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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

作品名称:明兰湖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10-10 09:19:37      字数:3142

  高二寒假过年的前夕,按照往年的惯例,二伯家本来也要清理一次水塘的了。然而,那一年,二伯家却迟迟未见动静。眼看过年只有十几天了,可二伯家却迟迟没有见干塘的意思。有的人甚至都开始过来询问打听了,然而二伯家却始终都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动静。二伯家今年似乎不准备干塘了。于是,附近的人们只好失望的去镇上买鱼了。
  那年冬天,春节的那一个月,奶奶本是轮在我们家吃的。然而,她却没有过来,只有除夕那一天,奶奶过来我家吃过晚饭之后,便又匆匆的叫父亲送她去二伯家里了。而正月去二伯家拜年的时候,当我们来到二伯家的时候,却发现二伯正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这才发现二伯病得不成样子了。
  我们来到二伯家,二伯一家人正坐在房里烤着火,看着电视。虽然电视里一片祥和喜庆,热热闹闹的场面,然而二伯家里与这喜庆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不是很搭配。堂哥堂姐虽然是在看着电视,可脸上却似乎看不到过年时该有的那种兴奋,在那一张张在接待我们时而强装出来的笑脸下,似乎隐藏着另一幅惆怅的面容。二伯母看到我们来了,便笑着招待我们坐下,还为我们端来了一盘年果,可那笑容似乎很是勉强,堂哥堂姐坐在电炉旁边亦没有什么话语。
  反而倒是二伯,虽然精神不是很好,却也笑得爽朗,话也多,只是在和父亲聊天的时候总是不停咳嗽着,而父亲则总是不停地应答着。那天从二伯家吃过晚饭回来的路上,父母和母亲都显得有些沉重,而那时我却也才得知,原来二伯去年就已经确诊患上了肝硬化,并已伴随有腹水。唉,却也正是世事无常,平日里,二伯总是喜欢说永连叔这样喝酒喝下去迟早要死于肝病,然而,永连叔没有查出肝病,反而二伯自己倒先患上了。
  二伯自从患病之后,他家围墙内的庭院里似乎更加的安静了。后来却也是听母亲说才知道二伯以前从广东煤矿回来就是因为患上了肝病,只不过治疗了一阵之后却也康复了,而这一次也可以说是老毛病复发了而已。说到这里的时候,母亲又想起了我那年幼时去世的波哥哥了,却也是被肝病给夺取了性命的,想起之后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二伯得病消息不知不觉便在农中传起来了,没多久,农中和新庄岭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继而清水村都有不少的人知道。农村里,这样的事情总是很容易传散开来。
  “怪不得去年永富家都没有干塘咧!”
  “是哦,谁会晓得得这样的病呢!”
  “这病怕是难治了。”
  “只怕是了,永富也才四十多岁吧。”
  “唉,只是可怜了她家的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几岁吧!”
  人们谈着谈着,不免又涌上了一些感慨。然而,岁月的年轮每年又或多或少从农村里带走那么一两个人,年轻的也好,年老的也罢,所以,那些经历了岁月的经历之后,人们对于这类生老病死的事情却也多少不再会那么唏嘘感叹了,感慨之后,人们便又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了。
  春节过后,二伯去了县医院,在医院住了个把月之后带了一大堆药回来了。那天,二伯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从我家门前经过的时候看到正在门前坪地里吃饭的母亲,还是很乐观的跟她打了招呼。在母亲的招呼下,二伯还是来我家坐了一小会儿。二伯有些劳累的坐在我们家饭桌边的高凳子上,当他看着饭桌上那瓶白色的董公酒时依旧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二伯一边跟父亲聊天一边时不时的瞄上一眼那瓶酒,母亲亦早已注意到了,不过这回母亲却没有再如同往常那般的去厨房的碗柜里拿酒杯了,她只是望了望二伯母笑了笑。二伯母亦笑了笑,不过笑得很是勉强。这个女人,为二伯担心了一辈子,这次二伯一生病,本来就有些苍老的脸色更显得憔悴了。
  二伯跟父亲聊天的时候,母亲和二伯母两个女人却去了门外边聊天了。二伯和父亲说了一阵子这个把月在医院吃的苦头之后又聊起了明兰河,他现在的心里似乎一直都对明兰河那边放心不下,他问父亲有没有发现明兰河的水越来越清澈了,已经不会如同以前那般一年到头是浑黄浑黄的了。二伯说这肯定是上边在治理的结果了,毕竟搞坏了的环境也不可能会一下子就好转的,但是只要河水慢慢变清了,这就说明已经开始在治理了,这也说明明兰湖会有救了。明兰湖一有救了,那么这明兰河下游的几千公顷的水田也就会有的救了,那么我们农田里的稻谷就会又可以丰收了。
  二伯越说越乐观,仿佛他忘记了自己生病了,并且那是个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要夺走他性命的病。他说到时再跟队上说一下,组织一些人,再凑一点钱,花上几个工,把南桥下面那段被冲垮的水渠重新修整一番,到时候农中也就不会这么缺水了。去年可真把人给折腾得够呛的了,不但人累着了,收成也少了不少。
  父亲在二伯面前应和着,说实在的,这水的问题要是真的能够解决了,父亲心里的一大心病也将能放下不少,对于农中那些农田的担忧,父亲并不亚于二伯。听到二伯这么一说规划出来的蓝图,父亲倒也跟着乐呵起来。于是情不自禁的端起碗边的酒杯一口饮尽,二伯看到父亲喝酒之后又咽了咽口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然后很快又黯淡了下来。二伯找了个借口匆匆地离开了饭桌,他叫上了正在外面门前坪里跟母亲在聊天的二伯母一起回去了。
  母亲从外边回来之后坐在饭桌又忍不住叹起气来,反而倒是父亲,他被二伯的一番话说得看到了希望,便又往酒杯中倒入了一杯。母亲看了,一把收起了父亲放在桌上的酒瓶,说了一句“以后少喝点”,便把酒瓶放进了厨房的碗柜去了。父亲抬头看了母亲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便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杯里的酒了。
  “付秋说他的病暂时算是稳定了,不过以后需要多在家休养了,以后想做事是做不得了。”母亲回到饭桌后跟父亲说道。
  “哦!”父亲继续吃着饭。
  “哎,都不晓得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才好,两个孩子都还未成家,永富治病也需要不少的钱,家里还需要一个人照顾他。”
  “哦!”父亲继续吃着饭,时不时的抿上一口小酒。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母亲对于父亲的反应显得很是不满。
  “生老病死,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你以为我的心里会好过呀?”父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喝完之后便端起碗筷送去了厨房。
  “你以后也给我少喝点酒。”母亲对着父亲的背影大声说道,父亲并没有应答。
  二伯回家之后又热闹了一阵子,不少人都去他家看望了他。农村里却也比不得城市里,大家都是一个队上的,哪个家有人生病了,哪家有些困难了,大伙儿都会要去看看的,给那家人送上一些礼物安慰一下他们,或者给去看看能不能给帮上一些忙;再加上二伯平时在队上也没少帮大伙做事,队上许多的事情都是由他来组织的,油榨组的队长他也当了好多年了。队上的人在听说二伯回家之后便陆陆续续地去二伯家看望他了,他们要么给二伯送上一些礼物,要么送上一些钱,也有给二伯母说一些奇门怪方的;二伯母也只是一一微笑应承着,毕竟这也是大家一番心意。
  然而,过一段时间之后,二伯家便又平静下来了,为了挣钱堂哥也出去了,跟着堂姐在一个地方打工,平时也就只有二伯母一个人出出进进了。后来又不知是听谁说,说二伯的这病是会传染的,那之后去二伯家的人就更少了,就连平时跟二伯母很要好的那两个妇女也都不再去二伯家了。二伯家除了二伯母,也就只有奶奶了,而奶奶那时和二伯一样,整天都待在家里,待在那个被围墙高高围着的屋内了,人们却也不知道围墙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了。以前,二伯修建了那堵高高的围墙把自己的家围起来,让他们家显得更加高档,而现在那堵围墙似乎更像是二伯他们一家跟外面隔绝起来了一般。
  二伯家的鱼塘也很少有人打理了,鱼草是没人喂了。春天一过,鱼塘边已经长起了高高的草了,而二伯家的院子里也同样长出了高高的杂草。鱼塘边的杂草被二伯母稍稍地整理后,一股脑儿的扔进了鱼塘,而后院中杂草生长的速度总是会超过二伯母清理的速度,所以也总是杂草凄凄了,二伯家似乎要开始这么逐渐的没落了。一些无意中看到此番情景的人也只能感叹一番了,却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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