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三
作品名称:我的爷爷 作者:陇山野人 发布时间:2016-10-15 16:11:07 字数:9292
《唾功 》
所谓唾功,是我老家特有的一种带有迷信色彩且有明显效果的一种对患者的治疗法,只有极少的人懂,我且下此定义。
具体操作是对患者的患病部位进行唾,有时含口水将水分几次喷出去而唾。在此过程中会默默地念着咒语,念完唾,唾完念,就这样重复几次算是一次小小的治疗。时隔多久进行下一次治疗没有规定,通常情况下一天进行两到三次。看似荒诞实则有效,什么原理,也许没有人能说清楚。
爷爷是一位会唾功的高手,究竟是怎么会的,我还是不知。爷爷唾功的效力我亲眼见过,也亲身体验过,只是当时的我和其他人一样觉得那事再正常不过了。但细细回味,顿觉好奇,犹如猜谜,而谜底则是没有答案。也许这神奇的唾法也是老祖先留下的传统吧!村里有几位会唾功的,但我觉得爷爷的功力要比他们高出许多。生活中人的某个部位被割伤流血了,唾完后可以明显止血,当然只是小型伤口。比如有人牙齿疼痛难忍时在面部唾完后会明显止痛,就是这么神奇。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诧异,但这绝不像谶语那样滑稽可笑,是有一定作用的,因而被村里人所孰知和认同。
以前,村里的牲口被毒蛇咬后基本上是靠唾而治疗的,很少用药,因为药是缺物。被咬部位会肿的很大,随着唾的过程的进行,肿胀部位会慢慢消散,直至痊愈。按村里人的说法唾功靠的是法,但我还是存有疑虑,几句咒语就是所谓的法,让我不解。
听奶奶说,以前有两个关于爷爷唾功的真实事例,就发生在我们村:
其一:村里的一位小伙子爬树时不小心摔断了胳膊,那时候上医院极不方便,父母万分着急。听村里人说外村有一位会接骨的神人,于是请来了外村的会接骨的那位牛人。那人确实很牛,有真本事,隔着皮肉用手摸着将骨头接在原位,然后用纱布包好固定便完事了。但患者疼痛难忍,父母虽然没有整天以泪洗面,但心里极度难受,倍受煎熬。他的母亲想到爷爷会唾功,也听村里人说唾可以止痛。所以找爷爷给孩子唾,每次唾完孩子会停止哭泣,有明显的止痛效果。奶奶说除了可以止痛,还可以帮助骨头的生长。
就那样,一日唾三次。因为同村,两家离得又近,老人们对待村里的孩子都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所以后来爷爷抽空自己去给孩子唾,直到一段时间后不再感到疼痛才终止了唾。孩子痊愈后,为了感谢爷爷,那家人给爷爷缝了条裤子。当时的衣服大多是自己买布自己缝制,直接买的衣服比较少,也比较奢侈。爷爷奶奶一辈子穿的衣服大多都是缝制的,而我从小时候直到小学毕业也穿的是裁缝缝制的衣服,买的也有,但买的衣服占的比例不大。
其二:与事例一非常相似,另一家的孩子也摔断了胳膊,不过那孩子是个大小伙子了。孩子好了之后,那家人为了感谢爷爷给爷爷做了一双布鞋,纯手工的。老家的妇女都会做鞋子,一家人的穿鞋问题都是自己解决的,当然现在变化很大,每个人脚上穿的鞋子有手工的,也有非手工的,学会了搭配。
“唾功”这个词是我临时写的,实在想不出更贴近真实意思的其他词了。为了不失老家本色,我只好用它了。如若今后有幸被家乡人读到,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忘谅解。
我不知道外地有没有唾功这样的事,但在我老家,这是很常见的。含有几分迷信但又不全是迷信,与道教是有联系的。不管从科学还是政治上来谈它有多么荒谬,但能在普通生活中给人们带来帮助,所以还是好的,这一点我是赞同的。
《苹果园的兴与衰》
我家的苹果曾一度让我自豪,苹果园曾一度让我向往。苹果园的种种往事总是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时过境迁,当初的苹果园没了,苹果树全死了,树根也挖掉了,苹果园如今成了一块普通田地。只有当初苹果园里那座小房子的遗迹还在,几年前坍塌了,渐渐地四周的墙也倒了。如同一位士兵的尸体一样躺着,我想救它又无能为力,仿佛是大势所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家里每次耕地时,爸爸妈妈总要对它动武,一锄或一锹。只因它太显眼,铲平后方便耕种。它忍受着那样残忍的吞噬,没有泪水,没有抱怨,却铁骨铮铮,让我敬佩。但爸爸妈妈每次动手都没有一丝怜悯,对它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也许,这个时代已不属于它,而它的辉煌已经过去,它的时代已成历史。
但我却变得如此多愁善感,经过时总会站在上面感受当年的点滴。苹果树依旧长着,房子门前奶奶种的花儿五颜六色开的正艳。村里人经过时见花儿好看问奶奶要花仔,我与哥哥围着小房子正在追逐打闹,偶尔还会沿着苹果园旁那条路一直走上去,摘野花,偷摘人家的向日葵。一切都是那么逼真,那么享受。我突然清醒了过来,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的不是一眼望不透的苹果园,而是一眼看个遍的田地。当初的小男孩与哥哥已经长大,当初的那些情景已经不在。只觉这个世界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
房子的遗迹在一点点消失,真怕爷爷在我脑海里的样子也一点点远去,而这似乎已成必然。留不住也抓不住,看得到却感受不到,一切都那么矛盾。复杂中充满简单,简单中又闪现着复杂。当初盖小房子时是全家人出力,但核心人物是爷爷。核心走了,房子也没了,随着主人的脚步远去,这似乎又是一种完美的结局。总之,一切归于平静,不留世人过多的猜疑与正视。
在我们村,我家是第一家大量栽种苹果树的。当初在爷爷的倡议下,全家人大合作载的苹果树。爷爷的想法是为了能够增加家庭经济收入,既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盲目投医,曾经确确实实给家里带来过一定的收入。爷爷能够以超前的眼光看待问题和动手操作,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难得的。那不仅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更是一种思想的攀升。
由于我们村地处大山深处,严重缺水,与地势较低点的地方产的苹果相比水分略有不足,以至曾一度成为苹果商出低价的借口。苹果商挑个头大的,剩下的小个的则卖不出去。但绝不会成为废品或是浪费掉。不论个头大的还是小的,味道香甜可口,一点也不影响苹果的口感。
记得摘苹果是我最喜欢做的,那时我在邻村上小学,每当摘苹果的时候我总以摘苹果的借口请一两天假回家帮忙摘苹果。因为平时我很少请假,故而当我以摘苹果为借口向老师请假时老师不会多问,直接就给我批了,家里人也是同意我请假帮忙摘苹果的。摘苹果的途中,遇到太细的树枝需要我上树去摘。因为细树枝可以支撑我的体重但支撑不起大人的体重,还有树顶的苹果高高在上,也需要我去摘。摘苹果怎么也少不了吃苹果,每次我都吃的牙齿发酸发软,连嚼饭都觉困难,不像在南方吃苹果这般奢侈,一斤好几块。摘苹果的乐趣是其他事所无法比拟的,我当时幼小的心灵也是很会享受那个过程的,在别处是不会有同样的感受的。
苹果摘完后全部堆积在小房子门前,犹如一座小山丘,家里人脸上挂满了喜悦。唯独我家的苹果我希望越多越好,每次我都嫌少,因为我还想摘苹果。苹果在放的过程中特别有讲究,需要轻拿轻放,万不可碰撞。时间久了,碰撞过的苹果首先会烂掉,随后旁边的也开始腐烂,那将是一个很严重但的问题。
苹果卖给商贩后,家里剩余的中小个的还有很多。通常的做法是将剩余的苹果拿回家,用专用塑料袋全部装起来保存,直到冬天还一直保持着鲜嫩。仅家里人是吃不完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坏掉,全家人不仅出过力,还操过心,付出的努力是很大的。事实是没有一颗苹果浪费掉,全都被吃掉了。我记得很清楚,以前家乡的冬天水果是非常短缺的,我家的苹果正好弥补了那一缺陷。那些冬天,早上太阳出来后,村里人会聚集在一起闲聊来打发时间,北方的庄稼人冬天是很闲的。爷爷将家里的苹果拿上几袋放在聚集村里人的路口,先拆开一袋分给旁边的人尝尝鲜。村里人无不发出惊奇的眼神,看到爷爷拿上去的苹果后才知道我家的苹果原来在冬天还有,吃后人们称赞味道不错,都有了买一两袋回去的想法。因为是同村人,爷爷早已计划好要廉价出售。片刻间,爷爷拿到路口的那几袋苹果被抢了个精光,一部分人直接到我家去拿。
那时候,村里来的卖菜与水果的小商小贩通常是与村里人的粮食做交换,有极少数的人家拿钱来买。所以爷爷也选择与粮食做交易,用苹果换粮食。到了今日,村里来卖菜的商贩时,以前拿粮食做交易的现象已经很少见了。因为现在种的庄稼很少,仅够自家食用,还有的已经不种庄稼了,粮食显得很可贵,舍不得拿来换水果与菜了。几年间的变化真大,与当初的对比是那么明显,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是那样快,奔小康的路途也越来越短了,这当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临近的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家有苹果,所以有时会有人来我家拿粮食换苹果或是买苹果。我对那些事不以为然,没有形成任何商业头脑。当初的自己还小,对一些事情看的也很浅。爷爷走南闯北,可谓饱经沧桑,什么都干过,就是没有形成奸商的头脑,总保持着他惯有的助人为乐的作风。或许是爷爷从小受苦受难的缘故,遇到有困难的人总会帮帮;又或许是爷爷有着善良纯朴的农人本性,所以爷爷各地都有朋友。因此,爷爷绝不会拿自家的苹果去蒙骗乡邻。以致最近一次在家里奶奶再三叮嘱选择闯荡的哥哥说:“你爷爷很多方面需要学习,但就是不能学习当自己一无所有时还老是帮别人那一点,且不可眼高手低,要懂得聚财敛财,方可走的更远。”奶奶那样说是因为哥哥与爷爷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就是出手过于大方,不是富豪人的阔绰,而是贫穷子弟的不合理支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局外人的奶奶将一些事看得非常透彻,分析的也合情合理。听奶奶说,年轻时的爷爷老爱帮助他人了,自己赚没赚到没关系,一定要帮助同伴解决困难。关于爷爷的那一点,我想虽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爷爷的行为都是正义且充满正能量的,社会不就需要那样的人吗?只是在今天,很大一部分人会认为爷爷的那种行为是傻,是蠢。
记得有一次是深秋时节,树叶已凋零的所剩无几,到处一片荒凉景象。只有听见不迁徙的鸟儿的叫声才能够感觉到一丝生机,但也掩盖不了秋的整体荒凉。我是不大喜欢秋天的,总感觉死气沉沉,如冬眠的蛇一样蜷缩着身体闭关自封。那一天,爸爸带上哥哥去了我们村靠北的稍远的一个村子去卖苹果。苹果是用我们家的骡子驮着去的,比红军当年在陕甘宁边区搞大生产运动时可要方便的多了。为了生存和保存力量他们可是在几十公里的山路上来回背粮食,而我家的苹果则是骑骡子去的。因为那时我还小,爸爸带着哥哥去卖苹果的情节我已记不清,至于经过我也是听他们回来后讲的。我肯定的一点是那次卖苹果去的地方是最远的一次,属于长途运输了。对我而言,遗憾的一点是我没有去跟着家人卖过苹果,也不知道亲身经历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我家苹果园里的趣事一桩接着一桩,家里人为了利用好土地,一般会在苹果园没长苹果树的空隙处种上农作物。有时用锄头或是镢头挖地以种植,但在空隙大点的地方挖起来很费时,所以还会选择用牲口拉犁耕地,不仅省时而且省力。记得通常情况下是爷爷用我家的一对黄牛耕的,那对黄牛时而温顺的拉着犁缓缓前行,时而为了抢旁边的草吃而将犁拉偏。有时又一下子蹿进苹果树底下被卡主了,出不来,也进不去。牛脾气真是犟,气得爷爷大声训斥,卡在那儿还是不能移动。爷爷只好过去将树枝抬起,牛才过去了。
有时那对儿牛累了,故意拉着犁紧贴苹果树擦过去,那时正是苹果树的开花季节。牛过去后,花朵儿则落满一地,意味着那么多苹果已经没有了。爷爷执起鞭子打去,说时迟,那时快,那对牛猛地向前窜去,爷爷打出去的鞭子落了空。气得爷爷又大声呵斥起来,那对牛才收敛了许多,一旁的我在偷偷发笑。牛的犟脾气惹起了爷爷的暴脾气,我强忍着没有发出声,怕爷爷听到训斥我。那样的事在那些天一直发生着,当时的我只看到了表面的滑稽,只知道在村里老人耕地是理所当然的,却忽略了事情的本质。爷爷,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还在耕种,而城市的同龄老人在干什么呢?他们在逛公园,在晨练,在旅游,在……想到这些,一种酸楚冒上了我的心头,我不由得哀叹了起来。想到农村还有千千万万的老人也在耕种,与爷爷一样与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多少年来习以为常,我的内心又平静了许多。
在爷爷的倡议下,有一次我家在苹果园里种上了糜子,长势不算太差。但鸟儿吃的严重,村里喜欢鸟的人也是拿糜子作为鸟的食物的,也有的拿谷子喂养。我家苹果园旁边是村里的一片树林,以桦树和青冈树为主,由于里边环境不错,所以有许多鸟在里边营巢,故而我家的糜子被鸟吃掉了很多。桦树在老家是不多见的,然而我们村有两片桦树林。苹果园种植的糜子是爷爷倡议的,所以爷爷操的心最多,经常会去地里除草。爷爷也会隔段时间去看看糜子的长势,回家后说给家里人听。
爷爷奶奶那辈人总是说“七十年的糜子,八十年的谷子”,而爷爷是这样说的:“老人们常说,七十年的糜子,八十年的谷子。”看见这一说法由来已久,是老农的生活经验无疑,当然也是中华民族农耕常识中的一份子。也可以看出爷爷在自己早些年已经听到这句话了,但比爷爷更靠前几辈的人在孩提时代完全有可能听到他们当时的老人也说这句话,以此类推,。应当会更加久远。我听爷爷说这话时爷爷已年过七旬,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当年第一次听这话时的情景呢!此时的老人更老了,而那些原本就老的老人已离世,原本不是很老的人在今天又充当起了老人角色。万物轮回总在上演着,新旧面孔总在替换着,一个时代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真正了解和感受另一个时代的事呢!
今天,爷爷走了,但当年他亲手种的糜子家里边还有,籽粒颗颗饱满,既能作为种子,还能食用。“老人们常说,七十年的糜子,八十年的谷子”这句话的意思是,糜子能够存放七十年,谷子能够存放八十年,如今看来,那句话一点不假,相当可信。
因为我家的苹果园,我有了最美好的童年记忆;也因为我家的苹果园,我有了与哥哥和奶奶之间的独家记忆。
那时候,一到夏末之际,有些苹果已经能够食用了。村里去地里干活的人经过我家苹果园时都会偷摘我家的苹果,尤其在下午,有些人会故意等到天黑后才回家,顺便多偷摘点。尽管村里民风纯朴,邻里邻外相处的很和睦,但遇到苹果这种口福之事,难免会有不道德行为,谁也避免不了,这为第一害;还有一害则是村里去邻村上小学的孩子们,由于一部分年纪尚小不懂事,在大孩子们的怂恿和唆使下进入我家的苹果园来一次大偷袭。上学的必经之路就在我家苹果园的旁边,久而久之,在光天化日下侵入苹果园偷苹果已成为常事。我家苹果园中间的那座小房子就是为了防止小偷偷苹果而准备的。
白天,奶奶就住在小房子里照看苹果,因为时间的长久,小房子里做饭的工具全都备齐了。我与哥哥偶尔会去给奶奶送饭,便给奶奶省去了一次做饭的麻烦。苹果园离村子不是很远,本该隔沟相望,但由于旁边山头延伸的太长,挡住了视线,只能勉强看见村子的一小部分。声音的传播却没有一点障碍,村里人们的谈论声,小孩子们的嬉戏声全听的一清二楚。
杜甫的诗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在我家的苹果园也有所体现,只是将拆杜甫茅房换为了摘苹果。当时奶奶回家后说,每天那些孩子放学回家经过苹果园时她总要站在旁边拦截。然而,奶奶挡住了前面的,后面的又进去了,将后面的赶出去,前面的又进去了。不管哪个时代,孩子顽皮的天性是一样的,听奶奶说完,全家人都笑了。那些孩子的所作所为被大人知道后,少不了要挨批或是挨揍,因而奶奶很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他们的大人。但有时奶奶会将带头孩子的行为告诉给大人,让孩子接受点正当的批评。
我与哥哥只要是不上学的日子就一起去苹果园找奶奶,除了吃苹果外,主要是让奶奶做饭给我们吃。我不知道为什么,苹果园里奶奶做的饭格外香,每次一点汤都不剩,吃得精光,还觉得没吃饱。饭后,要么听奶奶给我俩讲故事,要么我俩在苹果园里玩耍。那时候,连摘野花都觉得是那么有趣和好玩。
苹果园旁边走下去有个不大不小的沟,有一年水分不足时沟里面是没有水的。有水时,我与哥哥抬过好几次水,因为在这个水沟里抬水要比回到村里的泉水里去抬水方便的多,不仅省时更省力,多数时候是奶奶亲自去提的。当时用的水壶是一个能装十公斤水的塑料壶,能满足奶奶一天生活所需。我与哥哥那时地地道道的做过一次小偷,那个水沟旁边有一块地,地里种着豌豆,那种豌豆是可以生吃的,非常甜。然而那次,豌豆已经生长到了后期,错过了生吃的时节。但我与哥哥还是不动声色的偷摘了一小袋,拿回了小房子。没有得到奶奶的责骂,是由于我俩偷的不多,而且在地里边是看不出这点破绽的。偷都已经偷来了,虽然不能生吃,但也不能浪费掉。奶奶生起了火将豌豆煮了,我没有想到的是煮过的豌豆吃起来味道更佳。因为煮的时间长,奶奶也能嚼烂,以致奶奶吃后也称赞好吃。再怎么好吃,奶奶也绝不允许我们去偷第二次。
小房子里有个小炕,房子的三面墙各有一个小窗口,是用来观察有没有人进入苹果园偷苹果。如果偷苹果是大人,为了不伤其自尊心,假装咳嗽几声小偷就会离去。有一面墙的窗口稍微大点,有一次我竟然从里面爬到了外面的树上。我又试着从外面通过窗口向里面爬,结果又获得了成功。我非常欣喜,那个窗口外边正好长着一棵苹果树,我又探出了半个身子去摘树上的苹果,究竟有没有够着那个苹果,我已经不记得啦!
以前生态比现在要好的多,苹果园附近的地里还有对面的山上经常能够看见野兔子蹦蹦跳跳的身影,连我家的苹果也常常受到兔子们不同程度的损害。那些兔子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晚上的时候会将结着苹果的树枝啃断,苹果则散落一地。有的被吃掉一半,有人则被啃了几口,还有的完好无损,好的坏的全部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到白天,兔子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候抬头会望见它们又在对面的山坡上继续嬉戏打闹,家里人对这些兔子根本是束手无策。
再一次收割胡麻的过程中,在地里碰到了一窝小兔子,能跑动的全逃了。我捉住了一只跑得慢的,在腿部拴了根绳子带到苹果园小房子那里玩。由于我的大意松开了手中的绳子,结果那只小兔子逃了,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房子门前来回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它的踪影,以为是向远处跑去了,就再也没有去找。大约两个月后,有一次奶奶在不意间发现小房子旁的一堆枯树枝中有一堆白骨,就是那只走失的兔子。兔子当时可能是受到的惊吓太大,便躲在树枝中那样死掉了。一个小生命就那样因为我的大意而没有了,当时的我虽然没有多么难过,却有一丝愧疚在我内心隐隐作痛。
每到秋冬季节,村外的山坡上总有猎人的身影,猎取的对象是兔子和野鸡,用来吃肉或是卖钱。苹果园旁边的一块地是我家的,以前是经常种向日葵的。在深秋的某一天,全家人在向日葵地里收获向日葵,旁边山上的猎枪声隔一段时间会响一次。向日葵地里的向日葵长得浓密结实,一部分向日葵杆垂直地挺立着,由于秋天多雨,有一部分的杆弯下了腰。遥望整个向日葵地,对于我来说阴森森如同大森林一般。我与哥哥随地取材,利用这特殊的地形玩起了大型游戏,玩得津津乐道,不知疲惫。我扮演兔子在前边逃窜,哥哥扮演猎人拿着向日葵秆作为猎枪在后边追赶,我俩就那样在整块地里跑。在大人眼里或许是那样的无聊,但在我与哥哥眼里则是最享受的娱乐。
如今想起来,我真的很怀念那些在田园中如诗般的畅玩生活。城市里的孩子虽然玩得高端,但我还是深深惋惜他们没有接触和走进田园与自然的机会。走进自然与田园去狂,去疯,去领略……那是真正的享受。那个年龄阶段错过了也就不再有了,那些事做过了也只能去怀念了!
在我与哥哥你追我赶玩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只死兔子躺在地上,我兴奋地提起那只兔子与哥哥一道向家人跑去。我边跑边大声的喊到:“我们真的打到兔子了!”就那样一直重复喊着跑到了家人面前,见我提着一只死兔子过来家里人也很激动。二叔接过兔子摸了摸说还有体温,断定是不久刚死的,正是那些猎人打中后跑到我家地里死掉的。人性的弱点在我全家人面前暴露无遗,赶紧将兔子藏了起来,生怕被那些猎人发现要走。其实那时候不光是我的家人那样做,村里人捡到死兔子都会据为己有,没有人会主动还给猎人。谁都知道兔子是被猎人打死的,但谁都不知道是被哪一位猎人打死的,因此捡到兔子据为己有这样的事也就变得极其正常了。那天晚上,家里人将那只兔子在苹果园小房子里炖了,我提前跟着妈妈回家了,所以对炖兔子那个过程一无所知。也是在那天晚上,妈妈将我从睡梦中喊了醒来,睡意朦胧的我使劲睁开了眼,才知道家里人从苹果园回来了,给我带来了兔子肉。吃完兔子肉我又继续睡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叔也是个猎人,他也有一把猎枪,那天那把枪正好在苹果园靠着一棵苹果树立着,我偷着扣动了开关,结果就被二叔听到了。没有责备我,也没有说我多么调皮,就说了“你太胆大了”那一句。一旁的哥哥也对我那疯狂的做法投来了羡慕的眼光,我从内心产生了一种得意,但我从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惧怕,因为我怕接下来得到批评的声音。我当时虽然年龄小,但小小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玩游戏和捡兔子是苹果园里的一个插曲,其实乐趣远不止于此,无奈意尽言也尽,只好就此打住。
我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也不知道命运与幸运有何关联!有些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幸运,而有些人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幸运。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相信那与命运有关。
多年来我家的苹果都是廉价出售,那时候谁家的都不例外。有一年,不知道什么人在我们县内办了个果汁厂,从那年起苹果价格猛涨,最次等的苹果一斤也能卖一块钱以上。而就是在那一年,我家的苹果树全部枯死了,那不是巧合。之前也断断续续的一棵棵在枯死,但暴风雨就在那一年猛烈的来了,全部枯死了,那又是一个大大的不是巧合的巧合。自那一年起,曾经充满生机的苹果园就那样沦落为荒园了,一个苹果帝国就那样不复存在了,一个曾经多少次以自家苹果引以为荣的孩子也开始成长了。过去的辉煌已成历史,过去的经历已成记忆。也许,这是对已经逝去的苹果园的最好解释!我想说,但没有可以组织的语言;我想哭,但没有可以流出的眼泪。这不是痛不欲生,而是无可奈何。
那些枯死的果树不像尸体,倒像是古董,千姿百态的依然在那块地里屹立不倒。然而枯死了终究是枯死了,没有古董的价值,却有了新的用途—柴薪。砍枝刨根的活留给了爸爸,苹果木的硬度非常大,锯断一棵枯死的树要费好大力气,流很多汗,相当辛苦。树被锯断后必须将根挖出才能正常种植农作物,因此,将全部的根挖出又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爸爸用了好几年的闲暇时间挖出了那些根,用肩膀断断续续的全都扛回了家,用闲暇时间将其全部劈成了柴。那时候我也劈过几次,但枝杆稍微粗一点的我就无能为力了,只能扔向一边,让爸爸来劈。几乎全是这些枯死的苹果树劈成的柴提供了我与哥哥读初中自己做饭所需的全部柴薪。冥冥之中苹果树的枯死又像是被什么人提前安排好的,让人觉得很正常但又极不正常。
我家的苹果园有它的自身历史,也完成过它的独特使命,给了我无限的美好回忆。他的亡却是我的生,她的销声匿迹却是我的茁壮成长。总之,它是我记忆海洋中的一叶扁舟,承载着梦想,唤醒了灵魂,引发了深思。它到达过彼岸,有绿树红花,有田野村庄;它又未曾到达过彼岸,总在试探大海的底线。总在逆风逆流而行,体验不同的刺激和快感,这就是它的个性,它的风格,它的……
我没有机会目睹苹果园的生,但却有幸目睹了它的死。我不知道它生得多么轰轰烈烈,但感受到了它平平静静的死。那不是平凡,而是一种洒脱,一种释然。一种自由的释放,一种安逸的入睡。
我家的苹果园,就那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