉,趁着爷爷不注意夺过爷爷手里拿的木棒,向爷爷腿部狠狠地打了一棒。爷爷才明白那家伙是不怀好意的人,其实相当于地方上的一个恶霸。那一次,被打的那一棒爷爷忍气吞声的挨了,那根木棒也没有还给爷爷。光天化日之下那分明是抢劫行为,在那个人看来他的抢劫式的讹人讹物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被他讹诈过的人有很多。后来爷爷得知他确实是地方上的一个恶霸,凭借自己会点功夫且力气大而蛮横无理,路过的行人被他讹诈后总是忍气吞声。凭爷爷的性格即使是遇到土匪也要与其较量一番,但那次爷爷没有还手而回家了。大概是一棒子下去让爷爷受伤了,觉得时局不利于与他斗争从而放弃反抗回家了。总之,爷爷没有去找那个人问个究竟或去讨回公道。我听的时候也有点不可思议,但爷爷一向是有自己的做事主张和原则的。
  一段时间后,爷爷又一次去赶集。在同样的路段遇到了同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恶霸。没想到他还记得爷爷,竟不怀好意的就上次那件事对爷爷冷嘲热讽,再一次显示他的霸道。爷爷对他说:“本打算上次那件事算我倒霉不去追究了,没想到你竟然又一次来挑衅,我倒要试试你到底有多厉害。”听爷爷说完,那人显得急不可耐,更嚣张猖狂了。长期欺负他人积攒的嚣张气焰顿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爷爷仍是毫不畏惧,做好迎战的准备。那人手脚还算麻利,拳脚向爷爷使劲打了过来,爷爷也很巧妙的避开了,很快与爷爷厮打在了一起。集市上的人围了过来观看着,爷爷身材在那人面前显得非常瘦小,让观看的人为爷爷深深地捏了一把汗。但爷爷的力气一点也不逊色那个恶霸,不多时,只见爷爷狠狠的将那人摔在了几步外的地上。可能摔伤了其他部位,他试图爬起来但都没有成功。只见他面色凝重,之前的霸道消失的无影无踪。爷爷走到他面前问道:“服不服?”那人连声答道:“服了,服了……”在不讲理的人面前,拳头竟成了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如果是只用“以理服人”又缺乏力气的人遇到那种蛮横之人,又怎么斗得过他呢!
  事后,那人将爷爷约到他家里吃饭,两人还成了好朋友。爷爷对他深入的了解后,才发现他人并不坏。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的事竟发生在了爷爷与那个人两个农民身上,让人既好奇又感慨。
  万物相生相克,是难题总归有办法解决的。遇文之蛮人要以理服人,遇武之蛮人要以力服人,这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做生意之走南闯北》
  属于爷爷那辈人的时代,贫穷落后,交通极为不便,远近出入以步行为主。到了他们年老之时,各方面条件均有所改善,然而时代又是年轻一代的了,似乎与他们越来越遥远。曾经的艰辛岂是我辈所能感受的,如今的变化已故之人又怎能得知?造物主总是将玩笑开得太大,将差距高度设计的太高。
  从小艰苦的生活环境没有磨掉爷爷的意志,反而是愈挫愈勇。在大跃进的摧残下,村里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多少人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丧失了斗志。当时政策的缘故,是严禁一切迷信活动的,人们不敢光明正大的进行。爷爷也是迷信之人,村里村外信奉迷信的人只能偷偷地进行有关迷信的一些活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香火。爷爷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上百公里外的某个地方生产香,于是向家人辞别后就偷偷地出发了,为了买香开始了一段艰辛的旅程。
  当时出门以步行为主,跋山涉水非常辛苦,不知走了几天,爷爷终于买到了需要的香火。是意志和信念支撑着爷爷一次次的闯荡,但爷爷似乎喜欢上了那种探险式的感觉,或许是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所在。买到香火固然好,然而回去时更加艰难了。山路崎岖不平本来不好走,还要背着满满一背篓香负重前行,可谓是难上加难。令人更加惊奇的是,爷爷背着香回去时是在夜里赶路,白天休息的。因为反迷信的风声很紧,被人发现背的是香火会产生一定的麻烦,我不得不为爷爷捏一把汗。最后历经艰难险阻,爷爷终于将一背篓香火背回了家。除留下一部分自己用之外,剩余的都偷偷的卖给需要的人了。
  回去的途中,黑灯瞎火的是最难行的,我都不知道爷爷是怎么认识路的!一天天未亮之前,爷爷正好赶到了一位朋友的家门口,轻轻敲了几下,片刻门开了。爷爷的朋友也是相当谨慎的,先是隔着门听声音,随后打着煤油灯确认是爷爷后才放心的开了门,接过爷爷肩上的背篓,热心的将爷爷迎进了家。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平常人家谨慎当然是不可缺少的。进屋后,爷爷说了整个事情的缘由,朋友才舒了一口气。连忙找来了他自己的衣服让爷爷换上,爷爷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放在热炕上暖着,同时嘱咐妻子赶紧准备饭菜。爷爷与朋友继续畅谈着,不多时间饭菜就好了。吃完饭后天已经大亮,朋友夫妻忙起了家务,爷爷躺在热炕了开始了休息,走了一晚上的路发酸发痛的身体正好可以得到缓解。“出门靠朋友”的事在爷爷身上就那样真真切切的上演着。
  当爷爷一觉醒来时已接近黄昏,接着又开始了吃晚饭。爷爷与朋友边吃边聊,气氛非常融洽,仿佛在自己家一样轻松。等到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爷爷准备启程,但朋友劝爷爷再休息一晚,在爷爷的再三解说下,朋友夫妇只好依了爷爷。随即给爷爷找了一根棍子,让爷爷遇到难走的路段时可以拄着通过。并且夫妇二人送爷爷直到出了村的路口,给爷爷指明了回去的方向,等爷爷的身影渐渐远去后他二人才回家了。
  地上堆积着没有融化的厚厚的积雪,爷爷背着背篓稳稳地一步步向前走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显得格外显眼,同时脚底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异常响亮,打破了整个夜晚的寂静。我不知道爷爷在那种情形下单独行走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要是换做我,准吓得屁滚尿流。出了村不远的地方,爷爷靠在路边休息,装着香的竹篓依旧在背上背着。就在那个时候,突然路边过来了一只黄鼠狼,叼着一只公鸡从爷爷眼前经过。爷爷说他完全可以一棍子打下去将那只鸡救下,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屏住呼吸让黄鼠狼没有受到一丝惊吓安全通过了。爷爷说他本来是要伸出棍子打的,但一想到自己为了谋生而独自行走于黑夜,无非是为了口饭吃。现黄鼠狼捉鸡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只不过一个是人一个是兽,求生的本质是相同的,又何必要夺走它的食物了!黄鼠狼经过后,爷爷才明白了出村时村里为什么有狗叫声和人嘈杂的议论声,原来是黄鼠狼捉走了人家的鸡而引起的。爷爷一边感叹找鸡的人将无功而返,一边又开始了自己的行程。夜,还是那么静!
  人们通常以为黄鼠狼抓到鸡后会咬死,其实不然,那次爷爷看的一清二楚。黄鼠狼捉到鸡后是不会将鸡咬死的,而是咬住鸡的脖子,拖着鸡跟着自己的步伐向前走,那样会省去很大力气。直到安全地点或洞穴附近,它才会选择将鸡咬死食用。有时一只肥大的鸡的重量比黄鼠狼还重,它根本叼不起,更不用说叼走了。村里人会时常在一起讨论那个问题,爷爷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解了那个疑问。关于黄鼠狼捉到鸡后是否会选择将鸡咬死,村里经常会发生争论,有些人持被咬死的态度,有些持不会被咬死的态度。是因为真正看到那样的事的人很少,所以都没有定论。爷爷很幸运的见证了那件事的事实是什么样的,但也不能肯定所有的黄鼠狼捉到鸡后都不会选择立刻咬死。
  那时候尽管人们被束缚在家里不让外出,但爷爷总会偷着跑出去,或做做生意,或见见世面。总之,年轻时的爷爷喜欢外出,或许是发现身处大山长期不出门会让整个人都闭塞的缘故吧!不论怎么说,年轻人就得闯,这一点到今天也是广大青年的志向,可真正选择这条路的人又不多。在那个封闭而又落后的年代,爷爷选择那样做难能可贵,但人不逢时又能奈何?一位农民敢于去闯,至少跨出了超乎常人的一步。肯定的一点,爷爷的精神生活非常丰富,这也是由一个人的经历决定的。关于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爷爷讲得精彩,我们听得入迷。只可惜我才疏浅薄,笔端有限,不然爷爷的经历足以写一部长长的闯荡史亦或血泪史。
  一次,爷爷竟突发奇想要去甘南贩马,其实还是有他自己的计划的。打算回家的时候给家里买匹马,年轻而又果断的爷爷说走就走,没有什么顾虑,与家人辞别后就走了。待在村里会受到一定的束缚,但离开村后便是自由人,爷爷喜欢那种自由的感觉。人虽然自由了,可路途却是无比的难行。最苦最累的则是路途中的长途跋涉,尽管苦,但爷爷的内心却是乐的。最近我又向奶奶确定了此事,爷爷那时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大好年华用于闯荡也是充实内心的一种好的选择。那时,别人都是待在老家深山里度过的,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根本想象不到。爷爷回家了务农,出去了做点小生意见见世面,内心过得相当充实。
  从家出发一路走到甘南,我不知道路有多难走,但爷爷最终还是到了目的地。途中,饿了要吃东西,天黑了需要住宿。爷爷带着自家做的饼,有时候走在半路饿了拿出来充饥非常方便。有时候天黑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小山村的地方,但找个可以住一晚的人家非常困难。遇到有乡镇路段或市县路段则好多了,掏点钱是有旅店可以住的。不知走了几天,一次走到一个村子天黑了,首先需要解决的便是住宿问题。爷爷挨家挨户的问了个遍,有的人家连门都不开,有的门虽然开了,但听到爷爷提出住一晚的要求后,都被拒绝了。爷爷没有灰心,继续沿着那个村子边走边问,在即将离开村子处终于找到了可以住宿一晚的地方。那是一间破旧的窑洞,窑洞前面安装着门,里面生活用品很齐全,简陋的家具摆设的也很整齐。爷爷说出请求后,那人让爷爷进了屋,很抱歉的对爷爷说他刚刚吃完饭。问爷爷是否需要再做点吃的,爷爷立马拒绝了他,心想一个过路之人怎么敢劳烦主人。随后,房子的主人为爷爷烧了开水,爷爷拿出自己带的饼边吃边喝。爷爷给房子主人也给了一块,两个人边吃边聊,很快就变得熟悉了起来,生份感一下子减了不少。爷爷带的饼是家里奶奶烙的猪油饼,吃起来非常可口。主人吃着明显感觉自己没有吃过,好奇的向爷爷询问后更加享受的吃起来了。房主人渐渐谈起了他自身,爷爷才得知眼前这位主人由于家境不好,事业不顺,到了那个年纪还一个人过着,没有成家,独自一人住在窑洞。
  两个人聊着聊着天已经很晚了,准备睡觉。爷爷脱掉破旧的外套,里面穿着奶奶用几张猫皮缝制的马甲格外显眼。爷爷将马甲也脱掉了,折叠好放在枕头旁,便熄了煤油灯准备就寝。爷爷的穿着被房子主人观察的一清二楚,向爷爷感叹道:“我原本以为你像我一样也是落魄之人,今看你这穿着原来是个富贵之人啊!”爷爷回答道:“我也是穷苦之人,只不过家里能够勉强正常度日而已。”不知道又聊到什么时候,他们俩才真正入睡了。一件猫皮马甲,用以判断穷富,可见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是极其低的,衣食方面也是非常缺乏的。今日商品琳琅满目,几十年间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国强民富已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年轻一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奋斗呢?
  第二天,在那位房子主人的意见下,与爷爷两人结为了朋友。你看,有些事来的不是突然而是巧,爷爷闯荡路上又多了位朋友,岂不乐哉!爷爷离开时,刚刚交的那位朋友再三叮嘱爷爷说返回之时一定要再来住上一晚,缓解疲劳后再走。闯荡路坎坷,人心更叵测,是不是套路,爷爷有自己的识人标准。至于爷爷返回时走得是否还是那条旧路,是否又去了朋友那里歇脚,我听的模糊,只能在此停笔。
  接近甘南边境,由于那里是少数民族的居住地,人们服饰上明显与汉人不同。很多人腰上别着长长的马刀,面目狰狞,极其吓人,似乎进了土匪窝,爷爷本能的提高了警惕。平民都是一样的朴素,那里畜牧业发达,各地往来的商贩不断,大多以贩卖牲畜为主。如此人杂之地,鱼龙混杂,恃强凌弱的事时常发生。往昔不同今日,那时候没有一定胆量的人是不会去那种不毛之地的。奶奶经常说爷爷是有一定的胆量的,土匪都遇到过好多次就是改不了外出闯荡的习惯。我不知道爷爷哪来的胆量竟独自一人去了那种地方,提起那些事我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天黑之前,爷爷已经进入了甘南境地,早早的找了一家旅社,解决了晚上住宿的问题。在旅社的房间里,爷爷发现隔壁房间住着兄弟二人也是贩马的,但不知道是哪里人士,他二人身体高大而且壮实。在晚一点的时候,兄弟二人开始大显身手,练习起了功夫。时而空手对打,时而拿棍对打,那气势惊天动地。爷爷在隔壁静静的听着,心想那对兄弟应该大有来头。当时人们常说,去那种地方的外地人大多都是会点拳脚功夫的,不然是不敢出去闯的。见到那种情景,爷爷才相信了人们经常说的是事实而不是胡言乱语。尽管如此,爷爷依旧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担惊受怕,爷爷压根也就没有怕。只要行得端走得正,管他白道黑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第二天一早,爷爷离开了旅社,出去顺便吃了点东西,沿街走着。听说有一位被称作“侯爷”的人,功夫了得,就住在附近,是这一代出了名的人物。普通人对“侯爷”都是毕恭毕敬,他的手下也是高手如云,不知道是开武馆的,还是拉帮结派混黑社会的,十有八九不是正派人物。
  爷爷虽未拜过师,但身体素质非常棒,尤其力气大拳头硬。奶奶说那时候爷爷在自家墙上用钉子订了一摞纸,每天晚上都用拳头在上面打,直到打破一张撕掉后才结束训练。日复一日,到最后那一摞纸竟然全部被撕掉了,也就是说全部被爷爷打破过一遍。爷爷用那样的训练方法练就了自己强硬的拳头,但那样古怪的训练方法我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知道的,事实是确确实实可以锻炼拳头力量。
  爷爷听到那位“侯爷”出名那么高,已下定决心要找到他拜访一下,其实是想试试他到底厉不厉害。虽败犹荣,输与赢不是多么重要,也是一种锻炼自我的机会。爷爷就抱着这样的心态继续前行着,能否找到地方都是个问题,怕是全要成为泡汤了!爷爷边走边思索着,重点还是放在了生意上。突然有个类似胡同的地方人比较杂,心想可能是牲畜市场,自己正好过去看看。走着走着又不像牲畜市场,人渐渐变得稀少,爷爷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大白天而且紧靠集市,不会有什么事,继续前行着。真是无独有偶,爷爷刚才想着关于“侯爷”的事,没想到这下子真撞到了地方。
  拐弯后是一个大点的地方,聚集着好多人。中间坐着的一位身材魁梧,敏锐的双眼显示出他的不同寻常,爷爷在别人的谈话中得知他就是所谓的“侯爷”。“侯爷”身旁坐着许多人,在举行着类似武打的比赛,爷爷走进众人当中也观看着。那位“侯爷”的地位确实不一般,所有号令由他发出,身旁人尽说些恭维的话。“侯爷”脸上愈发显得得意了,全然不将在场的人放在眼里。爷爷一直思忖着,心想这位“侯爷”是不是徒有虚名,毕竟人为高名名丧人,不过过招怎能得知他有真本事,磨嘴皮子的人可是一大堆一大堆的。
  爷爷等到“侯爷”说出接受别人的挑战时,谁知急性子的人实在不少,已有人立马上去与他对打。几个回合后,“侯爷”胜了,这第一个出场的人不给力啊!再后来,爷爷也上去了,刚开始拿着棍子与“侯爷”对打,以棍挡棍试探“侯爷”的力气。爷爷感觉有把握打赢,于是轻松对打了起来,最后爷爷胜了。爷爷一过路人,在座的都互不认识,“侯爷”变得不在那么得意了,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爷爷给“侯爷”礼貌地回礼后就离开了。很明显,那位“侯爷”十有八九是拉帮结派不务正业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爷爷选择离开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出去后爷爷继续前行着,恰巧遇到了昨晚在旅社隔壁房间住着的兄弟二人。只见他二人面目憔悴,言语稀少,简直变了人似的,爷爷问其故才得知兄弟俩早上出来牵着的一匹马被人抢走了。听后,爷爷骂了句:“平时练武的劲被抢时怎么不用?”爷爷立即问了抢马贼的去向,因为刚刚被抢不会走太远,爷爷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那兄弟俩也跟了过去,但被爷爷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原来抢马贼是兄弟三人,这时马已不见踪影。其中一个被爷爷追赶着,欲要跳上一山坡逃走,正好被爷爷一把拽住。爷爷随即说道:“大家出来混不容易,是朋友就要交,不要跑嘛!”那人的情绪才缓和了许多,与爷爷交谈起来。接着其他两位也过来了,貌似被爷爷抓住的是他们的大哥,只是马已没了迹象。爷爷想尽办法,马还是没有要回来,兄弟三人咬定一句话“马又被别人抢走了,我们也没办法了!”事已至此,爷爷知道马是被他们三人抢去了,又说被别人抢走了,能有什么办法!只是苦了那兄弟二人,出来生意没做,资本都丢了。爷爷也是想帮那兄弟二人,可是追到抢马人,马却要不回了,这是不想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我想,那兄弟二人感不感激爷爷无所谓,但如果失去一匹马能换来一些外出见识也算不太失败吧!
  接下来,爷爷将要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兄弟三人真心相邀爷爷去他们家里。爷爷见他们是真心的就随他们去了,到了家里他们又提出与爷爷结为朋友的请求,爷爷见其真心就答应了。有些事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想到想不到,就那样误打误撞爷爷又多了三位朋友。我需要说明的是爷爷一直不知道那匹马的去向,也没有与那兄弟三人分赃。后来的生活中爷爷与那兄弟三人有没有再见面,我不知道。
  不论怎么说,一个人出门在外行得端走得正一般出不了大事。但在那个年代,人善被人欺是常事。爷爷屡次外出将那些事看得明明白白,因此遇到能帮的都会尽力去帮。再后来,爷爷的计划也实现了。回家时牵着一匹马,但可惜的是后来那匹马归公社所有了。爷爷那次外出没有赔,也没有赚,但见识长了,外出的经验也更加丰富了,不得不说那又是一种物质与金钱外的收获。
  人们总是说,年轻就是任性。年轻时的爷爷说走就走,做事果断,是真的任性。出去一次短则几天至十几天,长则一两个月才能返回家。所有路程基本上都是步行的,闯荡的过程中爷爷的眼界更加开阔了。不仅结识了一些各地的朋友,也走了一般人一辈子都没到达过的地方,更了解了江湖的险恶和为人处事的法则。
  甘肃南部与四川接壤,东部与陕西接壤,爷爷徒步去过多个省份,尤以陕西和四川最多。去四川有蜀道的艰难,去陕西有秦岭的巍峨,爷爷每次都要克服道路的艰难而穿梭于期间。每次还背着重重地行囊,并非空身一人。如军人般负重穿行于穷山恶水间,没有坚定的信念和超强的意志是不敢有那样的选择的。
  物以稀为贵,曾经那一段时期药材在陕西非常值钱,不知道是因为缺少还是别的原因。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消息确实无误,中药材在陕西一带的确很值钱。爷爷便在村里村外收集药材,自家也种,以黄连为主。等到冬天人闲之时,背到陕西去卖,应当可以获取点利润,这是爷爷的想法。有了想法就必须要付出行动,这是爷爷一贯的做法。有一年冬天,爷爷背上药材从家里出发,历经千难万阻到陕西去卖。跨省的长途跋涉只有爷爷自己知道,期间的酸辛别人是不会理解的。为了养家糊口,受再大的苦爷爷都是愿意的,因为有了对生活的向往,行动上也就有了动力。驱使着爷爷不断前行的就是那种动力。路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人烟稀少,爷爷的身影在那段跨省的大山中穿梭着。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道路,但经过的地方大多以大山为主,沟壑纵横,及其难走。
  到了目的地之后,爷爷发现药材确实值钱,做了适当的药材价格调查(所谓调查,其实就是向当地人多打听)后,将药材卖了出去。卖药材的钱竟然装满了一个不大的袋子,钱的面额应该不大吧!爷爷没有为此而得意,尽管很谨慎,但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爷爷被两个打劫匪盯上了,而爷爷丝毫没有觉察。在爷爷回家的途中,那两个打劫匪尾随在爷爷后面,欲图谋不轨。经过一片树林时,悲剧就那样发生了。趁爷爷不被,那两个抢劫匪将爷爷绑在了树上。不仅将爷爷的一袋钱洗劫一空,连爷爷身上穿的奶奶亲手缝制的棉衣也脱去了。爷爷好言相劝说:“两位打哥,钱你们拿去,棉衣也拿去,把我的外套留下,不然这么冷的天会将我冻死的!”在爷爷的恳求下,外套没有被拿去,爷爷还在树上绑着,那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幸好打劫匪有劫财的胆,没有劫命的心,不然爷爷很可能遭毒手,在那样的场合仅凭言语是很难说服的。
  打劫匪走后,爷爷还被绑在树上,凛冽的寒风一阵阵吹来,直打哆嗦。爷爷顾不上天气的恶劣,一直在想办法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不知过了多久,绳子终于被解开了。接下来的问题不是别的,就是如何克服寒冷的问题。我不知道爷爷一路上是怎么过的,最后落魄的回到了家。辛辛苦苦跨省的跋涉换来的是那样的结果,是命运太苦还是世道太乱?竟然没有得到一丝上天的眷顾,爷爷当时的心情应当是沉痛的。但爷爷也从中学会了一些关于人生的态度,那就是凡事有得就有失,对人对事用平常心态对待便好。从爷爷一生中豁达的生活态度也可得知。每个人都是在风雨的洗礼下逐渐成长的,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也没有诸事不顺的人生。
  不知是什么时候,爷爷买回了一头小黄牛,花了两百元。那头牛长大后为我家出了一辈子力,生了很多头小牛,有的长大后继续耕地,有的则卖掉增加家庭收入。总之,那头牛对我家是有贡献的,或者说是有恩的。在那头牛的晚年,发生的事让人不可思议,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头牛怀有牛犊,一天突然躺下起不来了。奶奶隔几分钟会走到跟前去看看,发现是由于太老了起不来了,并没有生病,可能会很快死去。然而好长时间过去了,老黄牛在用剩下的最后那点力气留着泪,不知有何情结,就是不肯离去。我也在旁边傻傻的看着,它似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平时耕地那头牛几乎是不挨鞭子的,也从来不欺负人。因而被爷爷奶奶将那头牛说成是曾经打劫过爷爷的打劫匪投胎变成牛到我家给爷爷还债来的,关于那样的说法,对于打死都不信迷信的我来说当然更多的是半信半疑,然而那件事却让我震惊了。我与奶奶依旧观察着老黄牛,爷爷在打麦场铡草。老黄牛继续流着眼泪,不知道有何冤屈,类似的情景从未见过,奶奶让我去叫爷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爷爷来到旁边后,奶奶将事情的缘由给爷爷说了一遍,爷爷也表示从未见过类似的现象。奶奶猜测会不会是关于打劫匪还账的事在作怪,可能是所欠的账还没有还清但身体已经老去即将死亡,故而流泪不肯离去。不会真的有这事吧!我也纳闷了起来。听奶奶这么说,爷爷拿过来一沓冥币在老黄牛身旁烧了。并对老黄牛说:“如果你真是当年的抢劫匪来还我债的,不论你有没有还清,从现在起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不必再挂念,就放心的去吧!”
  说完后,爷爷又去铡草了,我与奶奶回屋了。一会儿后,我与奶奶再去看老黄牛,没想到流了好长时间泪都不肯离去的它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静的走了。老黄牛为什么要流泪而不肯离去?又为什么在爷爷说了一番话后很快离去?确实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巧合,又为什么巧合得那么恰到好处?世间本来怪事多,又岂是人类所能读懂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又怎么会相信有那般怪事!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由什么人事先设计好的一样,不论人还是畜,只是扮演的角色不同罢了。
  迫于生计,爷爷做过很多行业,尝过各种苦头。早些时候,影视剧里的以砍柴为生的樵夫爷爷也做过。进山砍好柴,等到干了再捆起来,然后背到几十公里外的小县城或乡镇去卖。当时人们做饭靠的全是柴,县城或乡镇的人们是缺乏柴的,因而给了山村人们另一种经济来源,但那种来源是非常小而少的。慢慢人生路,有忧有喜,有苦有甜。当农民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时,各种农作物的收成也有了很大提高,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社会在一步步的向前发展,大小的事都需要钱,农民唯一的经济来源便是将农作物粜了。但偏僻的山村没有商贩,那时候离家最近的集市也没有贩卖农作物的商贩。只有在一个六七十公里外的稍大点的镇上有,但山路崎岖非常难走,若走公路又绕的太远。每次爷爷背上一百多斤重的粮食到那个镇上去粜,几十里的山路全靠双脚行走,爷爷从来没有向困难低下过头。就那样通过双脚,爷爷将粮食粜了换成钱,来维持家里正常的开支,才一步步从艰难中走了过来。
  爷爷年轻时力气特别大,不知是天生就有的,还是后天锻炼得来的。但从爷爷那些经历来分析,应当是锻炼得来的。爷爷性格豪爽,善于交友,当年可以将一百多斤重的物体双手各提一个来回自由挪动。记得是一次在割麦子的时候爸爸说的,听后我只能为爷爷深深惋惜。在今天,国家十分注重运动员,以爷爷的力气作为举重运动员培养是不成问题的。但在当时,封闭的农村封闭的政策,国家政局也极度混乱,又有谁会在意那种小事?即使真有千里马,身处大山又怎么会有伯乐?
  曾经村里人都会喂养一两头猪,等到寒冬腊月之际杀了拿到集市去卖。有那么一次,村里几个人各自背着自家的猪肉去集市卖,爷爷也在其中。路途虽遥远而艰辛,但临近春节,想到用卖猪肉的钱购买年货时心里是乐滋滋的。贫民也有向往生活的权利和为过春节做准备的自由,爷爷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尽管走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感觉过的很快。爷爷经常外出,对那些行情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应当算其中有经验的一位。
  事实往往要比想象的更糟糕,到了集市,其中一位年龄稍小一点的,由于经验不足,好长时间过去了还不见有人买他的猪肉,八成是卖不出去了。他心急如焚,猪肉如果卖不出去,年货也就没钱买了,回去该向家里人如何交代!他的心里在犯嘀咕。爷爷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心想平时不认识的人自己帮过无数,今同村人我怎能不帮!爷爷暗自回味一番,将自己的买家领了过来,帮他将肉卖完了。自己的还原封不动的放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腊月集市,爷爷又暗自想:“那么多人要买肉过年,眼看逢集日所剩无几,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果然接下来爷爷也将肉买完了,一起来的几个人开始了逛街,购买年货后又一起回家了。
  简单的卖肉其实比看起来要复杂得多,爷爷说有些人看起来老老实实,但在秤上做了手脚,多的秤少了,少的又秤多了。在别的地方卖肉,没有胆量的人很容易被讹诈,弱肉强食的事时常发生着。有些人很会认人,一眼瞥过去便知道是老手还是新手,以便在买肉时用不同的方式讨价还价。生活处处是学问,生意处处是陷阱。所有的雕虫小技只是为了生计,爷爷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言明罢了。
  听奶奶说,爷爷还做过几年专业的贩牲口的生意。有时候有死掉的牲口,爷爷收购回来拿到野外亲自动手,将肉割下来背到集市去卖,就可以减少一些差价,利润会多一点。有一次,爷爷卖完肉回家时衣服被血染的通红,姑姑将那一幕永远的留在了脑海里,回娘家时说起那件事就暗自流泪。最近一次姑姑回娘家,也就是来我家,与奶奶闲聊时谈起了爷爷,也谈起了那件事。只是没有流眼泪,但将悲伤挂在脸上,被我观察到了。后来爷爷上了年纪跑不动了,因此贩牲口那件事也就终止了。我的记忆中没有一丝关于爷爷贩牲口的记忆,只是听家人说过。家里人不止一次的对我与哥哥说过,爷爷一辈子受过大苦大累,出了一辈子的力,都是穷苦的命运逼迫的,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听到那些话,我纵使有千般不满万般不愿,可那都是爷爷走的,而且已经走过了,我能挽救什么?我一点儿帮不到爷爷,我只有感慨爷爷的那些经历和那个时代。
  如今,爷爷走了已接近两年。想起往事,无不使我潸然泪下,想起爷爷走过的艰辛路,无不给我坚强的勇气。先人所为,重在于激励后人少走弯路,坦然面对生活,不要轻易言放弃。或许,做好自己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安慰。但我也懂得爷爷生前的一片苦心,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孙子辈都能成才,成为有用的人。而我却总在自我矛盾中生活着,目标不明确,信念不坚定,顿觉愧对于爷爷。纵观所有的长辈,都是希望后人成才,而后辈们又是怎么想的呢?我不敢去想,不敢去深思。因为我怕,我怕想的太深,我怕思的太偏。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苦痛,一辈人也有一辈人的艰辛,一辈人更有一辈人的快乐。每一辈人都有过挣扎,有过奋斗,不同年代的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演完自己的戏,自己的一生也就过去了。留下的成了传说,做过的成了历史,谁都无法躲避。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